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可以改变很多事,当年风光无限、嚣张跋扈的影帝,如今是个困在轮椅里的废人,狼狈落拓,穷光蛋一个。
当年懵懂的新人,坐在摄像机前,瞳孔深黑,透不出半分温度,沉得仿佛不见光。
系统:“”
系统:“跑吗?”
现在跑还来得及。
他们是来度假的,不是来刺激主角黑化的。
先导片是凭眼缘盲选,每个参加节目的明星配四个素人,只有剪影隋驿的剪影早就今非昔比了。
五年前的伤折腾掉他半条命,当初的风度潇洒早就烟消云散,只剩下久病折磨的瘦削,像棵枯树。
任谁来看都未必认得出。
按照剧情,况星野倒是知道节目组的安排,知道隋驿是四号嘉宾,但他偏偏没选这也开启了观众对隋驿第一轮集火的群嘲:怎么,隋影帝还以为自己魅力不减当年,能让“旧相识”一眼挑出来?
当初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早让况星野的粉丝恨透了隋驿,说食肉寝皮也不为过。
没人想到隋驿居然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不放过况星野,还要攀着况星野去恋综。
随着第一期的播出,隋驿也正式迎来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待遇。
“没事,照常播。”现场导演声音压得极低,在耳麦里时断时续,“当然清楚缺钱缺疯了,挨骂也是流量,他就要这个”
聚光灯下,况星野瞳色愈深。
况星野盯着眼前的剪影。
有那么几秒钟里,他的眉宇被阴影彻底遮盖,完全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倒计时结束,况星野走向三号嘉宾的房间那的确是剪影最潇洒的一个,高挑英俊,五官深邃,应当是相当不错的恋综对象。
“快快,镜头跟过去了!”系统打开轮椅固定器,火速清场开门,变成推进器,“坐稳了,我们要起飞”
轮椅刚转出火星子,虚掩的门外忽然传来响动。
乌压压跟着冲向三号房间的摄像机愣住,没来得及反应,眼睁睁看着况星野毫无预兆转向,拉开四号门,进了房间。
那扇门被反手合上,落锁,封住一切窥探。
系统:“”
祁纠撑起身,收起随手把玩的号码牌,靠在轮椅里抬头。
四号房的画面被掐掉了,打光还在,灼亮的光束照出尘埃,也纤毫毕现地描摹眉宇,把琥珀色的眼睛映得近乎透明。
刺眼的白亮里,有人笑了笑。
大概不是况星野,况星野撑着轮椅,沉默俯身,盯住含笑的眼睛。
“前辈。”
他的嗓音喑哑,听不出起伏,贴在祁纠耳边:“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发红包!!
门外喧闹,嘈杂异常。
剧本早都定好了,况星野本来该盲选的三号嘉宾,也不是真正的素人,是个准备进圈玩票的富二代。
按照原定计划,况星野选了三号嘉宾,摄像机自然也会跟过去。
有这么个机会,富二代顺势刷一波脸、展示一番才艺,借着况星野的人气炒一炒热度,顺势出道原本都安排得好好的。
这种事实在太多,节目组早就司空见惯,没特地当回事。
钱也收了,剧本也写好了。
谁成想。
事到临头,居然出了这么个晴天霹雳的岔。
富二代含着金汤匙出生,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委屈,连恼火带羞愤,当场闹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善罢甘休。
节目组一时安抚不住,工作人员一个头两个大,乱得一塌糊涂。
系统从门缝溜出去,紧急绕了一圈,回来给祁纠报信:“有点麻烦,况星野的面子挺大,没人敢管”
话还没说完,就消了音。
不止系统消了音,大概是录制需要,拍摄场地的门隔音也很不错。
走廊里闹哄哄翻了天,那是走廊的事这个房间,被况星野闯进来的房间,静过头了。
静过头了。
落进来的太阳光不显眼,暗淡,温吞,还不如灯管亮。
窗帘蔫在墙角,风都像哑巴。
杂乱的喧哗声被隔去大半,所剩无几的人声听不清内容,显得格外遥远。
况星野的双手撑在轮椅两侧,又或者是那辆轮椅被他困住,变成了个临时的囚笼。
被困在囚笼里的人,身不由己,轻易动弹不得,至于挣脱或逃跑就更是妄想。
况星野伸手,钳住祁纠下颌。
轮椅里的囚徒,自投罗网,顺着力道微仰起头,似乎不知道紧张。
系统溜回祁纠耳朵上,打量这次的主角。
记忆被封存,即使曾经来过,他们也没有更多有关况星野的记忆。
仅凭第一印象,况星野长得的确好看,身材也不错,配得上“顶流”这么个设定可惜气质偏于阴沉,寡言冰冷,并不可亲。
不过最近流行这个,这一点未必是劣势,反倒有不少人喜欢。
何况,每当有人诟病,况星野的粉丝会立刻驳斥:你经历过那种事,难道还能开朗亲切、笑脸迎人?
那到底是开朗,心态好,还是没心没肺?
如今不比过去,没人敢大张旗鼓翻出来说了,但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当年,况星野是作为“战利品”,被送进隋驿的房间的。
况星野不愧是主角,长得的确好,身条也好,又是个雏。
没后台,没人罩着,没见过世面。
这个圈子本来就寡廉鲜耻,当时看上漂亮新人的据说不止一个,据说也有某位知名大导,据说也有颇具权势的资方。
可惜当时隋驿实在红得烫手。
要钱有钱、要名有名,要人脉有人脉,从不知道服软两个字怎么写。
年少轻狂,隋驿不讲规矩,乱拳打死老师傅,硬是从这么一群不好惹的豺狼嘴里,把况星野抢到了手。
意气之争并非没有代价。
接下来的半年,隋驿也没少叫人暗中报复,绯闻缠身,一步一个坑,到手的资源黄了好几个。
闹到最后,隋驿甚至不得不接了个过去不屑瞧上一眼的正剧,去鸟不拉屎的偏僻山沟里“封闭拍摄”好几个月,才避过这一阵风头。
毫无疑问,况星野自然也被他带去了破山沟。
隋驿和况星野唯二的同台作品,就是这么来的是部硝烟年代的战斗片,暗流涌动战火纷飞,况星野演卧底,隋驿演卧底的卧底。
两个人斗了几十集,况星野才知道,隋驿就是他找了大半部剧的“上级”。
挺俗套的剧情,看到开头就能猜中结尾,最后隋驿替况星野落到那些人手上,被折磨、被用刑,一刀刀剖开胸腔找情报,无果,扔在乱葬岗差不多就是这样。
并没再见况星野一面,两人最后的交集也只是擦肩,匆匆分别,也没留什么话。
况星野并没能再见到隋驿。
无惊无险,顺风顺水,就这么活完了一生。
这部剧贡献出了隋驿第七经典的角色也可能是第八,不那么好排,毕竟各花入各眼。
多少人恨隋驿,恨得牙痒痒,偏偏不得不咬着牙根承认,有些人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演什么像什么,挥霍不尽的灵气,举手投足泄出来的丁点风流,够旁人琢磨欣赏多少年。
隋影帝自作自受,隐退了五年,人人喊打销声匿迹,还有多少人都在孜孜以求着画虎类犬。
但这些都不重要。
不重要。
现在是说况星野。
况星野在隋驿手下,被压得抬不起头,只能伺候人,只能作配,演些隋驿手指缝漏出来的小破角。
至于更多难以启齿的,就都是不为人知的秘辛。
有人说隋驿在床上难伺候,有些见不得人的恶劣癖好。
有人说隋驿生性顽劣,喜欢折磨人,喜欢看人死去活来说得有鼻子有眼。
不论如何,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况星野身上都带着个无论如何抹不去的标签。
况星野是隋驿的玩物,被隋驿困在身边,凭着心意,搓圆捏扁。
他是隋驿的“禁脔”。
“隋驿那个狗脾气,难道还能干什么好事?”
有些事都用不着细想,况星野那时候还不火,证据匮乏,但粉丝追溯往事,回头看简直心有戚戚:“关起门,指不定怎么折腾”
系统伪装成耳钉,正沉迷冲浪,翻找这两个人往事的蛛丝马迹,冷不防被一只手捏住。
系统:“!!”
况星野低着头,手指屈起,捻了捻祁纠的耳钉。
“我记得。”况星野说,“前辈不打耳洞,不屑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的语速很慢,嗓音微哑,咬字有些异样。
因为说出的话轻缓过头,不比秒针走动的声音高多少,衬着门外缥缈的嘈杂人声,显得同整个气氛都有些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这是档恋综,房间的布置偏于轻快,力主令人放松、使人敞开心扉,彼此接纳。
况星野不像是来敞开心扉的。
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祁纠,像是面劣质的镜子,没有温度,不生波澜。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祁纠的确不记得之前的剧情,试了试按关键词搜索:“不屑?”
况星野抬了嘴角,像是笑了下,点点头:“不屑。”
“不屑!”系统找到关键词,“宿主,当初隋驿过生日,况星野曾经送过耳钉,还没过一天,就被隋驿不屑一顾地随手送人了。”
倒也没什么具体缘由,就是隋驿风流成性,见一个美人就爱一个。
有狗仔拍到,隋驿醉到站都有些站不稳,懒洋洋抱着手臂,独自靠在酒店门口吹风。
在月光下,隋影帝同攀上来的倩影调笑,相当绅士地俯身,随手捻着枚耳钉,戴在脸颊绯红的女星耳垂。
隋驿又没有耳洞,女星本来的耳饰是相当显眼的流苏款当天也只有况星野送过耳钉。
“送这东西干什么?”隋驿收礼的时候就已经半醉,眼尾泛红,倚在觥筹交错的浮华场里,指尖拨着那个绒面盒子玩,“我又不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人多手杂,那个绒面盒子后来滚到桌子底下,又被况星野捡回去,攥了整晚。
因为有照片作证,所以还能从八卦新闻的角落深处扒出来。
当然不是现在系统伪装的这一枚。
这一枚是仿品,才五十块钱,是如今穷疯了的隋驿为了扒上况星野捞钱,斥巨资买的“况星野同款”。
确实是巨资。
这个圈子最讲究翻脸不认人,用得着朝前,用不着朝后,就连来这档节目,都是彻底过气的隋影帝自费。
到目前为止,隋驿口袋里的确一个钢蹦都不剩。
祁纠和系统受人设所迫,已经就着矿泉水连啃了三天干脆面了。
这些事况星野不知道。
就像他也不知道,隋驿什么时候开始戴耳钉。
祁纠把系统摘下来:“耳夹款。”
系统:“”
况星野:“”
在系统颤颤巍巍,准备联系总部启用特殊通道强退的时候,离他们近在咫尺的主角,忽然笑了一声。
很难说况星野是在笑什么,但这张脸上陡然多出的笑,并没让气氛缓和。
反正壮着胆子、正颤巍巍推门的导播,被吓得重重一个激灵,“咻”地消失在了门外。
“前辈。”况星野俯身,“和我炒CP,这么不敬业?”
这个指控其实有些罔顾事实,毕竟隋驿活着凭兴致、演戏靠天赋,就从没敬业过。
但况顶流的要求高,滥竽充数的盗版耳夹款被收走,况星野看了看上面廉价的碎钻,随手就抛进垃圾桶。
垃圾桶里的系统:“”
“还记不记得。”况星野问,“给我打耳洞的时候,你说了什么?”
祁纠靠在轮椅里,摇了摇头。
记忆解封不算成功,找不到任何关于过去的线索,甚至直到这时候,“隋驿给况星野打过耳洞”这么个事件,才被再次重新记录。
“是不是威胁他了?”系统在垃圾桶里乱猜,“吓唬他了?欺负他了?看不起他了?”
系统回去翻了记录,祁纠上次来这个世界,在任务序列里很靠前。
当时他们还算是新人,新人的权限不高,遇到像隋驿这种个性鲜明的角色,说出的话不论如何,都是不被允许违背人设的。
祁纠也知道这个前提,但还是保留意见:“应该不会。”
系统走投无路:“亲他了??”
祁纠:“”
系统彻底败下阵来,滚回垃圾桶。
祁纠抬起头,迎上况星野全无波澜、同样给不出任何提示的眼睛。
“车祸,撞了一下。”祁纠敲了下太阳穴,“忘了不少事,可能得慢慢想。”
况星野盯着他,黑漆漆的瞳孔缩了下。
不论怎么想,这都是个相当荒唐的借口尤其被隋驿说出来。
像隋驿这种前科累累的人,漫不经心惯了,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说什么都像不以为然地扯谎。
况星野显然是没信,冷冰冰的眼睛像是嘲讽似的笑了下,正要开口,身后的门忽然被一把推开。
力道不小,“砰”一声巨响,震得地板都晃。
冒冒失失闯进来的是那个富二代。
节目组没能把人安抚住,一个没顾上,让还算不错的皮囊底下的草包翻了天:“就这货色?”
说这话的时候,富二代的视线落在轮椅上,相当不客气地从上扫到下。
导播的角度跟别人不一样,刚好挤在门口,看见况星野的眼睛顷刻间冰冷下来。
不是之前那种生人勿近,不具温度的漠然。
是真的冰冷,导播没来由打了个哆嗦,囫囵把人往外推,却没想到这富二代居然是个戗毛驴:“你们节目组是不是疯了?当过影帝怎么了,不是早过气了吗?就这么个残废”
话还没完,富二代眼看着导播变了脸色,不等反应过来,已经被剧痛闷得变了脸色。
况星野现在是真的很有本事。
即使是这个无孔不入圈子里,爬到顶端的那么一小撮人,在他们正当红、红到发紫,手上海量渠道人脉,一呼百应只手遮天的时候,也是能在一定程度上肆意妄为的。
比如作为不具名的投资方,在节目组的后台,随便把一个没眼色也没脑子的富二代踹出门。
富二代不过是家里有点钱,不是什么商业巨擘,摔在墙角,被剧痛刺激得陡然清醒过来,煞白着脸色抬头。
况星野倚着门,低头看他,轻声问:“轮得到你说话吗?”
不知道触发了哪个关键词,记忆库忽然动了动。
系统跳出垃圾桶,拽住祁纠:“快快,解锁了!”
解锁了一小段,是还年轻的隋驿还是新任务者的祁纠,受人设所限,顶着个花花公子的壳子。
花花公子,站没站相,倚着门框招手,把冷冰冰的小狼崽捞进怀里,随手拨弄硬邦邦的短发,拨弄滚烫的耳垂。
冷冰冰、硬邦邦的新人垂着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微微悸栗。
“生气了?”隋驿弯了腰,侵吞他的视野,眼睛弯弯,“送你辆车。”
况星野躲不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低声说:“你不该和他们打架。”
公司只是让他去敬酒,新人要过这一关,都是靠忍。
隋驿把这变成了场混战,弄得满地碎酒瓶,自己也没全身而退,眉头还贴着张创可贴。
况星野盯着那张创可贴。
隋驿咬着支烟,满不在乎拨弄打火机,跳跃的火光映亮眉宇:“多大点事。”
一呼百应、只手遮天的花花公子,相当荒唐放肆,一个人飙车回来,掀了一包厢惹不得的资方:“我的人,轮得到他们说话吗?”
系统看完这段记忆,又看况星野。
明眼人都看得出,况星野这副架势,是从当初的隋驿身上扒下来的可惜性情天差地别、遭遇迥异,实在没有半点玩世不恭的意思。
当年的隋驿,天生的如鱼得水,就该是吃这碗饭的料。
别看隋驿众星捧月,嚣张的时候固然混不吝,天老大我老二,该有分寸的时候却也相当有分寸。
那么张讨人喜欢的脸,花言巧语又随口就来。
这么个脾气,还真就有得是本钱,气得人牙痒痒,偏偏又恨又爱,拿他半点办法也没有。
况星野和他不一样,虽然有关过去的记忆解锁得不多,但只要看门口就知道,他们这位主角不好惹。
绝对不好惹。
“这些年,况星野耍大牌的通稿就没停过。”
系统去查了,抓紧时间给祁纠补充资料:“说他锱铢必较的,说他不给人面子的,说他较真记仇的,说他报复心重的”
就好比况星野和隋驿当年的“那一段”。
拿到台面上来说固然不妥,但坊间八卦传言,真真假假乱乱糟糟,通常也没人放在心上。
真要算算收益,如今隋驿差不多算是身败名裂,况星野作为受害者却熬出了头,恰恰是苦尽甘来的励志典范,借题发挥,是个相当不错的“虐粉”套路。
已经熬出头了,已经成了顶流、明里暗里积累了不少资产,一呼百应只手遮天了。
再聊聊当年,就该被称作“风流轶事”,做个无伤大雅的小趣闻。
可况星野偏偏就不准人说半个字。
有个跟他合作多年的媒体,就因为发了个沾点边的八卦文章,删得不及时不彻底,险些就接了律师函。
因为这个,不论八卦号还是粉丝,都只敢私底下相当隐晦地提上几句。
况星野也因此不知道惹了多少人只不过,他倒也有无视这些的倚仗。
毕竟况星野这些年混得相当不错,工作室实力强横,手里的资源可观、钱也可观,比当年的隋驿只强不差。
要不怎么说是主角。
“这个节目背后的投资人就是况星野,所以没人敢管他。”
系统查着了保密资料,拉着祁纠八卦:“也没人敢动,听说他还打过人”
打过人的事目前查不着,网上连关键词也没有。
得翻犄角旮旯,找八卦小报,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找着蛛丝马迹况星野工作室的实力恐怖如斯。
主角也恐怖如斯。
系统弄出来的声音大了点,眼看那双冷冰冰的黑眼睛扫过来,凭空打了个冷颤,一头扎回垃圾桶。
况星野倚在门口。
他微垂着眼睛,和隋驿当年差不多的架势,一下一下捻着指节,看似轻言细语。
其实那个没脑子的富二代,这会儿已经吓得腿软脚软,站起来都得费点劲。
这件事也就差不多算是处理完了。
四号嘉宾的运气不错,恰好况星野看他顺眼,恰好况星野的幸运数字是四。
恰好况顶流就喜欢这一口。
反正恋爱综艺,有些事没理由,随便节目组和观众怎么解释。
况星野回到房间,迎上祁纠的视线,伸手慢慢整理他的衣领况星野的手也挺出名,顶奢代言占了一个手表、一家戒指,款式素雅的男戒箍在尾指上。
在假冒伪劣耳钉之前,况星野并没过于在意这些。
况星野掐去他衣领上的线头。
倒退五年,“线头”在隋驿的概念里,只怕都不存在。
隋驿没穿过要洗的衣服,衣柜里塞得满满当当,全是赞助商送来的常服礼服休闲服。
隋驿连脑子都懒得动,指使况星野去选衣服,呵欠连天地抬手,把手塞进撑好的袖子里。
现在,况星野捻着隋驿的领口。
隋驿为了上节目,弄来强撑场面的东西,甚至还是租的。
徒有其表,远看勉强还糊弄得过去,近看就不难发现,劣质的棉布已经有些变形,走线乱七八糟。
“这种东西。”况星野低着头,“如果我没记错,前辈以前说过,只配当抹布,泼一桶卸妆水,糊Peter孙一脸。”
Peter孙是况星野当初的对家,真名叫孙迎,基础条件就那样,全靠造型打光精修力挽狂澜。因为定位撞了,团队甚至还没少拉踩况星野。
小透明针锋相对,你算计我我暗地里阴你,为了几个番位撕得血雨腥风是出道即巅峰的隋影帝理解不了的世界。
但这也不妨碍隋影帝眼睛受不了委屈。
从第一天起,隋驿看这位Peter孙就不顺眼,暗地里没少对着况星野损他。
祁纠暂时不记得自己接过这么毒舌的角色,没忍住笑了:“说过?”
况星野停在他领口的手顿了下。
那双漆黑的眼睛,定在祁纠身上片刻,些微的波澜就无影无踪。
“说过。”况星野抬手,一颗一颗解他衬衫的扣子,“孙迎也来了这档节目,是明星嘉宾。”
“孙迎现在很火,是影帝。”
况星野:“我不来,选你的说不定是他。”
况星野低头问:“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这些话纯看内容,很像是奔着刺激隋驿这么个过气、落魄、寒碜到底的前影帝去的可能确实是。
只是况星野说话没语气。
咬字又低又平静,没什么能分析的波动,再加上解祁纠扣子的动作,甚至弥足轻缓仿佛是当初。
仿佛是当初,前途捏在隋驿手里、合同捏在隋驿手里,被颐指气使着,把一件衣服熨到半个褶都没有,伺候隋影帝穿衣服的新人。
很多个早上,宿醉方醒的隋影帝抬手,被沉默的新人半拥着扶稳,套上今天出门的衣服。
这么看,孙迎的团队当初不客气,暗戳戳讽刺况星野“被包养”、“金丝雀”,不算空穴来风。
解到第三颗扣子,况星野的手被握住。
系统藏匿在垃圾桶边沿,举着望远镜,颤巍巍观察敌情。
况星野一言不发地低头。
他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听见这种毫不客气的冒犯,轮椅里的人也并没生气,眼睛懒洋洋弯着。
好像身下不是什么轮椅,是摄制组精心准备、盼着隋影帝的屁股能屈尊坐一下的高档沙发,或者六位数起步的昂贵商务椅。
“不行。”祁纠笑了笑,“就这一件,脱了就没了。”
他握着况星野的手,阻止住那只手接下来的动作,作为安抚,边说边随手拍了拍揪着自己衣襟的手背:“最近钱不够”
还没解释完,况星野猛地抽回手,向后退开。
退得太急,他没看身后,重重撞了下桌角,短暂失去平衡后,又不知道疼似的站稳。
况星野盯着祁纠,瞳孔漆黑近于森然,胸口起伏了两次,又归于死寂。
祁纠停下话头,联络系统:有问题?
系统也困惑:不应当啊
祁纠也觉得不应当,毕竟不论人设加了多少变化,都是个花里胡哨的壳子,里头的行动逻辑还是他负责。
别的八卦姑且不论,那些乱七八糟到一定程度,荒谬到“床上”这个级别的,多半都是空穴来风倒也不因为别的。
主要还是因为,在刚入行那会儿,祁纠真的没考虑过这种事。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哪怕是养狼崽子,祁纠的目标也挺明确,看见个不错的后背,一心只有拔火罐。
别的没有把握,这件事总有。系统把原因归咎于况星野生性古怪,定了定神,和祁纠商量:“这样,我们”
垃圾桶被随意踢进阴影里。
况星野走过来,撑着轮椅的扶手,俯身压近,眉宇间的额发投落极深的阴影:“什么也不记得了?”
祁纠问:“撞疼没有?”
况星野沉默,青冰似的凝定的瞳孔动了动,可惜连个水花都没有,就又归于冷寂:“缺钱。”
况星野嚼完这两个字,看着轮椅里的人,问了句废话:“你为这个来,是不是?”
他在圈子里没什么好名声,粉丝往好听了吹,说是“冷峻”、“精英霸总范”,厌恶的人说“阴沉”说“死气沉沉”,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杀了个人”。
但这些废话,在这几秒钟里,都变得苍白无力到近乎嘲讽。
他站在不同往日的琥珀色眼睛里很不同,但又仿佛有什么更深的东西,和记忆里不存在区别。
有很多个恍惚的瞬间,他在横冲直撞的间隙,心生胆怯本能回头,看见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懒洋洋笑一笑。
这几秒钟里,况星野撑着轮椅低头,迎上这双眼睛,觉得自己又变回幼稚透顶的愣头青。
但也只是错觉。
只是错觉。
隋驿会来这个节目,只是为了钱。
“我不缺钱钱这东西,我有很多。”况星野低着头,慢慢咬字,“但你得做得好,做得讨我高兴。”
他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控制住不把惺惺作态的手打开,不管那只手拢着自己发尾,缓缓拨弄的手。
这只手的力道从来漫不经心,苍白瘦削的手指动了动,轻易就把他的领带理顺。
琥珀色的眼睛温声问:“怎么哄你高兴?”
况星野没有戳穿一字之差偷换的概念,他可以给隋驿这个面子,但凡事都有代价。
既然隋驿敢骗他。
既然隋驿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白亮的灯光下,轮椅里的剪影变成两个,从压制变成重叠,一只手落在绷紧的腰背上,揉了揉。
祁纠揉他乱撞的小狼崽。
“我帮你想。”况星野慢慢地说。
他的声音很哑,贴在祁纠耳边:“通常,我们接吻。”
不应当。
哪怕不用祁纠解释,系统也觉得不应当。毕竟术业有专攻,况星野跟着祁纠的时间不过几年,可能不知道,拔火罐用不着
况星野没有给人留余地的习惯。
无论是对家、记者狗仔、八卦媒体,还是旧情人。
胆大包天的八卦号,在互联网的犄角旮旯里,还对这段贼心不死地津津乐道,那部两个人首次合作的电影,时常有片段被翻出来。
况星野那个时候还青涩,眉梢眼角都是稚气,演个什么也不懂的装卸工学徒,被醉后的隋驿洗干净,压在沙发里索吻因为是个彻头彻尾没开过荤的雏,在这种浪迹情场的熟手面前,根本无从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