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重生手册(快穿)by余芽呀
余芽呀  发于:2025年0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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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这会儿莫衡也不敢确定邵闻霄究竟是不是来者不善,因此没有立刻放下手里的枪。
可任何人被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大概都会生出一点恐惧、忌惮或者慌乱的情绪,偏偏邵闻霄面色平静到连眼神都没变一下,就连他带的保镖也没有要把枪拿出来跟莫衡他们对峙的迹象。
旁观者清的莫衡后知后觉注意到这个细节,下意识看了庄继一眼。
而此时,邵闻霄则一步一步走到庄继面前,居高临下地问他:“湛先生为什么不说话?”
庄继回过神来,冲着邵闻霄露出一个笑,慢条斯理地说:“邵先生好久不见。”
从庄继留下一张字条消失的那刻起,湛云舟跟庄继是同一个人这个秘密已经被戳穿的事实对他们两个来说便都心照不宣,没什么可继续拐弯抹角或装模作样的。
于是,庄继轻声问:“只是不知道您绕这么大弯子来找我,到底是想我了,还是想报复?”
不太正经的语气。
装模作样的眼神。
邵闻霄陡然感觉到心里有一股怒火不受控制地燃烧起来,面上却没表现出分毫。
他盯着庄继的眼睛,意味不明地沉声道:“我要是想报复,湛先生准备怎么办?”
偏头扫了一眼站在庄继身后的莫衡等人,邵闻霄嗤笑一声:“让他们向我开枪吗?”
庄继滞了一下。
他看着邵闻霄心想,我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对你开枪?我宁愿让子弹穿过我的胸口,都舍不得伤害你分毫。
当然,这话他不可能说出口。
可也正是庄继忽然间停滞的这一下,莫名就将邵闻霄心里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扑灭了一半。
“既然没有让他们冲我开枪的意思,”邵闻霄冷着脸说:“那湛先生是不是可以让他们先离开这里了?”一副觉得其他人非常碍眼的架势。
这时,非常长眼色的莫衡已经干脆利落地收起了枪,同时非常隐晦地看了邵闻霄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他想,口口声声湛先生。
不会是到现在都不知道庄继才是真名吧?
莫衡肯定不会当众拆自己老板的台。
但原本不确定邵闻霄究竟是不是来者不善的他在旁观这两个人方才的短暂交锋之后,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丝预感。
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庄继能得偿所愿,因此,甚至没等到庄继发话,就向其他人做出了撤退的手势。
庄继也没阻拦。
毕竟邵闻霄专程布局抓他,自然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一对一面对面把事情摊开来说清楚讲明白是绕不开的。
只不过莫衡在离开之前,暗自观察了一下邵闻霄的脸色,继而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
倘若事情真的像他猜的那样,邵闻霄那天其实是准备向庄继挑明一切,然后跟他在一起,打开门却看到空空荡荡的房子,以及一张先斩后奏的字条,以邵闻霄一贯的强势手段……流连花丛经验丰富的莫衡清了清嗓子,不敢再往下想了。
在他准备带着「Z」的人和邵闻霄的随行保镖一起退出这间废弃工厂的时候,邵闻霄又说:“把他一起带走。”
“……”曹定坤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究竟是什么情况。
怎么会首先冒出一伙人想要杀他,然后邵闻霄又带着保镖突然出现。
湛先生?
什么湛先生?
因为右手手掌被子弹射穿,流血不止,实在太疼,养尊处优的曹定坤以往从来没受过这种罪,以至于疼到面部痉挛,嘴唇剧烈颤抖,甚至连正常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自然没办法立刻将湛先生这三个字与「Z」组织的湛云舟联系在一起。
但他却已经发现了,邵闻霄从露面至今都没看过他一眼,好像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
这种被人当作垃圾一样忽视的感觉反而让曹定坤心头从原本的惊惧,转而涌起一阵绝处逢生的狂喜。
于是他强忍疼痛,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涕泗横流,挣扎着想要伸手去抓邵闻霄的裤脚,恳求邵闻霄饶他一命,反正他的命对邵闻霄来说无关紧要,他可以离开新京,离开华夏联盟,可以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跟邵闻霄作对……
然而就在手指快要碰到邵闻霄裤脚的瞬间——
“砰”地一声,又是一颗子弹斜擦过脸颊射进地板,火星四溅。
曹定坤骤然一僵,冷汗顺着扭曲的脸滑下,手指也悬在半空中,连动都不敢动弹一下,身体却像筛糠,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自然也不敢去看究竟是谁从他身后开的这一枪,更不敢再碰邵闻霄一下。
毕竟这一枪警告的寓意明显,要是稍微偏一点,他的脑袋就要当场被人打爆了。
邵闻霄却很清楚。
他的目光先是从曹定坤那双沾着黏腻血迹看起来有些恶心的手上扫过一秒,然后望向在瞬息之间完成瞄准和射击动作的庄继,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还是生气,却难免多出了一点想笑,和难以言喻的情绪。
庄继也望向他。
这时候被庄继那一枪吓得浑身发抖,连爬都爬不起来的曹定坤已经被莫衡示意手下的Alpha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抓起来了。
很快,「Z」的人跟邵闻霄的保镖均远远退开,邵闻霄跟庄继相隔着几步的距离,面对面站着。
两人都没立刻说话。
因此,亮如白昼的废弃厂房一时间显得异常安静。
邵闻霄漆黑的目光始终落在庄继身上。
庄继看不透他眼底蕴藏的情绪,既渴望被他长长久久地看进眼里,又害怕被他这样注视,于是率先移开了视线。过了一会儿似乎是不想再继续气氛微妙地僵持下去,才重新望向邵闻霄:“邵先生不如直说想怎么样。”
很冷静的语气。
听起来像是直截了当地认了罪,却又摆出一副肆无忌惮、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邵闻霄心头刚刚压下去的那团火又有了一点要烧起来的趋势。
“既然你问我想怎么样,”他冷笑了一声,反问:“那湛先生的意思是不是不论我开出什么价码你都照给,然后我们就可以把之前你隐瞒身份骗我又人间蒸发的事一笔勾销?”
庄继极其轻微地顿了一秒,舔了舔嘴唇说:“是啊。”
“如果我出得起的话。”
眯起眼睛,有那么一瞬间,邵闻霄是真的想在这里动手把庄继掐死。
不过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也没有任何想跟他谈所谓价码的意思,邵闻霄直接换了话题,单刀直入:“那湛先生不如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杀曹定坤?”
“……”
庄继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望向邵闻霄,反问:“那邵先生又为什么绕这么大个弯子,专程给我设局?”
他没避讳自己掉进邵闻霄陷阱这个事实。
却要邵闻霄先回答自己这么做的初衷。
邵闻霄深深注视着他,也没立刻说话。
因为他想逼他庄继出现,想抓住他,想好好惩罚他——
还想再一次确认庄继是不是真的在意他,是不是在意他在意到了极点,是不是舍不得他受伤,是不是永远都会扮演那个藏在暗处守护公主的骑士。
多幼稚。
而且邵闻霄向来贯彻做戏就要做全套的原则,哪怕所有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奠基仪式当天从对面高楼射出来的那一枪依然正中邵闻霄的肩膀。
然而这将近半个月时间,哪怕他始终没有修改公寓密码,哪怕他刻意留出了明显的安保漏洞,庄继也没有丝毫要亲自露面的意思。
仅仅只是派了一个像狗仔一样鬼鬼祟祟的Alpha藏在暗处跟踪。
一股火气憋在邵闻霄心里,却在得知「Z」正在追查曹定坤下落时,随即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想,庄继是个傻瓜吗?
有他这么喜欢人,暗恋人的吗?
终于,邵闻霄居高临下,面色很淡道:“因为我想知道湛先生出现在我身边的目的。”
他想,只要庄继看着他的眼睛亲口承认喜欢他,那么邵闻霄就可以在惩罚结束以后手把手教他。
教他该如何正确喜欢一个人,教他不要当躲在阴影里做好事不留名的无名英雄,教他想跟谁在一起,就要光明正大,持之以恒,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轻易放弃。
或许是知道这个问题今天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了。
于是庄继果然给了邵闻霄肯定的答案。
他甚至连思考都没有就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邵闻霄一顿,继而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然而就在他深吸口气,准备上前一步,直接把人拽进自己怀里的时候,庄继看着他的眼睛,又用很轻的声音说:“但我以后不会了。”
邵闻霄又是一顿。
“……”
怔了怔,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庄继,瞳孔微缩,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庄继也看着邵闻霄。
用那种,让邵闻霄觉得很熟悉,也很专注,很眷恋的眼神看着他。
以往庄继只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邵闻霄就会忍不住吻上去,直到这双漂亮的眼睛彻底为他沾染上情欲的红。
然而这一刻,这种眼神却莫名多了一点隐约让邵闻霄觉得不适以及心脏下沉的味道,好像庄继在顷刻间作出了某种决定,才会重新不加掩饰地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好像在珍惜他们最后相处的时间。
好像想通过这种方式深刻铭记邵闻霄的脸。
然而没等邵闻霄继续开口,庄继已经抢先直视他的眼睛,非常缓慢地说:“邵先生应该没想到吧。”
“我也想起了上辈子发生的事。”
庄继的声音很轻,可落在邵闻霄耳朵里却好像炸雷。
他眸心骤然紧缩,整个人都像是被定住了。
庄继扯了扯嘴角,“就在邵先生那天在电话里说有事要当面跟我谈之后。”
当然,截至目前,庄继也仅仅只是想起了Q大捐赠仪式当天发生的与这辈子截然不同的一切,以及他以情人身份待在邵闻霄身边那三年的一些极其有限的点滴,还有最终他们结束的场景。
虽然不多。
虽然只有部分。
但也足够庄继通过那些碎片,拼凑出上辈子他跟邵闻霄之间发生的种种,并且通过那些支离破碎的种种,推导出邵闻霄同样拥有上辈子记忆的事实。
“虽然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重生,但这辈子邵先生应该从来没想过要跟我在一起吧?”
庄继冲邵闻霄笑笑,“毕竟你当时说我越界了。”
“……”
万万没想到上辈子射出的回旋镖有朝一日还能扎在自己身上,邵闻霄皱起眉头,但没立刻说话。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面无表情地等待庄继继续剖白。
庄继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在沉默片刻后继续说:“我猜测你应该是在跟陈允执吃饭那天,意外发现了我的身份,所以才突然改变了主意。”
Lyra发来的监控视频,庄继来来回回看了上百遍,才终于从邵闻霄一闪而过的微表情中确认,在他和莫衡一起从电梯厅里走出来时,邵闻霄脸上闪过的分明是震惊、荒谬、愤怒以及啼笑皆非的情绪。
换言之,邵闻霄应该是这辈子,那一刻,才知道他的身份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才发现他其实是「Z」幕后真正的当家人。
“这辈子实在太好了。”
庄继揉了揉鼻尖,“好到我一度怀疑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为什么能让从来都不喜欢被信息素控制的邵先生一见钟情,为什么能直接登堂入室住进你的公寓,被你毫不避讳光明正大地介绍给身边所有人认识。”
“好到……”庄继勾了勾嘴角,“好到哪怕我意识到自己身份早就暴露的那一刻,依然心跳加速,认真思考我们是不是真的能有以后。”
“然后呢,”邵闻霄意味不明地问:“恢复上辈子的记忆以后就不这么想了吗?”
“对啊。”
庄继看着他,声音很轻,也很无奈地说:“毕竟邵先生从来都不需要爱情,也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不是吗?”
“多余的感情对你来说只是一种负累。”
“况且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庄继望着邵闻霄的眼睛还是很大,很黑,很圆,但眼周泛着很浅的红色,并不明显,却因为他们头顶亮如白昼的工业灯导致无所遁形,被邵闻霄看得清清楚楚。
这让邵闻霄有些难以呼吸,控制不住想做点什么。
只不过知道庄继的话还没说完,所以他压抑着某种情绪,自始至终都非常平静地站着,顺势问了一句:“你知道什么?”
“邵先生愿意花时间陪我演这么久的戏,其实是因为生气和愤怒吧?”
“不能接受自己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所以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心头那团在邵闻霄五脏六腑中熊熊燃烧的火终于有了一点压制不住的迹象。
“是又怎么样,”他冷笑一声,“你想表达什么?”
“庄继——”
邵闻霄终于叫回这个他熟悉并且顺口的名字,居高临下地垂眼看他,不错过庄继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一字一顿地问:“你隐瞒身份欺骗我三年,一朝发现真相,难道我不该生气吗?难道我不该想办法惩罚你吗?”
从来没有人能在邵闻霄面前撒下这种弥天大谎。
也从来没有人让能让邵闻霄产生这么剧烈的情绪波动。
庄继看着他停顿了两秒钟,轻声说:“所以我知道错了啊。”
邵闻霄又是一滞。
他看到庄继在沉默片刻后,眼睛比方才更红了,但声音却依旧平稳,“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
他没看邵闻霄的眼睛,说:“让邵先生不高兴的事情,我以后不会再做了。”
“我不会再越界,也不会再打扰你,”庄继又静了一会儿,终于重新望向邵闻霄,眨了眨眼睛,像从前一样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从今以后我就在邵先生面前彻底消失,好不好?”
好得不能再好了。
反正邵闻霄是自始自终都认为所谓的爱情一无是处。更何况真心瞬息万变,信息素与荷尔蒙更是一种只会让人失控、并且沦为被动的东西。
他既可以借此机会狠狠惩罚庄继,让他伤心,看他痛苦,邵闻霄自己也不必动辄陷入情绪危机而不可自拔。
邵闻霄几乎要把“好”字说出口。
可当他居高临下看着庄继的脸,抬手捏着他的下巴,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却是:“我有时候甚至怀疑你是不是故意在惹我生气。”
“你说你知道,”邵闻霄问:“庄同学,我请问你知道什么?”
“是。”
“知道跟陈允执吃饭那天,当我发现你的真实身份其实是「Z」的幕后当家人以后是什么感受吗?”
邵闻霄很深地看着他,一字一顿:“我当时恨不得一枪直接崩掉你的脑袋。”
听见邵闻霄这么说,庄继下意识扯了扯嘴角,又张了张口。
然而邵闻霄没准备给他说话的机会。
反正说出来的都是不中听的话,不说也罢。
他话锋一转,平而直地审视着庄继,停顿了近半分钟才继续道:“——可是爱具有惯性。”
陡然听到这句话,似乎意识到什么,庄继微微睁大眼睛,看起来有些怔愣。
这让邵闻霄原本不平的心气稍微顺了一点。
他面无表情看着庄继:“我认为爱情是多余的,却还是陷入了爱情。”
“我发现你从头到尾都在说谎,却还是控制不住被湛云舟牵动心神。”
不知道怎么就被逼出真心话的邵闻霄看着庄继的眼睛尤不满足,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又重复了一遍:“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告诉我,我们连坦诚相待都没有过,你又能知道什么?”

这句话说完以后,邵闻霄便松开了掐着庄继下巴的手。
庄继还停留在邵闻霄那句“爱具有惯性”没反应过来,邵闻霄就已经做出了转身准备离开的姿势。
误会需要及时澄清。
适度的教育和惩罚也必不可少。
然而就在他面无表情转身那一刻,庄继的动作已经先于意识上前一步,反过来抓住了邵闻霄的手腕。
邵闻霄回头望他,语气平静:“湛先生拉着我做什么?”
庄继喉咙滚动了一下,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半晌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邵闻霄,用很轻的声音问:“是真的吗?”
——是真的吗。
这句话,自从这辈子邵闻霄改变剧本以后庄继好像问过很多次。
邵闻霄表示愿意接受他的暗恋,并准备和他在互相了解后发展成长期稳定关系的时候他问。
邵闻霄准备带他进入自己的私人社交圈,并明确告诉他自己从来都不缺情人或者炮友的时候他也问。
老实说,哪怕童年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哪怕在母亲去世以后,邵闻霄便再也没有过过一天轻松或者简单的生活。
但不可以否认的是,他的外形、家世、等级以及身份组合起来,让他几乎站在整个华夏联盟的顶端,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无数人。
因此,邵闻霄获得许多东西都比旁人要简单很多,例如权势、财富、敬畏、仰慕……他不需要向任何人反复确认什么。
换做从前的他,大概也完全无法共情这种不能确定的惶恐。
而且邵闻霄不是傻子。
相反,他非常敏锐,从来不会错过任何细节。
冷静下来以后,他能看出庄继方才所说的那番话一定有部分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当察觉到邵闻霄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极有可能存在转机之后,庄继在跟他玩以退为进的把戏,故意说自己可以永远从他面前消失,想通过这种方式试探邵闻霄的反应,确认邵闻霄真正的心意。
庄继心里想的大概是——反正事情不可能再坏了,不如抓住机会赌一把。
邵闻霄也的确是在某一个瞬间真正被庄继气到七窍生烟。
但此时此刻,近距离跟庄继对视,看着他那双通红的、怔愣的、忐忑的、迫切的眼睛。
邵闻霄发现庄继之前人间蒸发是真,现在以退为进是真,可实际上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镇定和洒脱也是真的。
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人,邵闻霄忽然意识到一个最核心也最关键的问题——
庄继敢于欺骗邵闻霄,敢于试探邵闻霄,甚至敢于和邵闻霄针锋相对,玩那些火花四溅的游戏,并且不害怕承担任何后果,不后悔付出任何代价。
可他其实不敢确定自己是真的被爱。
甚至就算邵闻霄给出的信号已经这么明显,他依然无法立刻感受到被回应的纯粹欣喜。
这大概是因为此刻庄继在一个并不合适的时间节点突然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因为邵闻霄上辈子没有做好。
因为在庄继看来,邵闻霄在这段关系中应该拥有绝对的主导权,庄继认为自己应该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这种认知让邵闻霄再一次感到心火旺盛。
同时胸口也微微滞涩。
他想,可在感情当中,谁又能永远占据上风呢?
还是那句话,有问题就要解决。
于是停顿片刻,邵闻霄直接回答了庄继的问题:“当然,我从来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庄继的胸口陡然间剧烈起伏了一下,扣住邵闻霄手腕的力道也逐渐加大。
邵闻霄无视了这一点,像感觉不到疼一样:“但你不是已经决定放弃了吗,湛先生。”
“自以为很了解我,说不会再越界,也不会再打扰我,要在我面前彻底消失。”
邵闻霄居高临下,垂眼看着庄继,面色平淡:“看你想改头换面来到我身边就来到我身边,想人间蒸发就人间蒸发,想结束就结束的样子,我认为湛先生大概也没那么喜欢我吧。”
“还是说你的喜欢其实是一种不需要联网的单机游戏?”
“你应该知道,我向来是一个非常绅士也非常民主的人。”
“我虽然承认重生以后我反而看清了自己,意识到这辈子我依然无法自拔地为你感到心动,”邵闻霄顿了一下,漆黑的目光扫过庄继的整张脸:“但湛先生如果不愿意相信我的话,或者已经做出了无法改变的决定,坚持想一个人玩这种别出心裁的单机游戏——”
庄继可以拿话激他,他就不可以激庄继吗?
既然真心话需要试探和刺激才能说出口,那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不过邵闻霄的话还没有说完,眸色变得很黑很沉,眼眶也变得很红很湿的庄继就拽着他的领带,带着某种汹涌难明,满到快要溢出来的情绪,重重吻了上来。
邵闻霄动作蓦地一顿。
庄继这个吻几乎是撞上来的,牙齿磕碰,呼吸紊乱,几乎没有任何技巧或者章法可言。
只有迫切的、汹涌的、不顾一切的渴望和占有欲望。
事实上,庄继也确实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只不过当胸口被填满,喉咙被堵住,便只能用肢体语言来表达情绪。
天知道恢复前世记忆的那一刻,庄继的心沉入了多深的谷底。
爱是永不满足的深渊。
从试探性地靠近,以为只偷一段时间就能满足,到后来想要更多,想要永远。
可上辈子他费尽心机也没有成功。
原以为这辈子大概率也没什么希望,却没想到竟然会真的遇到奇迹般的柳暗花明和峰回路转。
邵闻霄没有要推开他的意思,但也没有像从前一样立刻搂紧他的腰反客为主深入回应。
庄继不在意。
他只在意邵闻霄刚才说过的话。
无法自拔。
是真的。
这就足够了。
最后,当馥郁的玫瑰花香再一次跟乌木、檀香的信息素味道混合在一起,庄继终于拉开了一点跟邵闻霄之间的距离,喘息着看着邵闻霄的眼睛,说:“我爱你。”
“……”邵闻霄顿了顿。
“刚才我说的那些话有一半都是假的。”
“我发现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曹定坤,都是你给我设的局,”庄继喉结滚了滚,“所以我想再赌一次。”
“反正结果不可能比之前更坏了。”
庄继说了跟邵闻霄原先猜测的一样的话。
邵闻霄审视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就觉得这个人倒也没有他之前想的那么冥顽不灵,无可救药。
于是他终于将庄继拽到怀里,用力将他的腰身勒得很紧,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沉声命令:“再说一遍。”
庄继胸口再次起伏了一下,没犹豫,用黝黑的眼睛一错不错地跟邵闻霄对视,“我爱你。”
邵闻霄却挑起眉头,对他口中的爱提出了质疑:“可是我觉得你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正确去爱一个人。”
庄继张了张口,有点想说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邵闻霄又说:“虽然我在这方面也没有任何经验,但我认为,真正的爱应该不是挂在嘴上说说而已的名词,对不对?”
两人双目对视。
庄继的心脏在这一刻跳得很快,不由自主顺着邵闻霄的话“嗯”了一声。
邵闻霄便继续道:“而且,爱是不是应该坦诚相待,开诚布公?”
庄继隐约已经猜到邵闻霄要说什么,看着他再次“嗯”了一声。
“当然远不止这些。”
“还包括坚持不懈,持之以恒,换位思考,不猜忌,不试探,有问题及时沟通,”邵闻霄掐着庄继的下巴,“湛先生认可吗?”
庄继有点想笑,但眼眶却控制不止微微发酸。
他点了点头,轻轻说:“认可。”
邵闻霄还想再补充点什么,又觉得一口气说得太多,庄继大概率消化不了,于是垂眼看他,停顿了片刻道:“鉴于我们两个在这方面同样缺乏经验,所以接下来可以互相监督,共同成长。”
“我会为我上辈子的迟钝和后知后觉作出充分的补偿。”
“但是——”
“湛先生用假身份欺骗我,人间蒸发,刚才又试图算计我的事,也必须要接受惩罚。”
邵闻霄像坐在谈判桌上一样问他:“公平吗?”
两人距离极近,几乎鼻息相缠。
庄继不想在这种时候煞风景,说什么“你是真的喜欢我吗”或者“我是不是在做梦”之类的废话。
因为他在邵闻霄的眼里看到了全部的自己,也看到了无与伦比的认真与苛刻。
好像不允许庄继否定。
也不接受庄继拒绝。
于是庄继很轻地吸了口气,说“公平”,感受到邵闻霄的拇指按在他的嘴唇上,用了些许力气,眯起眼睛道:“那湛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做?”
邵闻霄要庄继亲口作出承诺,承诺再也不会对他撒谎,再也不随便消失,承诺他会好好跟他一起学会怎样正确地爱一个人。
然而庄继看着邵闻霄的眼睛,在停顿片刻后再一次仰头吻上了邵闻霄的嘴唇。
“……”
因为他这一次的动作很轻柔也很认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导致邵闻霄的心弦也被这个轻柔的吻拨动了一下。
所以他没有像刚才那次一样无动于衷,而是终于搂紧庄继的腰,反客为主,给了他并不怎么温柔地回应。
只不过这个废弃工厂的环境实在太差,在接吻时邵闻霄的力气又实在太大。
将庄继抵在墙壁上接吻,并习惯用手垫在他的后脑勺上时,注意到灰尘和龟裂墙皮有往他们脚下和身上掉落的迹象。
邵闻霄:“……”
虽然算不上有洁癖,但除了少年时代被绑架那次,便没有在这种不讲究的地方待过的邵闻霄并没有将这个吻持续太久,也非常及时收回了另外一只伸进庄继下衣摆里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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