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并不关心。
在他看来,在家境如此困难的情况下,讲人情就是对自己和对家人的一种残忍。
有时候“自私”一点未尝不可。
因为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你善良就给你优待。
他也不需要对方念及兰家之前的感情。
毕竟他从未在这长大。
况且……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小黑牛,眼中闪烁着阴郁的暗光。
他迟早会回到x市,拿回他的一切。
7008发出了一声叹息,撑着下巴摇了摇头。
当然,在这之前,单宿要先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
而放在生存之前,是先解决撒拉卜失了智的问题。
而在解决撒拉卜失智之前,要先解决这怎么也烧不起来的火。
“咳咳咳……”
单宿用手挥着眼前的浓烟,捞起小黑牛就跑了出去。
整个低矮的厨房都飘着滚滚浓烟,看起来格外吓人。
而单宿整张脸都黑的不成样子,身上的衣服也是黑一块脏一块。
他蹲在地上咳个不停,被他夹在腋下的小黑牛耷拉着四个蹄子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熏晕了。
咳完,单宿想擦眼泪,可手帕不在身边,身上的衣服又脏兮兮的没有能下手的地方。
最后他看向唯一干净如初的小黑牛,举起小黑牛用对方柔软的肚皮擦了擦脸。
小黑牛四个蹄子都蜷了起来,却还是乖乖的没有挣扎。
一边擦,单宿一边分心的嘀咕了一句。
“原本牛就只有两个咪咪吗。”
擦完,他盯着小黑牛的肚皮从上看到下……
然后他飞快地移开视线,耳朵也有些发红。
没一会儿,他反应过来。
现在的撒拉卜就是一头失了智的小黑牛,他心虚什么。
想到这里,他恶向胆边生,猛地对着下面弹了一下。
小黑牛好像受到了惊吓,立刻夹紧了两个后蹄。
单宿冷笑一声。
“挡住了下面,挡不住上面。”
他又伸手弹了弹小黑牛的咪咪。
小黑牛整个身体都弓了起来,两个前蹄也蜷缩着护住了前胸。
可挡住了上面,又挡不住下面……
单宿玩的不亦乐乎,好像要把之前自己吃的亏全都还回去。
弹了好半晌,他突然反应过来,整个黑乎乎的脸全都红透,猛地举起小黑牛挡住了自己的脸。
他好像个变.态啊!
他为什么要玩对方的咪咪和**
要是给撒拉卜这个流.氓.玩爽了怎么办!
他气冲冲的把小黑牛放下来,盯着小黑牛的眼睛说:“把刚才的一切全都忘掉!”
小黑牛扇动着浓密的睫毛,用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睛看着他。
“听到没有!”
他用力摇了摇小黑牛的身体。
对方当然不可能回答他。
只是默默地蜷起四肢护住了自己。
单宿脸一红,哼哼唧唧着说:“我对你现在的身体可没有兴趣。”
要什么没什么,连看都没有看头。
说完,他又趁其不备过去弹了一下。
别说,小东西软绵绵的手感还不错。
小黑牛挥舞着蹄子,耳朵都动起来了,看起来非常不满但又没有办法。
单宿得意地笑了起来。
笑完他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不稳重,立马轻咳一声,恢复了成熟男人的冷漠。
然后他开始指责小黑牛。
“要不是你洗不了冷水,我也不会这么费劲给你烧热水。”
现在是夏季,只是还没到最热的时候。
他自己勉强还可以忍受冷水的温度,小黑牛却一点也忍不了,那样子比他还娇贵。
说着,他抓着小黑牛上下揉搓了个遍。
一边揉,一边愤愤不平地说:“果然肉都长你身上了。”
少年已经站在树下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打定主意要不要过去。
总觉得对方精神不正常的样子,担心自己过去会打扰了对方。
直到单宿转头看到了少年,连忙轻咳一声,夹着小黑牛站了起来。
“有事吗。”
少年站出来说:“看到你家的烟我以为着火了。”
单宿抬起下巴,不以为意道:“没着火,我在烧水,只是这火有点难烧。”
少年:“……”
这不像有点难烧的样子。
少年擦过单宿的肩走了进去。
“我帮你烧吧。”
他没有看单宿,而是径直在浓烟中坐了下来,清理被塞的满满当当的灶洞。
单宿站在门口,抬眼看着对方的动作,把小黑牛扛上了肩。
没一会儿,他问了个问题。
“要是出去的话,这附近有可以打车的地方吗。”
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看着灶洞说:“如果你要去市里,镇上有车,但要是去镇上,只能去别的村子坐他们的三轮车,不过离得最近的村子也要走四十分钟的路。”
所以没必要,山路走一个小时就到了。
单宿皱起了眉。
这里并不是特别偏僻的高山,也没有陡峭的悬崖峭壁,只是路没有修到这里,才堵住了这个村子出去的路。
其实单宿发现这里的环境很好,到处都是树木田地,再前面就是茂密的树林,住在村尾的他甚至能在极其安静的情况下听到小溪的声音。
少年说山上的泉水清冽甘甜,而少年一家送过来的野果他吃了,很甜,除了样子不太好看,比他之前吃的进口水果口感还要好。
这里完全就是一个纯天然的度假村。
只是因为没有路,所以这座小村落随着这里的老人一起衰老,悄无声息的沉寂在没人能发现的角落。
单宿没有出过国,也没有上国际学校,他受的是传统教育。
以前他只听过“要致富,先修路”这句话,却没有任何的实感。
毕竟他生活在高楼之中,从集团的窗户俯瞰就是四通八达又拥挤的道路。
现在来到这里,他才亲身感受到了那句话带来的震撼。
这条路堵住的不止是这个村子发展的路,还有教育的路。
他之前以为那两个小萝卜丁只有四五岁,却不想他们已经七八岁了。
而他们完全没有上过幼儿园,明年直接就去镇上读小学。
他们好像知道人要读书,却又并不真的明白教育的重要性。
在这样的地方,像单元那样的人几十年都不一定能有一个。
可好不容易有一个单元出来了,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过你要是想去镇上的话,明天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少年突然开口。
单宿回过神,向着少年看了过去。
“还有一条大马路可以到镇上,只不过要走两个多小时,我有一辆自行车,可以借给你。”
少年没有抬头,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灶洞的火。
单宿捏了捏小黑牛的屁股,淡然地说:“谢谢。”
总算能洗一个热水澡了。
站在厕所里的单宿长舒一口气, 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自己膝盖上的伤口。
早上磕的那一下有点重,擦破了一层皮,现在结了血痂, 四周也泛着一大团淤青, 看起来有点吓人。
但单宿却意外的没有放在心上,只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
而坐在小水盆里的小黑牛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单宿, 时不时地点一下头打着瞌睡。
它困的连脑袋都支撑不住了, 那双眼睛却还要盯着单宿。
还真是和撒拉卜“下.流”的个性一样。
哪怕失了智, 本性也没变。
单宿擦干净身上的水渍,洁白光滑的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煽情。
他背对着水盆里的小黑牛, 拿起衣服穿在身上。
忽然“扑通”一声,他连忙转头, 发现支撑不住的小黑牛一头栽在水里睡着了。
他立刻把小黑牛捞起来,小黑牛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看着他洁白的胸口,眼睛闭了又睁, 睁了又闭,一直在睡与不睡之间挣扎徘徊。
单宿:“……”
他面无表情地穿好衣服, 扣好扣子,再提上裤子, 小黑牛彻底安心地睡了过去。
单宿:“……”
“色胚。”他低声骂了一句, 把小黑牛从水里捞了出来。
擦干净小黑牛身上的水, 他有些沉默地看着陷入昏睡的小黑牛。
自从撒拉卜失了智之后就一直没什么精神。
虽然平时的撒拉卜也总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但变成小黑牛之后更是二十四个小时里有二十个小时在犯困。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变好。
他也只能选择相信撒拉卜,相信撒拉卜还会回来。
单宿一个人坐在狭窄逼仄的厕所里, 低头亲了亲小黑牛的额头,轻声呢喃:“我会一直等你的。”
说完,单宿瞪大了眼睛,脸唰的一下红透。
小黑牛扇动着浓密的睫毛,正睁着眼睛看着他。
单宿:“……”
他面不改色地抿了下唇,伸手合上小黑牛的眼皮,可在他把手移开后,小黑牛又睁开了眼睛。
单宿:“……”
他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继续合上小黑牛的眼皮。
这次他在小黑牛的眼睛上捂得久了一点,感觉到小黑牛的眼睛没有了动静,他才将手移开,结果小黑牛又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单宿:“……”
他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地揪着小黑牛的耳朵说:“闭上眼睛,给我睡觉!”
说完,他一边伸手捂着小黑牛的眼睛,一边用力拍着小黑牛的屁股,也不知道他是在哄睡,还是在趁机泄愤。
终于,在他强有力的力道下,小黑牛慢慢地放松身体,乖乖地趴在了他的腿上。
他心头微松,却忽然感觉到膝盖上一热,低下头一看,小黑牛正伸出舌头轻轻地舔着他的膝盖。
而随着小黑牛的舔.舐,他膝盖上的疼痛消失了。
小黑牛也慢慢将脑袋枕在他的腿上,闭上眼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单宿抿着唇,心头猛地涌上一股热流,几乎冲到了他的嗓子眼。
他紧紧地抿着唇,伸手摸着小黑牛的脑袋。
片刻之后,他又揉了揉小黑牛的屁股,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好在小黑牛的屁股就和撒拉卜的脸皮一样厚,没什么大碍。
但他还是低下头亲了亲小黑牛的脑袋。
这次他看见小黑牛是真的睡着了,才放心地亲下去。
“睡吧。”
他将小黑牛抱在怀里,独自迎接黑夜,却不再觉得孤独。
早上天刚亮,少年一家四口就等在了村口,当单宿看到他们的时候,站在原地沉默了下来。
一辆修修补补又破又旧的自行车,还有一架堆满了蔬菜用薄膜盖着的板车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以为少年说借他自行车,是他们有其他能出行的交通工具。
却不想他们唯一能减轻负担的工具只有那辆自行车。
“你先跟着我们出村,从这里拐一条小路就能到外面的大路,到时候你延着大马路一直往前就可以到镇上了。”
少年拉着板车,身后的父亲还挑着一担菜。
而他们就要这样走上两个小时的马路才能到镇上。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恐怕很难想象在如今这个时代,还有人落后到这个程度。
单宿没有说话,他抱着小黑牛跟在他们一家四口的旁边。
姐姐推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每动一下都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所谓的小路其实也是走出来的山路,只不过拐了个弯离大马路更近了,却离镇上更远了。
路上磕磕绊绊的很不平坦,少年拉的很吃力,后面腿脚不便的母亲在帮忙推。
难以想象,要是少年不在的话,这对老人该怎么办。
他们应该还是会起早贪黑的去卖菜,只是会更辛苦一点。
走出树林之后果然看到一条公路。
姐姐把自行车给他,转身去后面推板车。
单宿却忽然说:“这辆车太破了。”
正要离开的姐姐回头看向他。
单宿面不改色地说:“我怕骑到半路车坏了。”
他把小黑牛抱紧了一点,头也不回的向前迈开脚步。
姐姐一直在后面注视着他的背影,好半晌之后,她推着自行车走到父亲的身边,让父亲把肩上的扁担放了上去。
这条公路很偏僻,路上没有什么人,灰尘却很大,每一辆车过去都会带起一阵浓灰。
每一次有车过去的时候,单宿都会用衣服盖着小黑牛的头,自己却吃了一嘴的灰。
后来他有经验了,只要听到车子的声音,他就把小黑牛塞进衣服里,自己再闭紧嘴巴。
虽然脸上还是会覆一层灰,但比吃进嘴里好多了。
而单宿一直孤身走在最前面。
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毕竟他走的那么决绝又潇洒,总不能在半路落了气势。
而且,这两个小时的路别人可以走,凭什么他走不了。
走不了……
走不了一点。
单宿看着前方人来人往的集市,满头大汗地坐在石头上喘气。
少年跟个没事人一样在身边陪着他。
但就算累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单宿还是抱着小黑牛没有放手。
要说少年不觉得累就算了,毕竟人家年轻,偏偏在后面推车的少年母亲一瘸一拐的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也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脸不红心不跳,还侧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瞬间,明明对方什么也没说,却总觉得对方好像说了什么……
“你不去吗。”单宿头脑发晕地看着前面走远的队伍。
“没关系,我去了也只是蹲在旁边卖菜。”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前面离开的姐姐和父母。
平时卖菜都要天不亮就出发,今天来的晚了,已经没有好摊位了,只能到街尾摆摊。
希望今天能把菜全都卖出去吧。
少年转头看着旁边满头大汗的单宿,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向着前方的小店跑了过去。
他从口袋里拿出皱皱巴巴的两块钱买了瓶水。
刚从冰箱里拿出的水还挂着水汽,在炙热的太阳下像是沙漠里的甘霖。
单宿抬头向着少年看了过去。
“是纯净水。”少年说。
单宿接过水,拧开瓶盖先给小黑牛喝了两口,小黑牛不喝了再自己喝。
少年有些不理解单宿的行为。
有时候他觉得对方很爱干净,可有时候他又觉得对方很不在乎这些细节。
他有些分不清对方到底是讲究还是不讲究。
但他能看出来这只小黑牛对单宿很重要。
喝完水,单宿稍微喘匀了气。
他拧好瓶盖,淡淡然地说:“不是不爱和我说话吗。”
少年黑黝黝的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好半晌之后,他小声地说:“你是好人。”
单宿拿着水瓶站了起来,托着小黑牛的屁股扛在了肩上。
他没有对少年的话产生什么反应,只是说了一句:“你对人的评判这么单一吗。”
少年转头看着单宿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追着单宿的脚步跟了过去。
小镇的集市相当于x市的菜市场,却远没有x市的菜市场干净有秩序。
当然,单宿也没去过x市的菜市场。
但小毛去过。
别看小毛现在剃了寸头,一副不良青年的样子,实则他做得一手好菜,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在市场里开大排档。
只是有一次被几个喝醉的混混勒索敲诈之后,他开大排档的梦想就夭折了。
说句实话,单宿很不喜欢这里的环境。
又拥挤又嘈杂,还很脏。
地上到处是果皮碎屑,烟头菜叶,还有下水道的污水散发着浓郁的臭气。
他亲眼看到一个老人对着地上吐口水,还有一个男人把烟头随手丢在了地上。
要是在x市,单宿就要动手了,什么尊老爱幼都抵不过他一个拳头。
可是在这里,他只是皱了下眉。
他无力升起更多的愤怒,因为这是一个被大城市隔绝在外的世界,充满了人生百态,只堪堪在温饱线徘徊的世界。
路过一个没有双腿在地上乞讨的小孩时,单宿停下脚步,在那个破碗里放下了一百块钱。
对方抬头看向他,要给他磕头,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再皱眉,脸上恢复了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当亲身走到人群中之后,皱眉所涵盖的高高在上就变成了平视。
无论是怜悯还是厌恶,在这个习以为常的地方没有任何意义。
少年快步跟上了单宿,眼睛比平时还要亮。
“你要买什么,我可以带你去。”
单宿看着前方,表情平淡地说:“买布。”
看到单宿细心挑选布料,少年的眼睛简直在发光。
“你还会做衣服!”
单宿没有回答少年的话,他把选好的布料交给老板,又转头去看钩针和线。
这里的布料最好也就这样了,单宿决定剩下的自己织。
以现在村里的温度来说,穿个镂空的针织背心应该不会太热,单宿一边摸着小黑牛的屁股,一边认真地想着。
挑挑选选,单宿买了很多材料,全都提在少年的手上。
买完材料,单宿又去了商场买衣服。
说是商场,其实更像一个大型超市。
但是没办法,这已经是单宿找到的最体面的店了。
在单宿买衣服的时候,少年看上了一件红色的裙子。
可能以对方的审美来说,红色就是最明艳最鲜亮的颜色了。
单宿没对少年的审美发表意见,只是走到对方身边说:“想买给你姐姐?”
少年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那就买。”
少年身上总共就一百块钱,刚给单宿买水花了两块,现在不够了。
而且他买了姐姐也不一定高兴,说不定还会指责他乱花钱。
“算了。”少年摸了摸头。
单宿看了眼对方身上的旧衣服和开了缝的鞋子,淡然地说:“想买就买。”
他转身离开,让老板把那条红裙子也装了起来。
以前的他不会理解一百块钱原来也可以难倒一个人。
但现在他开始明白,当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的时候,钱就不单单是消遣,更不是为了满足欲.望。
“你……你……”
少年想说“你真是个好人”,却又想起单宿的话,没有说出口。
单宿是真的不在意这一百两百的钱。
也不在意走的那两个小时的路。
甚至那原本就是他该走的路,没有他,对方一家四口还会减轻很多负担。
所以他不理解对方仅仅只是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将他评定为一个好人。
“好人”这两个字充满了绝对,所涵盖的意义非常重。
究竟是怎样一个品德高尚的人才能被赋予“好人”两个字。
至少单宿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配。
少年喜滋滋的把衣服抱在怀里,轻声说:“姐姐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村里,再也没有穿过颜色这么鲜艳的裙子了。”
单宿转过头问:“你姐姐上过大学?”
他很意外。
“嗯,在市里上的大学!”少年抬着下巴,样子很骄傲。
很快他又不好意思地说:“不过没有元叔的大学这么厉害。”
那也很了不起了。
“她读的什么专业。”
“农业。”少年的声音有些小。
单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大概明白了。
女人大概是已经见到了外面繁华的世界,可她还是带着眷恋和责任心回到了这片将她养育的土地。
或许她也想凭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地方。
“姐姐很厉害,在家里帮了很多忙,今年的菜比去年种的好多了。”少年的语气充满了自豪。
“你呢。”
“我?”少年有些茫然。
“你想做什么。”单宿走在前面。
少年想了想,却越想越茫然。
“我不知道。”
他读不进书,也没学过什么手艺,一直到现在十八岁了,都只在家里干些力气活,连这个小镇都没出去过。
“每个人存在于这个世界都有自己独特的意义。”
单宿头也没回,抱着小黑牛走出了商场,而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在阳光下是那么的高大。
站在门口的单宿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感叹。
现在还有谁会像他这样教给年轻人如此充满意义的人生道理呢。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风范。
7008:【……】
少年看着单宿的背影,眼里闪着盈盈的光,抬脚向单宿追了过去。
“叔,等等我!”
单宿:“……”
晚上,单宿看着面前穿着一件上衣、短裤,还有一顶尖头帽的小黑牛,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他抬着下巴说:“转一圈给我看看。”
小黑牛眨着清澈见底的眼睛,同手同脚的在床上转了一圈。
大概是太久没走路了,它的四个蹄子都有些生疏。
“不错,很合身。”单宿眼里全是对自己手艺的欣赏。
7008看着那身紧绷绷的睡衣把小黑牛的小肚子都突出来了,不由得想,真的很合身吗。
单宿拿起旁边的衣服在小黑牛身上比划了一下,像模像样地点了点头。
“领口再收一点就好了。”
7008:【……】
再收对方就要被勒死了。
不过就算被勒死,大概单宿也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只会责怪撒拉卜之前吃得太多了。
若是被小毛看到了,大概会很震惊单宿居然会做这些事情。
其实单宿很早就会了,只是他只做过一次,也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对这些事感兴趣。
那是高中的时候,班上有个女孩给男朋友织围巾。
他记得那个女孩家里好像是做游艇生意,而那个女孩是家里的独生女,说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
对方本想送男孩一块一百万的手表,但那段时间刚好掀起了一个亲手做礼物的热潮,女孩便把手表退了,想要亲手为男孩织一条围巾。
当时的单宿嗤之以鼻。
他觉得对方那个“自强不息”的男朋友可能更想要那块一百万的手表。
可事实上,那个男孩很开心,也很爱惜那条围巾,并且非常大方的展示着女孩的心意。
单宿没说什么,他只是也亲手织了一条围巾,想在冬天到来前送给单太太。
青春期的少年依旧还对家庭怀有期待,平时再冷漠高傲,内心却还想要追逐父母的爱。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心里很平静,还有一种充满雀跃的成就感。
是真的很喜欢,也很感兴趣。
可实际情况却是单太太一脸嫌弃地看着那条围巾,让荣姨不要随便把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垃圾放在家里。
单宿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条围巾被丢进了垃圾桶。
原来,他才是那个心意不被认真对待的笑话。
后来单宿就再也不碰那些东西。
房间里悄悄囤积的布料和毛线只过了一个星期就被丢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一大早一切如常,他还是那个被单先生单太太在外面炫耀的天之骄子,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充满耀眼的光环。
而他的“兴趣”也重新变成了钢琴、马术、演讲,还有礼仪。
单宿拿起钩针,在昏暗的灯光下给小黑牛织着针织背心。
他的动作没有以前那样熟练了,磕磕绊绊的很容易出错。
这是一个需要耐心的手艺活。
可平常看起来雷厉风行的单宿却在此刻格外的专注和细心。
小黑牛定定地看着单宿在灯下认真的脸,走到单宿身边趴了下来。
它将脑袋枕在单宿的腿上,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单宿看了它一眼,拎起旁边的被子盖在了小黑牛身上,继续专注地钩着手里的线。
7008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它想,现在的单宿应该不需要它再说晚安故事了。
单宿绕着村子走了一圈, 发现村子依山傍水,地势不高不低,土地也很肥沃。
放眼望去, 全是绿油油的稻田和脆生生的绿菜。
他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曾经去过的那些度假村明明环境优美, 青山绿水,却就是兴致缺缺,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
原来是少了大自然的气息。
明媚的阳光好像掀开的幕布层层照亮大地。
清晨的空气还带着露珠的清新, 却已经有着不少老人弯着腰在田地里劳作。
单宿从田埂上路过的时候, 地里的人全都忍不住抬头看向了他。
他面色如常,抱着小黑牛从他们的视线中淡然走过。
小黑牛穿着小衣服、戴着宝石项链、脑门上架着墨镜, 尾巴上还绑着蝴蝶结,很有贵妇的气势, 坐在单宿的手臂上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那幅姿态好像让清新朴素的田地也变成了T台。
单宿迈着脚步,脊背笔挺,哪怕坎坷不平的田埂让他的身体猛地一晃, 他也神色如常地站直身体,继续泰然的往前迈着脚步。
直到他越走越远, 走出视线的中心,他才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动了动被小黑牛坐酸的手臂。
看来有时候太引人注目了也不好。
“都怪你。”他把错都归到了小黑牛身上。
“……”
看到蹲在菜地里的姐姐, 单宿轻咳一声, 又默默地直起了腰。
姐姐没在意单宿,只是一边除着杂草,一边说了句话。
“你知道这些菜一斤多少钱吗。”
单宿垂眸看着对方,出声说:“不知道。”
姐姐停下动作,看着面前一大片细心呵护的菜地。
“一块钱两斤。”她说。
单宿看着姐姐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