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反派洗白指南by煅庚
煅庚  发于:2025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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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没开灯, 手机屏幕又被按灭,只靠窗户透进来的那点光线是真的很暗淡。
暗淡到看不清况星野的反应。
只看轮廓,仿佛在祁纠说完话后, 坐在沙发另一头的人就凝固。
况星野垂着头,一动不动,不看祁纠,不出声。
看上去像是块漠然、冷硬、无动于衷的石头。
但这也只是“看上去”因为几秒钟后,一双手沉默着探过来, 慢慢托住祁纠的腰背, 力道迟疑一瞬, 就隔着衣料按实。
祁纠闷哼了一声。
况星野骤然收了力:“怎么了?”
“没事。”祁纠缓过口气,笑了笑摇头,“坐太久,腿麻了。”
他的语气轻松,好像的确只是个很平常的意外, 微潮的额发因为这个动作稍稍散开,垂在眉宇间。
况星野抬手, 慢慢抚过祁纠的眉弓。
他欺身按住祁纠, 毫不客气地施力,屈起膝盖抵住沙发,像过去眼前这个人对他做的, 指腹一寸一寸捻过, 擦去湿漉漉的冷汗。
被他按在沙发里的人,仰着头, 胸口微弱起伏, 琥珀色的眼睛很安静。
苍白从掩耳盗铃的妆造下透出来。
“前辈。”况星野哑声说, “在我面前, 你最好说实话。”
祁纠配合着点头,稍微撑起身体,又打商量:“偶尔说点谎行不行?”
况星野匪夷所思:“”
“偶尔。”祁纠很好脾气,摸摸他的头发,“我这个人,毛病很多。你知道,又要脸,又双标,又不讲道理”
这些话被相当坦诚地说出来,有种叫人恼火的、近于懒洋洋的沙哑。
仿佛说话的人完全不明白状况,一点也不紧张,一点也不担心落到他手里的处境。
况星野沉默,用力咬了几次牙,慢慢挪开手。
他在对祁纠放狠话理论上是这样,祁纠该害怕。
但那双见鬼的眼睛,总让他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横冲直撞、招事惹祸,又倔得要命的新人。
可他们已经五年没见了。
五年能改变很多事,能让处境天翻地覆,也能让原本亲近的人反目成仇。
五年过去,祁纠依旧用这样一双眼睛看他。
况星野放弃和他交流,也拒绝再看什么眼睛,低下头。
他死死蹙着眉,按着祁纠,反复调整了几次位置。
不论摸到哪,掌心都是一片硌人的冰冷生硬。
骨头不仅突出,而且支离嶙峋,仿佛动作稍微不留神、力道使得不够小心,哪一下按错了什么地方,眼前这人就会当场散架。
“不要紧。”祁纠活动手臂,撑起上半身,“其实”
况星野直接打断他:“隋驿。”
祁纠停下话头。
“你是嫌日子太舒服,非要给自己找点罪受。”况星野沉声问,“还是嫌自己活得长?”
这是个相当冒犯的问法冒犯的话况星野说多了,不差这一句。
反正隋驿不在乎,隋驿有天生的厚脸皮,当年就可见端倪,五年过去,沦落到这种地步,这么个本事修炼得更炉火纯青。
况星野这样想,可他等了很久,久到他死死拧着眉,一点点用着力气,把这个没处下手的人从沙发里抱起来,想往轮椅上放才发现祁纠还是没说话。
祁纠垂着手臂,微微偏着头,对着那架轮椅出神。
不说话也不朝他笑,安静出神的时候,这个人遥远得有些过了头,仿佛一眼看不住,随时都可能消失。
藏不住的不仅仅是苍白。
况星野咬着唇,没来由地生出不安,不知不觉收紧手臂。
大概是力道失控太过,被他箍住的人也回神:“嗯?”
祁纠揉了揉眉心,笑了下:“问我什么?”
况星野沉默,慢慢摇头。
“没什么。”况星野说,“没用的话,不用听。”
他改了主意,不把祁纠往轮椅里放,直接开门往外走,踩着楼梯一阶一阶上楼。
埋伏在楼梯口的摄像师正打瞌睡,听见脚步声,唰地睁开眼睛,手忙脚乱调试机器:“况老师”
“别拍。”况星野低声说,“镜头挡上。”
摄像师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连忙盖回刚拆掉的镜头盖。
很要面子、这会儿却毫无形象被人抱着,狼狈到楼也不能自己上的隋影帝,果然知恩图报,轻声笑了笑:“多谢。”
况星野踩着二楼的地毯,走过最后一小段路。
隋驿比他还要高出几公分,哪怕过去没有健身的习惯,也至少是在健康范围内的清瘦。
可现在,这个心安理得赖着他,正懒洋洋“享受”况星野服务的人,瘦削得骨头突出,单薄支离,几乎给人生出锋利割手的错觉,这么抱着几乎也没什么分量。
况星野下意识收拢手臂。
他把祁纠直接抱回了节目组准备的卧室,放进更舒服的沙发里,并没觉得自己放下了什么。
没放下什么,这么点分量,简直仿佛除了衣服就是骨头,放进沙发和抱着,差得真不多。
祁纠对此持保留意见:“会不会是因为你健身?”
况星野确实有健身的习惯,这大概是他跟隋驿最大的不同隋驿放肆,几乎和自律绝缘,随心所欲,及时行乐。
况星野是另外一个极端,只要不在剧组,除了赶通告,就泡在健身房。
况星野的粉丝很为这个自豪,粉上一个敬业又刻苦的偶像,总是叫人与有荣焉的何况健身效果也相当不错。
线条赏心悦目,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看起来颇具手感。
祁纠刷了刷八卦,大概有所了解,帮粉丝摸了摸:“确实不错。”
况星野瞪圆了眼睛,瞳孔缩了缩,脑子一片空白,松开他的衣领,飞速后退,从耳朵尖红到脚后跟。
靠在沙发里的人轻声笑起来
况星野用力磨了磨后槽牙,没来得及恼火大概是捉弄他的报应,祁纠笑得咳嗽,一咳就停不下来,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往地上栽。
刚针扎一样躲开的况顶流,不得不忍着脾气匆忙过去,扶住单薄到轻飘的肩膀。
况星野瞪这个没心没肺的混账:“好笑?”
看起来是好笑,没心没肺的混账慢慢缓过口气,琥珀色的眼睛还弯着,捏捏他的耳朵:“多谢。”
况星野皱眉:“谢什么?”
被他扶着的人看着他又是那种认真过头,过头到叫他有点恼火的视线。
在况星野被惹毛之前,认真融化,收敛进柔和的笑影。
“有段时间,我不太高兴。”祁纠想了一会儿,“现在很高兴了。”
况星野听不懂,蹙了蹙眉,把祁纠推回沙发深处。
祁纠摸了摸沙发套,找到当初被狼崽子弄坏的窟窿:“这是我们家的沙发?”
况星野:“”
祁纠把手指头伸进那个窟窿,熟门熟路,从另一个窟窿出来,动了动。
况星野面无表情,把他的手怼回去,薅过一个抱枕,用力压住烦人的沙发套。
这是毫无意义的报复计划。
况星野原本的打算,是把一切都按照当初布置,用来反衬今非昔比的荒谬,用来提醒隋驿,物是人非,他们什么都回不去了。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从他把祁纠抱上楼,或者更早。
从他来到这,再看见这双眼睛,一切就变得莫名其妙。
“我家的。”况星野垂着视线,慢慢地说,“我家的,沙发。”
他并没准备接纳隋驿。
没有什么“他们的家”。
“带我一个,暂时。”祁纠很好脾气,和他商量,“今晚我睡这儿,你睡床,去好好睡一觉,节目组说了,明天早起。”
这是个条件相当不错的套间,沙发所在的区域可以算起居室,再开一扇门,才是正经的卧室。
这么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很合适。
很方便五年没见的人,一点一点重新熟悉,重新接近,学着收起这些年长出的刺。
况星野依然低着头,大概要叫隋驿失望,他并没打算收起这些刺:“对我有什么好处?”
祁纠还真没准备这个问题:“好处?”
“对。”况星野哑声说,“我现在很值钱,前辈我不做没有好处的事。”
“你进我的家,睡我的沙发,扒着我不放,求着我收留你。”
“对我有什么好处?”
况星野慢慢地问:“你对我,有什么用处?”
这个毫不留情的问题,仿佛真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问住,靠在沙发里的人望着他,眼睛还出于惯性,微微弯着。
也或许不是惯性那本来就是种迁就似的、叫人恼火到极点的纵容。
这样的纵容,让况星野几乎觉得,自己是什么被隋驿拎着脖颈,连挠带踹着乱发脾气的狼崽子。
所以况星野忍不住,在他回过神之前,刻薄到极点的话就脱口而出。
他想撕下眼前这个人的这张皮。
他想知道,这张仿佛一切无碍、仿佛从容如旧的皮底下,这个人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他看见祁纠的表情。
像是被正胡噜毛的狼崽子扭头,毫不客气地来了一口,杀气凛然地咬破了手指头。
况星野的喉咙动了动。
他看着祁纠,手指不自觉地动了下。
他不明白。
这个问题有什么难回答。
在这个圈子里混,答案难道不是张口就来可以炒热度,可以提升流量,可以立人设,可以挡乱七八糟的烂桃花。
隋驿只要随便说一个就行了。
像当年应付记者,随便说一个,不用走心,不用认真想,不用把他的问题当问题。
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
祁纠回过神。
倒不是他不想回话,主要还是因为刚才的对话,触发了一些上一轮的冗余记忆。
在他不可逆转地淡出了况星野的剧情后。
刚做新任务者的那段时间,祁纠其实挺有耐心,这种耐心表现在很多地方,比如顶着影帝的人设,挺高兴、挺满足地慢慢养一只狼崽子。
比如在车祸后,提交了几千次重新进入剧情的申请。
系统给他打下手,都险些被雷同过多的数据撑爆了数据库,十万火急地往垃圾桶里倒,都是些很客观冷静的回执:请证明你继续存在,对他的用处。
没有用处。
祁纠和系统一起做了表格,具体分析过。
况星野需要隋驿庇护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是刚出道的那几年。
没有后台、没有底牌的纯新人,因为被霸道跋扈的影帝拎走,不再参与混乱到极点的圈内游戏,不再当砧板上的肉。
后来就没什么用了,隋驿要是没出车祸,两个人或许还能顶峰相见。
要是没出车祸,可能还是个不错的发展,顶峰相见,强强合璧,弄出几部好作品。
车祸后,隋驿就没什么用了。
那个时候的祁纠,确实不太擅长答这种问题。
现在不一样了,至少答不上来的问题,可以和冗余记忆一起暂时放在一边,先不管它。
先管眼前。
节目组给预备的房间,为了拍摄需要,灯光很亮,什么都能看清楚。
能看清楚况星野过分苍白的脸色。
况星野自己并没意识到他自己不知道,他在咬牙、在憋气,身体僵得像块木头。
让祁纠想起以前,闹过火了、不小心咬了他一口,就钻进床底,死活不肯出来吃饭,生怕被他扔掉的小白狼。
其实没那么严重,并不疼。
祁纠笑了笑,他并不觉得疼,只是这个问题难回答,他被问住了:“星野。”
况星野跟着他的声音打了个哆嗦,一言不发,黑漆漆的眼睛慢慢抬起来,盯着他。
祁纠说:“来。”
这话还是好用的。
灰头土脸的小狼崽一声不吭,跌跌撞撞到他身边,爬进沙发,抱住他不松手。
祁纠摸摸他的头发。
“没有用。”祁纠拢着他,“我想过了,没什么用。”
况星野像是被这几个字往骨头缝里钉。
如果私人助理在这或者别的什么人,比较熟悉这五年里的况星野,就能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况星野要么是想咬碎了自己刚才的话吞回去,要么是想抱着这个骗吃骗喝的混账前影帝,形象全无地大哭。
“没有用。”祁纠低头,摸摸漆黑的眼睛,“怎么办,还能睡沙发吗?”
况星野低下头,让他不用费力气抬手。
“不能。”况星野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指青白,攥着祁纠的衣角。
祁纠理解错了。
没用,不能睡沙发。
他是这个意思。
“不能。”况星野说,“不能睡沙发。”
一言九鼎的况顶流低着头,慢慢松开手,起身:“我去给你铺床。”
作者有话要说:
狼崽子复仇日记:
见面后,龇牙5日,冷酷10日,咬79口。

当初隋驿的要求就是这样。
况星野要给他铺床, 床单不能有一点褶,被罩的方向不能弄错,枕头不够蓬松当然不行隋影帝金贵的后脑勺不能枕形状不好看的枕头。
所以况星野没时间给什么大人物“敬酒”。
隋驿跋扈惯了,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靠在窗边低头点烟, 掌心的火光明灭不定, 眉宇被光线勾勒分明。
况星野攥着拍到一半的枕头, 躲在门后看他。
隋驿的耳朵灵得离谱,听见动静,咬着烟抬头,依旧没心没肺,朝心事重重的临时助理吹口哨。
这种流氓行径, 往往会让况星野从头红到脚,二话不说把门关严。
不关严不行, 隋驿的条件太优越, 哪怕这样站没站相地耍流氓,也有种天生的风流。
多看一眼都蛊人。
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用力按着砰砰作响的胸口, 靠着门深呼吸。
门的隔音不错, 关严就听不见动静,不用担忧心跳太吵。
所以和经纪人的话也就被门挡住。
“高处不胜寒。”
公司派来的经纪人磨破了嘴皮子, 苦口婆心:“就去一趟, 新人很多, 漂亮的不止这一个, 你再想想”
高处不胜寒,盯着隋驿的人太多。
数不清的人盯着隋驿,那么多双眼睛,恨不得举着放大镜,等他阴沟里翻船。
所有人都说,隋驿早晚翻船。
“没商量。”隋影帝依然懒洋洋,揉着耳朵,“我的人,凭什么给一堆大冬瓜敬酒?”
经纪人哭笑不得,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玩命咳嗽:“”
说“大冬瓜”抬举了那些东西,包厢里的人究竟是否能定义为人,其实有些争议。
毕竟,再怎么说,人总归该有道德廉耻。
况星野这一晚被点名叫去,本来该是个作陪的“乐子”无权无势的漂亮新人,倘若再没人罩着,很容易落到这个地步。
但隋驿相当霸道地占着他,当成个不准人动的禁脔,有挺多时候就没辙了。
毕竟大多数时候,大多数人都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隋驿通常属于“横”的,脾气上来了,非要犯浑,也不是不能到“不要命”的范畴。加上他已经到了顶的烫手流量,随便动一动就是个大新闻。
哪怕真是什么有权有势的资方巨擘,到了这个份上,也要掂量。
为了一个新人,闹得腥风血雨,惹来一堆麻烦。
不是不行,但毕竟不值。
所以况星野在这个圈子里,除了隋驿的标签一直摘不掉,居然是少有的干干净净。
没有黑料没有把柄,没半点怕人知道的事。
至于跟隋驿的那些事隋驿不都已经遭报应了吗?
每个人都这么说,隋驿已经遭报应了,谁叫他好赌,又挥霍成性,家产糟蹋没了,还屋漏偏逢连夜雨地出了场车祸。
听说这两个月又复出了,装模作样弄了个轮椅,专门卖惨骗钱。
过去的五年加起来,这就是况星野能弄到的全部消息。
就这么点消息,已经把圈内圈外能找到的真假八卦全翻遍、翻到底朝天,况星野甚至高价聘用了一批私家侦探。
没用,全是些骗子,况星野起诉他们了。
全是骗子。
五年来,况星野找不到隋驿。
况星野在卧室花的时间有点长。
他已经有五年没干过这些,总算弄好了,又去洗了把脸,埋在水里站了几分钟。
等他出来的时候,祁纠已经在沙发里睡了。
靠在沙发里的人很安静,无声无息,胸口微弱起伏,眼睛闭着,散落的额发遮住眉宇。
和醒着时从容到欠揍的架势比起来,有种叫人仿佛踏空的剧烈落差。
况星野慢慢走过去,极力放轻脚步,屏着呼吸,小心托住祁纠的肩膀,一点一点解开衬衫的扣子。
祁纠的耳朵很灵。
被他揽着的人,已经察觉到他的动静,睫根动了动,想要睁眼。
这不太容易,这具身体的力气早在前半晚就挥霍光了,后面靠心力撑着,榨出的余力也用得一干二净。
“是我”况星野抱住他的肩膀,低声说,“是我,前辈,是我。”
琥珀色的眼睛还是睁开。
况星野的动作顿了下,他察觉到祁纠在摸他的头发,力道很柔和,像是在哄一只被吓坏的小狼崽。
“去睡吧。”祁纠轻声说,他的嗓音有种并没醒透的沙哑,“我不走,明天见。”
况星野盯着他,黑眼睛深得像是要有什么东西淌出来。
“还没洗澡。”况星野低着头,握住眼前瘦削的手臂,“我以前认识个人,爱干净,哪怕通宵拍戏,回家不洗澡也不肯睡。”
但又累,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怎么办呢。
客串助理的新人负责,切好水果,一起去泡隋驿那个相当豪华、功能齐全的养生护理高级浴缸。
祁纠“啊”了一声,笑了笑:“这人好过分。”
“对。”况星野抱着他,静了半晌,问,“泡吗?”
他买了个同款,叫人运过来,已经装上了。
别墅的浴室倒是够大。
况星野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他是来报复隋驿的,他做了计划。
至于这个跪在沙发里,不敢乱动、不敢大口喘气,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等回复的人是谁不知道。
不知道。
祁纠摸摸他的头发,眼睛里透出点歉意,摇了摇头。
况星野蹙了下眉,想再开口,被他扶着的人却已经恢复了一点力气,撑着手臂,稍稍挪开些距离。
况星野一动不动地静了几秒。
他慢慢活动手指,等手恢复知觉,低声说:“好。”
“我知道了。”况星野说,“至少擦擦脸,再睡。”
况星野伸手,他这次先扶着祁纠的肩膀,确认了对方不拒绝,才一点一点靠近,把人抱起来。
“擦擦脸”况星野低声说,“这成什么样子。”
这是过去隋驿说愣头青新人的话。
所有人都知道,况星野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演什么、接什么工作、拿什么资源,全凭隋驿的心意。
没人知道,隋驿把况星野塞进苦得扒层皮的剧组,其实人也套着个军大衣,跟去了条件差得离谱、窗户漏风的招待所。
隋影帝大概这辈子都没吃过这种苦,成天吐沙子,对着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仿佛刚从矿井里钻出来的愣头青新人,笑得咳嗽个没完。
新人连轴转了一天两宿,困得快要昏迷,没力气跟他较劲,左脚绊右脚,摔在早有准备的怀里。
有些时候,况星野会觉得,隋驿并不完全像表现出来的那样。
比如抱着他的手臂,力道稳当仔细,那些瘦削有力的手指,半点不嫌弃他满脑袋的灰,拢着发根轻柔摩挲。
“擦擦脸再睡。”隋驿低头,轻轻敲他脑门,“像什么样子。”
被笑意泡透了的低柔嗓音,听不出半点嫌弃,毛巾是干净的,微潮,有一点烫,仔仔细细碾去灰尘。
隋影帝身体素质一般,不适应这地方的恶劣气候,连着好些天上火,嗓子疼到什么都吃不下,嘴唇也干裂,一说话都冒血珠。
况星野没从隋驿那儿听到过这些。
当时的况星野还是新人,第一次进这种奔着逼死演员去的高强度剧组,被恐怖的拍摄计划榨干,每天都在回招待所的路上不省人事。
有回报,这是况星野脱离“隋驿专用配角”的身份,独自拍摄的第一部代表作。虽然资历不够,番位还是男三,但贡献了最多的经典镜头。
有不少影评人说,哪怕况星野以后再没任何建树,这么个角色,也够他吃一辈子。
“吃点苦。”
揽着他的手臂轻轻拍,微哑的嗓音慢悠悠哄:“吃点苦,狼崽子,回家泡浴缸张嘴。”
他被温暖的手臂护着,迷迷糊糊张嘴,咬住一颗糖。
况星野抱着祁纠,走进卧室。
他放轻力道,一点一点,把人格外小心地放在床上。
毛巾准备好了,投过热水,是烫的,很干净。况星野坐在床边,替祁纠擦脸,毛巾拭过的地方,就再没有血色。
况星野摸了摸这个人的脸颊。
冰凉,湿冷。
祁纠在出冷汗。
他是个蠢货,祁纠的身体这么差,还在出冷汗,怎么能泡浴缸。
“车祸。”况星野低声问,“很严重,是不是?”
“嗯?”祁纠想了想,“不严重。”
祁纠说:“小意外。”
况星野没有回答,依旧坐在床边,炸了一晚上毛的狼崽子看起来像是乖了,不再打扰祁纠,也不再吵他。
祁纠也闭上眼睛。
这是个不算妥当的处境,这具身体一秒钟没人说话,稍微放松,就会立刻和意识断联。
祁纠现在就被卡在缓冲区,没办法实时查看外面的情况。
但也有应急方案比如系统紧急拉个电闸。
或者用点成熟任务者才能用的、稍微作弊的道具,比如人工皮肤,或者总部商城专卖的粉底,把车祸的证据稍作处理。
祁纠和系统在后台商量了一晚上,现在联络系统:“电闸在门外,我做了标记。”
成熟的任务者,会随时观察附近的一切情况,在必要时加以利用。
在门外的电闸很容易做手脚。
变成耳钉的系统并没跟过来,在被况星野摘掉以后,就一直在外面的垃圾桶潜伏。
系统:“”
祁纠:“?”
系统那边的声音比平时嘈杂。
有哗啦啦声,有发动机,有鸟叫。
怎么说呢。
凌晨四点了。
“你知道,这个节目组。”系统问,“半夜倒垃圾吗?”

总部给的资料, 通常不至于这么细。
系统按照祁纠的托付,忙着收集各类娱乐八卦,判定真伪, 总结归档,梳理况星野这些年的经历。
吃瓜吃得太沉迷等变成数据猹的系统回过神,已经坐着垃圾车,在蒙蒙亮的天色里,身不由己地换了场景。
“不行, 没时间了。”系统那边的声音相当忧心忡忡, “你可能没来过, 我和你说,这地方好危险”
很危险,祁纠那边看不见,垃圾粉碎压缩机和焚烧炉就近在咫尺。
一枚质量堪忧的盗版耳钉,磕一下就变形、碾两下就碎成八块, 得尽快逃出绝命垃圾回收站,暂时没办法回来拉电闸。
祁纠打开后台, 买了个“逢凶化吉”的好运buff, 套在系统身上。
“谢谢谢谢。”系统十分感动,“你怎么样,也能逢凶化吉吗?”
怎么说呢。
有些时候, 人也需要适当有点梦想。
祁纠还被困在缓冲区, 他这边卡得厉害,刚能勉强打开对外监控, 带着雪花的画面跳出来。
卧室没有跳闸, 没有停电, 为了达到最好的拍摄效果, 吊灯亮如白昼。
亮如白昼的吊灯底下,是黑黢黢的沉默人影。
况星野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系统:“”
在事态变得更糟糕前,系统及时点了暂停,关掉远程投影,清理掉后台任务,专心去对付垃圾粉碎机。
另一边,祁纠也不太能离开缓冲区。
这具身体本来就不算好,隋驿不是那种惜命的人,当初还是风光无限的影帝那会儿,就没少随着心意,肆无忌惮折腾。
这事大概况星野最有发言权,毕竟很多个晚上,醉到走路都不稳当的隋影帝,只让自己家的漂亮新人来接。
系统翻出来的八卦里,这类“罪证”是最多的毕竟,各类高档场所门口的树丛、街角、垃圾桶后,向来是狗仔分布密度最高的地点。
那些照片其实颇可疑。
如果不加处理,放任流到网上,说不定又会掀起场轩然大波。
毕竟索吻的是被豢养、被打压的新人,是如今的堂堂顶流。
隋驿好酒,偏偏酒量不好,喝上几杯就醉。要是叫人不怀好意强灌、又推脱不开,醉得特别厉害,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但偏偏分得清人准确来说,是分得清况星野和别人。
只有况星野能把人接走,况星野要是抽不出身,不能赶过来,谁也没辙。
隋影帝不要别人,经纪人焦头烂额地解释对,不要,别人都不行。
“别人”,就是况星野以外的人。
很多个深夜,从拍摄场地匆匆赶回来的况星野,都要钻进各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七拐八拐打开个包厢,把隋影帝从沙发里挖出来。
喝醉了的隋驿比平时安静,话少,懒洋洋,眼睛里通常有笑,有种别样的、叫人挪不开眼的劲头。
况星野甚至不敢抬眼,不敢多看他,生怕多一眼就会露馅。
搀着隋驿,把人从沙发里挖出来的时候,况星野恨不得把耳朵摘掉,不听这个流氓趴在他肩上慢慢吐气。
慢慢吐气,带着那种烫人的热意,半醉不醉地这人哑着嗓子,含混着说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清。
于是在外人眼里,显得更漠然冰冷。
外人并不知道,沉着脸色、冷冰冰一言不发的新人,抱着懒洋洋的隋影帝,心往嗓子眼跳,掌心都在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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