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有种说完这话,还‘错误的解读‘个什么劲?”
大手中握着的手腕被强行抽离。
坐在副驾驶的人下了车。
车门打开又“啪”地被关上了,不轻不重,但很有脾气。
作者有话说:
小吴老师:欲盖弥彰是不对的
在第一缕阳光照入病房时,赵归璞进入病房。
此时赵恕已经很不老实的自行扯下了氧气面罩,在四叔的看管下百无聊赖的玩手机。
赵归璞进入病房后,赵恕立刻放下了手机,双眼亮的就像是一条独自被扔在家的狗,终于盼来了出差半个月突然回家的主人。
赵恕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哥哥:“回来了?”
赵归璞接管赵家以后出差的几率其实很大,最开始几年他几乎除了过年都在到处乱飞,那时候赵恕那么小,也从来没有——哪怕一次——用这种眼神迎接他下飞机。
真相只有一个,他期盼的不是哥哥,而是在天亮之前就回到病房的哥哥。
“怎么这么迟?”
明知道这点时间不够做什么,回来的也不算晚,赵恕却还是抱怨他去的太久——
也许在此之前,他就打开导航查看医院到吴且家的距离,一分一秒的斤斤计较,如果赵归璞往返比规定时间长了五分钟能做什么,二十分钟又能做什么。
而赵归璞多用了将近三十分钟。
“去买了早餐。”
赵归璞拎起手中还冒着热气的食品袋。
“早餐刚出摊,店里很多人,味道应该很好。”
赵恕:“?你去买早餐?”
赵归璞:“我也是人,为什么不能买早餐?”
赵归璞确实是跑去买早餐了。
早餐店确实刚出摊。
除去这两个部分,剩下的都是撒谎。
这个时候大马路上鬼都没有更别说店里很多人,早餐店味道好不好赵归璞更是不得而知,但店主是个老婆婆,总不可能做了一辈子的难吃饭店铺还没倒闭。
赵归璞买早餐用了三分钟。
但他在吴且家门前的车内静坐了二十三分钟。
二十三分钟,他什么也没想明白,又什么都想明白了。
回来的路上他花了二到三分钟精心编造了“买早餐”这个谎言,然后就遇见这家刚刚开门的早餐店。
该说不说,都是缘分。
赵归璞把早餐递给四叔,他买的三人份,三碗豆浆,三碗筒骨皮蛋粥,还有俩笼小笼包。
赵恕的脖子和胳膊上都有缝针的伤口,所以并不能动,甚至吞咽的动作都不能太大,所以小笼包没有他的份,他眼巴巴地看着赵归璞和四叔吃,眼中怨念越发的深重。
“不该先照顾伤员吗?”赵恕问。
“怎么用这么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出这种话,赵恕?你是先赌球在先,然后被气不过的别人堵在酒吧后巷开瓢,如果不是阿且及时赶到,你现在已经死了。”
赵归璞坐在病床边,掀开了粥盖子,从飘出来的浓郁肉粥香推断,老婆婆开了一辈子的店没倒闭还是有道理的。
男人掀了掀眼皮子。不咸不淡的问:“你是觉得因为自己差点死了,真的好惨,所以我不会骂你吗?”
“我不会死——那些人有那个几把胆子不?”
“有。”
“……”
“这件事还没让你领悟到一些事吗?”
赵归璞问。
“关于过去自己的顺风顺水,和这次在肮脏恶臭的巷子里被人下黑手。”
“什么?”
”他们大家惧怕你,除了你从父母那继承来的基因和性别,剩下的只有因为你是赵归璞的弟弟,你掰着手指算算,你引以为傲的一切有没有一样来源你的努力?你在骄傲什么,傲慢什么?”
赵归璞从塑料袋里抽出一次性筷子,熟练的互相剐蹭,刮掉上面的毛刺,而后在手边整理了下这双筷子。
“正如你也不知道英国王室的某个嫡系侄辈长什么样,甚至叫什么名字,你与他擦肩而过,压根猜不到若现在的国王去世,他可能正是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继承人。”
赵恕迷茫了,在被灵魂发问并质疑是个废物二世祖之后,他甚至来不及发火。
就当他是摔坏了脑子。
“哥,你到底想说什么?”赵恕皱起眉,问,“有话直说行不行,我就半条命在这了,你还在模棱两可当谜语人?”
“一个未经专业训练的S级Alpha甚至顶不上一支由Beta组成的特种小分队,打铁自身不够硬还傲慢是死罪;社会底层不认识你是赵归璞的弟弟,你在他们眼里没有光环,拿你开涮时只会毫无心理负担。”
“请你,老实一点。”
赵归璞淡道,“以上,赵归璞说。”
赵恕:“……”
赵恕沉默了很久。
此时,窗外太阳已经完全升起。
冬日的阳光照入病房,几声清脆的鸟叫在窗外隐约传来……
脖子被固定住不能乱动也不能乱转,一只胳膊在麻药过后也隐隐作疼。
过了许久,赵恕看着赵归璞夹起一只小笼包,干巴巴的说:“我饿了,为什么不能先喂我?”
“我在日本吃了半个月的日料,有没有想过我也很饿?”赵归璞头也不抬。
赵恕想到了别的东西,比如赵归璞多余消失的三十分钟。
他抿了抿唇:“你饿了总不能惦记我的早餐吧?”
赵归璞甚至没有减缓进食的动作。
他招招手让在他废话连篇的教育弟弟时,已经蹲在一旁火速吃完自己那份早餐的四叔过来,打开了属于赵恕的那碗粥。
勺子舀起粥递到赵恕嘴边。
“哥哥再饿,也不会抢你的饭吃。”
在他张嘴喝粥时,他听见哥哥不咸不淡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所以你要乖一点,赵恕,别总让我操心。”
日本那边的事务已经完成的差不多,赵归璞用约六十亿日元作为定金,与藤原造船厂订下了三艘旗舰款油轮,船只载重约为十二万吨,是中程原油运输的主力船型,适合港口条件有限的海域。
与此同时,这六十亿元也成为了通往日本三友银行总行办公室的一张门票。
最新的消息是藤原造船厂的厂长跟赵归璞打着包票,“信用卡正在制造中”,这位年过七旬的社长难得用的是赵归璞几乎没有从这个国家的人嘴巴里听到过的肯定型末尾句式。
百业银行总部也曾经与三友银行通话,确认了这个事实。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安排中,赵归璞经过半个月的奔波忙碌总算能够暂时喘过气来。
约了裴擒、费裕明、吴文雄等时常来往的人,到「元庄」消遣打牌,一晚上没有觥筹交错的应酬和推杯换盏的虚伪,大家都自在。
费裕明心细,看出赵归璞一晚上话少,本来话就不多的人一话少那四舍五入基本等同于哑巴,还以为他在日本不顺利,在为澄心码头的事发愁,就说要不他回去问问家里还有几多钱可以拿出来救急。
他这么讲也是不清楚赵归璞的进度,其实牌桌上知道进度的只有吴文雄,闻言扫了赵归璞一眼,莫名其妙问他在愁什么。
——短短半个月之间筹来一百多个亿,在现在这个经济萧条的时代,换了别人怕不是躺进棺材了还得跟黑白无常吹两句,他心情有什么值得不好?
裴擒闻言笑了笑:“他的个乖老弟,先是离家出走,现在还躺在医院不晓得拆线了没,你们让他怎么欢天喜地?”
赵归璞手指曲起轻轻摩挲手边压着没翻开的底牌,不说话,把手边的筹码捡了两三个,扔到桌中央。
抠得众人无话可说。
吴文雄接过裴擒的话,抓头问赵归璞:“阿恕最近身体如何?”
赵归璞这才开口说:“还行。脖子已经拆线了,现在能下地走动,过几日胳膊上也拆线便能返校……这次多亏阿且,没有他赵恕不一定有命活。”
赵归璞的“谢”不常有,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搬出来当做免死金牌,吴文雄不推脱,替儿子揽下这番谢意。
这时候裴擒在那边点了雪茄,慢吞吞冷笑一声:“现在好啦,他们也算作是感情好深的亡命鸳鸯。”
赵归璞往后背靠椅背,掀了掀眼皮子:“你又在阴阳怪气什么?”
裴擒要了牌,看了几眼,加重了筹码。
这时候,费裕明坐在他旁边嗤嗤的笑了起来,指着裴sir道:“这个问题我答得上来——前两天这位阿sir不知道学什么人赶时髦,搞到几张据说很难有的歌剧的票,七拐八拐跑去跟人家小吴老师献殷勤……”
吴文雄站起来了。
一条腿看着都快迈上牌桌,踩到裴擒脸上去。
费裕明快乐地继续道:“结果你猜怎么着,小吴老师说解除婚约的事暂时没影,可以的话还是想和赵恕好好过日子,请裴sir另谋高就。”
他这话一说完,自顾自先地动山摇的欢快笑了起来。
吴文雄坐回去了。
但桌边难得诡异的陷入了一阵沉默,除了看上去很满意的吴文雄,和咧着个大嘴快乐讲八卦的费裕明,剩下居然无一人吱声。
裴擒不说话,他带来的几个下属马仔自然不敢说。
但裴擒不说话是因为觉得求爱被拒绝没面子,赵归璞也不说话,那就显得很诡异了。
此时此刻,只见坐在桌边的男人丝毫没有任何的情绪外漏,修长的手搭在牌上,指节分明,修剪的整整齐齐的食指有意无意地拨弄压在桌面的扑克一角。
牌桌上气氛有些僵住。
费裕明仰天大笑到一半,发现牌室里居然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于是从刚开始的咧嘴乐变得有那么一点点茫然——
他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不搭理裴擒,转过头去问赵归璞:“所以呢?”
赵归璞反问:“什么?”
费裕明说:“你弟好不容易感情稳定了,联姻对象你亲自选的,联姻联出真爱,简直是豪门上上签——”
赵归璞“嗯”了声。
费裕明把话讲完:“你在不高兴什么?”
赵归璞转过脸,盯着费裕明看了一会儿。
把费医生看得浑身发毛,他才收回目光,慢吞吞道:“费裕明,你当初应该去学法医。”
费裕明一脑瓜子问号。
赵归璞语气严肃:“死人才不会嫌你废话多。”
“……”
在费裕明瞬间提高嗓门的质问声中,赵归璞转头,问荷官要了张牌,然后只是掀起牌角摸了一把,看也不看,就把手边的赢了一晚上赢得的筹码全部推到了牌桌上。
手扶着牌桌边,男人压低眉眼,屈指敲了敲桌面,一双深眸沉沉望向桌对面的裴擒,意思是跟不跟。
裴擒放了雪茄,也跟着all in,末了问赵归璞:“莫名其妙又发什么脾气?”
赵归璞说:“我没有。”
费裕明在旁边喊:“狗屁没有!”
赵归璞面无表情,蛮认真的说:“真的没有。”
赵恕正式出院之后,按照医嘱还需要在家里再养几天,暂时不能去学校,学校里人多,万一有个闪失前面的养伤都要前功尽弃。
所以在赵恕出院的前一天,小吴老师奉命来给他送接下来的全国赛首轮比赛的队伍资料,还有一些孙迷准备的战术分析。
吴且到的时候是晚饭时间。
在病床上躺着赵恕也没消停,硬说自己的伤口痒得抬不起头,让吴且喂他吃两口。
赵恕的脖子上虽然拆线了,但是为了防止感染医生还是给他用绷带缠了好几圈,看着是挺吓唬人的,吴且看了眼他的晚餐,倒不是什么汤汤水水难喂的东西,明知道这个人在耍赖,但没有跟他扯着嗓子讨价还价。
赵恕躺在这不完全说没有他的原因。
毕竟那天在野球场如果不是他脑残纵容陪他一块儿疯,如果只输一千块,还能剩个几十块打车回家,那些黄毛说不定不会破防的那么厉害。
控制病床起降的遥控器就在赵恕手边,吴且一只手撑着病床边缘去拿那个遥控器,期间半个身子越过赵恕的胸口。
赵恕可能是才刚擦洗过,近在咫尺的距离,吴且闻到他身上消毒水味和沐浴液的味道混合,他听见赵恕在他耳边问:“你前几天拒绝了裴擒?”
吴且下意识的转了转头。
赵恕凑过来了些,凑的更近了,呼出来的热气都喷洒在吴且的面颊一侧。
小吴老师被他刻意呼出的热气弄得左脸潮热,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侧脸神色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嗯”了声便直起身子,躲开了Alpha恶作剧似的骚扰。
赵恕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此时Alpha笑得眯起眼:“怎么说的?我听说是告诉他你要和我好好在一起——”
原话其实是“暂时没想徒增事端”,吴且纳闷了下,但是看他笑容挺灿烂,又觉得这个解读也无所谓吧,跟他解释又要啰嗦一大堆,说到最后他又不会听,索性也就没有纠正。
转身去打开赵恕的晚餐,猪杂粥熬的很香,还放了很多猪血。
大概是赵家的厨子知道了小少爷在前几日差点被下城区的黄毛放干了血。
在赵恕抱怨着自己再也不想吃流食中,粥一勺勺的塞进他的嘴巴,吃到后面赵氏小公子又含着粥太咸,吃到嘴巴发苦,让吴且给他弄个苹果来。
吴且耐着性子又给他削了个苹果。
绿色的。
也不知道是哪位人才探病的时候带来的。
赵恕吃了一口就不肯再吃,问吴且是不是故意的,那么多苹果就拿个酸的来糊弄他。
在他的哼哼唧唧中,吴且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水果篮里的红色苹果和手中的刀,一时间有点没想好把哪个塞进赵恕的嘴巴里,反正两个都能让他收声安静——
然而还不知自己大难临头的赵氏小公子关键时刻也读不懂空气,他嚼吧嚼吧酸苹果吞下去,甚至又咬了一口,然后咕哝着说:“你就不能安慰一下我。”
吴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赵恕说:“我脖子好痒,胳膊也好痒,医生说可能会留疤。”
吴且放下刀,拿起另一个红色苹果,没有洗也没有削,就在手中把玩了下:“医生说的,你跟我抱怨有什么用?”
赵恕侧了侧脸——他现在做这个动作并不方便,得整个人都侧身转过来,像僵硬的僵尸一样,但不妨碍他摇着尾巴:“你亲我一下,我就闭上狗嘴。”
他太自觉了。
甚至知道自己该闭上的是狗嘴。
自从那夜进医院之后,赵恕能深深地感觉到他和吴且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变化……
从前这个黑发Beta对他们的联姻关系可有可无,甚至随时都想着解除婚约,但是在那一晚之后,他就不太提这方面的事了,对赵恕有些得寸进尺的小要求也出于睁只眼、闭只眼的状态——
比如赵恕要求在吴且的手机里也装上一样的定位软件,理由是很冠冕堂皇免得黄毛他们又找回来,毕竟那晚他们也被揍得不轻……
但实际上他想干什么昭然揭示。
就这样,吴且也随意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让他心满意足的下载好软件还跟自己的手机绑定。
两人之间还是不冷不热的。
但赵恕海口提出的事,吴且觉得无所谓的,都会懒得废话直接答应就是了。
正如此时此刻,面对赵恕的索要“好处”,吴且瞥了他一眼,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不让他乱动,然后俯身下来飞快的亲了下他的唇。
赵恕愣了下。
然后整个人脑子里瞬间炸开,自顾自举办了场年三十烟花大会。
鼻腔里发出欢天喜地的倒吸气音,那只能动的手在黑发年轻人撤离前一把揽住了他的腰,不让他挪开,在两人唇瓣重新贴合的一瞬,舌头就伸出来,探入Beta的口中。
这个吻还残留着赵恕嘴里青苹果的味道。
还能动的那边手其实也有负伤,掌心缠着绷带触感粗糙,隔着绷带其实什么也感受不到,不妨碍他的手非常不老实又咸湿地探入坐在床边的人的卫衣下,细细的抚弄他的腰线。
——早在那天野球场就想这么做啦。
赵恕心满意足地微微眯起眼,舌尖不客气的在温暖的口腔中攻城略地,他自己气息不稳,他才恋恋不舍的撤出来。
垂眼看着黑发Beta被自己舔咬得泛红的嘴唇,怎么看都很好看,嘴巴里却很不老实的还在说:“我没撒谎吧,那个苹果是不是真的很酸?”
吴且推开他。
抓起那个红的苹果,完全不像刚同人深吻过的模样,用无起伏的嗓音说“换这个”,说着一转身,发现病房门开着,赵归璞拎着一个运动包站在门口。
应该是送换洗衣服来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两次被这个人撞见自己跟别人接吻……啊,虽然说上次裴顷宇那个严格来说应该不算,但也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也可能没有感想。
吴且把玩着手中的苹果,在和男人对视几秒后,平静的挪开目光,唇角翘了翘,很有礼貌的叫了声:“哥。”
赵归璞没有回应。
这称呼是他之前自己要求的,此情此景下,配着黑发年轻人那样的笑脸,场面如此的和谐,也将血液中的潮湿汹涌遮掩得明明白。
赵归璞进入病房放下手中的运动包,扫了眼赵恕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不要浪费食物。”
知道赵恕对这个苹果不满,看来他站在门前站了有一会儿了。
赵归璞转身看向赵恕,夕阳的余晖烧进了病房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赵恕已经从当年抱着他的腿、瞪着圆眼、一脸依赖的可爱小鼻嘎长大成了这样躺在病床上都要用加长床型的一大只……肩膀变得宽阔,五官轮廓日渐清晰锋利,缠在绷带下的肱二头肌无需特别的训练充血,平日状态下也隆着完美的肌肉线条。
离完全成熟好像只差一步。
只那一步。
少年一半的身体都沐浴在那看上去十分宁静又温暖的晚霞中,与记忆中那张可爱脸蛋重合的,只有他脸上的灿烂笑容,只是现在他笑的程度太大,几乎就要牵扯到脖子上的伤口。
“哥!你看到吴且主动亲我了吗!”
赵恕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的问,身体身子甚至不自觉的往前倾。
赵归璞下意识的看了眼吴且,后者已经在床边重新坐了下来,满脸对少年活力厌倦的打了个呵欠。
——和上次不一样的。
和裴顷宇那一次完全不一样。
“看到了。”
赵归璞自然的将目光挪到了赵恕身上,开玩笑一般反问。
“这种事也要跟哥哥炫耀吗?”
“当然要,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亲我,我原本只是想让他亲亲脸就算啦……”
少年Alpha絮絮叨叨的陈述中,因为兴高采烈而晶亮的双眼,眼底的雀跃如此夺目。
兄弟二人对视的一瞬,赵归璞清楚的看到,那双与他几乎如此相似的浅棕色眸底,有暗光一闪既逝。
是挑衅啊。
是年轻力壮的Alpha,终于按捺不住的,正式对头狼展现出完全不加掩饰的挑衅。
赵归璞来了没多久,吴且就站起来,摁亮了手机说晚上还有事要走。
他是真有事,晚上理英他们乐队上一个新开的场子,邀了些相熟的人过去捧场。
吴且回家洗漱完换了套衣服,差不多八点的时候,收到理英发来的定位,他看了一眼这家新开的夜店已经在城市另一端,位于中街区。
应该不是张庚辛的场子。
自从兰因和张庚辛在一起后,张少爷几乎包揽了他们乐队的日程安排,反正张家场子多,一天轮一个他们一个月不用重样的。
——这也是好不容易放兰因他们乐队出来打一次野食。
到地方是九点多,场子刚刚算热起来,乐队的表演被安排在十点半,这会儿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占了个桌先喝上了。
吴且在理英和徐慈心旁边捡了个空位坐下,刚坐下兰因就习惯性的贴了上来——
这个Omega就这个鸟德行,没脸没皮的,又爱撒娇,也不怕被人骂不要脸,否则当初也轮不到他软磨硬泡,拿下小吴老师,正经八本当了一会儿的男朋友。
前男友需要保持礼貌距离这种事,对兰因来说并不合理,也不存在。
吴且阻止了他几次被当耳旁风也就懒得在跟他废话,这会儿顺手接过兰因递过来的酒喝了口,他又面无表情的放下杯子,好难喝。
小吴老师脸上不显山漏水,实则嘴巴叼得很,一口喝出这酒掺了假,在心中断定这店怕是开不了太久,就顺嘴问了下这是谁的场子。
才知道这是张庚辛的死对头,孙弥海的场子。
如今江城的灰色地带被一分为二,中心区和大半的中街区被城北张家盘踞,剩下的下城区都是孙家的地盘,孙家做些零散下九流的事,凑合在一起也算一股势力。
澄心码头地理位置老旧,紧挨着下城区,当年无数漂洋过海偷渡来的人一辈子没有身份居住在那里,事到如今也繁衍至不晓得第几辈子子孙孙——
下城区的人便是有一口饭吃都感恩谢地,孙家拿捏着这些亡命徒的命脉,做事不讲底限,也风生水起得势头很足。
其实张家没怎么把孙弥海放在眼里,头疼的反而是看似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赵归璞。
拿下澄心码头后一百多亿预算里,还有起码十位数的预算要用来安置和安抚这些人。
这些人一辈子没怎么见过钱,但不妨碍他们胃口大,前期维稳安置费用已经花出去了一些,在赵归璞看来,光他已经撒出去这笔费用,就够他功德圆满,死后位列仙班。
话说回来,今晚兰因跑个孙家的场子的事,张庚辛不止不反对,反而觉得孙弥海花三倍价格请他媳妇儿唱一晚还挺有面子,千叮万嘱晚上收的钱千万记得要分他一张大钞,他拿去给师傅做事,保证明日孙家就家破人亡(……)。
这会儿吴且听兰因絮絮叨叨张庚辛幼稚。
话语里其实还挺甜蜜。
他不再碰那些成分不明的假酒调出来的酒,就弄了些啤酒陪着喝。
酒过三巡,场子彻底热了,他喝得手脚也暖和,白皙的面部也浮出一丝丝红晕,理英他们要玩酒桌游戏,难得的是总是对这种不太感兴趣的小吴老师没有拒绝。
这时,挂在他胳膊上的Omega下巴凑了过来,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很久。
吴且转过头,就被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得头疼,他放下酒杯。
“什么?”
“阿且,你心情是太好了还是太不好了?”
兰因盯着黑发年轻人因为酒液亮泽的唇瓣——
张庚辛是还可以没错啦。
但是并不妨碍看见好吃的东西也想凑上去吃一口。
“我为什么突然看不出来?”
兰因说这个话说的理直气壮。
他自认为还是有点了解吴且的,否则当年他也不会在驻场酒吧那莫名其妙一卡车窥视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Beta的大军中过关斩将,一举夺魁。
这其中除了他很能吹号冲锋,先高调占据高地再慢慢磨人这个优点(。)之外,小吴老师之所以能批准他占据高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兰因很会看他的脸色——
吴且心情好还是不好,他通常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今天他发现他的信号雷达有些失效。
在捕捉到Omega眼中一瞬间的探究和好奇,以及对雷达失效的不安,吴且笑了笑,没有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因为我心情没有很好,也没有很坏。”
得到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兰因倒也不恼,反正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吴且就一直是这样,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和每个人好像都不会起冲突的温吞,又和每个人似乎都不会很亲近。
——这点距离感熟悉到兰因反而觉得安心。
他舔舔下唇,挪了挪屁股,面颊几乎要贴到吴且的脸上:“谁惹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
“是赵恕吗?”
“都说了没有。”
兰因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眼睛还是舍不得从黑发年轻人的唇瓣上挪开……想起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怎么好好亲过他。
“阿且,赵恕如果让你不高兴的话,你踹了他跟我们过吧。”Omega语出惊人,“我觉得是你的话,张庚辛那个王八蛋可能不会拒绝……”
吴且的性取向从来都无所谓男女或者Omega还是Alpha或者是Beta。
但是兰因这话让他觉得他还是有所谓的,至少他的性取向不能是傻逼。
默默推开了兰因凑过来的脸,他说:“谢邀,免了。”
兰因噘噘嘴:“到底是谁惹你不高兴了嘛……那我能亲你一下安慰你吗?奇了怪了,你今天看上去很好亲。”
Omega口出狂言,吴且神色不变,只是坚决的把他的脸推的更远了些,把胳膊从他死死抱紧的怀里强行抽出来:“不要。不行。”
兰因还想说什么,大概是实在太好奇究竟谁能惹得小吴老师高兴又不怎么高兴的奇怪模样,他很确定绝对有这么一个人。
然而并未等他开口磨叽……
这时候理英替天行道,从天而降,踢走了兰因,把吴且拎起来,放到自己和徐慈心中间。
吴且终于得到清静。
隔着徐慈心,兰因伸脑袋冲理英气急败坏地喊:“干什么,阿且心情好又不好的!很奇怪啊!我还没问出结果呢!”
“他心情好不好关你屁事。”
理英叼着细长的雪茄,都懒得理他,抓着吴且陪他们开始玩酒桌的弱智游戏。
正好吴且完全不想聊什么心情好不好而谁又是罪魁祸首这种无聊话题,欣然加入游戏。
兰因气鼓鼓的踢了几下桌子,奈何固定在地面的桌子纹丝不动,他只好碎碎念着作罢。
没了兰因的骚扰,吴且专心玩了几把游戏,伴随着又几轮酒水下肚他神色逐渐放松,而就在这时,突然夜店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群人涌了进来,从他们手中拿着的家伙事儿来看,至少用脚指头都猜到这群人不是来消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