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重生手册(快穿)by余芽呀
余芽呀  发于:2025年09月18日

关灯
护眼

戚许终于哑声开口叫了下:“小叔叔。”
虞青砚勾起嘴角笑了,看着戚许的眼睛回应他:“小叔叔在呢。”
戚许又叫:“虞青砚。”
“叫谁呢你,”虞青砚眼睛里依然带着笑,然后抬起下巴看他:“没大没小。”
戚许在沉默片刻之后终于抵挡不住山呼海啸般朝他席卷而来的浓重情绪,不受控制将虞青砚重重抱进怀里。
戚许的手劲本来就大,更遑论是这种七情上头的时候,虞青砚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被他给勒断了,骨肉生疼。
但他没有出声,同时伸手也搂住了戚许,紧紧的。他们肩膀挨着肩膀,胸口贴着胸口,连心跳的声音都融合在一起。
这个晚上,他们保持同一个姿势在沙发上抱了近十分钟,直到虞青砚的胳膊实在酸得不行有点撑不住了才终于放开。
戚许没再说什么惹虞青砚生气或者破坏气氛的消极话,虞青砚也没逼他,而是用食指在戚许脸上刮了一下:“我知道心结不是一天就能解开的,也知道你害怕会再次发生像上辈子一样的事。”
他很想让戚许自私一点,多爱自己一点,不要被以别人为中心的恐惧吞噬,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那个小男孩不是说过吗,写在心愿卡上的愿望都会实现的。”虞青砚说:“这辈子我肯定健康平安,长命百岁。”
“戚许,”虞青砚顿了顿,“别害怕。”
戚许几乎一整个晚上都没睡觉,脑子里全是虞青砚对他说的这些话。
要知道,从他重生以后决定远离虞青砚的那一刻起,哪怕内心饱受煎熬,依然坚持用前世那些痛苦与阴影给自己建造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囚牢,固步自封。
然而虞青砚却仅仅只用了几句话、一个亲吻和一个拥抱,就将他原本铜墙铁壁般的自制力消解大半。
让他忍不住想上前一步。
忍不住想握住虞青砚的手。
忍不住想再相信一次对他从来不留情面的命运,想试试看能不能重新拥有那个让他渴望至极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戚许无声扯了扯嘴角。
他想——我果然还是贪婪又自私。
大概从他没忍住选择跟虞青砚剖白前世所有的那一刻,心里藏得最深的就是这个念头——他还是想跟虞青砚在一起,舍不得放手,舍不得远离。
即使上辈子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尤在眼前,他还是近乎无耻地将选择权交到虞青砚手里,利用了他的心软,拉着虞青砚拿自己的生命跟他冒险。
因为心里有事的缘故,戚许在第二天在工作时话更少了,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沉默,但工作效率看起来却跟平常没什么区别。
他上午先是正常带团队到ECALT中国刊总部跟杂志社那边围绕下周即将拍摄的新年封主题开了初步会议沟通,下午将闻卓他在棚内拍摄的所有照片做了初筛,删除明显废片,然后让小乐把初筛过后的照片小样发送给闻卓阳团队,确定大致的精修方向。
然后将自己关进办公室里,根据上午开会定下来的拍摄主题,构思双影帝封面照的细化创意方案。
戚许在团队中的角色其实有点类似于电影导演。
每一次拍摄百分之九十的核心概念都由他亲自提出,分镜稿一般也都由他亲自手绘。
国外有很多媒体夸他的创意总是层出不穷,又独树一帜,总能选中一个刁钻的角度让人耳目一新,仿佛灵感永远都不会枯竭,不论何种主题,永远都能给大众带来极为新鲜且震撼的视觉效果。
可今天在沙发上坐了近四个小时,戚许最终还是把手中的触控笔和平板电脑放到一边。
不为别的。
实在是……在一目十行看完杂志社收集的所有艺人资料以后,忍不住觉得有点羡慕。
或者说,很羡慕,非常非常羡慕。
ECALT中国版新年刊杂志封面的含金量仅次于九月刊,所以杂志社那边费了很大功夫,才能邀请来两位备受瞩目的双影帝组合加入拍摄。
之前听小乐说的时候戚许还没太在意,直到深入研究过艺人资料才忽然发现——这对双影帝组合的同性情侣之间,也隔着十几岁的年龄差。
前不久他们刚刚走过七年之痒。
因为在互联网上愈发低调,还有不良媒体为了流量发通稿揣测他们是不是早就已经分道扬镳或者各玩各的,一时间再度引发诸多关注。
然而那位叫刑霁的年轻影帝则直接在纪念日当天发了一条微博回应——
他在自己胸口最贴近心脏的位置,用草书纹了三个字,那是他爱人的名字。
“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他说,“我只会越来越爱沈易琮。”
沈易琮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很快点赞了刑霁的微博,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时这件事直接登上热搜第一,CP粉再次尖叫狂欢,无数人纷纷涌到刑霁微博下面打卡,热闹非凡。
很直接,很坚定,很热烈。
用平板翻看这些资料的时候戚许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脑海中全部全部全部都是虞青砚的脸。
他忍不住想,要是没有上辈子那些破事,要是没有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要是命运对他能稍微友好一点……他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差。
他一样可以给虞青砚毫不逊色的,人尽皆知的,同样直接、坚定和热烈的爱,而不是现在这种,连他自己都觉得纠结可笑又矛盾的犹豫和躲避。
戚许保持同一个姿势在原地坐了很久,直到外面的天彻底暗了下来,他才起身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洗完脸以后他强迫自己尽快进入工作状态,然而尝试了半个小时以后还是不行。
他发现,他很难在情绪极度压抑的情况下,为别人创造一个完美无缺的幸福场景,非常烦躁。
这种状态其实很不专业。
但戚许也没有办法。
就在他准备出去抽根烟冷静冷静的时候,刚刚在附近参加完一场品牌活动,收工顺路拐到戚许临时办公室的闻卓阳来了。
要知道闻卓阳这个人从小好奇心就强,再加上跟戚许的关系,要不是昨天那件事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他真的会抓心挠肝睡不好觉。
于是,推开办公室的门闻卓阳二话不说往戚许面前一坐:“你昨天在电话里可是跟我说好了明天说,现在明天到了。”
“……”戚许回过神来:“说什么?”
“卧槽,你还跟我装,”闻卓阳瞪着眼看他:“还有什么?当然是那束花啊!还有我虞哥!”
戚许没立刻说话。
他忍不住回忆他在摄影棚收到那束花的时候是什么心情?难以自抑的悸动、欣喜,胸口像被羽毛轻轻拂过,传来非常清晰的痒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忍住在闻卓阳以及工作室众人面前说出了虞青砚的名字。
而现在……
戚许静了片刻。
因为室内不好抽烟,他从办公桌上拿了颗薄荷糖剥开放进嘴里,闻卓阳见他半晌不说话简直要急死,“你快说啊!你跟我虞哥到底什么什么关系?”
闻卓阳到现在还觉得这件事情实在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好像确实存在诸多端倪。
要知道戚许这几年来看着跟个自闭症似的,对谁都爱搭不理,情绪更是像被冰箱冻住了一样,完全没有起伏,整天就只知道挣钱挣钱挣钱,工作工作工作。
唯独在虞青砚面前,闻卓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挺微妙的,就好像——戚许突然活过来了?
会皱眉,会紧张,会担心,甚至连平时的话都变多了,多了很多正常人会有的情绪。
而且闻卓阳之前还觉得奇怪。
他曾经注意过,只要有虞青砚在的地方,戚许就鲜少会看其他人,目光似乎无时无刻都落在虞青砚身上。
当时只当是戚许跟小叔叔关系很好,完全没有多想,现如今重新回忆起来……
闻卓阳“操”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凑到戚许面前道:“说说呗,你这是到底是暗恋多年终于修成正果啊,还是老情人死灰复燃啊?”
戚许:“……”
老实说两个猜测听起来都很扯淡,但硬要说好像又都能扯上那么一丁点儿关系。
他顿了一下,喉结微滚,在片刻后回答:“都不是”。
“怎么可能?我现在回忆起来你跟我虞哥那个相处氛围——”闻卓阳对自己的猜测坚信不疑,正准备跟戚许好好掰扯掰扯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从外面被人从外面打开,动静还挺大。
闻卓阳下意识回头望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还没反应过来,原本坐在办公桌前的戚许已经站了起来。
看清来人,闻卓阳也迅速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跟着站起来咳嗽一声:“……虞哥好。”
虞青砚看了他一眼,然后定定望向戚许。
戚许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虞青砚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想都不想立刻开口道:“怎么了?”
虞青砚隔着四五米的距离看着戚许,忽然就有点想笑。
他发现戚许对他的情绪好像一直都很敏锐,无时无刻,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变化和异常。
于是胸口那种有如刀割般的痛感稍微减轻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
顾不得去管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外人,虞青砚一步步走到戚许面前。
也正是因为虞青砚走近了戚许才彻底看清他的表情——虞青砚眼底不知道为什么也布满了血丝,可分明今天早上还好好的。
戚许眉头瞬间皱起来,有些紧张,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闻卓阳在旁边看着,莫名就觉得自己特别多余,只能默默坐原位,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虞青砚没有立刻回答戚许的问题,而是静静看了戚许接近半分钟的时间,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戚许。”
戚许跟他对视,心跳不知道为什么倏忽跳快了一点。
“之前答应过做完那件事回来就跟你在一起,”虞青砚看着戚许的眼睛,静默片刻后扯起嘴角笑笑:“现在我回来了。”
“……”戚许闻言狠狠怔了一下。
这个眼神。
这个语气。
“小叔叔,”戚许不敢往自己猜测的方向去想,但心跳声已经先于理智,在顷刻间震耳欲聋,他下意识往虞青砚那边走了一步:“你……”
“我什么?”
“我还想问你,”虞青砚道,“为什么昨天晚上话只说一半,为什么不告诉我之后发生的事,为什么……”
虞青砚忽然有点说不下去,表情也没刚才那么淡然,他偏过头去静了两秒,才重新看向戚许:“你是觉得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吗?”

虞青砚上午去了一趟许岚所在的郊区公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这一趟,或许是因为听戚许讲了上辈子发生的事,又或许是因为知道了他上辈子曾意外死在那里……总之,心里好像有一个很强烈的念头从昨晚开始就始终驱动着他。
于是虞青砚换了套整整齐齐的衣服,又在楼下的花店买了束白色的绣球。
本来是准备直接去的,但坐进车里系安全带的时候脑海中忽然浮现了戚许那双痛苦又后怕的眼睛。
他动作顿了一下,虽然清楚这辈子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但想了想还是给江珩打了个电话。
就当是让戚许安心吧。
车子开进墓园的时候是上午十点。
室外温度虽然很低,但这个季节的北京总是晴朗,阳光倾泻而下,将整个墓园都镀上一层柔和的暖黄色,一座座墓碑沉默地伫立,松柏的枝叶在上面投下细碎的影子,看起来非常宁静。
虞青砚让江珩在车里等,他独自一人拿着绣球花,轻车熟路迈上台阶,停在南面一座熟悉的墓碑前。
墓碑上女人五官跟戚许隐约有相似的地方,穿一身白大褂,笑容灿烂又开朗,仿佛能驱散人内心所有的阴霾。
照片下面还刻有许岚当初参与抗洪救灾,因公殉职的事迹简介。
虞青砚把花放在墓碑前,然后把提前准备好的湿巾拿出来,仔仔细细把墓碑擦过一遍,确认一点灰尘都没有之后,虞青砚重新站直了,对着许岚的照片叫了一声岚姐。
其实哪怕没有上辈子的记忆,虞青砚依然能想象出他上辈子来到这里究竟想说些什么。
因为对比戚许而言,虞青砚是大人,是长辈,是那个本应该更理性更克制,更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人。
所以他想跟许岚说声对不起。
再聊一聊他为什么会对戚许心动。
然后告诉许岚,他可能要把戚许拐到一条没那么好走的路上去了,希望许岚能原谅他,也希望许岚不要责怪戚许。
还想说这条路虽然没那么好走,也没什么保障,但他会努力不让戚许后悔。
当然后悔了也没关系。
因为作为“大人”和“长辈”,戚许在他这里永远都拥有重新选择的权利。
当这些话在虞青砚的脑海中逐字逐句闪过一遍,墓碑上的许岚依然看着他,露出跟从前一样的微笑。
虞青砚也笑了一下,认认真真给许岚鞠了三个躬。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墓园忽然刮起了一阵干燥的风,将金黄色的银杏叶打着卷吹到他面前。
虞青砚下意识伸手接住这片叶子,抬眸却忽然感觉眼前的场景好像在转瞬之间发生了某种变化——
依旧是这座陵园,依旧是是许岚的墓碑,但当虞青砚回过头去看,墓碑前却好像多了一道身影。
……是他自己。
虞青砚瞳孔微缩,心脏跳动的声音也在这一刻逐渐加快。
他站在原地定定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在隐约间忽然产生了某种预感。
片刻之后,这种预感被他看到的场景验证——
他看到了戚许口中那个曾经死于非命的自己。
他看到自己把一束百合放在墓碑前,然后给许岚聚了个躬,在原地站了很久,像是在跟许岚无声地交流着什么。然后在他走神的时候,有个眼神阴鸷又不甘的男人从后面走近他,咬牙切齿朝他举起木棍……
这一刻,虞青砚好像跟前世的自己建立了清晰的共感。
他当时满口是血,满身也是血,倒在地上看着那个男人惊慌失措逃走的背影,却顾不得疼,也顾不上恨。
在感觉到意识和生命力都在快速流失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戚许怎么办。
……戚许该怎么办。
要是早知道那个男人是个易燃易爆炸的疯子,要是早知道他今天会出现这种意外,要是早知道他会死……
最后虞青砚闭上眼睛,有些无力地咽下满口血沫。
他意识涣散地想……不该跟戚许说那句话的。
不该说等把事情办完回去就跟戚许在一起,不该承诺当他男朋友,更不该让戚许等他。
他大概再也回不去了。
那现在这种情况。
那个从小就死心眼的孩子该去找谁履约?
虞青砚愣愣看着眼前的场景,下一秒画面陡转——
他看见了拿着手机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好像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的戚许。
戚许先是动了一下嘴唇,却没能出声,好像所有的语言能力都被冻结,所有字句都哽在喉咙口。
他喉结滚了又滚,最后握着手机非常茫然地问:“……怎么可能呢?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虞青砚在这一刻心疼到一塌糊涂。
他下意识想走到戚许身边,下意识想握住戚许的手,下意识想抱一抱他,然而没等他靠近,他竟然再一次……在戚许身边看到了本来应该死去的自己。
虞青砚怔了一下。
他看到戚许身边那个自己同样带着强烈的焦躁与心疼想要走上前去安慰他,然而却不知道为何根本碰不到戚许,等整个人都扑了个空,低下头才有些茫然地发现,他的手和身体竟然都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
这一刻。
虞青砚尘封的记忆终于松动起来,曾经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在这一刻纷纷扬扬重新涌进他的大脑,重新拼凑和组合,逐渐形成一副清晰而完整的拼图,映出无数过往。
……原来不止戚许一个人重生。
原来前世发生的种种,虞青砚也是记得的。
而且不仅仅是记得。
不知道是濒死那刻心中的惦念太深还是遗憾太过,他竟然在死后变成了灵魂的样子,重新回到了戚许身边。
只是戚许看不到他,也感受不到他。
他想起来他以灵魂的状态跟在戚许身边,陪他一起去法医鉴定中心认尸。
他记得戚许在看清白布覆盖下那张脸的瞬间,整个人都仿佛被一记重锤狠狠砸下,砸得几乎站立不稳,那双漆黑的眼睛流露出仓惶、空茫、无措等情绪。
记得戚许当时不受控制想要靠近他,想握住他,想抱紧他,却被公安机关以刑事案件尸体属于关键性证据不得随意触碰为由死死挡在白线之外。
记得戚许哑声叫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让他把眼睛睁开,一遍又一遍求他不要跟他开这种玩笑,记得戚许留在鉴定中心外面不肯离开,直到江珩带人过来强行把他拖走。
因为墓园以及沿途的各项监控设施完备,因此物证、口供皆在,案件告破的速度很快。
下葬的那天,天空非常应景地阴云密布,整个公墓都被笼罩在一片沉默和死寂当中,气氛极度压抑。
其他人都已经离开,虞青砚的墓碑前只剩下外公外婆、戚许以及江珩四个。
外婆眼睛发红,脸上都是泪痕,仍然不理解,想不通:“你说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青砚好端端地,怎么会遇到这种事?为什么会招惹上这种人?”
“好了,别哭了。”外公短短半个月时间也老了许久,满脸都是疲惫,扶着外婆说:“现在说什么用都没有。”
“我心里就是堵得慌!”外婆抹了把眼泪,过了片刻后低声道:“而且你说青砚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好端端地怎么会去墓园找岚岚呢?”
外公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只能深深叹了口气,再次拍了拍外婆的肩膀。
然而就在外公扶着外婆准备离开的时候,已经接近三天都没有说过话的戚许站在墓碑前终于开口说了话,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嘶哑。
他说:“是因为我。”
外公外婆包括江珩都望过来。
戚许看着墓碑上那张一如往常正挑起嘴角冲着他笑的英俊脸庞,过了半晌后闭了闭眼,近乎机械地说:“是我害死了小叔叔。”
江珩在旁边愣了一下:“说什么呢你。”
虞青砚当时心中立刻产生了某种不好的预感,他想让戚许闭嘴,想让戚许不要继续说下去。
可没办法,拦不住。
因为戚许根本听不见他说话,也看不到他存在。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戚许当着外公外婆的面将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和盘托出,把自己说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畜牲,说他在高考出分当天强迫了自己的小叔叔,囚禁了他整整五天,紧跟着又不知轻重惹上那个杀人凶手。
因为对方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将原本应该冲着他来的仇恨跟怒火全都发泄在虞青砚身上。
说到最后,戚许又自顾自重复了一遍:“……是我害死了虞青砚。”
当时墓园里的空气都随着他这番话凝固了。
时间也仿佛被静止了。
外公外婆跟江珩全都不敢置信地朝他望过来。
漫长的半分钟以后——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外公颤抖着手一巴掌打在戚许脸上,戚许当即被打得转过头去,嘴角几乎是瞬间就溢出了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说什么?”
“你再给我说一遍!”
当了十几年兵且一直坚持锻炼的外公力气大得惊人,不等戚许说话,压抑不住心中震惊与怒火的他又是一巴掌直接抽在戚许肩上:“你给我跪下!”
戚许沉默地跪下。
说完那些话以后,他再也没有开口,甚至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脸上的疼。
外婆不相信自己的外孙会是这种人,红着眼睛有些着急地问他刚才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问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一旁站着的江珩也狠狠皱起眉头。
戚许依然沉默。
于是,虞青砚紧接着看见平时好脾气的外婆也一巴掌打在戚许肩膀上,不断推他打他,用一种极度失望与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他,带着哭腔喊:“你在干什么,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我们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你小叔叔这些年跟你没有血缘关系还对你这么好,你是怎么回报他的?”
“畜牲!”
“你让我跟你外婆哪还有脸站在这儿!”
外公的眼睛里从来揉不得一点沙子,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当场把戚许打死在这里。
于是戚许身上又重重挨了一脚,眼看着外公抬起手来还要再打,终于反应过来的江珩连忙将老人拦住。
那天外公外婆是江珩送走的。
平安送到家后,戚许哑着嗓子跟江珩道了声谢,江珩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最后什么也没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戚许独自一人在虞青砚的墓碑前从天亮跪到天黑,又从天黑跪到天亮……整整两天,滴水滴米未尽。
虞青砚到现在都记得灵魂灵魂状态的他有多么焦虑,多么难过,多么心疼。
他气到想揪着戚许的衣领把人从地上扯起来,想让戚许立刻滚回去吃饭、睡觉、休息,想让戚许不要再这样糟践自己。
可是不行,不能,做不到。
他看见戚许低着头,满眼通红地注视着地上的某一个点,看着戚许在接近极限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晃了一下,看见戚许抬起头来望向墓碑上他的照片,看见戚许哑着嗓子叫他的名字。
“虞青砚……”
戚许咽下喉咙里的血沫,轻声问:“是不是我听你的话乖乖出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是不是因为我非要让你跟我在一起,才会把你害成这样。”
“你后不后悔……当初把我这个灾星领回去。”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他嘴唇动了一下,垂着头嗤笑:“……我有什么资格喜欢你。”
那一刻,分明是灵魂状态什么都碰不到也摸不着的虞青砚却真正体会到什么是万箭穿心。
他想起许岚牺牲时戚许的状态。
那时候戚许虽然同样因为所谓的命格之说以及那份报名表怀疑和责怪自己,但理智还在,知道许岚是在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道路上牺牲的,清楚许岚是死得其所,所以再怎么伤心难过,也不至于到绝望的地步。
他还可以被虞青砚一句“跟你无关”安抚住,逐渐摆脱那些泥沼一般的黑暗与阴影,带着许岚人生未完的那份继续成长。
可连他也不在了。
戚许该怎么向前?

虞青砚以灵魂状态在戚许身边待了五年。
那五年来,外公依然不愿意见到戚许,对这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老人来说,喜欢男人倒还是其次,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外孙竟然是个强奸犯,还是个根本不知道感恩对自己小叔叔下手的畜牲。
外婆虽然也对他失望透顶,但到底还是比外公心软,态度在戚许一次次上门给他们送东西的过程中逐渐软化。
甚至有一次,外婆忍不住抓住了戚许的手:“放下吧。”
“都这么长时间了,”外婆的眼睛再次有些红了,“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就算你做得再错,也该往前走了。”
“那件事要是实在改变不了,那就去找个男朋友,”外婆仰起头看着自己的外孙,声音几不可闻:“现在社会这么开明……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过下去吧?”
戚许什么也没说,弯下腰抱了下外婆,然后把东西放下走了。
虞青砚在一旁看着,那种钝刀子割肉一样的痛感再一次涌上心头。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戚许能放下,往前走,去过正常的生活,去认识新的朋友,哪怕是寻找新的爱人……
也总好过像现在这样,将所有罪责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活生生在鲜血与死亡中被剥去所有少年意气,用身边所有人的责骂和疏远来惩罚自己。
可就是因为他变成灵魂状态无时无刻都跟着戚许,才知道放下这件事对戚许来说究竟有多么困难。
因为虞青砚去世,戚许正常留在国内上大学。
他在大学期间加入了一支民间公益救援组织,在其他同学尽情享受青春与爱情美好的时候,他将所有的课余时间都拿出来参加训练,然后以志愿者的身份,夏天配合进行溺水者遗体捕捞、冬天进行山区雪灾或驴友失联搜救,甚至连一些大型灾难都冲在最前面。
救援队队长觉得他实在是太拼了,努力到连队里一些资深的老成员都感到佩服,于是有一回开玩笑问他为什么年纪轻轻跟不要命似的来做公益。
虞青砚当时就站在戚许身边,看着他沉默了很久,过了一会儿才垂眸扯了下嘴角说:“可能是因为我想多积点德。”
救援队队长以为他在开玩笑,拍着戚许的肩膀笑得更爽朗了。
然而只有虞青砚清楚——许岚生前很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所以戚许当志愿者参与救援,竭尽全力想帮助更多的人,他不怕吃苦,不怕受伤,甚至连死都不怕。
他是真的想在这辈子想多积点德,换虞青砚下辈子平安健康。
天知道那时候虞青砚有多么想抱一抱戚许,告诉他小叔叔一直在呢,让他歇一歇,停一停,不要把自己逼那么紧。
可是戚许听不到。
虞青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小心疼到大的孩子在日复一日中变得更加沉默,那种状态甚至比当初刚被许岚从戚明淮身边接回来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