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易感期
最开始因为喉咙痒咳了两声,像是开了什么闸,之后每隔几分钟赵归璞都会咳两声,到了用餐的后半段,他干脆放下了筷子,只喝茶。
饭局快结束的时候,他眼角都红了。
要么怎么说病来如山倒,一般人生病也就是从突然间哪里有一点不太舒服开始的,像山火蔓延。
中间吴且去了趟洗手间,出来顺便把账结了,站在前台等着服务员出发票时,又听见门外隔着门传来几声咳嗽的声音。
推开门,先是闻到了熟悉的烟草味,抬起头,外面的雨幕中男人靠着墙边吞云吐雾,无所谓墙漆把他身上昂贵且一丝不苟的西装弄得有点糟糕。
这一幕似曾相识。
但是生病的人为什么跑到外面吹冷风,嫌自己病得不够重吗?
吴且在心中默默地吐了个泡泡。
此时赵归璞转过头,看到推开门半探脑袋的黑发Beta,眼中是蠢蠢欲动,但他并没有真的上前,保持着门半推开的姿势站在那。
赵归璞有些好笑:“堵着门,别的顾客都走不了了。”
他声音响起,就看见那双明亮的眼中某种跃跃欲试在某一瞬好像回过神来,消失的干干净净,变成麻木……
赵归璞在心中浅浅叹息,意味不明。
吴且最终还是推开门走了出来,赵归璞掐了烟,熄灭在廊庭下溅湿的栏杆上,同时又咳了两声。
因为带动胸腔震动,所以烟头扔进垃圾桶时手缠了下准头有失,没能扔进去。
吴且上前,捡起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
“咳嗽还要抽烟。”
黑发年轻人嗓音清冷,用的是完全平静的陈述句语句,没有主语也没有指向性。
赵归璞站在那,侧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唇边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平日里浅色的唇瓣因为频繁咳嗽染上了血色,配着那双被雨水湿润的深棕色瞳眸,瞳孔如针。
“没有刻意找死的意思,我平时还算养生。”赵归璞慢吞吞开口,“心情不好时候多抽支,无可厚非吧?”
吴且说,哦。
一点想问“为什么心情不好”的意思都没。
在应该迟钝的时候他会恰到好处的迟钝,也算是一种完美的保护色。
“阿且。”
赵归璞微笑着看面前站立着,同样没穿外套,却跟他并肩站在廊下发呆的人。
“欠你一个道歉。”
此话一出,面前挂着木然表情的黑发年轻人挑起眉,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或者表态,他只是站在原地沉默。
这是那日酒吧之后,他们第一次独处。
又是车内的短暂对话后,第一次心平气和的谈话。
眼前的黑发年轻人过分安静,赵归璞不由得再次在心中叹息一声,目光轻描淡写的从对方垂落于身侧的左手中指扫过,哪怕是阴雨天,夜幕降临,银白色的K金戒指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十分明亮,闪烁……
赵归璞猜想自己应该是看惯了那个地方空无一物的样子,所以觉得有点碍眼。
“赵先生。”
“嗯?”
吴且转过来,面对着他——背后的雨势不减,雨滴稀里哗啦的往下坠落,这样热热闹闹的声响中,反而衬得面前的人如此认真。
认真凝视着他,那双黑色的瞳眸如此清明,以至于赵归璞的喉咙因此又是一阵发痒,他喉结滚动。
“为什么那天晚上要说那样的话?”
“什么?”
因为上一秒在堂而皇之的走神,猝不及防的,赵归璞有些没反应过来。
“仅仅是因为看见我和理英坐得近了点,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没有问前因后果……这不像你。”
笑容在赵归璞的唇边缓缓展开,靠在墙边,他心想现在的年轻人说话真是不客气,一步步要把人逼入悬崖,一步后退的路都不给人留。
眼前的黑发Beta似乎就是这样,永远单刀直入,“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
他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正如那夜车内对话后,他不需要任何缓冲,就把自己收回去了。
严丝合缝的。
不再让不该看到的人再见到哪怕一丝丝欲望与所求的端倪。
眼底有稍纵即逝的阴郁,借着几声低咳男人低头把那可能暴露的情绪收好,与此同时,他唇边刚刚出现的笑意也收了起来,没有哪怕一丁点敷衍。
“你说呢?”
他反问。
黑眸凶狠的闪烁了下,吴且用那双凌厉的眼睛盯着他。
像是在做某种审判。
赵归璞想到了猫科动物,不是猫,而是在坦桑尼亚坐直升机夜巡时,用望远镜偶然才能在枝繁茂密的丛林中看见的黑豹。
竖着耳朵,豹眼炯炯有神且全神贯注地盯着近在咫尺突兀降临的金属庞然大物,一眼就可以看出它们并不是脑袋空空的单纯警惕。
在发动攻击前,它们会有一系列的思考。
比如以自己固定的思维方式来判断,眼前的事物究竟有没有威胁。
而此时此刻,赵归璞如从前一样,安静的等待一个审判的结果——
是扑上来咬穿他的喉咙。
或者冷漠的转身消失在丛林。
他如此有耐心地等待着,吴且却蹙眉,像是厌烦了男人模棱两可的反问:“你让我别越界,自己就也别管那么多。”
赵归璞从嗓子眼里发出困惑的声音,心想我好像并没有要求你做任何事吧——
“记忆没出错的话,那晚的我好像是把过错归结于自己身上了。”赵归璞说,“你是不是对我的话有理解方面的问题?”
“有什么区别?”
吴且终于有些烦躁了。
他的目光看向了闭合的餐厅门,露出了一下想要结束对话的可能。
“有一点区别。区别在于这样的话。我可能就有两声‘对不起‘亏欠你……并且上次在夜店的行为有点像雪上加霜。”
赵归璞声音很真诚。
吴且说:“放心。”
赵归璞问:“什么?”
吴且说:“第一次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加霜的位置了。”
赵归璞沉默了下,随后无可奈何的笑出了声。
掏了掏口袋又想再抽一支烟,却在黑发年轻人嘟囔着“别抽了”的简单祈使句中,直接在口袋里松开了烟盒。
手空空的从口袋里抽出来,看似做了个很蠢的动作。
身后的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耳朵里,吴且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门外待的够久了,本来只是想出来上个洗手间加结账……
现在耽误的时间搞出了洗手间大排长龙的架势。
他收回投放在赵归璞脸上的目光,假装没有看见男人并不好看甚至有些苍白的面色。
与对方擦肩而过时,他听见赵归璞说:“戒指挺丑的。”
和你一点也不配。
幼稚得吴且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毛病。
诧异地瞥了男人一眼,后者站在阴影中神色晦暗不明,鬼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的,那句“关你屁事”到了嘴边吞咽回去,转化成为了生硬但礼貌的:“与你无关。”
他拉开门,门角上挂着的铜铃“叮铃”作响,旁边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压住刚开了一寸门缝的大门——
吴且跟那力道较劲,但是到底没争过正值全盛壮年的成熟Alpha,哪怕对方这会儿还在咳个不停……
他转过头,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赵归璞无辜地笑了笑:“我真心道歉的啊,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总可以吧?”
吴且再一使劲,这一次男人配合的挪开了自己的手,门被轻而易举的拉开,吴且侧身进入温暖的室内。
门重新被闭合前,赵归璞听见他说,你就在黑名单待着待着,很合适。
门有点儿重的撞上了,门廊下只剩下双手揣在口袋里的男人望着雨幕发呆,良久,他从鼻腔中呼出一股白色雾气。
“哎呀。”
赵归璞这一病来势汹汹,是比较严重的时候,连公司也不得不缺勤的程度。
与此同时,红铁中学期末考试周进行中,学校已经快要放寒假。
篮球的全国联赛也结束了小组赛,进入了长达半个月的休赛期,红铁中学以全胜的成绩拿下赛区头号种子名额进入下一轮。
——对吴且来说,一切好像进入了某种悬停的慢节奏。
期末周他不用再无休止的备课,大多数情况下坐在家里,抱着那只体格子日渐突飞猛进的奶牛猫望着窗外发呆。
家里的飘窗上被一人一猫坐的几乎包浆,上面逐渐堆满了书、猫零食、逗猫棒、手机充电器等物品……
这天的天气又不太好,上午还勉强看得见太阳,下午天色就阴沉下来。
腿上盖着羊毛毯子,黑发Beta低着头,认真的问奶牛猫,需不需要等开春,在院子里开垦一片空地给它种下一整片猫草……
这时,放在手边沉寂了许多天的手机响了。
电话那边是这些天在日本出差的吴文雄,说书房里有一个U盘,里面放着一个文件,其中有一个数据急着让赵归璞确认可行性,需要他送过去一趟。
吴且“哦哦”了两声从飘窗爬起来,小猫从他膝盖一跃而下“咚”地落在地上。
“送去哪?”
吴且在书房找到了父亲说的那个U盘,下楼,穿鞋,爬进车里,一边摸向启动键一边问。
“赵归璞家里啦,病得都快死掉了,怎么去公司。”
吴文雄就是随口夸张一说,大概也没想到这边车内的黑发年轻人因为他的胡言乱语沉默了一瞬,手指无意识的按下启动键,“叮”的一声,只是车通了点,引擎点燃的轰鸣没有响起。
吴且举着电话,盯着汽车在想怎么回事,是不是车坏了。
面板提示引擎启动请踩控制踏板,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三遍他才反应过来他忘记踩刹车点火。
这边三言两语挂了吴文雄的电话,开车去赵家的路上有一点点超速但不算多,大概是限速60的环城因为踩得油门过重开到了70多,智能测速一直在提示“减速慢行”。
到了赵家,天彻底阴了下来,天空黑沉沉的,空气中有了湿润潮湿的气息,温度好像比出门的时候又低了两三度。
来开门的是赵家的管家老伯,老伯礼貌地给吴且拿了客用拖鞋,换鞋的过程中,吴且不断的听见客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是严重的感冒演变成了支气管炎,已经过了会传染的感冒阶段了,不然我还要给您提供个口罩。”
管家老伯无语又有点幽默的说。
吴且放在口袋里捏着U盘的指尖有些用力,可能U盘身凹凸不平的部位在他指腹留下压痕,他板着脸走进客厅。
此时此刻,身着居家服的男人坐在沙发与茶几之间空隙的地毯上,周围堆着几个靠枕,长腿舒展,看着居然还有点悠然自得。
听见脚步声,赵归璞转过头,冲他笑了笑道:“阿且来了,辛苦你跑一趟。”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上还挂着崭新的吊瓶,点滴滴滴答答地滴落,贴着胶布和针头的手还在面前的笔记本上敲打个不停。
吴且深呼吸一次,想说病得要死掉的人为什么不去医院,但最终选择闭了嘴。
因为不太找得到说这种话的立场。
走上前把U盘递给赵归璞,看着男人随手接过,一边道谢,直接就塞进电脑插口——
如果吴且是商业间谍,他这个举动足够把赵氏的所有秘密在这一秒卖得干干净净。
但也就是吴且自己在颅内恶意自嗨,事实就是U盘干干净净,赵归璞要看的文件也顺利被打开……
满屏密密麻麻的日文,平假名就算了,片假名一大堆,好像这群日本人现在离了舶来语就活不成,几百年这种情况甚至越演越烈。
赵归璞看似有些不好意思耽误小吴老师的时间,冲他抱歉的笑了笑:“可能要稍等片刻,你休息一会。”
这年头商业机密还是依赖最冰冷的机械U盘和人工管理,这是要他人形快递把U盘送来,再人形快递把U盘带回家。
此时管家老伯端来红糖番薯糖水给吴且,他顺势在赵归璞的身后沙发上坐下。
糖水很甜。
双眼放空地看着赵归璞在一堆文件里一目三行,一边还要打电话跟吴文雄确认文件内容,这些都没有避开吴且。
其实也不用避,因为从他嘴巴里冒出来的都是专业名词,吴且都不知道电话那头他老爸是不是真的听得懂,属实难为老年人。
——没办法,毕竟赵归璞病得快要死掉,总不可能让他出差。
身后窗外刮起了妖风,冬天台风属实少见但并不是没有,没一会儿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大颗雨点拍打在落地窗,很快的频率变快,雨点连成片,暴雨倾盆。
喝了甜的,耳边又有白噪音,赵先生办公时的声音也很有催眠的效果,吴且等着等着就有些昏昏欲睡。
真的睡着之前,他意识到自己其实坐得离赵归璞很近,对方曲起的那一条腿与他自然坐在沙发上下落的腿侧几乎要碰到。
不过中间隔着一个抱枕。
大概是也有点发热症状,吴且总觉得哪怕隔着一点距离了中间甚至隔着一个抱枕,他也能感觉到热烘烘的温度……
并非客厅的暖气开的很足。
那是比暖气更加滚烫的躯体。
这让吴且刚才下车到进屋那两步有点冻麻木的脚指头迅速回温,他觉得自己下意识的在往温暖源那边靠无可厚非……
“赵归璞。”
吴且听见自己含糊的声音响起。
前方的人刚刚挂掉电话,听见自己被连名带姓的喊显然也有点没反应过来,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
男人转过头来,显得有点惊讶,但还是从鼻腔里发出一点声音:“嗯?”
“……”吴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不是易感期啊?”
这问题问的叫人不知道怎么回答,赵归璞很想问他哪来的灵感,但是一低头看见围着自己的各种抱枕,确实很像Alpha易感期时会有的筑巢行为。
他无语的笑了下:“因为发热,所以全身酸痛,才想找几个抱枕靠一靠。”
吴且“哦”了声,看上去好像没怎么信。
“我易感期你还敢坐在这?”
“……我是Beta。”
吴且无语的说。
“有什么敢不敢的。”
“……”
赵归璞今日份短时间内第二次陷入失语,比上一次被直呼大名更加来的程度深一些——
有那么一瞬他想直白的拆穿眼前的人在装傻,然后听他狡辩好像也是不错的体验。
但直视那双黑眸,堪称直白与光明磊落,好像从头到尾心思太重、一句话杀了八个来回的人只有他,而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只是单纯的担忧他病死在自己面前。
再多说一句,被窥探到内心深处想法的人就会变成赵归璞自己。
“……”
那种想要叹气的冲动又上来了,堵在胸口最后化成几声病弱的肺腔音与咳嗽,男人苍白的脸上浮起血色。
“不是易感期。”
他义正词严的说。
吴且被他严肃得像宣誓的语气雷到,心想不是就不是,易感期又不是什么很丢脸的事,身为一个Alpha完全没有过易感期才值得去医院挂号内分泌科室——
话说回来,赵归璞有过易感期吗?
也不知道媒体平台搜不搜得到这种八卦。
短暂的对话因为赵归璞放在身边的手机再次响起而打断。
赵归璞接起电话后,眉眼间的放松就消失的干干净净,重新投入工作。
吴且随意从地上捡起一个抱枕抱起来,窝在他身后的沙发上玩手机,打开搜索平台开始当面做贼,搜:Alpha会不会没有易感期。
第一条提问下面就有高赞热门回复——
【网友A:都是人,咋可能没有,哪个Alpha说自己没有易感期那只能是一个答案,死装呗。】
后来怎么睡着的吴且自己都毫无意识。
他只知道卷在沙发上的他最后舒服的像蜷在自己膝盖上的那只奶牛猫,半梦半醒的昏昏沉沉中,他想了下自己有没有发出那只体重超标的肥猫同款呼噜声。
身体伴随着绵长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无意识中好像又听见赵归璞在咳嗽。
……真的肺都要咳出来了,他到底为什么不肯去医院?
带着这个从进屋就有的疑惑,却因为周遭环境过分舒适不想睁开眼睛,隐隐约约好像嗅到了沉水乌木的味道——
配合外面的雨声,好似一脚踏入了热带雨林。
这个味道和雨天真的很配。
耳边除了雨声、敲击键盘的声音和男人偶尔打电话时刻意压低声音的话语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耳边又听见“沙沙”走动的声音。
轻薄柔软的毯子落在他的身上。
毯子大概是某人用过的,因为上面沉木的木质香重得像是有人在他旁边焚骨升起香炉的程度。
吴且的脸往毯子里埋了埋,睡得更沉。
在他浸泡在沉水乌木的香味中憋死自己前,他感觉到外来的骚扰再次出现——
最开始是一只手轻轻拨弄了下他露在毯子外面的头发,大概是觉得手感很好,又有些肆无忌惮的多揉了两下。
那作恶的手掌温度很高,也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弄完他的头发并未挪开,而是顺着他的额发落在他的额头上。
触感稍微有点粗糙,如同并不柔软的羽毛扫过脸上,不疼,有点痒,还有点刮脸,像被鸵鸟之类的粗犷鸟类扇了一巴掌。
睡梦中不堪其扰的黑发年轻人蹙眉,此时作乱的手指落在他的唇角,蹭了蹭后,抬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从毯子里挖出来,之后抽离。
几声咳嗽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归璞再不去医院,就真的要病死了。
吴且踏踏实实缩在别人家的沙发上睡了个午觉。
睁开眼时外面的雨还在下,赵归璞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滚鼠标看文件。
周围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但好像也有不同。
比如赵先生手背上悬挂的吊瓶打完撤走了,现在他手背上只留着一块胶布。
比如突然莫名其妙出现在赵先生脸上的止咬器。
吴且“……”了下爬起来,目光很赤裸又灼热的盯着男人的侧脸,很新奇的看赵归璞戴着这种东西——
防咬的部分金属反射着冰冷雪白的光,牢牢束缚着面部,紧紧贴合轮廓清晰的下颌线。
黑色皮质束带穿过脑后固定,颈后调节扣压在应该是腺体部分的侧面。
锁扣则压制着凸起的喉结,在其上形成一个尺寸刚好的巧妙环锁。
相比起“止咬器”的称呼,更像驯服猎犬的刑具。
吴且的呼吸放轻的一瞬,赵归璞正好关闭其中一个文件转过头,止咬器上方,那双狭长的浅棕色瞳眸中蕴含的意味不明。
“醒了。”
吴且“嗯”了声,目光没办法从止咬器压在男人喉结那部分的环扣上挪开。
大概是他的目光中求知欲太强,以至于赵归璞没办法装聋作哑,指了指自己:“好像真的易感期了。”
“……”
刚才还死不承认。
吴且动了动唇,正欲说话,这时候玄关传来关门的声音,没一会儿,提提踏踏的拖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响起,另一个年轻Alpha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门口。
客厅内两人双双转过身。
吴且支起上半身,身上的毯子滑落的一瞬,赵恕已经抬脚走了过来。
他脸上没有表情,只是转变为深棕色的瞳眸亮得吓人,走到沙发旁,他一只手支着沙发靠背,另一只手卡住吴且的下巴,往上抬了抬。
龙舌兰烈酒的信息素味冲淡了一些鼻息间几乎浸入味的沉水乌木香,少年Alpha俯身凑近黑发年轻人的脸,在他脸侧嗅了嗅。
随后肆无忌惮的在他脸蛋上落下一个轻吻。
赵恕放开吴且,转过头对始终目光平静打量他一系列动作的兄长说:“哥,我房间还有上次用剩下的抑制剂,要不要替你拿下来?”
第91章 挡不住,求不得,没办法
如果赵归璞看不到此时此刻弟弟眼中的挑衅,他要么就是瞎了,要么就纯纯白活三十三年。
最近弟弟露出这种神情的频率过高了些,但赵归璞没打算训斥他,也没打算阻止,毕竟这算不得一件坏事——
赵氏小公子不会是稳妥一生的职业,总有一天赵恕会来到商海沉浮,至少能是他最可以信赖的二把手……
他总要迅速长大。
如果对一个人生出强烈的占有欲就是分水岭形成的契机,赵归璞倒是蛮乐见其成的。
……当然并不妨碍他也会觉得这样牙都没长齐的奶狗冲自己乱吠很烦。
喉咙泛着痒意,男人细细的摩挲自己的手背然后揭下上面贴着的创可贴,扔进垃圾桶,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周围有点泛青,是他挂水时候手一直乱动的结果。
他语气平静地说:“还没到时候,打什么抑制剂?”
赵恕笑了笑:“没到时候止咬器倒是戴上了。”
这几天赵归璞生病,生病的人脾气也会变得古怪,是以赵家的宅子里除了管家仓伯之外,几乎被清空了,没别人。
此时此刻戴在赵归璞脸上根据他的信息素和信息素等级特别定制止咬器完全是新的,束带甚至散发着新制皮革的味道……
也是因为他从未使用过这种东西,毕竟这是过往易感期正式到来前,还能主持一整天股东大会的人。
当晚回去打了抑制剂,第二天继续酒会谈笑风生。
——赵氏的员工都传闻赵先生没有易感期,是个怪物。
以上,根据控制变量法,现在他为什么戴上这个鬼东西,答案近乎于水落石出。
赵恕的眼睛仿若洞察一切,在赵归璞看来又挺像一只自认为运筹帷幄的毛茸茸小狼崽——
不构成威胁。
但也够烦人的。
他想告诉赵恕成年人的世界就是一场巨大的糊弄文学,像他这样凡事较真,非要刨根究底的翻到台面上来说事……
实在是算不得体面。
赵归璞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表面上没有丝毫的变化。
喉咙里的痒压抑不住,胸腔起伏了下,男人还是低低咳了两声——
这两声咳迅速将他的耐心消耗殆尽,他浅浅蹙眉后又展开,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浅棕色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动,他冲着沙发上坐着的人扬了扬下巴:“是因为阿且在。”
这话说的,怎么个角度理解好像都没问题。
上至“客人在我得体面些”下至“我就是怕我控制不住咬他怎么了”,无论是怎么想都能让赵恕变了脸色……
赵恕也是这时候发现,其实他的挑衅意义不大,就算赵归璞真接了他的招,他也不能怎么样。
他反应过来这个,下意识就想把吴且带走,去哪不重要,反正不能把他和赵归璞放在一起。
兄弟二人相视的目光终于分开,赵恕稳了稳情绪转向吴且,微微眯起眼,露出个笑意未达眼底的笑容:“在别人家的沙发上,你也睡得着。”
介于一切微妙都建立在赵归璞过去从未戴过止咬器今天背后睡着个人他就老老实实戴上了这件事实上。
吴且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他完美的屏蔽了现场一切的暗流涌动。
“最近习惯午睡,今天正准备睡,我爸打电话让我送个U盘。”
黑发Beta一边说着,甚至神态放松地又打了个呵欠。
“而作为这个房子里唯一可能不够规矩的人,你在学校。”
所以这沙发有什么睡不得的?
他哪怕睡着了姿势也很斯文,很安静,没有打扰到任何人,他肯定。
赵恕盯着吴且,看着是还想找茬……在他找到新的问题并提出来前,吴且率先转移了话题:“你期末考结束了吗?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地理应该能考个四五十分吧。”
少年Alpha换了个神态,懒洋洋地说着,然后看着他的地理老师兼未婚夫脸色变得有些扭曲和嫌弃。
他伸手把他的未婚夫从沙发上拽起来:“还睡吗?”
这个姿势让他们中指上佩戴的两枚戒指轻微碰撞在了一起。
吴且抬了抬眼:“怎么?”
“留下来晚饭。”赵恕说,“还想睡的话去我的房间睡。”
“什么?我就在这——”
“我哥工作还有一会,你在这吵着他了……不然有多长的合同值得看一下午还没看完?”
赵恕一边说着,一条胳膊已经缠上黑发Beta的肩膀,将他往楼梯方向半拥半退的赶了几步,吴且脚下有些仓促,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
身后,站在沙发边,男人一脸疲倦地掌心冲自己、四指冲外扫了扫,道:“上去休息下吧,否则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十八九岁的Alpha狗都嫌,精力无限,一点儿不满意就能闹个不停。
吴且转过头上下打量一圈赵恕,最近篮球队也没高强度训练,他确实是一身劲没处使,估计尽想着怎么缠人。
吴且推开挂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要自己走。
身后,赵归璞叮嘱晚上有想吃的菜可以说,厨子再稍微晚点儿才会去市场采购今日晚餐食材,想要什么都来得及。
吴且动了动唇想回答,这时候被赵恕伸过来的手捂住了嘴。
所以回答男人的,只有两人渐行渐远、交缠着走远的脚步声。
吴且就知道上了房间不能真的安心让他续上这个午觉。
一般小情侣初次到对方房间,看看对方小时候的照片或者三年级时候写的日记这种纯情活动也并不存在。
赵恕脚一勾把门踹上,把他摁床上就凑上来亲他。
在吴且看来这跟狗抢食行为没有什么区别,他就是装狗粮的那个狗盆,被抱的很紧,还有一根湿漉漉的舌头在舔他的眼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