“苏格兰。”沉默半晌,他只能吐露出这个或许伴随着对方时间最久的代号。
下属一愣:“就是之前降谷先生收集资料,想要策反并争取上层同意的那位代号成员吗?”
听到这个问题时,降谷零几乎要笑出来,笑自己之前的高高在上,笑自己的一无所知。苏格兰何须自己策反……只要他承认自己就是“猫”,公安的大门随时为他敞开。
可是降谷零笑不出来,他那双往常用起honeytrap时能让无数人脸红心跳的紫灰色眼眸,此时已经被爆炸后现场的恶劣环境熏得发疼。
最后一抹夕阳都沉入了海平线,可盛夏的炎热并没有褪去多少,加上未散尽的余热,在场的其他人早已满身大汗了,只有降谷零觉得寒意源源不断地从心底蔓延至全身。
等到所有的现场简易尸检报告都出来,确认有两具尸体可能和苏格兰有关,但更具体的要回去对比查找尸体的身份。加上还有不少是已经死亡一段时间的尸体,这不是一项短期内就能出结果的工作。
得不到确切的消息,就算是降谷零也只能等待。
他不愿意去相信,苏格兰真的就这样丧命于火海中,就算是自己亲眼看着他坠落、被高高跃起的火苗一瞬间吞噬,还是忍不住去想,说不定这只是多智近妖的“猫”脱身的一种方式呢?就好像那天赤井秀一和宫野明美演的那一场戏一般。
可之前“猫”的种种做法与态度,以及在坠落之前,那沿着上扬眼尾落下的泪水……种种细节也都在告诉降谷零:不是的,这个人确实不想活下去了。
他一开始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苏格兰会心存死志,直到公安上周和意大利军事安全情报局(AISI)联系上,在交换情报的时候得知梅斯卡尔在组织覆灭前一个多星期就与AISI联系上了。
降谷零几乎是瞬间就下了决定:“我要见梅斯卡尔。”
他的理由十分充分,他邮箱里还躺着“梅斯卡尔”给日本公安的情报,那么和本人沟通关于这些情报的信息再合理不过吧?
无人看得出金发公安的私心。
在那个混乱暧昧的日子,处于易感期的降谷零曾经因为梅斯卡尔而吃醋——即使当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原来那种像被柠檬汁浸泡的心情原来是吃醋——但冷静状态的降谷零,其实是能看出来苏格兰对梅斯卡尔并没有太过深厚的情谊,那么对方除了给一起长大的宫野姐妹准备情报,为什么还要特地为梅斯卡尔准备情报……
很大可能是梅斯卡尔和苏格兰达成了什么交易,或者苏格兰欠了梅斯卡尔人情。
降谷零有预感,他一直寻找不到的答案或许就在梅斯卡尔的身上。
在刚接通视频对话的时候,梅斯卡尔的表情是极其冷淡的:“不管你们拿到的是什么,都是假的,我从来没向日本公安传递任何信息——”
却在看清对面人的长相之后愣住了,过了好几秒才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谁能想到组织内炙手可热的情报专家、苏格兰的情人波本,竟然是日本公安?看这级别,应该还不低吧。”
没有理会,也可能是无法去面对来自知情人的讥讽,向来擅长用带着毒药和刀刃的话语刺向他人的金发青年没有进行任何反击,而是直入主题:“情报是苏格兰以你的名义送来的。经过初步核查,基本属实。”
梅斯卡尔瞳孔紧缩,眼睫控制不住地轻颤。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苏格兰,还活着吗?”
心跳不受控地逐渐加快,在如同擂鼓的心跳声中,降谷零几乎要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尚不清楚,我们也在全力搜寻着他的下落。所以希望你能把他相关的情况告诉我,作为交换,AISI那边我也会帮你。”
此话毫不作伪。原本降谷零便在为策反苏格兰做准备,现在把苏格兰便是之前一直为公安提供情报并且牵线了田纳西的“猫”这个消息上报,理事官也很支持继续全力搜寻苏格兰的下落,毕竟这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组织情报库。
除此之外,降谷零其实暗地里没完全放弃在组织期间积累下的情报渠道,即使是灰色的、见不得光的方法也好,恨不得把整个鸟取县和东京都翻过来找人,也依旧没有丝毫线索。
梅斯卡尔却像是忽然情绪崩溃了一般双手捂脸,摇了摇头:“我也并不清楚苏格兰为什么这么做。”
降谷零微微闭眼叹气:“你再好好想想吧。”
结束了这个虽然时长不短、实际上却没说几句话的视频通话,降谷零明白,或许自己的死亡判定书很快就要下达了。
刚刚梅斯卡尔看似拒绝回答关于苏格兰的问题,可他举起双手时,那仿佛无措的手部动作却是在用最小的幅度给降谷零打手语:【邮件】。
苏格兰身上的秘密不适合暴露在公安和AISI的视线范围内。
意识到这一点,降谷零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梅斯卡尔的邮件来得比想象中要快,降谷零无暇去思考梅斯卡尔在AISI的处境大抵还称得上不错、公安接下来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和谈判方法和AISI打交道,直接看向正文。
第一句话便是:
【苏格兰是组织最重要的实验体。】
不过一屏的邮件,降谷零却看了一整晚。
他的手边泡着一杯葡萄乌龙,那是很久很久以前,苏格兰看他注意到安全屋里的葡萄乌龙气息时,曾经递给他的一包茶包。
彼时的波本刚查到组织高层想撮合自己和苏格兰,正是对苏格兰最为迁怒的时候。
以他的演技,依旧能保持着明面上对苏格兰的正常态度,但对于这份来自苏格兰的“小礼物”却是想转身就扔掉的。最后因为急着出任务而随手放在了一边。
幸好他没扔。
电脑屏幕因为长久未使用而暗下去,又被降谷零重新按亮。
只是在看邮件吗?
透过这些冷冰冰的文字,降谷零看到的是苏格兰同样没有温度的人生。
年幼进入组织,如同养蛊一般在鲜血中长大成为组织的一把枪,又在少年分化出第二性别的时候沦为组织的实验体,看似成为BOSS身边红人从此得到优待步步高升风光无限,实际上却只不过是一个用完就会被销毁的基因容器。
没人会关心容器是否自由、痛苦,容器就只是容器。
苏格兰的人生是冰冷的,苏格兰却是鲜活的。
他会促狭着给自己起“zero”的昵称,会特地给自己做芹菜的美食然后在自己跟莱伊吵起来时和善地拉架,会在欧洲的时候给自己发日常照片哪怕自己几乎不会回应,会温柔缱绻地告诉自己长野的天空很漂亮,会珍惜自己给他的猫咪发夹哪怕猜到里面装了窃听器和发信器……
会用那样让人心疼的表情问自己“你是清楚自己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才这么有恃无恐的吗”。
降谷零其实是清楚的,自己在那一刻的心动。
却也更清楚地记得,当时的自己有多恨那一瞬间的心动。
那是降谷零背叛内心想要和那人结婚的誓言的证据。
可谁能想到,“猫”是苏格兰,他想要结婚的那个人……也是苏格兰。
在和加藤博之一起被皮斯科的人控制住的那个夜晚,降谷零清楚地听到了那声焦急而惊恐的“zero”,于是他躲开了那枚致命的子弹。
他蹭开自己眼罩的时间太晚,加上眼睛一下子没适应过来,只能看到非常朦胧的一个背影。
但就是这个甚至连轮廓都看不清的背影,让降谷零瞬间把他和模糊记忆里那个稚嫩的背影重合在一起。
在下一次和“猫”的通话里,降谷零很想直接问,“猫”先生明明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那么能否至少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这些年来你过得怎样?
然而他是潜入组织的卧底搜查官,他习惯了对任何事都多疑谨慎,便只能挑着更明显的问题去问对方:昨晚救了我的人,是你吗?
在等待回答的短暂时间里,降谷零却觉得比过往任何生死关头还要紧张,他无法自控地想到,只要“猫”承认,那他无论如何都想冒险一次,和立场其实已经很明显的“猫”开诚布公。
但是最后“猫”否认了。
他否认救了降谷零。
想起过往对“猫”无数次的试探都以失败告终,想到刚刚明明降谷零已经明确说出他听到了那声“zero”可“猫”还是选择否认,降谷零的大脑重新冷却了下来。
在那一刻,他确实是失望的,“一起去长野看天空”这个约定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降谷零已经能从这样的趋势里察觉到或许这个约定实现的可能性很低。
降谷零承认,最开始听到“猫”提及长野的时候,自己虽然确实有被触动过,但更多的是想根据这个显然对“猫”很重要的地方去打开对方的心扉,来套取更多的组织情报和更多关于对方的真实身份。
可他终究是人类,也会有心,在几乎每天一次的通话中他感受到了“猫”其实也是竭尽全力想倾覆这个黑暗巨兽的,于是一开始只是当做借口被他反复提及的约定,慢慢进入了降谷零的心里。
他是真的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便也会因此而感到伤心失望甚至有那么一丝怨怼。
可降谷零又能时不时地感受到“猫”在很多时候表现出来的身不由己,所以他想着,不要去逼问对方,等到组织覆灭的那一天,他们总能用真正的身份去面对彼此,那个约定也总有实现的一天。
……为什么当时的态度不能再强硬一些呢?
这个遗憾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慢慢发酵,几乎要成为缠着降谷零的心魔。
为什么他没有去深思“猫”身不由己的理由?为什么他没有想到“猫”对他那么了解甚至能准确地救下他,正是因为“猫”本来就一直在他身边?
是降谷零从认识苏格兰的那一刻起,就产生了傲慢的偏见,纵使他偶尔能窥探到其下的一丝温柔,也只是高高在上地觉得对方没其他人那么无可救药、本质依旧是犯罪分子罢了。
就连降谷零在对苏格兰进行临时标记后,确认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苏格兰,原本想着要策反苏格兰,也因为宫野明美和赤井秀一假死一事而最终暂缓了开口。
现在想来,苏格兰当然会表现得狠辣,既然他是“猫”,那便早就知道莱伊的卧底身份、也能推测那其实那是场假死的戏码,背后甚至很可能有波本的影子。
那只不过是,苏格兰因为他那可能会被组织操控的实验体身份,又一次推开援助之手的证明。
苏格兰考虑到了田纳西,考虑到了松田阵平,考虑到了降谷零,甚至考虑到了降谷零背后的公安……唯独从未考虑过他自己。
等到时针指向“4”,电脑屏幕再一次暗下去的时候,降谷零的视线才终于从屏幕上移开。他捧起手边那杯早已凉透的葡萄乌龙,茶的香气早已在这一晚里消失殆尽,可金发青年依旧缓慢但珍惜地把它喝完了。
自临时标记过后过了将近二十天,降谷零已经无法再从任何地方或者物品上捕捉到一丝属于苏格兰的葡萄乌龙气息,如同现在依旧无法确认苏格兰的生死行踪一般。
这个人仿若从未出现在降谷零的生命中。
带有咖啡因的葡萄乌龙原本该是提神的,但已经将近四天没休息的金发公安却终于在他最渴望的气息中睡着了。
“透,醒醒,画廊快要关门了。”
睡眼朦胧中,安室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是相当温柔好听的声音。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身上被贴心地披了一张薄毛毯。
猫眼青年大概是喊他有一段时间了,一直保持弯腰的姿势实在有点累人,便干脆半蹲下来,右手手肘搭在桌边,下巴则搁在手臂上,搭配他脑袋上那顶贝雷帽和两侧的猫咪发夹,比起安室透负责的新晋画家,更像一名大一新生。
安室透有些不好意思地坐起来:“抱歉,唯君,明天就是你的第一次画展,我却在这个时候睡着——”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绿川唯的动作打断了。
修长有力、非常适合拿画笔的手指虚虚搭在安室透的唇上,蓝色猫眼里透露出对他话语的不认同:“透为了准备我的画展已经有三四天没好好休息过了吧,我昨晚落下东西回来拿的时候发现还亮着灯,我就知道是你。”
不知道是因为这话里的关怀,还是因为这个过近的距离,尚且年轻但已经长袖善舞的艺术经纪人居然呆愣着没有回话。
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这个举动过于亲昵了,绿川唯连忙收手,白皙的脸上似乎比往常多了些红晕:“总之,透今晚应该好好睡一觉。”
下了这么一个定论后,猫眼青年看到了放在桌侧的一个浅蓝色便当盒,像是转移话题一般开口问道:“透这么忙还要自己带便当上班吗?”
“这个啊……也不知道是谁塞到我抽屉里的,来源不明的食物本来不想碰的,但实在是色香味俱全所以就不知不觉吃光了。”那双紫灰色的下垂眼里流露出真情实感的苦恼,却在扫过绿川唯脸上稍显不自然的表情后顿了一下,“唯君知道是谁做的便当吗?”
绿川唯不自觉地就避开了安室透的视线:“透果然很受欢迎呢……”
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了,站起身来往外走:“我先回去了,透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便当盒没有出现。
第三天,便当盒也没有出现。
第六天,便当盒依旧没有出现。
第七天是绿川唯的画展第一天。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画家出乎意料地因其画里浓烈的情感吸引了不少青年前来观展,后来甚至来了些专业人士。
策划这一切、本应该得意于画展成功的安室透,却没有把心思放到这上面,而是忍不住望向二楼阳台的地方——绿川唯此时应该在那对着不远处的湖泊写生。
安室透能年纪轻轻就获得现在的成就,除了过硬的业务能力,还因为他出色的双商。
结合一周前绿川唯的表现和这周消失的便当,他如果到现在还没发现对方的心思,那就白和对方相处那么久了。
午休时间,安室透终于能从和美术评论家的应酬中抽出身来,第一时间便是走上楼梯准备找绿川唯,却在中间平台遇到了拿着画具和一个小包走下来的绿川唯。
并不像是临时有事,更像是要彻底离开这里……离开安室透。
虽然安室透尚未理清楚自己对绿川唯是什么样的感情,心底却真切地产生了慌乱,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让眼前的人离开自己。
于是原本长袖善舞的金发青年竟然脱口而出:“不愿意给我做便当了吗,唯君?”
那双海蓝色的猫眼里再没有了之前的无措、羞涩、紧张,只剩下了平静但深刻的悲伤。
“不是你一次又一次地忽略我的心意吗……zero。”
降谷零睁开了双眼。
天色依旧暗沉不见光亮。
这是手机上来自“卷毛混蛋”的一封短信。
降谷零回了一句:【他找你找得快要疯了,建议你躲严实一点。】
对面的手速显然极快,降谷零这条信息发过去不过几秒就又收到了新信息:【放心吧。】
按熄手机屏幕,降谷零又想起萩原研二这些时日来的所作所为。
在苏格兰消失在火海后第三天,萩原研二忽然找上他,质问他是不是把松田阵平藏去哪里了。
彼时的降谷零正在堆积如山的工作间隙争分夺秒寻找苏格兰的下落,没有精力去思考田纳西是怎么准确找到自己的——在这个时间点里,波本的真实身份暴露在田纳西这个为组织覆灭做出大贡献的公安线人面前实在算不上什么要紧事——但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也让三天三夜没合眼的降谷零在那一瞬间露出丝毫不作伪的惊讶。
他真的不知道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前者“消失”了。
这两人的事情,降谷零知道一些但并不完全清楚,他和松田阵平之间虽然关系确实不错也互相信任,但绝对不是那种可以分享彼此心事的朋友类型,于是只在最开始察觉到对方竟然莫名其妙和田纳西纠缠在一起之后劝阻过对方。
理所当然地没有成功。
在那之后降谷零也特意问过几次松田阵平,得到的结论都是他和萩原研二关系越来越好。
后来萩原研二甚至直接成为了公安的新线人,并且给出了摧毁组织最强有力的证据之一sd卡,金发公安就没再多关注他们的恋情了,毕竟那个时候已经是总攻前夕了,只是跟松田阵平叮嘱过这人危险系数很高,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及时找他。
当时得知“猫”要求的“鱼竿”居然是给田纳西之后,降谷零想知道“猫”和田纳西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他无法从“猫”在嘴里得到答案,便暗示萩原研二的联络人从对方口里挖出这个信息。但无果,论长袖善舞萩原研二并不输降谷零,联络人不但没能从萩原研二口中得到任何有关“猫”的信息,甚至在那之后更配合萩原研二的工作了。
其实很多事情,现在看来都是有迹可循的,譬如松田阵平和苏格兰关系还不错,那么直觉敏锐到犯规的松田阵平会接近被他擅自盖上“好人”标签的苏格兰,对苏格兰表露出想把田纳西从组织里拉出来的意思——松田阵平那家伙指不定还以为降谷零和苏格兰是货真价实的一对,降谷零会帮助苏格兰——然后考虑了所有人、唯独排除了自己的苏格兰,便会把自己的后路让给田纳西。
加上这期间还出现了田纳西差点被警视厅那边调过来的联络人背叛的事情,萩原研二算是欠下了苏格兰两次很重的人情,即使当真摸着松田阵平这根线找出背后为他和公安牵线的人其实是苏格兰,也会保守住这个秘密。
……好像到头来,只有降谷零一人,依旧固执地保留着最开始对苏格兰的偏见,根本没考虑过对方就是“猫”的可能性。
萩原研二向来擅长察言观色,见降谷零这个反应后也明白对方根本不知道松田阵平的去向,冷着脸二话不说就离开了。
回到警察厅的降谷零立马调取了萩原研二在公安处的资料,却没看出什么异常。覆灭组织的过程中对方的举动说不上言听计从却也能算得上配合,虽然因为这人过往在组织里的丰功伟绩,需要经历漫长的观察期并且上交组织时期用于犯罪的各类工具和渠道等来进行约束。但至少在公安的报告里,没有发现什么太出格的异常。
那么按理说尚处于热恋期的松田阵平,为什么会忽然从萩原研二身边消失?
正当他准备联系松田阵平的时候,后者先打电话过来了:“可以帮我做个假身份吗?”
根据卷毛警官的叙述,降谷零终于得以大致拼全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之间的故事。
想到刚刚萩原研二离开前的冰冷表情,降谷零皱眉问道:“比起你离开东京然后用假身份在神奈川继续拆弹,直接上报这件事并且让萩原离开爆处警岗位显然更合适,你到底在想什么?”
“根据我目前的观察,hagi会做出那些事都是因为我,剔除掉我这个影响因素,hagi依旧是个能力优秀的爆处警。”松田阵平顿了顿,语气愈发严肃,“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看法,既然我把这件事告诉给你,那么之后hagi会被如何评估并采取行动我都不会有任何意见,毕竟爆处警是一个需要高度为他人生命负责的岗位。”
降谷零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我明白了。”
这次轮到松田阵平沉默半晌才又继续说道:“关于他的事情,以后也不用再告诉我了。”
在那之后,公安延长了萩原研二的观察期,这让正在寻找松田阵平的萩原研二相当焦躁。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因此再次去触碰那些违法手段,就算是用最质朴的手段也要把松田阵平找出来。
这让降谷零颇为意外,一方面有些明白松田阵平为什么说萩原研二可以继续当爆处警,一方面又困惑:萩原研二对松田阵平的感情,真的只是松田阵平认为的那般是对“宠物”的执着和占有吗?
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过久,因为降谷零想到自己和苏格兰之间的事情,便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别人的感情了。
为松田阵平制造假身份并且根据对方要求委派到神奈川县警的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这不涉及到公安原则问题,加上也有萩原研二作为理由,全程操作下来竟是没遇到任何阻碍。
在拿到松田阵平,现在已经“改名”为神奈慎平的调任书的同时,降谷零得知萩原研二也开始被允许重新回到爆处班工作——松田阵平离开了,需要萩原研二回去扛起重任。
而萩原研二也急于回去爆处班,据闻他是这么说的:“只要我还在这个岗位上,我就总有一天还能见到小阵平。”
降谷零:“……”该说不说萩原研二对松田阵平其实也是很了解。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事情在降谷零这里算是告一段落,他继续着手处理组织的后续事情和寻找苏格兰的踪迹。
自那天从梅斯卡尔那里得知苏格兰是实验体后,降谷零就开始着重关注组织遗留下来的材料。
根据鸟取县那栋宅子的现场痕迹来看,苏格兰在坠入火海之前是把部分已经丧失生命体征的实验体和储存了大量实验研究数据的房间一起炸毁了。
连同他自己在内,苏格兰决心要在黎明前把大部分会考验人性的、留有黑暗痕迹的存在统统湮灭在那一场大火里,焚烧殆尽。
可大部分被烧毁了,还是有少量依旧在研究的资料存放在研究组那边。组织被攻破的那一天雪莉原本想冒死毁掉她手上的所有资料,但是因为消息延后导致被零组的人抢先拦下。
降谷零在看过雪莉的研究内容后选择不上报,并且根据苏格兰的意思启用了他为雪莉留下的情报。原本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冷漠的栗色短发少女在得知苏格兰的事情之后,无声地红了眼眶。
宫野明美前段时间一直被FBI保护在美国,近日也准备回日本和妹妹团聚,有FBI的佐证和苏格兰的情报在,她应该不会过得很艰难。
更别提被苏格兰给予最多帮助的降谷零了,原本就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如今几乎是摧枯拉朽地覆灭组织之后,他又成为了摘取最多果实的第一功臣,从此前途无量,走到权力核心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好像所有苏格兰在意的人,在他离开后都可以过得不错。
可是苏格兰呢,你在哪里?
当天在鸟取旧宅里的详细尸检报告已经全部出了,有相当一部分死者是鸟取县之前的失踪人口,有些年代久远到甚至找不到对应的人。
但对于降谷零来说,最重要的信息是,无法确认死者身份的那些尸体中,没有能和苏格兰对得上的。
如果是之前的降谷零,面对这样的结果,本能反应便是去怀疑之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苏格兰的精心策划,包括和降谷零之间的感情。
现在的他却宁愿这当真是苏格兰策划的一场假死脱身……因为降谷零已然清楚,会自毁式奉献的苏格兰,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降谷零几乎想要自私地指责苏格兰:你那么痛苦地离开,为什么会认为被你抛下的人就能得到幸福?
可唯独他说不出这句话——苏格兰最大的痛苦来源之一,便是降谷零。
他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既然留在公安已经无法再获得更多关于苏格兰的信息,那他便亲自去其他地方寻找。
“风见,我这两天要去其他地方,有急事打电话给我。”
正在埋头苦干的刺猬头公安呆愣地抬起头:降谷先生确实把手头上最要紧的文件都处理好了,这两天按理说也确实是周末,但当一个卷王主动提出离开还是会让人很恍惚的……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金发青年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能在长野的天空下寻找到你的踪迹吗,苏格兰?
为了更方便地在长野活动,降谷零选择从东京开车过去。
在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后,他抵达了长野的某处森林外沿。
一下车就感受到了比东京要凉爽得多的温度,是“猫”口中不折不扣的避暑胜地。
他没急着走进这片郁郁葱葱的森林里,而是靠在车门旁,安静地望着前方的天空。
这片森林是“猫”鼎力推荐给降谷零的,说特别适合zero这等工作狂,过来“充电”两小时,能回东京再战两个月,把当时的降谷零逗笑了,说“猫”先生这宣传语要违反广告法了啊。
确实很漂亮啊,这里的天空。
是非常清透的浅蓝色,即使偶尔有一丝白云,也无损它的澄澈明亮,反倒更添了几分温柔。
就好像那个人一般。
可是天空亘古不变,那个人温柔诙谐的声音如今却只能存在于降谷零的记忆里。
他拿出手机,找到小半年前苏格兰在欧洲期间发给他的那些照片。
当时的降谷零尚不知道苏格兰即将要接手后勤组,对苏格兰连利用的心思都没多少,面对那人锲而不舍发来的日常照片,除了一开始怀疑对方别有用心或者要传递什么重要信息,之后鲜有回复,只是粗略看一眼便放在一边不管了。
谁能想到,如今的降谷零对这些照片熟悉得连其上的光影位置都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中。
他现在看的照片上,一支洁白如雪的玉兰盛开在湛蓝天空下。
干净美好得让降谷零下意识想扬起唇角,却又在看到当时的自己并没有对这张照片给予任何回复后而抿紧嘴唇。
除了苏格兰对他的感情让对方不愿断掉和自己的联系以外,苏格兰大概还是有着希望把一切美好事物分享给他、希望他开心的原因在里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