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收到信烟营救萧濯时便惊动了众人,行宫一片哗然。
此刻,看着萧濯浑身是血,面色苍白,死里逃生的模样,皇帝更是大怒,在场的宫人跟朝臣噤若寒蝉跪了一地,几个皇子也面色各异。
“查!”
皇帝咳得脸颊通红,盛怒之下望向殷殊鹤下令:“不是还有一个活口吗?便是尸体也能找出证据!让锦衣卫联合配合大理寺给朕好好的查!”
殷殊鹤用宽大的袖袍挡住受伤的虎口,恭敬垂首应是。
“父皇别动怒,”待太医重新上药包扎过后,萧濯望向皇帝勉力道:“幸得有禁军及时赶到,儿臣并没有伤到要害,气大伤身……您可千万别因此事伤了身子。”
“想来应当是儿臣运道不好,不慎遇上了劫道的毛贼,区区小事……”
话还没说完,动作间不自觉牵动到伤口,萧濯“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太医连忙让他不要乱动。
殷殊鹤看了他一眼。
“毛贼?”
皇帝冷笑一声,浑浊又阴沉的目光扫过在场几个皇子,意有所指道:“不论他们是什么身份,敢对皇子动手……朕看这些人都是疯了!濯儿放心,这次的事朕定然会为你做主。”
行刺皇子等同谋逆,自己不过是刻意宠爱萧濯多了些,便为他引来这等祸事,背后之人今日胆敢对萧濯下手,他日焉知下一步是不是弑君?
被皇帝目光扫过,四皇子萧煜跟六皇子萧绥尚且还好,二皇子萧弘则不自觉低下头去。
虽然此事与他无关,但他总感觉情况隐约有些不妙,心思急转猜测幕后之人究竟是谁的同时,也难免暗恨此人办事不利,派了二十多个刺客杀一个萧濯居然都让他逃了过去,当真是天大的运道。
此刻已近子时。
皇帝在病中本就精神短,大发雷霆过后立刻感觉自己喉间腥甜,不肯在众人面前露怯,强撑着咽下去后阴沉着脸命众人跪安,并着令太医这几日寸步不离守着萧濯,直至伤好为止。
萧濯谢恩,低下头去的瞬间没忍住往殷殊鹤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凑巧殷殊鹤也望向他。
两人视线在众目睽睽下隐秘交错一瞬,想到方才在马车上发生的一切——萧濯心里蓦地一痒,同时又升起巨大的躁意跟渴意。
与皇帝的愤怒不同,他几乎有点感谢这场刺杀的幕后主使了。
可是在马车上的时间太短了。
他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偏偏行宫人多眼杂,皇帝方才又吩咐了太医贴身照料,他今日想跟殷殊鹤待在一起怕是不能了,只能强忍着某种又痒又疼的情绪回到自己住处。
殷殊鹤也退下了。
走到殿外无人的地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垂首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虎口,在下马车前伤口已经好生生上过药,连上面流出来的血都是被萧濯用舌头舔掉的。
他的口腔很湿,很烫。
将撕裂般的痛感悉数卷走了,还吐出那么多诱人又好听的话。
萧濯说这辈子他可以保证前世的事不会再次发生。
说这世上这么多人,他只喜欢他。
听得殷殊鹤当时在马车中一瞬间什么也思考不能,什么也意识到不到,连呼吸都屏住了,心跳也加快了,仿佛前世种种都在这几句话中燃成灰烬,胸中猝然升起新的热火。
但头晕目眩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极度的冷静。
殷殊鹤先同锦衣卫指挥使张政传达了皇帝吩咐彻查今日刺杀一事的旨意,要他不必忌惮背后之人的身份,务必从仅剩的一个活口和二十多具尸体身上挖出实打实的证据。
然后将周南岳叫来,吩咐了另一件事。
自常德益贪墨一案过后,在殷殊鹤的暗中运作下,周南岳从原先位置往上升了一级,对于殷殊鹤让他亲手报仇一事,周南岳在心中感激涕零。
然而,在听完殷殊鹤的话以后,绕是他已经决定从此任其驱使,效犬马之劳,依然大惊失色,看了看左右,低声道:“督公这是何意?!”
“若是稍有不慎——”
殷殊鹤没有看他,只将窗棂拿木棍支了起来,抬眸望向天上被一层雾笼罩着看不分明的月亮,眼中波澜不惊,淡淡道:“你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若事成了,我便赏你黄金千两,若不成……”
殷殊鹤眉梢很轻地挑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笑了一声,不疾不徐道:“若是不成,我还有后续交给你办,届时还是赏你黄金千两。”
周南岳还想在劝,但对上殷殊鹤那张阴柔昳丽面容上隐约透出的一丝决然,心中一惊,最终还是压下所有的担忧与惶然,双手抱拳沉声道:“属下遵命!”
周南岳走后突然刮起了风。
厚厚的云层将月亮挡在后面,不多时便下起了雨,电闪雷鸣之间,豆大的雨珠顺着敞开的窗户刮进来,像极了上辈子逼宫前夜的景象。
殷殊鹤并没有觉得冷。
他反而感觉身体里有股火热的冲动正在发酵,令他迫不及待想看清什么,想证明什么。
于是在沐浴过后,他走到了卧房内的铜镜面前,面无表情地解开了衣衫,垂着眼帘,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上辈子萧濯说喜欢他。
同他亲吻、拥抱,像夫妻一样,在床榻之上做尽缠绵情事。
殷殊鹤虽然谨小慎微,依然无法自拔地深陷其中,乃至于前世一败涂地,输得一无所有。
但人心难以自控。
重来一次即便还是分不清萧濯的话是真是假,他依然决定再试一次。
或许他骨子里跟萧濯一样也是个疯的。
但既然能在人头落地之后再活一次,若是还像上辈子一样愚蠢畏缩,他怕自己不会甘心。
看着铜镜里倒映出来这具曾经令萧濯爱不释手的赤裸身躯……虽然他不明白自己这幅残缺不全的身子究竟有哪里好,但若是萧濯通过了考验,这辈子,他便将彻彻底底将自己交给他,连身到心,毫无保留。
若是没有……殷殊鹤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过是再被骗一次。
他很平静很自然地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慢慢将衣衫穿好。
这边,萧濯还没下轿辇李德忠就迎了上来,看着萧濯吊起的胳膊和外袍上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迹,又是着急又是担心,还没说话就先老泪纵横起来,哽咽道:“哎呦,我的殿下——”
“这是怎么弄的,哪个天杀的恶人胆敢谋害殿下!不过是出了一趟行宫,怎么就弄成了这样……”
“好了好了,”萧濯被他念叨得脑仁生疼,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拍了拍李德忠的肩膀,“公公莫急,皮肉伤而已,过几日就好了。”
“这这这……这让奴才如何不急?”李德忠抹了眼泪却还是不放心,一路小心翼翼扶着萧濯往里间走,嘴上问个不停,“太医怎么说的?可会发炎?该如何换药?可有忌口?”
但其实萧濯的伤远没有在皇帝面前表现得那么严重,虽然失血过多导致他整个人都有些昏沉,但他却没什么睡意,满脑子都是殷殊鹤。
趁着夜色让李德忠传令薛斐,问过那二十多个刺客的尸体的后续安排,确认没有疏漏以后方才屏退了众人,躺在床上闭上眼回想今日马车上发生的种种。
萧濯只感觉一会儿心头火热,一会儿喉头发苦,一会儿甜蜜难耐,一会儿又心生恨意……各种复杂难明的情绪堆积在胸口,令他辗转反侧。
他恨自己竟然到今日才察觉到殷殊鹤也恢复了前世记忆的端倪。
同时后悔自己竟然从未发现殷殊鹤的心意。
更恼怒殷殊鹤浑身上下的皮肉都那么柔软,唯独一张嘴最硬,喜欢他就喜欢他,竟然熬到这辈子才肯告诉他。
在一片黑暗当中,萧濯喃喃念出殷殊鹤这三个字。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平平无奇的几个字,只在唇齿间辗转过一遍,便已经令他心头火热,饥渴难挡,同时也酸痛难忍。
宸妃去世的早,尚还来不及教导萧濯该如何爱慕一个人,而他自己在冷宫那漫长的十年当中,学会的只有阴暗的算计、残酷的掠夺和口腹蜜剑的伪装。
他之前从来没认为自己做的是错的。
因为皇位要去骗去争去抢,他跟殷殊鹤也一直在互相试探。
所以他想让殷殊鹤永永远远地留在他身边,也要使手段将挡在他们中间的所有障碍全部清扫干净,将其他可能占据殷殊鹤心神的东西全部拔除,让他只能望向他,只能依靠他,只能喜欢他。
即使是重活一世,萧濯依然能清晰感受到藏在心中的那只野兽会时不时冲出来狠狠叫嚣,让他像上辈子一样折断殷殊鹤的羽翼,困住他,锁住他,让他只能在他掌中坠落。
可前世殷殊鹤刺进他腹中的匕首以及刽子手在法场上挥向殷殊鹤的铡刀又像一道缰绳,时刻束缚着萧濯心中的野兽。
之前萧濯以为自己只是投鼠忌器。
直到今天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这一切的症结都是因为上辈子的教训太过深刻,让他坚决不愿意再重蹈覆撤。
萧濯不断回忆着马车上殷殊鹤亲口说喜欢他时的神色。
第一遍是愤怒不甘,后来是心下大恸的屈辱难堪。
最后是能直直说进他心里的平静与认真。
萧濯当时只觉得有股热血直接从胸口涌到头上,令他头脑昏沉,喉咙发渴,想将人拆吃入腹,此刻冷静下来重新想过……萧濯还是觉得心中饥渴难耐。
他想,前世他果然是做错了。
若是殷殊鹤喜欢他,愿意一辈子长长久久地喜欢他,时时刻刻像今日在马车上那样看着他的眼睛说喜欢他,便是当个昏君就该如何?
别说是给他东厂跟锦衣卫的权柄,他甚至愿意倾举国之力,将最好的东西都送到殷殊鹤面前,反正他有的是手段堵住朝堂上那些大臣的嘴,也有的是手段压制阉党的势力。
这样想着,萧濯就更想殷殊鹤了。
只不过接连两日两人都没什么机会相见。
殷殊鹤忙着调查司礼监的公务,萧濯身边则有皇帝安排的太医贴身照料。
直到第三日,皇帝命殷殊鹤向萧濯汇报刺杀一案的调查进展,殷殊鹤才光明正大来了萧濯的住处。
屏退众人以后,不等殷殊鹤说话,萧濯直接将人抵在了书案上,膝盖抵进他双腿之间,像渴极了一样吻上他的嘴唇,舌头毫不客气顶入殷殊鹤的口腔,席卷每一寸柔软跟滑腻。
两人鼻息相近,眼神相缠,萧濯低声问:“公公想不想我?”
殷殊鹤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他用行动回答了萧濯的问题。
殷殊鹤喘息着伸出嫣红的舌头将萧濯的唇角添湿,然后半阖着眼睑拽着他的衣襟,让他离自己更近。
萧濯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
他毫不犹豫反客为主,单手掐着殷殊鹤的腰身,更加深入地亲他,连舌头都恨不得探到殷殊鹤口腔的最深处,直到殷殊鹤无法呼吸,发出难耐的呜咽声,他才低低笑了一声,放缓动作将唇舌辗转落在殷殊鹤的鼻尖、眼睑、耳垂和锁骨等处。
一吻终了,两个人身上的衣衫都乱得不行。
萧濯看着青天白日被自己扒的宦袍松松垮垮挂在胳膊上,连里衣都露出来的殷殊鹤,喉结攒动之间,胸中渴欲几乎按捺不住。
若不是很多双眼睛都看着殷殊鹤进了他的院子,他恨不得现在就将人按在这书案上给办了。
跟之前的想法不同。
现如今他知道了殷殊鹤同样也喜欢他,既是如此,那他们之间便不存在强迫和诱哄,只有两情相悦。
见萧濯停了动作,殷殊鹤看了他一眼,缓了缓呼吸。
他将宦袍重新拉到肩上,说:“锦衣卫已经顺着你让薛斐在刺客身上留下的痕迹查到了赵家,即便赵家不肯承认,皇上处置萧绥也是迟早的事。”
赵家是六皇子萧绥的外家。
萧绥暗中谋划了这次行刺,准备在宫外杀了萧濯,同时嫁祸给平素对萧濯多有不满的二皇子萧弘,一石二鸟,干干净净。
却没想到萧濯不仅没死,还抹除了他栽赃嫁祸的痕迹,紧随其后又演了一出黄雀在后。
“这还要感谢督公在恰当的时候派人将这消息传到萧绥的耳朵里逼他自乱阵脚,”萧濯望着殷殊鹤轻声一笑,“还神不知鬼不觉替我结果了那个刺客。”
他那个六哥向来自诩心机深沉,以为自己藏在暗处便能将旁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一番折腾,却没想到原先设好的局,矛头会突然指向自己,萧绥在得了消息以后失了分寸,竟连夜出了行宫找外祖父商量应对之法。
然而就在萧绥去过赵家的当晚,那名刺客天亮前直接在诏狱里毒发身亡。
如此一来,饶是萧绥身上长着八张嘴,他伙同外家意图对萧濯不利,事发后更是胆大包天将手伸到诏狱,意图掩盖证据的罪行也说不清了。
萧濯近乎于欣赏跟痴迷地望着殷殊鹤。
这便是他前世一日比一日更喜欢面前这人的理由之一了。
无论他在暗中筹谋任何事。
有时候甚至不必多说,殷殊鹤都能跟他完美配合,处处周全。
他们注定了就该待在一起。
“手上的伤怎么样了?这几日有没有好好涂药?”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萧濯低头去看殷殊鹤的右手,见之前被震裂的伤口已经结痂才放下心来。
他又凑过去舔吻殷殊鹤薄薄的耳垂,“有没有犯病?难不难受?”
殷殊鹤被他亲得皮肉和心里都微微发痒,垂下眼睛,说:“只犯了一次。”
“为什么不来找我?”
萧濯当即就不高兴了,他沉下脸就要检查殷殊鹤的手臂,殷殊鹤却挡住他的手,没让他动作:“我没伤着自己。”
殷殊鹤看着萧濯的眼睛,说:“我用了殿下之前教我的法子。”
萧濯的眸色陡然一暗,蹿起一股灼人的火来。
殷殊鹤身上那个隐秘病症发作的时间并不规律,也不是日日都犯,因此上辈子偶有萧濯来不及赶到的时候,殷殊鹤得不到纾解,难免痛苦难耐。
萧濯舍不得见他受罪,便暗中寻太医问了很多种不同的法子。
除了泡冷水、自残身体之外,最见效的便是穿着亲近人的衣裳,越贴身越好。
“从哪里弄来的?”萧濯哑着嗓子问。
殷殊鹤说:“殿下身边有我安排的内侍。”
完全没追究自己身边有殷殊鹤的眼线。
萧濯直勾勾盯着他身上松松垮垮外袍下露出的里衣,喉结滚动间,声音不自觉变得更加低哑:“今日穿的也是我的?”
他隔着衣襟在殷殊鹤胸口上亲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殷殊鹤的眼睛问:“公公穿着我的衣裳做了什么?”
“殿下想知道?”
殷殊鹤看着萧濯,分明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但莫名让人看出了点故意撩拨的味道:“要奴才将外衫脱了让您看看清楚么?”
两个人上辈子做过无数次。
殷殊鹤那点子羞耻心早就被萧濯给撞散了,现在虽然喉咙发干,连带着身体某处见不得人的地方都微微发痒,但他看了萧濯一眼继续开口:“只不过殿下的衣裳对奴才来说有些大了,算不得合身。”
萧濯被他撩拨的头皮发麻,热到干渴,几乎立时跟殷殊鹤想到了同一件事。
上辈子他府上伺候的下人都是千挑万选留下的,各个嘴都很严,所以最开始他跟殷殊鹤厮混到一起的事知道的人并不算多。
后来萧濯越来越藏不住,于是慢慢依附于他的幕僚也都知道了。
其中有个格外会揣摩上意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悄摸摸托工匠打造了一匣子用上好翡翠做成的好玩意儿,做工、细节无一不精,直接托下人送到了萧濯府上。
殷殊鹤看见以后当即沉了脸,冷笑着问萧濯:“这是何物?”
“殿下是准备将这东西用在我身上么?”
殷殊鹤曾亲眼见过常德益那这种下作玩意儿用在宫女身上。
太监们大多因着自己没有,所以爱用这些东西来发泄自己内心扭曲畸形的欲望,直到将人折磨的几欲濒死方肯罢休,
他万万没想到萧濯书房里竟也会出现这些。
想到萧濯准备将这等折辱人的东西用在他身上,殷殊鹤说不清心里究竟是气还是怒,或许还有失望,最后索性连质问的话都不说了,拂袖转身欲走。
“别动——”萧濯直接从后面将人抱住,拽着殷殊鹤吻他的脖颈:“督公走什么?何故动这么大气,当心伤了身子。”
眼见着萧濯一边亲他,一边伸手去拿那匣子,殷殊鹤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瞬间挣扎起来,“萧濯!你若是将我当作娈童对待,或者存了那等心思,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到此——”
他话还没说完。
萧濯继续吻他,同时动作不停,直接抬手将那一匣子价值连城的宝贝扔到墙角。
当着殷殊鹤的面,匣子碰到墙壁,里面的东西掉出来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殷殊鹤怔了一下。
萧濯掐着他的下巴让他专心,在深吻的间隙声音含糊道:“这可不是我准备的。”
“督公未免也太多心了,”萧濯说:“我自己都要不够,怎么可能用旁人送的东西碰你?更何况……”他逼问殷殊鹤:“那种冷冰冰的东西,哪有我亲自伺候得好?公公说……是不是?”
狰狞、滚烫、鲜活、
殷殊鹤被萧濯的动作激得浑身一紧,还没来得及说话,萧濯又说:“但公公今日这般误会我,我有些不高兴。”
殷殊鹤被折磨得呼吸都乱了,咬了咬牙低声道:“——萧濯!”
“公公以为——该不该补偿我?”萧濯咬着他的耳垂舔弄,湿漉漉的舌尖划过以后又用尖锐的牙齿不轻不重地咬,疼痛又涩情。
在听到殷殊鹤尾音发颤,忍无可忍问他想要什么的时候,萧濯呼吸明显变得粗重了几分。
但他强忍着某种冲动,抬手摸了摸殷殊鹤的脸颊,压低声音道:“不如我们试试太医说的那个法子?”
他贴在殷殊鹤耳边说了几句话。
殷殊鹤自面颊到脖颈全都绯红一片,整个人漂亮得不像话,想骂人又被萧濯堵住了嘴说不出话。
当时,萧濯被那个拍错马屁的幕僚激起的恶劣想法全部冒了出来,是,他占有欲极强,尤其是在殷殊鹤面前。
旁人送的东西再好,他也不会用在殷殊鹤身上。
但那一匣子翡翠制品确实烧红了萧濯的眼睛,他忽然间反应过来,在床榻之上他跟殷殊鹤之间还有许多玩法尚未发掘。
那天暖阁里灯火通明,他半是强迫半是诱哄将那个在旁人面前威风凛凛的大权阉扒光,逼着殷殊鹤换上了他的亵衣,在铜镜前做了平日里本该由他来做的动作。
不仅如此,还辗转在床榻、书案和屏风……换了好几个地方。
整个屋里汗水、脂膏还有其他东西混合在一起,跟描金雕花香炉里燃着的沉水香混合,形成了一种令人闻着就面红耳赤的味道。
到最后殷殊鹤被折腾得眼睫毛湿漉漉的,嗓子哑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后腰、小腹等处全是萧濯没控制住力道留下来的淤青。
直到翌日一早,分明两条腿还在打颤的督公大人披上一件大氅将脖颈上的痕迹遮好,在临出门前抽出放在书房博古架上的宝剑,阴沉着一张脸将那面铜镜打碎,将紫檀木做的书案砍了,把前朝留下来的古董屏风撕烂,又命人萧濯房里所有脂膏以及那一匣子翡翠物件全部丢到湖里去。
李德忠当时跟在后面“哎呦哎呦”,诚惶诚恐地叫个不停,一个是不知道殷殊鹤还准备做些什么,再一个也怕他拿着剑一个不留神会伤着自己。
萧濯则笑吟吟在一旁看着。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餍足意味,看着殷殊鹤恼羞成怒大动干戈的模样,甚至还有心思拍了拍李德忠的肩膀安慰了他几句:“公公莫急,别说是几件家具,便是督公大人今日想砍了我……那也无甚可说的。”
殷殊鹤声音还是冷的:“殿下此话当真?”
见他终于肯跟自己说话,萧濯没忍住凑过去再次将人拽进怀里,笑眯眯道:“自然当真。”
李德忠又“哎呦”了一声,连忙屏退了下人,关上房门让大家都离远点。
但那晚做的确实有些过头。
殷殊鹤连着恢复了几日走路都姿势都有些怪异,萧濯自知理亏,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人哄转过来。
万万没想到这辈子殷殊鹤竟然会主动提及此事。
萧濯的眼睛都着了火,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你故意的?”
“故意勾着我,是不是?”
明知道在行宫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青天白日,他根本不可能在他这里停留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明知道他两辈子最受不住的便是殷殊鹤主动,故意将他的亵衣穿在里面跑来见他,将他撩拨得不上不下。
萧濯忍不住将殷殊鹤压在书案上,像上辈子那样亲他,隔着衣衫在他最耐不住也最害怕的地方磨蹭。
看着这人的呼吸再次变乱,连带着眼神都变散了,萧濯重新放缓动作,将原本有些焦躁饥渴的吻换成温柔又缠绵的舔吮。
两人很快重新吻在一起。
只不过,萧濯看着殷殊鹤身上这件明显有些宽大的里衣,想着他独自一人时做过的事,也想他今日难得的主动……之前分明已经被他按捺下去的那股酸之痛感再次浮上心头,他动作蓦地顿了一下。
殷殊鹤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没怎么。”萧濯的嗓子蓦地有些哑,但没有正面回答殷殊鹤的问题,只是加重了箍着他腰身的力道,压着声音问:“你说这会不会是一场梦?”
从孤魂野鬼的状态死而复生是梦。
他跟殷殊鹤两情相悦是梦。
现如今他们心意相通极尽缠绵也是梦。
若是当真南柯一梦,他又该如何是好?
两人双目对视。
殷殊鹤在萧濯漆黑的瞳仁中清晰看见了自己的脸,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自己说:“那就长梦不复醒。”
听见这句话,萧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
他直勾勾地盯着殷殊鹤,再次感慨为什么面前这个人会如此合他的心意。
或许母妃去世那日,他在浑浑噩噩时听见殷殊鹤跟小太监说话便是上天给他的启示,又或者……殷殊鹤原本就是母妃送给他的礼物。
她不忍见他一个人在世上孤苦伶仃,所以将面前这人送到他面前。
陪他争、陪他抢,陪他一起走上那象征权利与地位的最高位。
距离殷殊鹤到萧濯这儿来已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是萧濯再怎么舍不得也清楚他不能多留,更何况殷殊鹤一会儿还要去皇帝跟前复命。
最后萧濯将头埋在殷殊鹤颈侧,深吸了一口他的气味才将人松开:“这辈子我等不了那么久。”
殷殊鹤侧过头望向他,一时间没有说话。
萧濯跟他十指相扣,用拇指轻轻摩挲他的掌心。
他面无表情地想,他要用最快速度坐上那个位置,要光明正大的跟殷殊鹤纠缠,不必怕旁人察觉,不用算着时间……虽然这其中关节没有那么简单,但重活一世,即便这条路还是荆棘密布,也总比上辈子要简单得多。
而且萧绥马上会因为刺杀一事元气大伤,萧弘要不了多久也会因盐科的事遭皇帝厌弃……算一算,宫里剩下还能跟他争一争的皇子也就只有萧煜了。
只不过他的对手从来都不是他那几个哥哥。
“公公猜猜看,这辈子父皇会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
殷殊鹤看着萧濯,还是没有说话。
萧濯似乎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低道:“这辈子我不会再哄骗于你,我以我去世母妃的名义发誓,保证前世的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
殷殊鹤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不用说,”他看着萧濯的眼睛:“殿下证明给我看即可。”
翌日,行宫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皇帝处置了六皇子萧绥,只不过碍于皇室脸面,没有将他联手外家刺杀萧濯的事公之于众,只说他言行无状,御前失仪,罚俸两年,并革了他在礼部的差事,命他在自己府上禁足一年,好生反省。
第二件是年过半百的赵简之称病告老,巡防营右统领赵岳因办事不力遭到免职,巡防营大换血。
“萧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中定然恨极,就是可惜没能亲眼瞧瞧他的脸色,”萧濯随手撒下一把鱼食,看着一群金红色的锦鲤争前恐后跃出水面抢食,“定然精彩至极。”
殷殊鹤没接他这句讽刺意味十足的话,只道盐铁司那边的证据也查得差不多了。
“这个等回宫以后再说,”萧濯拍了拍手上的鱼食碎屑,“可以让我二哥再高兴几天。”
殷殊鹤当然清楚这个道理。
否则在锦衣卫把证据呈上来的时候他就应当去御前给皇帝回话。
凡事过犹不及。
这个当口,若是接连有两位皇子出事,难保皇帝不会疑心到萧濯身上。事缓则圆,便是萧濯急于求成,殷殊鹤也会在背后压上一手。
“督公大人特地差人将我叫到这里,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聊公事吧?”
因为萧濯没有发热,手臂也没有化脓发炎,眼看着伤口结痂,负责照看他的太医也松了口气,人一回到太医署,萧濯便收到了殷殊鹤托心腹内侍递来的密信,约他今日在松风苑见面。
老实说。
在此之前,这地方连萧濯都不知道,应当是行宫中早就废弃的园子,只有假山、湖泊跟一个凉亭,偏僻、安静,没有人烟。
适合密谈,更适合幽会。
“谈公事也不无不可,咱们可以说说督公插手巡防营换血的事,或者赵家暗中托人送银子求你在皇帝面前替他们求情的事……”他看着殷殊鹤,嘴角一点点勾起来:“只不过说这些的时候应当命人上一壶茶,再多送些点心,就着眼前的景色跟清风明月慢慢儿地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