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邯越仿佛生来就是管理公司的料子,三年时间,将季氏企业管理得蒸蒸日上。
眼见公司发展得如此出色,季承鸿也不再念叨着催他结婚了。
立冬当日,季邯越同时收到两份请帖——
元梓烜的婚宴请柬,和崔烨锦为儿子举办的十七岁生日宴邀约。
后者名义上是庆生,不过是朋友间的聚会。
按理说,婚礼更为郑重,但季邯越直接拒了,说公司走不开。
实际上去了Z城。
这几年他有点看不得别人幸福这种字眼。
当晚是在一家高档酒店吃的饭,圆桌坐满了人。
季邯越掀开眸子,发现对面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面,心里莫名的发堵。
“……”
他应该都拒绝的。
寇邢与是最后一个来的,据说是因为出差,马不停蹄赶回的Z城。
只剩季邯越旁边有个空座,寇邢与一屁股坐下了。
当年那事过后,他与寇邢与的交集少了很多,若非必要情况下,几乎不联系。
寇邢与突然转头望向他,目光灼灼,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季邯越觉得他是存心往枪口上撞,皮笑肉不笑,“好得很,不用你担心,最近刚谈成个项目,回报率相当可观。”
寇邢与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举起酒杯和崔烨锦碰了碰,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闷下。
擦了擦嘴角,手机忽地响了。
是视频通话,寇邢与没有避讳,按下了接听。
画面里是一个靠在床头的alpha,懒懒盯着屏幕,“明天要是回来,记得给小识买套乐高。”
说罢,又补充了句,“买不到就别回来了。”
季邯越没兴趣打探别人的事,但毕竟离得近,余光不小心瞥见了。
只听寇邢与立刻应承,语气少见的柔和,“放心,全系列都打包带回去。”
唐英叡鄙夷地看了寇邢与一眼,
“别放大话,乐高全系列一万多套,小识就是住在玩具房里也玩不过来。”
寇邢与压根对乐高不了解,试探性说,“那我就买一个系列的?”
“谁家买玩具成系列买?挑几套精品就行了,”唐英叡揉着眉心,
“挂了,你先吃饭吧。”
寇邢与点点头,语气不自觉放软,
“凌晨三点还有飞机,我已经买了票了,吃完饭就回来。”
挂断后,却发现季邯越表情有点难辨,“你和唐英叡还在一块儿?”
寇邢与没否认,低头问自己的助理乐高在哪儿买,一边应了声“嗯”。
心里某个尘封的名字突然冒了出来。
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垂下眼睫,声音有些发紧,
“那他知道,谢莫在哪里吗?”
三年没见,他本以为会随着时间推移,会逐渐淡忘那个omega。
可每当深夜,脑子里那个omega的身影,却越来越深刻。
像是早已渗进了骨缝里,无法拔除。
身前的酒杯被斟满了酒,寇邢与碰了一下,又将杯子递给季邯越。
季邯越斜睨他一眼,仰头将扎啤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下颌线滑落,滴进衣领也浑然不觉,重重放下杯子。
盯着寇邢与,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说辞,
“他知道吗?”
寇邢与移开视线,闪烁其词,“你根本没用心找。”
或许是急着买乐高,和众人碰了个杯后,寇邢与就着急走了。
季邯越瘫在椅背上,反复咀嚼对方那句“没仔细找”。
不可抑制的,联想到三年前,那个阻挠自己的alpha。
崔烨锦还在和自己老婆耳语,季邯越冷不丁问了一句,
“听说耿怀跟你关系不错,你知道三年前他在浪城做什么吗?”
耿怀总是神出鬼没,若不刻意打听,一般都不知道他的动向。
不过还没等崔烨锦说点什么,一旁的周铭赫忽地漫开了笑,当初说谢莫在浪城的,就是这个alpha。
周铭赫酒喝得有点多,说话也不知分寸,靠在弟弟肩膀,大着舌头道,
“怎么,那个小哑巴你还没找着啊?”
在座谁不知道季邯越在找人,并且找了三年都没有下落。
但谁都心知肚明,若不是被人有意藏匿,怎么可能连个omega都找不到。
既然季邯越问了,说明也察觉到了这点。
季邯越脸色有些难看,崔烨锦也没遮掩,
“Z城帮忙找过,没有线索,至于耿怀,他大部分时候都在黑山。”
除了周铭赫喝得大醉外,也许是郁闷烦躁,季邯越喝得也很多。
没有注意崔烨锦避重就轻的回答。
最后一口酒喝完,季邯越站起身,椅腿在地面拖出阵阵刺耳的“滋啦”声。
他一言不发,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夏益一直在外头等着,见着自家少爷拉开车门落座,下意识以为季邯越要回酒店。
却听见季邯越突然吩咐,“去浪城。”
夏益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砰——”地巨响,季邯越重重踹了下车门。
他泛红的耳尖还沾着酒气,抬高了音量:“我说去浪城!”
浪城是唯一一个没有仔细找的城市,或者说,那家耿氏旗下的酒店,没有仔细找。
所以在听到寇邢与的说词后,季邯越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浪城。
夏益硬着头皮答道,“少爷,连夜开车到天亮都不一定到......”
车里静了许久,季邯越双肘撑着膝盖,捂住脸不说话了。
只剩指缝间泄出压抑粗重的呼吸声。
夏益知道他是想那个omega了,叹了声气,打开车窗,让狭小空间内的酒气味散去。
车窗外已经有人出来了,周铭赫一摇一晃地挂在弟弟肩头,西装凌乱得没眼看,领带也歪了。
与他眉眼相似的男人索性蹲下,将他一把背起。
路过季邯越的座驾时,周铭赫突然扯开嗓子嚷了句什么,还口齿不清抬手打招呼。
季邯越循声望去,酒意被这聒噪搅得消散大半。
低声道,“帮我订最近去浪城的机票,去机场。”
夏益不敢忤逆季邯越的想法,等那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拐角,才发动车子。
————
“要不别上班了,咱们不缺那点钱,”唐英叡放缓脚步,跟谢莫并行走在街上。
三年前谢莫调理好身体出院后,执意要找个工作,搬离唐英叡的住所。
当时用手语比画着:“我们不是以前的那种关系了,再一起住,不合适。”
唐英叡反驳不了,况且寇邢与太过死皮赖脸,每天下了班就坐飞机来浪城。
他也狠不下心让寇邢与在外边睡。
尽管房子再大,几个人同在屋檐下,也很怪异。
只好在附近给谢莫找了个住所,为了怕他又去捡破烂,特意在周围打听一圈。
发现有个手语老师的职位——教先天聋哑儿童学手语,也算贴合谢莫的情况。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三年。
最近机构来了个新小孩,既是自闭症又是听力障碍,比普通孩子难教得多。
可偏偏所有老师里,这孩子只听谢莫的话。
而那孩子的父母,常常因工作原因忙到晚上十点多才来接人。
谢莫性子软,总不忍留孩子独自在教室,便次次陪着等。
唐英叡见他还在犹豫,朝前面蹦跳着吃棉花糖的小omega喊了声,
“小识,到叔叔这儿来。”
唐英叡本想拿小识当说辞——
小omega也才三岁,幼儿园放学后还要在机构陪谢莫待到十点多。
总这么熬着对身体不好。
谁知小识扭头瞪了唐英叡一眼,哼唧着回头跑到谢莫身边,攥紧他的手指奶声奶气喊,
“我就要跟爸爸待在一起!”
每次熬了夜,爸爸都会给他买好吃好玩的补偿,多好啊,他喜欢熬夜。
离回家的路有一小段距离,唐英叡都会把他们送回去后,再回自己家。
到了门口时,谢莫蹲下身子,与小识平视。
小omega眉眼长得很像他,性子却完全不像,拧巴得很。
他揉了揉小识毛茸茸的头顶,转身对唐英叡比手语,
“要是我回来晚,你就先把小识接去你那儿住吧。”
在浪城,谢莫最信任的人莫过于唐英叡。
也是唯一一个敢放心托付的对象。
只是刚比完,小识就猛地扑进谢莫怀里,肩膀一颤一颤,一个劲的摇头,
“不要不要不要!我要跟爸爸一起……”
衣领被蹭湿了大片,谢莫立马心疼得一塌糊涂,一边轻拍他的后背,一边又亲了亲omega哭得委屈的小脸。
再拉出一小段距离,跟他一下下比划着手势:“宝宝不哭,不会把你送走的。”
小识从几个月大就被唐英叡天天教手语。
如今三岁已经能看懂不少词汇,甚至能自己用简单手势表达了。
小识嘴还是鼓起,环住谢莫的脖颈,把脸埋进他颈窝,怎么说都不肯松手。
谢莫很无奈,唐英叡笑了一下,轻提着小识的衣领将他扯开。
再顺势穿过他的胳膊,将小识轻松架在臂弯里。
看着小识,唐英叡由衷感叹还好长得不是很像季邯越,不然只能闭眼带孩子了。
小识很气愤,以为自己要被带走,扑腾着要下来,
“叔叔不走!”
本意是想表达“自己不跟叔叔走”,唐英叡却故意捏了下他的脸,煞有介事道,
“我倒是不想走,但你爸爸可能不会同意。”
谢莫眉头蹙起,反复思考后最终妥协了,跟唐英叡比划道,
“我尽量早点回家,那个小孩,我让其他老师帮忙看着。”
已经是折中的办法了。
机构其实也有床,但小识属于在外就疯玩的类型。
只有回到家洗漱完才能静下心睡觉。
到底是从睁眼就照顾自己的叔叔,唐英叡要走的时候,小识扒着门板还有些不舍。
直到唐英叡说明早接他去上幼儿园,小识才眼睛一亮跟他挥手道别。
一到家,小识就变得懂事了。
虽然才三岁,但会自己搭着小板凳,等谢莫替他挤了牙膏后,拿着儿童牙刷有模有样的在嘴里捣鼓。
等看着谢莫刷完后,他也喝了口清水吐出来,然后转身朝谢莫张开双臂,
“爸爸抱我睡觉,我困啦。”
旺盛的精力被消耗完毕,小omega揉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谢莫心里一片柔软,抱着小识走向卧室。
将孩子轻轻放在床上后,他释放出安抚性信息素,小识很快就闭上眼睡熟了。
谢莫侧躺着,累了一天也有些困了。
刚打了个哈欠,就在马上要睡着时,小识突然变得不安起来,哼唧着朝他怀里钻。
他只好强打精神,不断释放信息素安抚怀里的幼崽,虽有效果,但不多。
他去问过医生,医生说小孩在成长期间不仅需要omega的安抚,也需要alpha父亲的信息素。
否则会导致小omega更容易焦虑烦躁。
白天唐英叡有时候会帮忙照顾,也会释放信息素安抚,小识倒是跟正常小o无异。
可一到夜里就没了辙——总不能让唐英叡深更半夜进房哄孩子。
更别说谢莫总看见他和另一个alpha走得很近,每天晚上都是一个房间。
谢莫虽不理解,但通过那alpha眼里的占有欲也明白了什么。
好在小识闹了一阵又沉沉睡去。
谢莫睁着眼望着天花板,藏在记忆深处的alpha轮廓,正随着夜色慢慢模糊。
机构是下午两点上课,所以唐英叡来的时候没敲门,直接用钥匙打开。
一进屋,就见小识背着小书包坐在沙发上。
衣服反穿着、左右脚鞋子不同色,见他进来就乖乖跳下来牵住他的手。
细声细气说,“爸爸在睡觉,小识不吵他。”
唐英叡嘴角抽了抽,也不用这么懂事吧。
蹲下身把孩子捞到腿上,一边重新整理衣服、换好成对的鞋子,才把人带出去。
小孩往往都这样,出门前都很兴奋。
可一想到去的是学校,就噎着找借口说饿了、肚子不舒服、手指疼,总之不想去了。
唐英叡只能把小omega抱起来,诱哄道,
“你寇叔叔给你买了一整套的乐高,就是电视上你最想要的玩具,等放学后就给你好不好。”
小识立马不闹挺了,忙不迭点头,“好!”
谁也没注意到,十米开外有个高大消沉的身影跟了上来。
alpha压低帽檐,冰寒的目光盯着唐英叡,以及在他怀里被逗得咯吱笑的孩子。
两个alpha,哪里来的小孩。
————
小识不想去幼儿园还有个原因。
别的小孩要么是爸爸和父亲,要么是妈妈和母亲,再或者是爸爸妈妈。
总之,没人像他一样,是爸爸和两个叔叔。
他偷偷问过最好的朋友,对方听完他家情况后,一本正经地说“那样不对”。
三岁孩子的三观尚未成型,一听“不正确”就急着找补。
于是他鼓起勇气,对自己关系最亲近的alpha——唐英叡,叫了声父亲。
对方明显僵硬了一下,勉强扯出个笑问他是谁教他那么说的。
不过还没等小识说什么,另一个alpha叔叔的表情却一下子沉了。
虽然没对他说一句重话,小识还是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
委屈巴巴的小omega转头跑去问老师,幸好老师温声细语地哄他,
“只要过得开心,什么样的家都很棒。”
在老师的温柔和朋友的指责中,小识陷入了纠结。
尤其是他的好朋友说他好看,趁其不备亲了他一口。
小识想起大人说“身上任何地方都不能让别的小朋友碰”。
直接一巴掌扇过去,把自己的好朋友扇跑了。
在学校没有了小朋友陪他玩,小识更不想去学校了。
但今天,为了乐高,他忍了。
闷闷不乐一个人搭积木,等老师终于宣布下课时,小识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唐英叡刚到门口,小识一眼就发现了他。
跟老师道了别后,雨后见晴地朝唐英叡的方向跑去。
可就在唐英叡伸手要接的瞬间,小识突然被另一个人拦腰抱起。
而后大步朝反方向走。
“放下孩子!”唐英叡立马发现不对劲,拔腿就追。
那人脚步飞快,怀里的小识也吓得直挣扎,睁着水润润的眼睛哭喊着要下去。
帽檐下的眸子没有温度可言,季邯越垂下眼,盯着怀里这个小omega。
那双眼睛、鼻梁,连哭起来都跟谢莫如出一辙。
再瞥见唐英叡疯了似的追来,季邯越胸腔里的火“腾”地烧到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大脑也在一瞬间丧失了思考能力,所以他找了谢莫三年,谢莫却和唐英叡重新在一起了?
季邯越咬紧下颌线,这个事实令他恨不得现在就转头将唐英叡杀了。
小omega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目光,吓得浑身一颤,哭得更凶了。
小手胡乱推着他的胸膛,嘴里哆嗦地叫着,
“呜……爸爸救我……”
快步冲到拐角后,短暂甩掉了唐英叡。
他迅速拉开那辆在浪城购置、停在路边的车门,将小omega安置进去。
副驾驶的车窗开了一小半,车子刚启动,唐英叡就冲上来抓住门把手,厉声道,
“开门!他妈的光天化日就敢抢小孩儿?!!!”
季邯越摘下帽子随意扔到后座,冷眼睨过去,毫不犹豫一脚油门踩到底。
被强劲冲力一带,唐英叡差点摔倒,慌忙扶住栏杆才不至于狼狈。
看着已经消失在车流里的车,唐英叡太阳穴狠狠一跳——季邯越竟然找到浪城了。
喘了口气,唐英叡摸出手机,给谢莫打了个电话。
季邯越一手抱着小孩,另一手扶着方向盘,眼底结着层冰似,目视前方。
浪城旅游量大,马路上挤满了车,稍有分神就可能酿成事故。
怀里的小omega被吓得惊慌失措,紧紧揪着季邯越的衣领,哭得快背过气去,
“爸爸……我要爸爸……”
稚嫩的哭喊声在密闭车厢里来回撞击,搅得空气都跟着颤栗。
季邯越深深吸气,理智逐渐回归,趁着红灯的间隙,他低眸看了眼怀里的小孩。
衣襟上沾满了泪水,小omega趴在他的怀里,通红的脸蛋沾着交错的水痕。
季邯越揉了揉眉心,忽然感觉到怀里的动静——小omega像是哭累了,仰起小脸,可怜的看着他。
这个小omega长得太像谢莫,简直能透过这张脸,看见谢莫的小时候。
尤其是那红通通的双眸,跟谢莫委屈时的神态别无二致。
季邯越胸口无端泛起一阵钝痛,阖了阖眼,冷硬的眉梢松缓下来。
他释放出安抚性信息素,干硬地捏了捏小omega的后颈,低声道,
“别哭了。”
这毫无温度的劝慰,却让小omega奇迹般安静了下来。
小识抽着鼻子,往他怀里蹭了蹭。
季邯越呼吸一滞,鬼使神差又散出更多信息素,浓郁的木质香裹住颤抖的小身子。
低头望去,小omega睫毛还挂着泪珠,却不再挣扎,只偶尔小声抽噎。
季邯越将小识放在副驾驶上,给他系上安全带,绿灯亮起,已经有车在后面按喇叭催促。
驶出拥堵路段后,季邯越突然打转向灯,将车停在一家挂满彩灯的玩具店前。
驾驶门打开,季邯越下车进了店。
几分钟后,抱着几只圆滚滚的毛绒兔子、小熊走了出来。
在季邯越印象里,omega都喜欢这种毛绒绒的东西。
或许是感受到那凶神恶煞的alpha叔叔没有恶意,小识的胆子也放大了几分。
气哼哼的别过脑袋,“我不喜欢。”
季邯越顶了顶上颚,也没耐心跟他闹,将娃娃丢到后座,又低声警告一句,
“那就不准哭了。”
小识嘴一撇,坐一会儿也坐不住了,扯着安全带扭来扭去,
“我要爸爸,我走丢了爸爸会担心的。”
见旁边的叔叔不说话,小识眼巴巴看着他,
“叔叔,我们要去哪儿呀?你会送我回家吗?”
“……医院。”季邯越言简意赅。
理智回归后,季邯越冷静下来,心里隐隐有个猜测,现在非常想去证实。
一听是医院,小omega打针的记忆袭涌而来,立马如临大敌,
“不要!不要去医院……呜……”
好不容易哄好的小omega又有要哭的趋势,这个时候季邯越心软不下来。
“不要不要不要……你是坏蛋!”
从出生开始,小识就没受过什么委屈。
在家里为虎称王,要什么就有什么,这是他第一次那么生气。
情急之下,那安全带竟真让小识给解开了。
季邯越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重新系上,
“你就不能听话点!别乱动!”
季邯越发现这小omega跟谢莫唯一的不同点,就是哭声大脾气也倔,也不知道遗传的谁。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季邯越一手抓住小识的手,另一手按下接听放在耳边。
不耐烦道,“喂?”
电话那头只有绵长的沉默。
长时间的高压让季邯越耐性达到了极限,“说话。”
还是没有动静。
忽地,季邯越察觉不大对了。
盯着那串浪城ip的手机号,三年来无数次在心底默念的名字,终于从他唇齿间溢出,
“谢莫?”
“滴……”电话挂断了。
季邯越当机立断打开了信息栏,不出意外,那个号码发来一个地址。
这个时候去医院鉴定就不显得重要了。
导航定位,在经过前方路口时,果断掉了车头。
————
一堂课结束,有了短暂的歇息时间。
谢莫抱着手机守在门口,眉头紧蹙,一眨不眨看着那条公路。
唐英叡的电话来得猝不及防,对方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堆。
谢莫只抓住了关键——小识被人带走了。
刹那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听见“季邯越”三个字,居然莫名松了口气。
随着而来的,是深深的不安。
季邯越为什么要带走小识?
他要把孩子带回A城吗?
那自己怎么办……谢莫咬紧唇瓣,围巾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中场休息只有十分钟,谢莫盯着时间,还有半分不到他就得继续回去上课了。
人一旦心慌,就会往最坏的方向去揣测,谢莫站在原地,越想越难受。
甚至后悔没有亲自去接小识放学。
“小莫老师,该上课啦。”
有人在后面叫了一声,恍恍惚惚,谢莫转过身,看见那个自闭症小孩在门框边等着他。
谢莫揉了揉眼睛,吸了口气,进去了。
可前脚刚迈进教室,另一声呼喊从身后响起,“谢莫!”
那一瞬间,自心里那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涌到了喉间。
他无声张了张嘴,脚底生了根似的,动不了了。
直到自己的手被那自闭症小孩握住,清澈的眼睛默默望着他。
季邯越见此心神一乱,又抬高音量喊了一声。
谢莫终于回过神,揉了揉小孩的头顶,示意他先进去教室。
而自己抿着唇,转身走向季邯越。
目光在他周边扫过,门口除了季邯越,没有别人。
季邯越喉头狠狠滚了滚,嗓音低哑,“谢莫,我……”
话未说完,季邯越忽然见谢莫眼眶一下子红了,有疑惑也有茫然。
他立刻慌了,想也没想就将人搂紧了怀里。
像要把人嵌进骨缝里,永不剥离。
他埋首在谢莫颈窝,滚烫的呼吸灼着对方薄凉的皮肤。
到嘴边的万千思绪,最终只化作一句沙哑的呢喃,
“我想你了。”
怀里的人任他抱着,没有挣扎,只双手攥着衣摆,很紧张的模样。
待季邯越想抬头看他时,谢莫拉过他的手,在掌心一笔一划写,
“小识呢。”
季邯越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谢莫是在问那个小omega。
“在、在车里。”
谢莫点了点头,轻轻推开他,朝外面走去。
季邯越不敢大意,紧随其后。
来的路上路过一家积木旗舰店,小识盯着橱窗里的积木眼睛发亮,扯了扯季邯越衣袖说想要,季邯越就买了下来。
以至于停了车,小识还坐在座位上兴趣浓厚的摆弄积木块。
直到透过车窗看见谢莫,才猛地想起自己是来找爸爸的,车门刚开就扑进谢莫怀里。
甜甜地说:“爸爸,是这个叔叔送我来的,他还给我买了积木!”
季邯越盯着谢莫的背影,喉结滚了滚,上前一步,指尖搭上对方肩膀,哑声问:
“这孩子……是不是跟我有关系?”
谢莫没回头,怀里的小识却仰起脸冲季邯越露出乳牙笑,
“谢谢叔叔!”
这个称呼像道无形的墙,轻易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搭在肩上的手被谢莫轻轻拨开,他绕过季邯越,抱着孩子重新走进机构大门。
小识有点不舍,他的积木还放在那个叔叔的车里呢。
但能感觉到自己的爸爸心情不是很好,便乖乖把话咽了回去。
在谢莫颈窝蹭了蹭,没再作声。
季邯越想问出压在心中众多的疑惑,但看着谢莫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与此同时,唐英叡也赶到了。
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口,闷头抽烟的高大身影。
“你来浪城做什么?”
唐英叡语气很不好,三年来维持的平衡他不想被季邯越打破。
季邯越看了他一眼,眼底翻涌着不明的情绪,将烟蒂按在地上,突然沉声问,
“你一直知道谢莫在这里?”
明知这问题自讨没趣,但还是忍不住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只听见唐英叡冷笑一声,毫不避讳,
“三年前谢莫来浪城,我就知道了,我留在浪城,也是为了陪他。”
唐英叡话里的挑衅毫不掩饰。季邯越吸了口气,不死心地追问,
“寇邢与,也知道?”
唐英叡有点不悦,“你提他干嘛。”
那就是知道了。
季邯越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他找了三年的人,身边这群兄弟全瞒着,只剩他一个人没有头绪的寻找。
好得很。
季邯越猛地站起身,走到唐英叡跟前,与他对视,两人气势不相上下,
“那个孩子,是不是我的。”
唐英叡突然来了趣,如果说不是,眼前这alpha怕不是得被气死。
刚想说话,就被季邯越一字一句地打断,不容置疑道,
“不管他父亲是谁,现在都只能是我的。”
季邯越不想再耗下去,只想立刻把谢莫带回A城。
至于那个小omega,只要是谢莫的,自然也该是他的。
“我他妈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唐英叡怒瞪着他,
“从一开始谢莫就跟着我,你非要横插一脚!”
季邯越忽地扯了扯嘴角,脸上阴寒尽显,
“你有资格跟我说这些?一个没本事还狂妄自大的alpha,若是没有寇邢与,你早死在那群讨债的手下了。”
被戳到痛点,唐英叡捏紧了拳头,“那你呢,除了威胁利诱,你还会做什么。”
“威胁利诱?”季邯越字字带刺,“对付你这种人,效果不是挺好?”
唐英叡死死盯着季邯越,沉默半晌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嘴上说得漂亮,谢莫愿不愿意跟你走还是另一码事。”
季邯越没接话,抬手抹了把脸,低头在手机上订了当晚回A城的末班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