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玉君每天抓耳挠腮,压着发灵讯的冲动,这不准备放弃的时候,就收到叶行舟灵讯了。
水玉君那不得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穿衣服理发饰再来点香味熏染一下。
见到人还得表情管理,不能表露过分欣喜不值钱的样子,要适当挑起对方情绪。
水玉君这一套早练千百回,学得十成十的,奈何见面第一句话,叶行舟就说了一知半解的话。
叶行舟看着他的眼睛,“先帮我找个人。”
“找谁?”
叶行舟手往半空一指,水玉君顺势看去,看清画面神色一僵。
叶行舟继续,“找这个魔修。”
水玉君敛眸,嗯了一声,“我用水惑族声音试试。”
叶行舟又问,“你近段时日可去过衍天宗?又或者与衍天宗有联系?”
“有联系。”
水玉君不解,还是回答,“水惑族旧城里还有许多用不上的金银,我发了灵讯。”
“可有回应?”叶行舟追问。
“有,金银都派下属送进了衍天宗,发生什么了?”
叶行舟态度很严肃,水玉君不免升起一股犯错事的紧张。
叶行舟沉声,“你没有去吗?”
“没去,我那几日身体不适。”水玉君咳嗽一声,“不过下属回来上报过,金银安全送到,公孙掌门也接应了。”
水惑族虽能控制发情期,但赤蛇基因更霸道,每年都有那么段时间,水玉君会闭关。
叶行舟抿唇,“去了几个人?”
“八个。”
“这八个,可能已经被不灭取代了。”叶行舟道,“衍天宗早就空了,宗里一个人都没有。”
水玉君一怔,“你说什么?”
怎么会空了?
“玄长老之前可有传过灵讯给你交代不灭成人一事?”
“玄长老没有,但萧平说过身怀异香者,仿人举止是不灭。”水玉君顿了一下,“水惑族每日都在清查,并没有从族里查出。”
所以,叶行舟方才的话突然又矛盾。
衍天宗空了,那么接应水惑族的又是谁?
既然是不灭,为何这八个族人归来,身上并未有任何异香之气?
如果叶行舟说的是真的,为何族人又要撒谎?
水玉君深深蹙眉。
叶行舟又问,“你没有去过衍天宗吗?”
“没有,去了你会生气。”
叶行舟抬头看他。
水玉君纯粹是顺嘴回答了,反应过来立刻找补。
“上次入梦,你迫不及待就想醒。”
“要是私自去衍天宗找你的话,你会生气。”
这回答,给叶行舟整无言了,叶行舟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水玉君神色之间,还有几分委屈之色,话语却一本正经。
“你可能在忙,灵讯也从未发与我。”
一本正经说事实,一本正经冒茶味。
就不重要了呗,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呗。
水玉君夜夜等着叶行舟发灵讯,哪怕咳嗽一声也行啊。
只要咳嗽一声,水玉君立刻扛着十箱财宝飞奔来。
叶行舟不发灵讯,一个原因是以前扇水玉君太过火了。
再者,百年后的水玉君在叶行舟这总有君王滤镜,直呼名讳总有一种以下犯上的感觉。
即便马甲已经掉光了,但叶行舟直面水玉君时,还是会想起水玉君差点成为义父的事。
这伦理,妥妥的。
叶行舟摸摸鼻子,撒了一个善意谎言,“这不怕你忙吗?”
水玉君轻轻摇头,“你唤我,便不忙。”
“你刚才说的,我都记下了,待我回去后会重新审理。”
水玉君转正眸光,锁定西南角。
“我感应到人的气息了。”
水惑族的声波有点像蝙蝠的声波定位,在对方隐藏起来的情况下,用声波回声就能确定方位。
“随我来。”
水玉君拔剑而起。
叶行舟刚要跟上,一只手更快,猛拽他后衣领就跃空。
悬空上吊,脚丫子一蹬一蹬的,还没到地叶行舟就得先被衣领子勒死。
虽然是好心,但水玉君也是真虎啊。
叶行舟伸长脖子,狂呼吸时抬手去戳水玉君胳肢窝。
水玉君一痒,下意识松手,叶行舟立刻运转灵力。
脚尖发力,旋转脱身之时,腰间软剑出鞘,稳稳垫住脚跟。
然后,水玉君脑瓜子结结实实挨了一锤。
“你要勒死我啊。”
叶行舟揉着脖子,骂骂咧咧。
水玉君摸了摸后脑勺,“抱歉。”
叶行舟给了他一个白眼,“以后抱歉的事少做。”
那话里意思就是不抱歉的事可以多做了。
水玉君想到了什么,眸光逐渐亮起来。
只要他不道歉,不就什么事都可以做了?
“我知道了。”
水玉君应了这么一声后,老老实实在前带路。
北奠城上空播放着陆跃反复被扒裤子的影像,两人这一御剑腾空,在影像中穿梭来去。
这幅奇异景象,惹得亡灵频频抬头观望。
水玉君看着影像里的人,故作随意问了一嘴。
“你扒他裤子怎还录影像?”
“你说这个啊。”叶行舟不在意道,“录像当然是威胁他,陆跃可要面子了。”
叶行舟果然是叶行舟,百年前帮水惑族对战天南联盟时耍扒裤子的手段,百年后又把这手段耍在了别人身上。
这回还录了影像。
就这丑不拉几的腿,也不知道叶行舟看了几遍,能有他半点好看吗?
水玉君垂眸扫过身下。
看来,他除了保养鱼尾外,还得再多花点功夫在腿上。
保不准哪天把叶行舟惹急眼扒他裤子,到时候腿一亮相,那不得把人迷晕啊。
水玉君觉得可行。
叶行舟望着夜色渲染的天,出声问,“到了没?这都快出城了。”
“到了。”
水玉君剑尖一转,落在一处破庙顶。
环顾四周,空寂无人,唯一间半塌破庙,一棵歪脖子矮树,还有杂草丛生。
“声波回音就在这个位置。”
叶行舟嗯一声,“我找找看有没有阵法。”
水玉君咽下了想要说的话,跟随在叶行舟身侧。
叶行舟走在前方,脚步蓄积探阵的灵力。
一步一圈灵力震荡。
水玉君才惊觉,叶行舟不再是往昔需要保护的练气期。
所以,水玉君在叶行舟说出探阵后闭嘴了。
叶行舟能做的,叶行舟能自己查找的,他自是不会认为叶行舟能力不足,从而否定。
事实上,就算是练气期,叶行舟也不需要庇佑。
当初对战天南联盟,算起来还是叶行舟保护了他,保护了水惑一族。
修为不是叶行舟的局限,是别人眼里给叶行舟的局限。
水玉君后知后觉,方才做法过错之处。
勒到叶行舟是次之,无意识的设限才是错误。
水玉君歉声,“方才是我偏见了。”
叶行舟一愣,不明白,“什么偏见?”
“手贱。”
水玉君正视叶行舟的眼睛,“我下意识用修为给你设了限。”
他提着叶行舟衣领的那一刻,是想带着人快些行动的。
同样的,也就是这个伸手拉人的举动,完全否定了叶行舟的能力。
就像他关注了叶行舟的人,却没有了解叶行舟的修为,了解叶行舟需不需要他的帮助一样。
用自以为的好,否定了对方能力,无疑是大错特错。
叶行舟不在意摆手,“还以为是啥事,我这不也肘回来了吗?”
叶行舟是个实心眼的,有仇能报当场就还。
“设限什么的,也是因为我练气太久,你有刻板印象很正常,从你说出这句话开始不就代表刻板印象消失了,这不挺好。”
水玉君望着叶行舟,眸光在洒脱语气间流转。
叶行舟能理解到他自责的点,也能用两句话轻松化解。
这般好,谁能拒绝?反正水玉君是更爱了。
“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水玉君保证。
叶行舟笑了下,“嗯。”
这人怪正经的,思考问题比叶行舟还深。
叶行舟脚步一顿,灵力圈随声音荡开。
“找到了。”
离歪脖子树十来步的距离,叶行舟将剑捅入地面。
剑尖陷入土层下,一股黑气扑面涌出。
叶行舟侧身躲开。
一个阵法,成型。
破庙在结界外,真正处在阵法中心的,是那棵歪脖子树。
歪脖子树边,是几个被捆绑住昏迷的人。
黑气成了隔离地带,燕禾,梅忧,任妄烛,柳归岸都在。
唯独不见陆跃身影。
草叶碰撞簌簌响。
里头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视线上移半寸,一双腿在树干下晃悠,像孩童那般,双腿荡来荡去。
茂密的树叶,在一阵风起时,悉数飘飞。
枝条自由生长,每一根枝干都是岁月抚过的痕迹,枝干后,一个人坐在最粗壮的树干上。
黑衣没入影,身细挑纤长,面映月若皎皎。
他眼睛弯弯,笑容和善又亲近,说出的话却十分残忍。
“叶行舟,好久不见。”
陆跃一笑,准没憋好事,还主动打招呼,更没啥好事了。
“好久没见吗?”
叶行舟抬眉,往身后的天空一指,“我可是天天见着你。”
陆跃笑一僵,旋即又恢复如常。
“影像罢了,你爱看便看。”
“我可是特意等着你。”
陆跃连半个眼神都没给水玉君,“你请来帮手又如何,这个阵法,你是破不开的。”
“今夜。”
陆跃弯唇,温润的声线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一字一句分明。
“我要你亲眼看着,在乎的人,一、一、死、去。”
叶行舟回望陆跃那双黝黑的眼睛,陆跃坐在树干上,叶行舟得抬眸。
目光看过去时,他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说话算数吗?”
陆跃眯眼,“别想耍手段。”
叶行舟啧一声,“我就问你说话算不算数。”
陆跃十分清楚叶行舟的尿性,不回答就一直叨叨问,问到人暴躁。
陆跃:“算。”
叶行舟满意了,笑得比陆跃还嚣张。
“我在乎你,你是不是也该一起死。”
陆跃:“?”
水玉君:“?”
陆跃与水玉君齐齐看过来。
在乎这话,就水灵灵说出口了?
陆跃本来装逼装得好好的,受了那么多气,就等着这一刻拿捏叶行舟。
甚至陆跃还在心里把叶行舟能够回答的答案都想了一遍,提前打好草稿调整心态。
威胁的话放出,陆跃想过叶行舟会愤怒,叶行舟会假装不在乎,实则疯狂寻找破阵法。
甚至还想到了叶行舟平日能屈能伸不要脸的性子,以为叶行舟会说软话求他。
陆跃都想好把叶行舟踩脚底下摩擦了。
结果,叶行舟来了这么一出。
张嘴就是‘我在乎你’。
谁稀罕啊。
叶行舟一张口,全世界螨虫都笑了。
也就是一句话,局面倒转,陆跃被按在叶行舟脚底下疯狂摩擦。
陆跃脚不晃了,人也不笑了。
“叶行舟,你要点脸行吗?”
水玉君抿唇,看着叶行舟不说话。
叶行舟都没对他说过这种话,就水灵灵同对手说上了?
虽然知道叶行舟嘴就这样,说出来也只是为了恶心对方,书本子也告诉水玉君要不争不抢。
这要怎么忍啊。
灵气水圈包裹黑气,试图撞开阵法。
水玉君扯唇,视线落在陆跃身上,嘴跟弹簧似的。
小嘴一张,火力跟上。
“这年头,魔修还雇佣童工吗?”
“不说话坐树上,本殿还以为是野猴荡。”
“现在魔修混得这么惨的吗?成了魔修还吃不上饭。”
水玉君眼睛上下一扫,跟刀似的狂扎。
“营养不良就回家吧,回家吧孩子,回家吧好吗?”
这输出,比孟枳还毒上几分,不愧是舅侄,天生毒嘴。
“……”
陆跃沉眸,从树干跃下。
一把包裹黑气的剑出鞘。
“嘴皮子功夫厉害又如何,他、她,都得死。”
“就凭你那点功夫,也想破开阵法?”
陆跃勾唇,特意挑了一个叶行舟能看到的方向,剑尖划过柳归岸的喉咙。
任凭水玉君如何操纵水柱撞击,阵法纹丝不动。
这个阵法,叶行舟寻得到,但从未见过,解不开。
水玉君给了叶行舟一个眼神,“你先稳住,我破阵。”
叶行舟嗯一声,视线落在陆跃身上。
陆跃手里的剑,再一次提起落下,划过柳归岸喉咙。
力道稍微没控制好,出现一道血痕。
见叶行舟的目光终于按照自己既定好的路走,陆跃稍稍满意。
他要的,就是叶行舟紧张。
他讨厌叶行舟一直以来,自认为很是了解他的态度。
他讨厌叶行舟每次都能识破他,更讨厌叶行舟说的每一句话,尤其是。
‘因为你不是你。’
精心乔装的身份,演绎千百遍无人能识破的身份,叶行舟轻而易举就识破了。
这种打击,让陆跃很暴躁。
尤其是他问原因时,叶行舟还说这么一句话。
真让人讨厌啊。
叶行舟目光落在陆跃护腕下,皮包骨的手腕上,手指更是。
不过骨节稍粗些,满指头茧子,一层薄薄的皮囊包裹着,显得很是怪异。
视线明晃晃的,陆跃忍不住,又要炸毛了。
“我他娘剑在柳归岸脖子上,你往哪看!”
叶行舟眨眼,“这么暴躁,容易短命啊。”
“……”
陆跃深吸一口气,目光恨恨凝着叶行舟。
“我现在可是要杀柳归岸!”
陆跃特地加重语气,又强调了一遍。
叶行舟点头,“我知道啊。”
这句不痛不痒的话,不痛不痒的态度,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陆跃窝一肚子火。
“叶行舟,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被你激怒。”
叶行舟却摇头,双眸坦诚,语气诚恳。
“陆老哥,你平时不吃饭啊?”
“……”
陆跃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他在用杀死柳归岸来威胁叶行舟,叶行舟却来了句平时吃不吃饭。
合着遛弯呢,熟人见面礼貌问对方吃没吃。
陆跃脖子青筋暴起,眼球都要突出来了。
“我在杀柳归岸,你问我吃没吃饭,问我吃没吃饭?!”
陆跃剑挥在歪脖子树狂砍。
“我没吃饭是不是你还要给我一份啊?!”
他暴躁的声音响彻结界,与天空被扒裤子的光景相衬,怪喜剧的。
“你没吃饭,刚好我也没吃。”
叶行舟掏出锅碗和干面条,当即架起火。
现成的熟食都喂玄回蛇了,没关系叶行舟能现做。
陆跃看到这一幕,人往地上一躺,彻底没招了。
叶行舟招呼了一句,“陆老哥,先吃完再打呗,正好你我都没吃饭。”
陆跃睁眼,眼底攀附的红血丝明晃晃。
“叶行舟,你什么意思?”
“关心你吃没吃饭。”
比恨还要多的讨厌。
因为,叶行舟总能拆穿陆跃的一切,叶行舟总是不按照陆跃设好的路走,陆跃期待叶行舟的反应,一个没有。
而,叶行舟还是继续在陆跃的雷点疯狂蹦跶。
不为别的,只是单纯讨厌。
讨厌叶行舟的行径,陆跃要纠错,直到叶行舟按照设想好的路走为止。
简单来说,就是陆跃做好的每一道预制菜,叶行舟都得吃进嘴里,没有吃进去,陆跃就会一直耗着。
从入魔后第一回碰面开始,陆跃便是这么个性子。
也就是这个耗着,是叶行舟此刻拖延时间最好的方法。
陆跃像一个熊孩子,对方不按照心意走,就会一直耍混。
实则从会面始,陆跃的心理就暴露得一览无余。
没有底气的小孩,坐在高处试图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压倒对方。
得不到关注的小孩,一直在耍性子博取别人的目光。
吃不到糖果的小孩,一直在等着拥有一颗糖。
这个犟种,要的就是叶行舟在乎他的威胁,只要叶行舟真表露在乎了,柳归岸已经在剑落的第一时间就头首分离了。
所以,叶行舟不上道,叶行舟还自顾自架起锅。
陆跃这一刻就连崩溃都是砍树的。
叶行舟捞出一碗煮好的面,热气氤氲间,叶行舟扒拉着碗送到了结界边缘。
他冲地上躺着装死的人嘬嘬两声,“面放那了,你自己拿。”
陆跃仰眸,眼珠直愣愣瞪着叶行舟。
“你他娘叫狗呢。”
说话就说话,还嘬嘬两声,拿他当狗养啊。
叶行舟挑眉,“我没叫狗,但我知道你在狗叫。”
“……”
陆跃翻身而起,捡起地上的剑怒气冲冲走来。
“叶行舟,你真以为我杀不了你吗?”
叶行舟嘿嘿一笑,抬起下巴朝结界外的那碗面示意。
“起都起来了,吃一口呗。”
“……”生气了,又卡壳了,更气了。
就像吃了屎味巧克力一样,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陆跃额前青筋直跳,“叶行舟,你到底有没有摆正态度?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眼瞎吗?”
他手里那么多人质,叶行舟是怎么当做眼瞎的。
“知道啊。”叶行舟眨眼,捞出碗面条嗦起来,“但现在肚子饿了。”
“陆老哥,我老早就想问你,魔修经济这么紧张吗?咋入魔还更瘦了?”
陆跃幽幽盯着叶行舟,气笑了。
笑着笑着,陆跃沉下脸,语气很冲。
“关你屁事。”
叶行舟耸肩,安静三秒。
陆跃斜眸,又与叶行舟对上视线,叶行舟嘴一张又搭话,“老哥,吃一口呗。”
陆跃:“滚。”
叶行舟:“吃一口吃一口。”
陆跃:“滚。”
“面都坨了。”叶行舟有些惋惜,挑起根棍戳碗边,“先休战,吃完再打呗。”
哪个正常人,在生死危机下会提出休战先吃饭。
陆跃沉脸,抬脚就要踹翻碗。
叶行舟诶哟一声,陆跃的脚停在半空,人在暴走的边缘徘徊,“又怎么了?”
却见,叶行舟眼睛直勾勾从脚尖向上扫去,攀附脚踝,寸寸上移,锁定在左侧大腿。
天空反映着留影石的画面,叶行舟在看什么一目了然。
“叶行舟!!!”
陆跃猛地收脚,双眼猩红着盯着叶行舟,剑一扬就像结界外劈来。
瞧吧,嘴上不在意,实则心里在意死了。
一道水柱趁机在黑气裂开的缝隙涌入。
叶行舟捧着碗连连后退,一跃上树嗦面。
企料涌入结界的水气,又被一股力量弹开。
陆跃一脚踹翻地上的碗,缓缓弯起嘴角,双眸在寂静的夜里闪着诡异的光。
“叶行舟,你以为靠装疯卖傻就能拖住我吗?”
汤渗入土下,面条染了渣土。
陆跃手腕一转,黑气自内而外涌出,上衣一寸一寸裂开。
盈盈月下皮若雪白,精瘦的腰肢轻而易举便能拥住,他侧着身一手握剑,在叶行舟视角里隐隐还能看到尾脊处,欲隐欲现的腰窝。
那里,有什么在生长。
叶行舟眼一眯细细看去,腰窝上方,沿着腰窝有一处黑纹在一点点生长。
像叶撑开,似花反复,沿着过分白皙的肌肤,缠绕着腰肢长开。
在脐眼上方两寸,一朵黑色纹路的花结苞。
是株曼陀罗,含苞待放的曼陀罗。
陆跃的面容,在潜移默化间更加艳丽,隐隐有了风雨来容貌的轮廓。
陆跃眸光幽深,一字一句道。
“铃响三声。”
“魔骨,已经被我融合了。”
“我连魔尊的话都不用听。”
“叶行舟,你觉得,你的装疯卖傻能救出他们吗?”
陆跃这话,是要背刺魔尊自立为王了。
叶行舟余光瞥了一眼昏迷的燕禾。
燕禾的水灵根还在,陆跃没换成就直接融合了魔骨。
融合了魔骨。
叶行舟稍稍放心。
不好意思,他刚好克制魔骨。
叶行舟沉吟片刻,落在陆跃的腰上。
陆跃看着瘦,实则肉还很紧实,腰肢小腹平坦,皮肤也过分白皙。
“叶行舟,我会让你后悔今日的轻视。”
陆跃本来很有把握说着,连水玉君感知到那股气息都凝眸严肃了不少。
气氛剑拔弩张。
这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打破了紧张的氛围,嗦汤声呲溜呲溜的。
陆跃一个眼刀射过来。
叶行舟擦擦嘴巴,竖起大拇指,“秀色可餐啊。”
陆跃:“……”
水玉君:“……”
“你正常点行吗?”
两人齐齐看过来,异口同声的讨伐叶行舟。
这一刻,两人不分身份,要多团结有多团结。
陆跃本来是想炫魔骨的,瞧瞧魔骨滋生的黑纹多么独一无二,多么霸道。
奈何叶行舟就跟脑子有病似的,不管啥色都能想成黄的。
这整得,陆跃都应激了。
立刻掐诀一秒穿衣,都不让叶行舟多看一眼。
“别啊。”叶行舟惋惜,“我瞧着你好像有点骨盆前倾,吃颗修复丹纠正一下呗。”
陆跃深吸一口气,刀泛着寒光,“那么爱管闲事,我会让你脑袋前倾。”
叶行舟从树上跳下,顺手整理了一下衣袍。
一步一步。
叶行舟停在结界外三步。
两人各离三步。
六步距离,拉开两颗心。
叶行舟终于正色。
“我想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叶行舟出声,“你有能力杀他们,但每一次,你都在向我证明,你能杀他们。”
“你在,寻求肯定。”
一语激起千层浪,陆跃脸色很难看,语气也激动起来。
“证明?我不需要证明!”
“更不需要你的肯定,我要的,就是让你难受!让你看着他们在眼前死去,却束手无策!”
“我要让你受尽折磨!一辈子都在悔恨今日的作为!”
神色激动时,陆跃那双眼睛,隐隐有幻化成三白眼的趋势。
陆跃不是反派死于话多。
而是,在找重视。
一辈子都生长在被忽略的环境下,顶着一个尴尬的身份,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重视,永远不会有人关注他。
陆跃走的,是能让别人关注到他的路。
可惜,陆跃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知道了,或许心里明白,但没人会轻易承认自己走错了这条路。
就像很多大人某些误会冤枉了小孩,最后用一句轻飘飘的不知道揭过。
大人只会觉得小孩记忆差,过不了多久就会忘记。
实则是在孩子身上割开一条条伤疤,像打催熟剂一般,孩子长大了,隔阂也有了。
但承认错误,是不会有的。
陆跃不会在乎。
叶行舟摇了摇头。
“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每一次扮演的角色,都是下位。”
小厮管家仆从,明明陆跃可以选择别的身份。
可下意识的,陆跃对自己一遍又一遍进行了否定。
叶行舟不是闲得没空灌鸡汤。
而是因为。
陆跃,要死在这了。
运用魔骨魔气设成的结界拦得住别人,但拦不住叶行舟。
叶行舟天克魔骨。
一丝丝灵气,从叶行舟脚下蔓延开,渗入泥土之中,越过结界,建立新的结界护住昏迷的几人。
陆跃提着剑,手背暴起青筋。
叶行舟的一字一句,说实话直戳肺管子。
“叶行舟。”
“你,真让人厌烦啊。”
陆跃幽幽盯着叶行舟身后,那双三白眼与风雨来别无二致。
魔气冲天覆月。
魔骨催动了红月。
亡灵,又成了失去理智的怨灵,疯狂聚集,涌向活人的位置。
那股魔气侵蚀很强,连水柱都挡不住。
水玉君面色严肃,蓄力便要挥出更多灵气扫开怨灵,此时一把剑塞到了他的手里。
“保护好自己。”
叶行舟简单交代完,连发丝都没乱一根,在陆跃震惊的注视下,无视结界,来到了他跟前。
“你、你怎么会——”
“怎么会越过结界?”叶行舟接过话语,“忘了告诉你,我天克魔骨。”
陆跃天塌了。
上回使出魔骨魔气,被那股莫名力量攻击的痛苦在此时涌遍全身。
愤怒冲昏了理智,陆跃不信邪,蓄满魔气朝叶行舟脖子劈去。
一道灵气轻而易举就挡住了来势汹汹的魔气。
反噬的痛楚涌遍全身。
痛,痛入骨髓。
痛得想要立刻死去。
陆跃只觉再用力点,眼球就要爆了。
他疼得在地上打滚,不可控制的发出痛楚的呻吟。
像是千刀凌迟,像是剥皮抽筋,更是烈火灼烧灵魂的痛。
脖颈暴筋,陆跃痛苦嘶吼中含着破口大骂。
“你在耍我?!”
“你他娘故意在耍我!”
“我筹备了那么久,我准备了那么久!”
“现在你他娘告诉我,你克制魔骨?!!!”
“你明明可以直接杀了我!!!”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绕一圈耍我啊啊啊啊!!!”
陆跃破防了,痛苦难以忍受,更痛的是他的计划。
他筹备了那么久,费了那么多心思手段,在北奠城中终于等到了铃响三声。
红月照,没了叶行舟干扰,陆跃融合魔骨,是硬生生割开皮肉,魔气的强悍是普通魔修无法承受的。
他为的就是那句‘生无限,死无门,知天机,晓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