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整上情话了。
叶行舟哈一声笑了,“我脸上写了傻子两字吗?”
柳归岸抿唇,“我知道叶道友会不信。”
“但,我还是要解释清楚。”
“我能看到,叶道友身上有一根线。”
叶行舟笑一顿,“什么线?”
柳归岸看着叶行舟小腹位置,“在这里。”
“这根线像蚕丝,在指引我靠近你。”
柳归岸肉眼能看到傀儡悬丝?
“而事实也的确。”柳归岸抬眸,眸子干净纯粹,“我靠近你后,身体的不适感消退了很多。”
“抱歉,是我私心作祟,叶道友若不想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也毫无怨言。”
叶行舟敛眸,站起身,“等会,我出去一趟。”
离开柳归岸的视线范围后,叶行舟掏出了小木偶。
小木偶肌肤还有点木质感,不过相比之前已经好很多了。
“把你主人叫来。”
小木偶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叶行舟眯眼,“我记得你们通感是吧。”
叶行舟说着,邪恶的大手在小木偶惊恐的目光中逐渐落下。
小木偶条件反射捂屁股。
叶行舟却将指腹落在小木偶胳肢窝底下挠挠挠,脚底板也挠挠挠。
“别挠了。”
身后一道呼吸相对急促的声音传来。
叶行舟回眸。
身后的男子,面具褪去。
半边脸布满红血丝,血丝像一簇簇盛开的彼岸花争相斗艳,眼尾处尤其盛。
另外半边脸,肤质比鸡蛋还滑嫩,狐狸眼眼尾上挑,唇瓣偏薄唇色很深。
叶行舟挑眉。
这戴面具的,脸上怎都整个纹路?
“百戏前辈,原来你长这样。”
百戏无视叶行舟的目光,指尖一动,一根丝线溢出,圈住小木偶。
“给我。”
小木偶试图扒拉叶行舟手指求撑腰。
叶行舟全当眼瞎,旁观一人一木偶拔河似的扯丝线。
别说,这木偶小归小,力道还挺大。
紧紧扒拉着叶行舟领口,百戏硬是拉不回来。
百戏停下手,声音肃了三分。
“给我,否则往后你别再想出来。”
僵持片刻,小木偶见叶行舟也不表态,才不情不愿松开手。
丝线成功从木偶身上卷出一个白面无相面具。
原来是要面具。
叶行舟看得新奇。
小木偶还没有脸大,很难想象它是怎么把面具藏身上的。
木偶的衣服口袋还没拇指大,这是怎么藏的?
叶行舟整理被扯乱的领口,“百戏前辈,你和木偶只有通感吗?”
百戏抬眼,“它同我一体。”
“傀儡师修炼,炼的先是自己,才是傀儡。”
“本尊能控制本尊后,才能操纵傀儡。”
见叶行舟好奇,百戏便细说了几句。
企料叶行舟下句话,让他戴面具的手一僵。
叶行舟问,“那,又戈刚才怎会藏你的面具?”
百戏放下手,神色从容,“它自恋,想要让别人夸赞这张脸。”
叶行舟啧啧称奇。
如果百戏同木偶是一体,那么木偶的想法不就是百戏的映照么。
说木偶自恋,不就是变相说自己。
叶行舟没有继续追问扒人老底,将木偶放回储物袋内,就开始问正话。
“百戏前辈,柳归岸能用肉眼看到我丹田里的傀儡悬丝。”
“他说,傀儡悬丝在指引他靠近我。”
叶行舟话里意思在疑问,是不是百戏故意操纵傀儡悬丝指引柳归岸靠近他。
不料,百戏却摇头,“我没有操纵。”
“但,遇到特定的人,傀儡悬丝就能指引。”
“特定的人?”叶行舟疑惑,“能肉眼看到傀儡悬丝?”
叶行舟又追问,“那他能看到别人身上的傀儡悬丝吗?”
“哪有这么容易。”百戏失笑,“他能看到你身上的傀儡悬丝是因为,苍水弓选了他为主。”
“上古神器之间有感应,它能指引特定的人寻来。”
无论海角天涯,傀儡悬丝指引特定的人靠近,而后,命运交织。
从初识,到熟识。
而叶行舟,是独特的存在。
百戏指尖,再次溢出一根丝线。
是金丝。
在阳光下,映照耀眼的碎光。
从一端到另一端,一点一点攀着叶行舟的指尖,寸寸上移。
叶行舟下意识要缩回手,百戏却道。
“它没有能量了。”
叶行舟茫然一瞬,“百戏前辈,你指的是系统?”
百戏轻嗯一声,双眼注视着金丝缠绕攀附,没入体内。
“放心吧,它不会伤害你的。”
百戏敛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整根金丝没入体内,被一股奇怪吸力卷走,其间叶行舟未觉有任何后来不适。
只是抬头之时,被木质化的百戏惊到了。
外露的肌肤成了彻彻底底的木头,胸廓的起伏停止。
那双灵动的狐狸眼,转瞬黯然无神。
这是抽到大动脉了啊。
“叶行舟,劳烦你走一趟,将我送到清幽崖慈湖。”
话落,百戏彻彻底底成了木偶。
动不了,言不出的木偶。
甚至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微微抬起的手指还来不及收回。
面具啪嗒一声,从脸上滑落。
木偶的脸露出,红色的血丝成了狰狞的裂痕,但并不恐怖,相反还多了丝慈和。
他就立在那,是那般恬静,半敛着眼皮,神性般注视着万物。
从活人到木偶,仅三息。
储物袋里爱攀爬乱动的木偶,也同百戏一样,抱着块灵石,彻彻底底没有了动静。
百戏刚才要面具,是不想在木质化后吓到叶行舟。
但叶行舟又怎会被吓着。
“百戏前辈,放心。”
叶行舟弯腰捡起地上的面具,将其放入储物袋。
现在百戏成了木偶,也同小木偶一样能放入储物袋。
叶行舟望着百戏,片刻后从储物袋取出一个麻袋。
麻袋里,有一件老古董。
是叶行舟当初参加内门考核比试时,炫瞎全场人眼睛的灵石衣。
现在派上用场了。
丑点归丑点,但穿着这件灵石衣,百戏恢复也会快些。
不过,叶行舟在掏出之前先观察了一下周边环境。
确定环境安全,没有人在场,叶行舟手速飞快。
灵石衣一掏,往百戏身上一穿,最后麻袋一套遮住光芒,完美收置储物袋。
快到连宗规都没反应过来。
叶行舟叉腰,洋洋自得。
一个转身,柳归岸跟个鬼似的站亭下,连脚步声都没有。
逃过了宗规,没逃过柳归岸的眼睛。
不过,方才他与百戏谈话时设了结界,而且那会柳归岸还没出来。
偏生掏灵石的时候现身,柳归岸真是欠的。
叶行舟啧了一声,“你都看到了?”
柳归岸轻摇头,“没看到,我只是出来走走。”
叶行舟哦一声,“那你继续走,我要外出一趟。”
柳归岸却上前半步,走出凉亭。
他目光诚恳,“叶道友,是我哪做得不对吗?”
“?”叶行舟疑惑,“什么?”
柳归岸垂眸轻言,“你好像,不太待见我。”
“也对,凭空给你制造那么多麻烦,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这话,一听就是老龙井味。
叶行舟调转脚步来到柳归岸跟前。
“柳归岸,你不累吗?”
柳归岸一时未懂,“什么?”
叶行舟学着他平日笑吟吟的样子,“就是这样。”
“恕我直言,无论是笑还是话语,你都套了层壳子。”
柳归岸没有戴面具,却也戴了面具。
情绪神态语言……太多太多,厚厚的壳子包裹着这个人。
“你是真想同我交友,还是单纯为了至阳之气,恐怕……”
叶行舟抬手,拍了一下柳归岸肩头,继续说未尽的话。
“只有你清楚。”
“别用你的外壳应付我,问问你的心,搞清楚是真想同我结交,还是另有目的。”
“若真想结交,我欢迎。”
“若假意,别逼我一个肘击送你上山见太奶。”
叶行舟直言不讳。
柳归岸抬眼,偏琥珀色的浅瞳望着叶行舟离开的方向。
叶行舟是第一个,没有被外表骗过,又毫不留情直言拆穿他的人。
甚至,拆穿了不止一次。
柳归岸脸上一惯的笑逐渐淡去,最后面无表情。
那双下垂的眼,那张平日让人毫无防备的脸,恢复最初的淡漠。
清楚吗?
是真是假。
假掺真,真掺假。
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只是,惯用这张脸,去博取一切想要的。
时间久了,连他自己也忘了,一开始,是有别样目的。
后来更多的,是看到叶行舟与同门,又或者长老之间的亲近温情。
尤其是向修远的变化。
曾经那么一个木讷寡言的人,彻底脱胎换骨。
柳归岸初见他时,心底的阴暗面有过一瞬的忮忌。
忮忌过后,更多的是,滋生的羡慕。
人常言,越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
柳归岸从小到大,在各种场合都游刃有余。
外人看来,作为陆家人,他是最出色的孩子。
但,实情只有自己知。
从小到大,见了太多太多人性的丑恶,柳归岸并不会全身心去信任一个陌生人。
但幼时,总是憧憬的。
憧憬有一个大胆又热情的伙伴,能闯入龙潭虎穴之地,对着他伸出手。
期待一个虚幻的,入室抢窃般的伙伴。
憧憬,又期待。
幻想是幻想,现实并不会眷顾他。
柳归岸习惯于观察每一个人,从揣摩情绪到猜忌心思。
在陆家见到心思单纯良善的向修远时,他是起了结交念头。
但向修远偏生与陆跃关系要好,陆跃的身份便是隔阂。
陆跃是怎样一个人,他无比清楚。
只有向修远一个人傻心傻眼的,无视柳归岸的提醒,待陆跃好,柳归岸只觉向修远蠢笨。
后来向修远果真如所料那般,被陆跃背刺。
柳归岸本该冷漠看着,但他看到了同样身处在陆家无助的自己,他便出手帮了几次。
后来的后来,两人没了交集。
柳归岸习惯了利用外貌优势得利,时间久了,他有时也会忘记。
忘记自己其实是个极其记仇和小心眼的人。
在他满身疮痍时。
他见到了叶行舟。
叶行舟的大胆,对待身边人的真心……
太多太多。
像是幼时幻想的伙伴,真正在他身处深渊时,出现了。
他有时也分不清自己的内心。
从一开始的目的,到不由自主的靠近。
柳归岸脚步,不由自主追随。
叶行舟,连说话都那般野性。
发出的邀约,也是如此无拘。
要是叶行舟听到这话,不得乐得东倒西歪。
把玩粪和骂人的话夸成野性无拘,柳归岸也是个奇人。
说出这句话来,家里高低得请高人来驱邪了。
柳归岸这样,衬得叶行舟很像一个把人拐上歪路的鬼火黄毛。
柳归岸守望着荷花池。
那双琥珀瞳仁,倒映出池水涟漪。
叶行舟找萧平报备完后,就乘上飞舟一人下了山。
到清幽崖,也不过半日时间。
现在向修远身有伤,孟枳又同任妄烛教授剑法,叶行舟便决定独自去。
清幽崖,慈湖边。
叶行舟本就打算去一趟,这次百戏交代,刚好顺了地。
那有位垂暮闲钓老,曾告知雁南北,孟枳记忆设了禁术一事。
这一趟,叶行舟打定主意要去会一会那位老者。
跟着路引指示,飞舟越过青山,透过薄云。
脚下是山川,眼前是云层。
叶行舟打开结界。
体验了一把,风划过脸,狂扇巴掌的空气抽离感。
诶朋友,扇脸归扇脸,空气给一下子。
不过一秒,人差点被掀飞。
装逼失败,叶行舟忙顶着哗啦大风恢复结界。
飞舟跟有意识似的,叶行舟刚站稳,又一个猛冲落地。
叶行舟,叶行舟自然是连滚带爬顶着一头飘逸头发落地。
叶行舟喘匀气终于从地上站起身,得空观察起周围环境。
四面环山,中间有个深湖。
湖水翠绿透彻,倒映出岸边的瓦舍。
一舍,一篱,一舟,一老。
倒是个隐居好地方。
老者头戴斗笠,一身朴素,坐在扁舟上,持着竹竿闲钓。
叶行舟方才连滚带爬落地,惊扰了一群鱼儿。
老者闭目,无所觉察。
扁舟有意识似的,叶行舟靠近,它就飘远。
在湖面上,荡呀荡。
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远到斗笠着脸,看不清老者神情,近到能看到舟上闲置的茶盏。
叶行舟干脆在岸边席地而坐等待。
果然,这番一停,扁舟缓缓靠岸。
老者收起鱼竿,提着空竹篓上岸。
“往南三百步,西行十五里便可出山。”
老者以为,叶行舟又是个迷路的,直接指了路。
“不急着出去。”
叶行舟站起身,笑眯眯走过去,还勤快地主动接过活,把船绳系在桩柱上。
“前辈,能同您说会话吗?”
“同我一个糟老头有什么话可聊的。”
“有啊,可多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老者把竹篓放下,就岸而坐。
叶行舟看清了,压在斗笠下的,是张皱纹脸,老者的背也因年长,佝偻几寸。
皱纹多到布满一张脸,脸皮下垂着,乍一看就像要套了人皮一样。
不止脸上的皮,手背的皮也一样,耷拉得厉害。
不像老,像是蛇蜕皮一般。
叶行舟面色如常,“前辈尊姓?”
老者望着湖水里的鱼儿,皱纹加深。
“姓甚不重要,若是你受托而来完成便是。”
“再钓不到鱼,老头子我今晚又要空腹而眠喽。”
老者打趣声入耳。
叶行舟挥出一道灵力,打上三条大鱼入鱼篓。
“前辈,我确实受托而来。”
叶行舟从储物袋里取出套着麻袋的木偶。
麻袋只留了两个眼睛洞。
生怕误会,叶行舟解释道,“我做了件灵石衣养着百戏前辈。”
“既已完成嘱托,那便走吧。”
老者毫不留情赶人。
“老头子我这地小,留不住客。”
是个脾气有点暴躁,又古怪的老头。
叶行舟抿唇。
自第一眼后他的目光都没有再去打量这个古怪的老者。
即便长相变化,浑身皮肤松弛垂落。
他还是觉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叶行舟在乎的,从来不是那层皮囊。
他的眼睛穿透皮囊,用那颗跳动的心脏,看到都是一个个炽热又鲜活的灵魂。
叶行舟看到老者的第一眼,心比眼睛,先认出了人。
但于爱美的人而言,丑陋的皮囊便是剜心之罚。
今又遇见故人,又怎能以这副容颜坦然相认?
老者手持着竹竿,似磐石挺竹,坐在岸边。
低垂的斗笠遮住那张脸。
叶行舟站起身,辞别与言。
“前辈,如果遇到他,劳烦你代我转述一句话。”
“何言?”老者出声了。
“我会一直等他。”
叶行舟抬脚离开。
走远之时,声音随风,带来一句呢喃。
“还有,我叫景和。”
“叶景和。”
幼时父母唤的小名。
字景和。
老者垂眸,望着耷拉下垂的皮肤,手指不自觉捏紧。
他放下鱼竿,佝偻着腰回到屋内。
“你现在回宗,天渊禁地的妖兽被放出来了。”
话落,他皮下垂得更厉害了,一身骨骼蜷成扭曲变形状。
有什么,将要破皮而出。
修士的听力很好,叶行舟听清了他说的这句话。
“好。”
叶行舟回眸。
岸边已无老者身影,只剩一个竹篓,和木门紧闭的房舍。
地面,刻有四字。
〈茧破,蛇蜕〉
蛇蜕旧皮,换新皮。
毛虫结茧,茧破蝶生。
两种毫无关联的生物,联系到了一起。
叶行舟几乎是瞬间,看到茧破就联想到了他身上的夺魂阵法。
也是以蝶驱动,夺舍躯体。
而今,左春回又留下这四字。
蛇蜕皮了,还是蛇。
但毛虫结茧,茧破出来的是蝴蝶。
这四字,太深了。
左春回身上有伪天道种下的蛇。
茧破,是新生。
但,新生的是人,还是套着人壳子的蛇,就难以确定了。
叶行舟再次回头。
天依旧蓝,湖水仍清澈,然而,小院在眼前消失。
一切生活痕迹,都消失了。
叶行舟只能先收起疑惑,召来飞舟往衍天宗赶去。
前脚右护法才从他身上抢走钥匙,后脚天渊禁地妖兽就放出来了。
这也太巧合了。
叶行舟摸了一下储物袋。
召妖卷还在储物袋里。
右护法抢走钥匙,打开的也只是个空木盒。
难不成这钥匙能打开天渊禁地的封印?
叶行舟心咯噔一下。
不是,天渊禁地如此繁复的阵法,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被一把钥匙打开。
脚刚落地,地面剧烈震颤,巨大的波动差点冲碎护宗结界。
兵刃碰撞声起。
衍天宗全员出动,大批弟子赶往阵峰。
空中是御剑,地面是疾行。
身姿稳健,衣袂飘摇。
衍天宗弟子都在义无反顾往前冲。
赵封也提着一把剑,脚蹬得飞快往阵峰赶。
平日连御剑都费劲的人,热血起来还真是埋头猛冲。
叶行舟一把拽住人,“怎么回事?”
赵封一瞧是叶行舟,口中骂人话音一拐弯。
“就刚才,轰隆一大声,我还以为地震了!”
“往外一瞅,原来是阵峰底下封印的妖兽跑出来了!”
赵封神情激动,“你知不知道,八大根柱子粗的千年玄铁链哗啦一下断了五根!”
“整整五根!”
又是一圈黑气蔓延。
黑气所过之处,将灵力吞噬得干干净净。
阵峰现在的灵气淡得几乎快要感应不到。
以颜芩长老为首的阵峰弟子布阵。
灵力相聚碰撞,千丝百缕,缠绕中间的巨物。
浑身漆黑,黑色的黏虫多到往地上掉。
落地的黏虫,蠕动着靠近周围的人,还在吞噬灵力。
从一个分裂,到两个四个……很快就蠕动成了小山堆。
叶行舟挥出召妖卷,却毫无反应。
刀尖剑刃斩落,不但没减少数量,还越增越多。
“这是什么东西,居然杀不死!”
“它们还在吃灵气!”
“不对,能杀死!”有人惊呼。
“快看,向师弟和孟师弟他们的剑能杀死!”
这番一提醒,其他人停下了手。
“都退下。”
掌门匆匆而来,身后还跟随同样匆忙的几位长老。
“衍天宗弟子听令。”
掌门发话,躁动的人群立刻规矩安静,等待施令。
“外门弟子守外圈结界,内门弟子守丹峰结界,叶行舟留下,孟枳随颜芩长老布阵!”
“是,公孙掌门!”
接令的浩荡声回响,弟子有序分层驻阵。
困在阵法里的妖兽嘶吼声响破天际。
巨大的身形布满黏虫看不出形状,唯能看清两颗尖锐的獠牙,獠牙上,还有黏虫在蠕动。
腐烂腥气随粗重的呼吸蔓延,一股浓重的腥臭扑面。
妖兽仅剩半身卡在阵法下,只要再挣扎一下,仅剩的三根玄铁链和百人阵法压根困不住。
玄长老抢过向修远手里的剑,将人拽出了结界。
“你是想摧毁灵根吗!都没修复好凑什么热闹,回丹峰去!”
“我……”
玄长老硬声打断,“回去!”
玄长老怒目,将苍青剑塞给叶行舟。
“跟上,不灭数量太多,召妖卷暂时封印不了,最好清理掉一半再试试。”
“好。”叶行舟拿着剑,回头对向修远道,“师兄你回去,相信我。”
无涧仙尊给的拜师礼是剑,叶行舟一定意义上,也是剑修。
现在,苍青剑在手听令,叶行舟也不需要用血杀不灭。
手感原地起飞。
逮到堆不灭就狂杀。
掌门沉声,“各位长老,随我往封印阵法里输灵力。”
丹峰内掌门带头,领着长老补给被吞噬的灵气,供给三人。
峰外,以朝浮云为首的弟子,布置阵法阻断灵气向外侵蚀。
叶行舟则拿着苍青剑,杀那些朝阵峰外涌去的不灭。
横扫不灭,做回自己。
往常需要耗血才能杀,这回叶行舟没受伤,速度利落了不少。
灵气被吞噬的速度有所减缓,但,单用剑杀是撑不住的。
妖兽体型太大了,浑身上下更是被密密麻麻的不灭裹得看不出形状。
黏虫还在不断繁殖变异,又或者吞噬同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妖兽背上长出一排排尖齿。
尖齿的眼睛滴溜溜转动,像是在观察外界环境。
灵气被吞噬的速度,更快了。
叶行舟一跃起身,率先斩杀变异的尖齿。
“叶行舟,撑一刻。”颜芩道。
叶行舟点头,“好。”
而后她原地打坐,又冲孟枳简言,“你的火灵根克制妖兽,现在我传授你三灭阵,用心感知。”
神识相通,陷入虚无。
叶行舟在阵法里,斩杀一颗又一颗冒出来的尖齿。
有灵气的源源输入,叶行舟运转灵力,干净利落斩下一剑又一剑。
妖兽的眼睛在哪,叶行舟都看不到。
不灭堆积太厚了,几乎要吃了妖兽。
叶行舟只能凭着感觉,依着尖牙的位置往上推移。
在天玑秘境里,七阶赤炼蛇身上也寄生了不灭。
只要露出眼睛,就能恢复短暂神志。
叶行舟打算在这个妖兽身上也试一下,在妖兽恢复神志时将其收入召妖卷。
只是,越斩越不对。
一剑捅下去,都是密密麻麻的不灭,压根没有碰到妖兽皮。
叶行舟运转灵力,冲着眼睛的位置挥下一道剑气。
剑气却捅了个对穿。
这两颗不是妖兽的獠牙,而是妖兽头顶的双角。
不灭堆砌的形状,像是在妖兽背上复刻妖兽。
就像将妖兽复制粘贴一样。
叶行舟剑弯一转,朝下攻去。
背部的不灭疯狂蠕动,朝一个位置聚集。
聚集的地方就是眼睛。
妖兽嘶吼一声,再次有了挣扎的动作,它试图将下半身从阵法中拔出来。
铁链碰撞,地面开了数条道裂缝。
“叶行舟,小心!”有人大吼一声。
忽然,无数黏虫往结界外嘣溅,四面八方,碰到结界的地方立刻腐蚀出一个大口子。
不是,这黏虫还会跳跃?!
叶行舟一人压根无法顾及多个方位,苍青的剑气挡不住分散的不灭。
在惊诧目光中,一道游龙水柱从天涌落,挡住了阵法破损口。
水从柱状,分成无数滴水珠,水珠又成箭矢,攻向妖兽。
不灭腐蚀的白烟阵阵恶臭,叶行舟抓住时机,朝妖兽眼睛攻去
结界外,众人回头。
柳归岸血色尽失,身形往后一仰,倒在地上。
“柳归岸,你找死啊!”玄长老怒骂,临时中断灵气输送。
手里的方巾,顺风飘飞。
素锦方巾轻盈似鸟,飘向蓝天白云。
大抵是,心之所向。
“玄长老快点,他没气了!”
与此同时,孟枳睁开眼。
周身爆发一阵灵力波荡,一个赤红阵法,自天而降,飞速运转,朝不灭压制而下。
“阵起,灭!”
火光冲袭,不灭眨眼间化成齑粉。
召妖卷开,将妖兽吞入其中。
整个过程,露出一只眼的妖兽并没有反抗。
叶行舟却失神。
他刚才,听到了妖兽在痛苦呻吟。
它说,杀了它。
“叶行舟?”孟枳伸手在他跟前晃了一下。
“没事。”叶行舟垂眸扫了眼手里的召妖卷,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事。”
只是,他现在满腹疑问。
这召妖卷,是封印妖兽,还是在豢养不灭?
再者,按照前两回来,妖兽是出现在东吟国和西城。
这次,怎会出现在衍天宗?
他的疑问,在玄长老把尚有余温的柳归岸扔他怀里的时候被打断。
玄长老脸色很难看,“柳归岸没有灵根还擅用苍水弓,被反噬了。”
“老夫没救回来,人刚咽气。”
所以叶行舟现在是和阎王爷抢人?
刚才人还用苍水弓帮了忙,叶行舟那不得把柳归岸系在裤腰带上救活。
只是,叶行舟探了一下鼻息,还真没气了。
“别死啊,我可不想真抬棺棺送山山。”
叶行舟搓着他发凉的手回温。
丹田里的丝线,悄然将两人相连。
“快活快活,活了以后带你玩。”
只是,这手越搓越硬。
叶行舟抬眸,“玄长老,他好像硬了,埋哪?”
玄长老木着脸,轻轻踹了一下柳归岸的脚。
“还装呢?活了就爬起来,老夫赏你一拳头信不信?”
窝在叶行舟颈间脑袋动了一下,柳归岸依旧是死人白的脸色。
他动唇,声音弱几乎听不清。
“真带我玩吗……”
围聚担忧的人群瞬间嘁一声,四散开来。
唯有孟枳垂下眼睑,望着那两只相触的手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