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物袋里除了必备衣物,最多的就是丹药功法。
叶行舟倒好,样样整上了。
永远猜不到那储物袋里有些啥。
三年不见,还是无法预判叶行舟的下一步。
梅忧咬了一口蜜薯,甜滋滋的。
不过不得不说,跟着叶行舟,生活精致了不少。
勤劳的叶师傅正搁那撅着个大腚,哼哧哼哧挥着锄头。
几锄头下去,地翻了土地下的红薯全挖出来装进储物袋了。
叶行舟清理干净锄头,重新装回了储物袋。
正愁红薯吃完没补货的呢,这地就现成的一堆。
来都来了,叶行舟哪有不挖的理。
这操作,给从地窖口缝隙偷窥的眼睛都整愣了一瞬。
预想中劫后余生的表情没出现,跟自己家似的自在。
原本对叶行舟布满杀意仇恨的眼睛,瞬间清澈了。
这真是北奠城吗?给他干哪来了?
红薯自助节目?
叶行舟有病吧!
那双眼睛看不了一秒,立刻抽身离开。
叶行舟坐回自己的小垫子上,吃起自己那份红薯来。
遇到想不通的事,困扰烦心的事,来一份叶师傅牌烤红薯就解决啦!
化忧解愁,神智都清明了。
“还有吗?”
梅忧一开始的震惊在吃了一个烤红薯后,心态已经平静了,甚至还能平静问叶行舟还有没有。
叶行舟摇头,“没有了。”
梅忧刚要说话,叶行舟话音一转,又掏出两包烤苞米。
“不过我有师弟烤的玉米。”
话说早了。
梅忧还是又小吃一惊,大吃苞米。
别说,真香。
等天亮出去的时候,他要在路上做点好辨认的标记。
叶行舟擦干净手,“梅道友,平安能变小吗?”
梅忧点头,指尖抚过枪尖,威风凛凛大老虎变成银渐层小猫。
叶行舟都没说要什么,平安看了叶行舟一眼,主动跳进他怀里蹭了一下。
果然,最近不稳的情绪在平安跳进怀里的时候发生了变化。
容易暴躁的性子,不留意就滋生的恶意消散,专注力提升。
这就是上古神器的压制力吗?
叶行舟伸手撸了一把大猫。
江客侧眸看着。
平安瞥了一眼,高傲的尾巴扫了一下江客的手臂,喉咙发出一阵呼噜声,四脚八叉躺叶行舟怀里。
江客只是有些惊讶,一个霸气十足的高阶枪灵叫平安。
平安尾巴主动扫人,属实有点自作多情了。
不过江客没说。
他的目光,落在那只挠猫下巴的手上。
细长的指节微微弯曲,修整干净透着粉的指甲穿梭在毛绒之间,一下一下挠出猫喜欢的力道。
真好看。
他的视线一寸一寸攀升,从玄黑护腕爬过绣着仙鹤羽纹的衣袖,最后穿行过发丝垂落的脖颈处。
定格在卡在发丝之中的木蝴蝶上。
北奠城木蝴蝶最多。
飘洒像纸钱。
从初始的不吉祥,到有人离世种在坟头。
破土到繁叶。
木蝴蝶汲取的养分,在果实成熟如纸钱翻飞的刹那。
用属于植物的礼节,再次祭奠了已故人。
云故子。
奠故人。
当纸钱落地,祭奠成祝福,化作新生。
纸钱成种子,扎根泥土,迎接新一轮的生长。
江客回神时,手已经落在了那片木蝴蝶上。
梅忧与叶行舟同时看着他。
江客咳嗽一声,捻下木蝴蝶,自证似的故意放慢速度,让两人看个清楚。
“原来是这个啊。”
叶行舟一扒拉头发,又抖出几片。
想到江客从木蝴蝶中捻出纸条,叶行舟捻了一下。
三片之中,果真有一片捻出了规则纸条。
为什么要把纸条设在木蝴蝶中?
叶行舟有些疑惑。
是因为木蝴蝶到处是,方便人找纸条吗?
“江师兄,你搓一下那片看看。”
江客指腹摩挲。
出乎意料的一幕出现。
那片木蝴蝶,闪了微弱的光。
仅亮一瞬。
叶行舟立刻坐直了身体。
“等等,它是不是亮了?”
“嗯。”
江客又搓了一下。
那微光像萤火虫般,浅绿荧光再次闪了一下。
为什么会亮?
木蝴蝶里藏了什么吗?
“它是在提示什么?”梅忧问。
叶行舟抬眸,同江客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衍天宗的人到现在都没有遇见一个。”
梅忧侧眸,“你是说——”
“没错。”
叶行舟现在十分怀疑。
“人不是消失了。”
“而是,被封在了木蝴蝶中。”
所以江客一开始才会找不到一个人。
此话落,梅忧与江客同时在衣物上翻找有没有落下的木蝴蝶。
又是两片木蝴蝶,只是搓了没什么反应,是普普通通的。
“天亮再出去多搜集些。”
“嗯。”
只能等天亮了。
木蝴蝶满城飘飞,入目尽是。
跟开盲盒一样,有的只是木蝴蝶,有的是规则纸条,剩下的,应是能发光的木蝴蝶。
也就是衍天宗的人。
“我没有从木蝴蝶上感应到任何阵法气息。”江客迟疑。
可这是目前衍天宗的人消失,唯一合理的推测了。
叶行舟摇头,“他们本身就不简单。”
这片木蝴蝶除了能发光,与普通木蝴蝶没有任何一点不同。
如果衍天宗弟子是魔尊弄来的,那么有外界系统这个辅助,感应不到阵法就能说通了。
但,叶行舟隐隐觉得没这么简单。
便宜师尊捞他出来前。
那个局面可是三个阵营,各打各的。
右护法出现在北奠,目的不明。
而百年前魔尊目的鲜明的提刀杀向右护法。
再说地上还有一个被叶行舟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前魔尊风雨来。
三个人同时出现在那绝对不是巧合,他们之间有什么利益冲突。
这三个人。
一个不灭,一个拥有外界系统,一个几乎拥有一身无敌能力。
同样是让人捉摸不透的诡谲。
就现在,风雨来虽肉体死了,但他成了怨灵,还是一样能无限复活。
那日操控叶行舟躯体的魔尊虽然杀了风雨来几次,但有这个能力在,风雨来绝对没死。
没死,灵魂契约就能感应到位置。
可是,叶行舟设的灵魂契约没有任何反应。
他感应不到风雨来的位置。
见过一次风雨来的变态后,叶行舟只觉他才是最大的隐患。
叶行舟又试着感应了一次,依旧没有反应。
衍天宗人的消失是谁下的手,叶行舟一时拿不定的主意。
只能暂时将这个问题搁置一边了。
那变态对叶行舟造不成伤害,叶行舟担心的是,他用衍天宗人设局。
生前的杀戮性不会因为死后失去记忆而改变。
风雨来像一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恢复记忆了。
这片木蝴蝶,叶行舟放在手心仔细瞧了瞧。
外观没有任何异常点,触摸的时候能发光。
要找其它发光的木蝴蝶,只能一片一片搓。
叶行舟把木蝴蝶暂时用了个荷包装起来。
地面的震颤忽然弱了很多,弱后又加剧,朝着南面奔袭。
“有目的朝一个方向,还在朝这里靠近,应是遇上人了。”
江客问道,“要出去看看吗?”
“我去看吧。”叶行舟站起身,“江师兄你在这等我回来。”
在夜晚他不确定伞能不能挡住攻击,江客出去是危险的。
叶行舟敢出去是因为,修为提升后他身上的至阳气也增强了,怨灵碰到他就会死。
梅忧站起身,“平安能灭怨灵,我同你一起。”
江客张了张口,“保护好自己。”
该他去的时候他会去,但他不会不分时间添乱。
“好,江师兄你也是,保护好自己。”
朝南面卷去的怨灵,急速调转方向,如浪潮汹涌,冲向地窖口。
叶行舟合上出口盖,又往地窖口放了一把伞双重保险。
一张剥皮的脸来了个贴脸杀。
面部肌肉纹路和突出的眼球无限放大。
怨灵嘴部张到一个离奇的角度,似能一口吞下脑袋,拉扯着肌肉,黑气裹挟下,满目通红。
死前何样,死后依旧是何样。
怨灵靠近的瞬间,便被灼烧殆尽。
随之而来的,是更多怨灵。
红月当头。
怨气弥散。
从麻木的亡灵变成夜晚失智的怨灵。
面容狰狞可怖,扭曲着嘶吼着冲袭拥来。
一声虎啸响彻天际。
在夜晚,面对一堆增强版的怨灵,虎啸并没有白日灭一片的威力。
梅忧翻身上虎背,长枪翻转一圈灭掉堆聚扑来的怨灵。
“上来!”
有了短暂的喘息,叶行舟随之利落翻上虎背。
白虎粗壮的爪子一跃,虎躯踏空而行。
“平安,探气息。”
地面的怨灵嘶吼声几欲震破耳骨膜。
叶行舟回头。
地下黑压压一片。
在泛着诡异红光的月光照耀下,怨灵面目全非的脸冲击力无限扩大。
无法腾空而起,怨灵便一个接一个爬上屋檐,爬上树梢。
滚落下去又踩着垫脚的怨灵重新爬,一个叠一个。
月光似浸了血般,越来越红。
照耀着北奠。
照耀着满城怨灵。
怨灵追逐的速度忽而加快,原本白虎还能拉开三步距离,这一下怨灵的速度已经持平了。
直到城主府大门前。
发疯的,失智追逐的怨灵忽而停下追逐。
不是一个怨灵。
是所有怨灵。
叶行舟皱眉,“什么情况?”
“不知道。”
“难道城主府有限制?”
城主府时间流逝比城外晚一个时辰。
白虎立在城主府高墙上。
往下一看,尽是密密麻麻的脑袋。
地面、房檐、树梢……
挤满了怨灵。
怨灵低着脑袋,脖子呈现一个活人难以做到的折叠角度,脸面几乎贴在胸口。
血月侵染,这似乎是一场奇怪的仪式。
“先去找人。”
现在怨灵停止活动,是最好的找人时机。
白虎跃下高墙。
地面有一条长长的拖拽的血迹,一直延伸到井边。
一昏死的人倒在井口,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溢血。
只差一步,就能进入井中了。
他却昏死过去。
若今夜叶行舟没有出来,准成为怨灵盘中餐。
叶行舟从此人身披着的白色大氅认出了身份。
“柳归岸。”
他也被阵法传送到了北奠?
不对啊,柳归岸又不是衍天宗的弟子。
来不及细想,叶行舟将人扛起。
“走。”
白虎再次跃空而起,赶向地窖。
黑夜沉寂得可怕。
一声鸡鸣破空。
“快捂耳。”
梅忧也想到了规则上提到过,鸡鸣捂耳。
梅忧立刻捂住耳朵。
鸡鸣过后。
地上的怨灵脖颈发出咔嚓的骨骼清脆声。
所有怨灵。
仰起了头。
月,更红了。
怨灵空洞的眼眶,长出了一双双血红的眼珠。
空气之中,弥漫着浓烈血腥。
一声狗吠。
怨灵扭动僵硬的骨骼,开始缓慢的蠕动爬行。
爬行着,围向有活人气息的地方。
狗吠七声,亡不是亡,生不是生。
现在已经有了一声狗吠。
这声狗吠过后,北奠城中的一切,都放慢了。
白虎矫健的身姿,疾速的回赶受到了无名力量阻挡。
每踏出一步,抬脚再出第二步时,格外困难。
是狗吠作怪,还是红月搞鬼。
照耀满城的,就是月亮了。
连叶行舟的动作都受限。
满城人鬼,尽树懒附身。
死手,快掏啊!
那股阻力就像接亲宴上突然掏出一张保鲜膜,玩一场用脑袋顶破保鲜膜的游戏。
即便面目全非返祖,那层膜的咬合力还是极强,难以用头顶破。
叶行舟憋了一口气,使劲探手入储物袋。
他要挡住月光。
狗吠二声。
怨灵缓慢的速度加快了一点,开始叠叠乐爬上树梢。
而那股阻力面对人时,更强烈了。
叶行舟面目都狰狞了。
这是一场无声的比拼。
眼看着树梢顶端,一只怨灵伸手即将要抓到白虎尾巴。
梅忧连眼睛都在用力,想要挣脱束缚挥枪捅那只怨灵。
平安最讨厌被摸尾巴了。
怨灵这一抓,平安得成恶心好几天。
怨灵那只手将要抓住。
叶行舟终于抽出了只用过一次的史诗级大伞。
伞面撑开。
别说人了,连老虎都遮得妥妥的。
血红的月光挡去。
白虎虎啸一声,是前所未有愤怒。
那只抓尾巴的怨灵,以及高处堆叠的怨灵被灭成了渣。
风呼啸,白虎终于恢复速度。
叶行舟连喘两口气,劫后余生道,“我一开始就该把伞拿出来。”
梅忧这口气没松。
因为,狗吠忽而急促起来。
三声四声五声六声。
地面开始渗血。
血位极速攀升。
地面被血河吞噬的怨灵,直接与血融为了一体。
血河汹涌,淹没房屋。
北城之中,仅一处坍塌草屋未被血覆盖,那里是放置了伞的地方。
叶行舟出来前,在地窖口遮的伞起作用了。
狗吠第七声。
血河彻底吞噬北奠城。
月亮红得晃眼。
叶行舟几人,躺在地下喘着气。
“还好赶上了。”
叶行舟身子一歪,将柳归岸放了下来。
他手边,是一把烂得只剩骨架的油纸伞。
撑在地窖口的伞都被血河腐蚀了,刚才要是没赶上,估摸着几人也得融入血河,加入亡灵一员。
江客蹙眉,“柳归岸怎会在这?”
“可能看他在衍天宗,阵法连着把人也吸进来了。”
江客却摇头,“你下山后,柳归岸也下山了。”
江客去找玄长老的时候,正好碰到玄长老叮嘱柳归岸下山后按时服补灵草。
“所以他是自己进来的??”
叶行舟惊讶。
不是,这哥们走几步喘几口气,多走一点都能把自个累死。
你是说柳归岸自己进了北奠城,顶着病体还差点逃脱怨灵追杀?
叶行舟一时没有给人服修复丹,柳归岸这身体遭不住太强的灵力。
不过既然下山了,柳归岸肯定随身携带补灵草。
叶行舟掏掏几下,果然从柳归岸身上搜出一个没有禁制的储物袋。
补灵草不要钱似的往柳归岸嘴里塞。
叶行舟道,“苍水,出来。”
一道清水流光顺着柳归岸受伤的心口挤了出来,逐渐化成弓箭的模样。
“怎么回事?柳归岸怎么会来这?”
于遵守者是生路,于违反者是杀机。
就今夜怨灵的凶悍程度而言,叶行舟合理怀疑再来一个至阳气都抵挡不住。
于修士都是九死一生。
柳归岸却只身进来。
没有灵根还一身病体,唯苍水弓护身,居然还吊着一口气。
叶行舟实在想不通柳归岸闯入这死地图什么。
补灵草起效甚慢。
叶行舟扒拉开鲜血浸湿的衣物,柳归岸身上交错的剑伤毫无遮拦闯入眼眸。
尤其是心口那处伤,方才若无苍水弓修复,人真就死了。
血几乎要流干。
脸色也白得吓人。
三人同时沉下眸。
“这是剑伤,怨灵没有剑,他身上怎么会有剑伤。”
“很大可能是陆跃。”叶行舟出声,“城里有魔修。”
怨灵留下的黑气侵蚀印只能算皮外伤,真正致命的是这些刀伤。
尤其是心口这道,再往上半寸,人当场就得咽气。
还好有苍水护身,魔气侵蚀不了,勉强留口气。
人为的剑伤,还有未散尽的魔气。
叶行舟第一时间想到了陆跃。
陆跃也在北奠城,所以柳归岸在北奠城的行踪才会暴露。
陆跃自是寻之杀之。
为什么怀疑陆跃,很简单。
向修远同叶行舟讲过陆家的秘辛。
当初柳归岸身负重伤,又被魔气侵蚀太久,人已经差不多废了。
陆跃便是在那个时候,趁着人虚弱,挖了柳归岸的灵根。
而且,更重要的是。
陆跃的举动,陆跃的外形和个性都在有意无意模仿柳归岸。
陆跃向来忮忌心重。
向修远只是灵根有天赋,陆跃便能忘记所有的好,疯狂针对起人。
而柳归岸的一言一行,在陆跃身上都能看到影子。
利益和忮忌,让陆跃学得不伦不类。
在陆家,陆跃要取代风光无限的柳归岸。
但现在在北奠城,陆跃已经不是当初的陆跃了。
取代,不如杀之后快。
恨一人,忮忌一人。
作为抛弃道德的魔修,当然是寻到踪迹直接杀了。
杀了柳归岸,就像杀死过去模仿的柳归岸的自己。
杀掉人。
便是陆跃真正的新生。
作为魔修,肆意杀虐的新生。
陆家的关系很复杂。
叶行舟直觉柳归岸这次闯进北奠城,目的不单一。
虽说柳归岸是苍水弓选定的主人,最后一位传承者也正好需要水灵根,同叶行舟一起找到妖兽,收回召妖卷。
但,柳归岸本身就病弱,至少得等玄长老将人身体调理好。
叶行舟还是下意识觉得柳归岸进北奠城也有自己的目的。
柳归岸这人,从不做无目的的事。
就像当初恰到时机的用苦肉计,摆了叶行舟一道吸至阳之气。
总是一副笑眯眯又无辜孱弱的模样,但其实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完成自己的目的。
简单来说就是,脑子灵光又沾着点茶味,能合理将躯体的劣势转化为优势。
后来被叶行舟直言挑明制裁,柳归岸才在叶行舟跟前收敛了。
但其他人嘛,不一定了。
这一次,柳归岸的目的大抵同陆跃脱不了干系。
眼看着人还在昏迷,叶行舟干脆开口问苍水弓。
“怎么回事?柳归岸怎么会来这?”
苍水现形,恢复银渐层猫猫形态的白虎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舔舐毛。
一直跟着柳归岸的苍水弓肯定知道柳归岸此行原因,所以叶行舟拉出苍水友好问候了。
苍水要是敢隐瞒,叶行舟绝对肘死这器灵。
水光流溢。
两字,在空中成形。
〈因果〉
什么因果?
叶行舟眉一皱,一掌呼过去。
“说人话。”
苍水不言,一个劲隐匿。
平安喵了一声后,脑中自动漂浮一行字。
〈不可言〉
叶行舟眉心蹙起。
苍水说因果,平安说不可言。
梅忧撸猫的手一顿,提醒出声。
“因果,说出来就成了新的因果。”
未知的成已知。
人知的成天知。
而柳归岸的因果,就是不能被天知的。
某一瞬的记忆瞬间清晰。
叶行舟瞬间想到,玄长老曾无意呢喃过一句话。
‘柳织音还真有点本事,居然逃过了因果。’(338章)
而柳织音是柳归岸的母亲,她在帮柳归岸躲因果。
天不知人知的因果。
柳归岸这次到北奠,就是为了了结因果。
叶行舟心跳慢了半拍。
一个答案,缓缓在脑中成形。
因果,就在灵根上。
苍水弓在明知柳归岸没有灵根的情况下,还是坚定选择其成为契主。
北奠城,挖走柳归岸灵根的人也在。
柳归岸这次来,是取回本属于自己的灵根。
不能言的因果,大可能是沾了某种天诛的禁术。
那禁术又是关于什么的?
答案一旦成形,那些模糊不清的线索一点一点浮现。
叶行舟想到向修远说过,柳归岸是魔气侵蚀入体才回陆家修养的。
魔气侵蚀,很大可能是魔气污染了灵根。
挖灵根那么大动静,陆家的看守,不至于让一个心怀不轨的人躲过所有人监视,光明正大挖。
作为主母,虽不喜陆跃,但那么多年,陆跃就在眼皮子底下长大,柳织音怎会不知他的品性。
尤其是在陆家那样的龙潭虎穴中,柳归岸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肯定会加派人看守。
除非,柳织音早就布好了这盘局,默认陆跃那样做。
一切都刚好错过。
陆跃起的恶因,瞒过了柳织音所为的天诛禁术。
禁术,是清洗灵根的。
灵根清洗干净后,就该物归原主了。
柳归岸这次来,杀掉陆跃便是善果。
恶因善果。
柳织音布下的禁术,就躲过了因果和天道诛灭。
一切都巧合的在天道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
最后,瞒着天道了结因果。
难怪不能言。
这要是说出来,因果又成新的因果,日后柳归岸的修仙途准会走火入魔。
只要不说,柳归岸用自己的灵根,依旧能如以前那般修炼。
叶行舟心生敬意。
好手段。
从布局到实施。
柳织音这个幕后人掌局,柳归岸也不拖后腿。
没有一步出差错,隐蔽利落,还能躲过伪天道。
陆跃的沾沾自喜,也只是柳织音用人性布局的棋子。
叶行舟对这个素未谋面只知名的女子,连连佩服。
柳归岸的脑子好使劲,完全遗传了自家娘亲。
陆跃这次,八成是逃不脱了。
当初取走的,而今还回来。
“疼……咳咳咳……”
呼痛细弱蚊声,失去血色的面庞是那般脆弱,下垂的眉尾都沾上了几分孱弱。
衣物上的血迹犹如红木槿绽放,苍白与血红交织,柳归岸就那般蜷曲躺在铺开的大氅上,让人止不住生出怜惜。
眼皮沉到抬不起,柳归岸无意识地探出手,追寻那道能让自己舒服的气息。
那只手,落在叶行舟腰腹。
手背的血迹已经干涸,泛白的指腹轻轻摩挲腰腹温热的软肉。
叶行舟啧一声,将那只爪子拍开。
“只剩一口气了,还挠痒。”
叶行舟骂骂咧咧,手直掏掏储物袋。
补灵草修复伤口慢些,大氅太重会压到伤口,叶行舟翻出件薄外衫铺他身上。
柳归岸跟捡破烂似的,专捡叶行舟穿过的衣物。
江客侧眸。
叶行舟这个态度,突然对方才的因果只字不谈,明显是已经猜到了。
猜到了不主动告知,那江客自然也不会去问。
梅忧看了一眼叶行舟,闭眼假寐。
她的想法同江客一样,而且,她也没有干涉别人因果的兴趣。
一时间,地窖又恢复了安静。
安顿好柳归岸,叶行舟伸了个懒腰,面露疲倦。
“困就睡一会,我守夜。”
“好。”
忙碌半夜,还被一堆怨灵追杀,这会安定下来疲倦滋生,叶行舟也没推辞。
“江师兄我睡会,有什么动静就叫醒我。”
江客点头。
灵石光照亮地窖,墙角不知名虫子爬动。
江客抬眸,目光透过地窖缝隙,计算着时间。
天亮了地下就是怨灵的地盘,若没及时出去,待在地下只会被怨灵同化。
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忽而入耳。
江客顺着声源望去。
本躺在大氅上的柳归岸正在一点一点挪向叶行舟的位置,缓解疼痛。
方才被叶行舟拍开的那只手,再次攀附上了叶行舟的腰腹。
睡梦中的叶行舟只觉有一股蟒蛇盘绕的窒息感。
被水玉君缠出阴影感的叶行舟,早已在睡梦中练成了反肘的习惯。
眼看着两肘就要冲着柳归岸脑袋杵去,江客及时出手,握住叶行舟的手腕止住动作。
这肘击落柳归岸身上,准得给人肘死。
届时柳归岸也不用出地窖了,直接成怨灵,逮着叶行舟肘回来报复。
江客以为握住一只手就没事了,刚分神想要将柳归岸那只手掰开,叶行舟零帧起手一肘杵在了胸膛。
跟开倍速似的,连续肘击。
杵得咪咪肉痛。
不是,这睡个觉还能自动导航肘击附近人啊。
江客将柳归岸拖开后,搬起自己的小垫子,在离叶行舟远了三步距离重新坐下。
真是个奇人。
江客眸光扫过叶行舟熟睡的脸。
又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柳归岸,和闭眼打坐的梅忧。
确定人不会突然睁眼,江客面无波澜的脸终于多了丝变化。
他抬手,揉了一下左胸膛。
不置可否。
有点痛。
而且,他胸口比常人更敏感些。
这几肘下去,火辣辣的,还伴着一丝陌生难言的感觉。
江客取出一颗修复丹,刚要服下就觉察到一股视线。
不会这么巧吧。
方才长时间没人睁眼,这会他刚准备吃修复丹,就有人醒了?
江客动作一顿,缓缓抬眸。
对上梅忧睁开的眼睛。
“……”
气氛有些许尴尬。
江客不知道,刚才抚胸口缓解疼痛有没有被发现。
有点坏执法堂的硬汉形象。
梅忧换了个坐姿。
面无异常。
应该是没发现。
江客刚要侥幸,下一秒梅忧就出声了。
“吃这个。”
梅忧从储物袋里取出一颗丹药。
看清是美颜丹,江客眉一皱。
美颜丹美颜什么?
美颜咪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