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穿成豪门小可怜by岺三今
岺三今  发于:2025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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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这话被席沉衍听见,他没说什么,记住了那个人的脸,在安全通道抽了几根烟。
吹了一会儿冷风,等身上的烟味散去,对助理道:“季卿救过我的性命,这些话我不想在公司听到。”
“另外,通知总公司和分公司,如果季卿来找我,就说我不在。”
助理从席沉衍冷淡疏离的声音中回神,不经意间和季卿的目光对上。
他想:这次这位用了什么了不得的手段,才跟着席总来到公司。
季卿礼貌点头,随着会客室的玻璃门打开,他也走了进去。
洛开宁对季卿道:“之前我在拍卖会得了好东西,很适合你。放车上了,我去拿,你等我会儿。”
“不用。”季卿回。
洛开宁走得太快,没听见。
助理听到了,惊讶地扫了一眼季卿。
虽说洛开宁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到底是洛家的下一任继承人 ,走心的朋友不多,席沉衍算一个。
可是就算是席沉衍,也没收到过这人特地去拍卖会拍的礼物。
即使是大型的拍卖会,豪门的少爷小姐们大多是让助理去,哪有自己亲自去,这举动算得上殷勤。
助理心下一惊,思忖季卿是真的大胆,前段时间追着席沉衍跑,现在又明目张胆地把目标换成洛开宁。
也太过……不要脸。
他隐下心思,恭敬地把泡好的白茶放在席沉衍面前,又把咖啡放在季卿面前。
然而,很快,咖啡和白茶换了位置。
动手交换的人,是不知道这个举动多反常的席沉衍。
助理恍惚地听着人说:“季卿喜欢白茶,下次泡一样的。”
“席总,这白茶金贵,也就您和大客户谈生意的时候喝,没剩多少了。”
季卿挑眉,事不关己地啜了一口,往沙发上一靠,就见肃正表情的席沉衍,淡淡地看了眼助理。
那人说:“席家破产了?一口茶都喝不起?”
助理连忙道歉,百忙之中瞪了眼他。
成年人的妒忌很好懂。季卿平静地听着人和席沉衍说,“席总,会议要开始了。”
“嗯。”席沉衍点头,看向他,“我出去一趟,你随意逛逛。”
季卿按住小白狗往茶几上扒拉的爪子,无所谓应了句,“好。”
锁扣阖上的声音很清晰,应该是席沉衍走了。
会客室刹那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金闪闪美滋滋地蹭着季卿的腕骨,趁他的注意力在小白狗身上,灵活地钻进袖口。
被钻的人僵硬片刻,看向会客室里的另一位,转移注意力。
“有事?”
助理双手拿着托盘,倒扣在腹部,面上带着面对客户的温和微笑。
“季先生,我是席总的助理,主职是处理和席总有关的大事小事。一些话,席总顾念您救他性命,不会和你说,但是人贵在自知之明。”
金闪闪还在乱动,季卿没仔细听,“哦”了声。
许是这个字太过轻飘飘,助理好像很生气,一把推开扒拉沙发的小白狗。
“哪来的畜生,分不清自己的地位,乱勾搭人,说不准什么时候乱拉乱尿!”
小白狗嗷嗷叫着。
季卿冷冷睨了一眼助理。
会客室里剑拔弩张。
会客室外也很热闹。
席氏的员工躲在角落,脑袋一个叠一个往里面看。
“操!赵助理指桑骂槐的功力不减当年呀。”
“季卿要倒霉,那时候往席总身边凑的女秘书,可是被他骂哭过好几回。”
交谈声顿了顿,突兀有一道声音加入。
“我挺想看他哭的。”
同事们沉默了。
有人骂了声,“变态啊!”
但是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又有人附和,“我也挺想看的,季卿蠢是蠢了点,好看是真好看。”
所有人默契地把视线放在即将被骂哭的季卿身上,舍不得挪开视线。
然而,这位视线中心却拿出了手机,不紧不慢摆弄。
众人猜测季卿是在叫外援。
赵助理还在继续,“您是季家二少,生来什么都有,但是一些事是钱买不到的,席总不会喜欢你。何必眼巴巴贴上来,不要脸,又遭人耻笑。”
众人等人哭。
先等来的却是拿着礼物满脸阴沉的洛开宁。
“赵助理,你的话,我会原封不动地转告沉衍。”他在季卿身侧坐下,眼神像是要吃人。
“沉衍不喜欢有人自作主张,他更喜欢有自知之明的助理。一些人也不是你可以随意欺辱的,无论是洛家还是季家,你都对付不了。”
助理的额头不受控制地冒出密集的汗珠。
洛家和季家暂且不论,单单洛开宁和席沉衍的关系,他就惹不起。
中央空调的暖气呼呼地从出风口冒出,打在藏在浅咖色的衬衫上。
本该是舒服的暖意,他却觉寒意从尾至头的冒上来,把背后的棉质衬衫染成了深咖色。
他想辩解几句,却见洛开宁完全不理他,反而放柔了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季卿。
“你这都能忍?忍者神龟投胎?”
“没忍。”
季卿勾选购物车里的三款麻袋,神态自若地下单付款。
“附近有没有,监控盲区且路人少的角落?”季严俞管得严,不好明着来。
这个角度,洛开宁看不见手机界面,赵助理看得清清楚楚,他不是笨人,当即明白季卿话里的意思。
他上前一步,想揭发。
洛开宁喝道:“还想动手?快滚!”

洛开宁还在继续,“这还叫没忍?”
他把手上的礼盒丢给季卿,道:“送你的。这气忍不了一点, 你等着,我帮你教训他!”
季卿视线越过玻璃上的蓝色横纹,看着洛开宁风风火火离开。
犹豫一瞬,他把礼盒放在一边,离开会客室。
玻璃门刚一打开, 杂乱的交谈声豁然传进耳廓,又陡然安静,片刻后压低的交谈声陆陆续续响起。
“绝了,这位出国读得魅魔班的吧?洛开宁以前多少不喜欢季卿呀!”
“不是说季家二少蠢笨不堪, 完全不像呀。”
也有看不下去的,“朝三暮四, 真不要脸。”
“可是他好看呀!”
众人呼吸一滞, 做着手头上的事, 余光却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季卿。
好半晌, 才有人道:“席总见的人多, 在他眼里,这样的可能不算好看。”
语速越来越慢,他的声音越来越不自信。
他也是跟着席总见过世面的, 季卿这样的真是少见。
也在此时, 他的手机响了, 是朋友孙吉正发来的, 说是大白天在办公楼里见到一位,牵着白狗的好看艳鬼,差点把他的魂勾去。
他觉得他的魂也快没了。
而勾魂的人轻飘飘地扫视众人, 这么一耽搁,洛开宁已经不见踪影。
他敲了敲位于两个方向分岔点的工位,“有看到洛开宁往哪边走了吗?”
女士脸颊微红,嗅着鼻尖清冽的雪松香气,轻而易举地被定在原地。
而后目眩神迷。
季卿疑惑垂眸,桌面上贴着的一大张圆周率映入眼帘。余光一扫,其他工位上也有。
好奇地询问,“在席氏工作还要背圆周率?”
“啊?”女士发出一声无意义的气音。
不知道怎么回答季卿的问题。
席沉衍的声音传来。
“季卿。”
“嗯?”季卿应声,一转头,对上了席沉衍的视线。
青年穿着一件深咖色的衬衫,里面是轻薄柔软的黑色内搭,领子松松垮垮地堆在脖颈,依稀可以看见漏出来的黑色绳子和一缕金色。
看形状有点像他打赏的那块无事牌。
季卿眨了眨眼,拉近两人的距离,试图分辨。
席沉衍按住季卿的肩膀,“小心垃圾桶。”
“哦,谢谢。”季卿扫了眼小腿旁边的垃圾桶。
再抬眼时,露出的黑色绳子和金色已经被衣服完全遮挡。
他道:“有看到洛开宁吗?”
席沉衍点头,直接带着季卿过去。
洛开宁半倚着防火门,手指尖夹着细长的烟,任由轻柔的烟雾上涌,轻飘飘的散在寂静的楼梯口,带着波诡云谲的冷意。
他掀起眼皮去看噤若寒蝉的赵助理。
“没道歉就跑了?”
赵助理额间细密的汗珠开始汇聚,而后成串地沿着脸颊滴落。
“我,我错了。”
洛开宁笑笑,指了指赵助理身后,“你该给他道歉。”
赵助理猛地转头,面向季卿,眼中浓郁的阴鸷与愤恨极快攀升,又在注意到一旁的席沉衍时,急急隐藏。
“季先生,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季卿应声,闹了一整天的金闪闪从领口钻了出来,黏糊糊地圈住脖颈,蹭了蹭隆起的喉结。
他偏头暗骂,佯装镇定,伸手假装去摸脖子。
动作过大,捅到席沉衍的手臂。
席沉衍反手扣住,却被人急急躲开。
他盯着季卿避之不及的动作,眸色渐沉。
没人说话,赵助理不敢起身,维持着鞠躬的姿势,背后的衬衫已然全湿。
他试探喊了声,“席总。”
席沉衍道:“赵助理,你在我身边待了四年,清楚我的性格。今天去财务部领辞退金,N+1不会少你。人事那边我吩咐过,辞退理由不会影响你找下份工作。”
赵助理眼眶通红,“席总,这四年我辛辛苦苦,你就为了几句话辞退我?因为季卿?”
“不全是。”席沉衍打开推窗,新鲜空气灌了进来,吹散烟味。
他看着季卿皱起的鼻子缓缓放松,才继续道:“我需要的是一位具备专业素养的执行者,而不是自作主张的决策者。”
年轻隽秀的决策者眼神冷漠、锐利。
只一眼,就令人心生胆寒。
赵助理陡然清醒,对方在商场上的果决、寸步不让,以及极具魅力的掌控力,一瞬间涌入脑海。
恣凶稔恶的狼王,需要的是听话的执行者,而不是揣度心思,破坏规矩的群狼。
怒意和不甘陡然间消散,只余下无穷尽的后悔与无力。
分明席沉衍说过,不想在公司里听到诋毁季卿的话。
他竟然因为嫉妒,不管不顾。
季卿挠了挠小白狗的下巴,瞥了眼赵助理低落颓败的背影。
橙红的夕阳斜斜洒落,朦朦胧胧地圈住季卿瓷白的肌肤,在隆起的唇珠上流连,静谧的空间传来,微风拂过的沙沙声。
席沉衍有些晃神,色彩急急褪去,黑色白色笼上双眸,最终化成一条黑色纱带。
轻柔地抚上细长柔软的眼睫。
而后是清冷的,没有丝毫起伏的声线,“你是哑巴吗?”
“席沉衍?”
席沉衍骤然回神,垂眸注视面前的季卿。
“你怎么了?”季卿抬手在他的面前挥了挥。
席沉衍近乎本能地抓住乱动的手,掌心处传来温热的触感,令他有种抓住耀眼星辰的奇异满足感。
想藏起来。
只有他能看。
直到掌心处的力道加大。
席沉衍顺势松开季卿的手,垂下眼帘,“抱歉,刚刚走神了。”
“……没事。”
洛开宁保持着季卿和席沉衍出现时的姿势,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最后落在席沉衍身上。
沉稳内敛的好友,好似有一瞬间的松快,又猝然间像是看守犯人的狱卒,责任感和分寸感令他绷紧神经,不敢越雷池半步。
“快五点了,我还要把小白狗送回爪爪乐园,就先和你们分开了。”季卿不紧不慢道。
席沉衍“嗯”了一声,任由季卿离开。
小白狗欢快地上车,又在到达爪爪乐园后紧紧扒着车门不放。
季卿挑眉,揪起小白狗后脖子的软肉,往冯希怀里塞。
“以后周一和周三我都会去公司,其余工作日在画廊。”他瞥了眼冯希抽丝的袖口。
“去买套衣服,开发票,我报销。”
冯希想拒绝。
季卿已经扬长而去。
红色的车尾灯在渐渐暗沉的夜色里,缓缓拉长,而后消失无踪。冯希好似透过空中未曾消散的烟尘,窥探出季卿硬壳包裹下的柔软。
像是轻柔温和的水花飞溅,其中金光脉脉流动。
传言里的季卿,恶毒又嚣张。
完全不一样。
冯希缓慢眨眼,不禁思索为什么会有这些传言。
他想到了不久前的绑架事件,也想到了季沐思。
是因为他吗?
“就是因为我!”季沐思高声回答,“你们都怪我,都说是我害得二哥,那就是我害的!”
他推开不知所措的季洪峰,整个人缩在角落里,温热的泪水顺着面部柔顺的线条缓缓垂下,无辜又可怜。
咬着唇,却不发出哭声,像是委屈至极的小兽,只有季洪峰轻声安慰时,才爆发出凄厉的哭声。
季洪峰:“沐沐,你冷静点,爸爸会保护你。”
季沐思双目赤红,五指紧紧拽着季洪峰的衣角,“爸爸,二哥会把事情推在我身上的,你别相信,我只有你了,我只是不喜欢二哥,但是我做不出杀人绑架的事。”
小儿子从小的温柔良善,二儿子的桀骜不驯,在脑子里极快地划过。
季洪峰此刻觉得自己如同失控的天平,左右摇摆,脑袋晕晕。
季卿虽然浑蛋,但是做事光明磊落,不至于——
“爸爸!”
陡然拔高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季洪峰垂眸。
季沐思瑟缩一下,“爸爸,二哥推我下楼,他想杀了我。这些事是他自导自演的,我认识的人都是和孔知智正经人,我怎么可能认识钱生财。还有喻纠,喻家要来海城发展,他联系我了,我可以说服他和季氏合作的。”
季洪峰不再犹豫,天平骤然倾斜,他轻轻圈住季沐思,“别怕,你二哥的事情不用担心,喻纠那边,你多走动走动。”
“好的,谢谢爸爸。”
季沐思泪眼汪汪目送季洪峰离开。
房门阖上,脸上的神情骤然变冷。
他神经质地扣手,双唇紧紧咬在一起。
季洪峰嘴上说得好听,但是他知道对方已经开始不信任他了。
只是喻纠带来的利益太大,季洪峰权衡之下才护着他。
如果喻纠不肯帮他……
季沐思不敢细想,恍然间站在摇摇欲坠的吊桥上,往下望去,是成片的尸山血海,以及锋利冰冷的刀尖。
风一吹,就尸骨无存。
他颤抖地去摸兜里的中年男人给他的名片,铜版纸在他手心倏然变皱。
季沐思死死盯着上面的名字。
这是他的救赎。
季卿打开门,随手脱下外套,挂在玄关处。抬眼看见的不是等着他吃饭的舅舅,而是在沙发上端坐着的季严俞以及张宿。
还有一旁冷着脸的季老爷子。
面部肌肉紧绷,因为岁数增长而变薄的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看起来来者不善。
是为了季沐思?
季卿轻轻地笑了一下,把车钥匙放进玄关的托盘摆件。
脑子里极快闪过了季沐思的脸。
抛开立场而言,季沐思很招老爷子喜欢。嘴甜又会撒娇,受委屈了,可怜兮兮地埋进怀里,让你主持公道,像是精贵的布偶猫。
“爷爷,舅舅。”季卿喊人,换上室内毛拖鞋。
季老爷子啜了口茶,冷淡地应了声。
张宿当即起身,拉开他和季严俞的距离,而后拍了拍空位,松软的沙发垫子往上弹了弹。
“小外甥,坐这里。”
“好。”
三月份刚过,海城的气温就不可控制的往上升,门窗关上时,湿气闷在里面,以至于穿着一件卫衣的季卿有些燥。
他先是把远离客厅的窗户打开,才在沙发上坐好。
季严俞把掌心贴在季卿的后背,感受着源源不断涌来的热意。
“出汗了,晚上我安排人重新送一批衣服来。”
“嗯,要款式简约。”
季严俞挑眉,没搭腔。
季卿斜睨一眼,季严俞的目光有些飘,大约是在脑内构思款式。
他额角跳了跳,压下心底不好的预感,提议,“我自己买。”
季严俞保持沉默。
季老爷子把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轻咳一声,等众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才缓缓开口,“怎么搬出来住?”
“成年了,想一个人。”
季卿挑着一些什么错处的话寒暄。
一来一去,回到现代后只匆匆见了一面的爷孙,也说了好半天的话。
直到老爷子提起季沐思。
温馨的氛围骤然一紧。
季严俞压着季卿的手腕,低声轻唤,“爷爷,卿卿也是您的孙子,更何况这件事错在季沐思,家规总不好大过法律。”
季老爷子没有急着答话,而是看向季卿。
受害人事不关己,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揪了颗葡萄,塞进季严俞的口中,堵住了对方还要说的话。
他才惊觉这桀骜不驯的二孙子不知不觉间褪去了青涩,做事变得不急不缓,张弛有度。
冷静而理智。
反倒是他最看好的季严俞,遇到弟弟就失了分寸,商海浮沉里练就出来的沉着圆滑都喂了狗。
除了好似无常索命的画画天赋,季卿一时间竟让他挑不出毛病。
老爷子叹息一声,“沐沐有错,你们要追究我不阻拦,但是不能做得太过,影响到季家。一些脸面还要给你们的弟弟和爸爸留的。”
不轻不重地敲打,令三人保持沉默。
老爷子觉得这沉默没多少顺从。
他道:“今天我来找季卿,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季卿挑眉。
还有什么事能比季沐思重要,特地跑一趟?
“听说你前段时间卖出了三字一画,其中的画作是玄清先生的?”
季卿表情古怪,“嗯。”
老爷子微微前倾身体,长年紧抿的唇瓣骤然放松,双颊都因为激动染上了细微的红晕。
“玄清先生的画千年难寻,风骨跃然纸上,如同抽刀断水,比肩大家。你安排个时间,我想邀请玄清先生共进晚餐。”
季卿瞥了眼老爷子一点点变红的脖子,眼神游离。
老爷子蹙眉,举着手里的拐杖轻轻拍了拍季卿的小腿肚。
“发什么呆,邀请玄清先生的时候客气一点,毛毛躁躁的,一点都不让人放心。你那画鬼画符一般,玄清先生怎么和你这种人做朋友!掉价!”
季卿:……
老爷子起先还觉季卿稳重。
可现在,一句话就让他神游天外。
两个孙子都不靠谱。

第28章 是人是鬼,喘一下让我听……
季卿把垃圾桶踢到季严俞面前, 示意对方把葡萄的皮和籽吐在里面。
而后对老爷子道:“我是玄清。”
老爷子瞥去一眼,年迈却仍旧精神矍铄的眼睛里,漏出来些许因为说谎而升起的失望。
“商场沉浮是该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三分真七分假。但是假话也该在落地在泥土里生根发芽,哪像你这样,直接空中筑高楼,要摔。”
他的孙子, 一位碰到弟弟就跟脑子被狗啃了一样,一位是追着人跑的恋爱脑。
都没什么指望。
心思电转间,老爷子问:“你是想拿玄清的消息讨好席沉衍,让他多看你一眼, 才这么说的?”
季卿没搭话,垂着脑袋, 憋笑。
季严俞捕捉到弟弟颤抖的双肩, 微微侧身挡住老爷子的视线, 姿态防备。
见此, 老爷子有些恼。
“不堪大用。”
语气急急, 转身就走。
季卿憋住笑,身子往后靠。老爷子因为恼怒而绷紧的脊背,以及闷红的脖颈, 毫无保留地占据视野。
现代社会高速发展, 不过短短两年, 说真话也没人信。
摔门声轰隆一响。
张宿拍了拍季卿的肩膀, “我和你哥去做饭,你自己玩。”
“嗯。”季卿低低应声。
百无聊赖地剥了葡萄皮,塞进季严俞的嘴里, “想吃水蒸蛋。”
“好。”
太阳垂落,月亮高高悬挂,环境清幽的小区里好似亮起了万家灯火。
无孔不入的暖意倾泻而下,固执地钻进四肢百骸,刹那间舒服地伸展四肢,带来一声喟叹。
季严俞抽了张纸巾,擦干季卿指尖的汁水,又把葡萄籽包好,丢进垃圾桶。
“去玩。”
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的踢踏声渐行渐远。
季卿吃着葡萄投去一眼。张宿正拉着季严俞进了厨房,关门时还冲他笑了一下。
季严俞一边打开冰箱拿出鸡蛋,一边问张宿,“有话和我说?”
“嗯,卿卿说他是玄清。我对微表情心理学有所研究,按我的判断,他当时没有说谎。”
季严俞摆弄打蛋器的手一顿,“舅舅,你见过卿卿小时候的画吗?”
张宿摇头。
那时候和张家决裂,为了不牵连姐姐,他都是和姐姐私下联系,除了小外甥出生时见过一面,之后毫无接触。
季严俞笑了声,“卿卿和玄清的画都很有个人特色,你见过一次卿卿的画,就不会把两人混为一谈。”
张宿想到了有关季卿画画的传言。
无常勾魂,阎王索命。
“真有这么邪乎的画?”
“嗯,见之难忘,连作三天噩梦。”
沙发上,耳聪目明的季卿吃葡萄的手一顿,坏心眼地拿起沙发上的抱枕,往厨房门上一扔。
刹那间交谈声停了。
半晌后,季严俞走出来,捡起抱枕拍了拍灰尘。
“听到了?在生气?”
季卿脱掉毛拖鞋,右脚抵住季严俞的小腹,等对方不靠近后,才道:“没有,不敢。快去做饭,我快饿死了。”
他收回脚,垂眸摆弄手机,接过季严俞递过来的芋头酥,细细咀嚼。
手机里,【衍】的信息弹出来。
“晚上好,我拿到了海城艺术博览会的展册。你的作品《楼思危》会在国画区参展,虽然不合时宜,但是我有一个疑问,希望得到你的解答。作品名是画作主人公的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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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卿垂眸一瞥,是卖给张承教的那幅画。
其中楼思危遗世独立。
他缓慢眨眼,久远的记忆好似随着时光的流逝愈发清晰。
初入修真界,他用了两年时间成功筑基,只差一哆嗦就能成就金丹,但是迟迟不得寸进。
师尊说他没找到自己的道心,随手就把他丢进了南川秘境磨炼。
无尽的血色和烈鸟的嘶鸣,铺天盖地袭来,压得他难以喘息。
他憋着一口气,拖着被毒物伤到的眼睛,找到黑黢黢的山洞。
季卿卸下全身力气,仰躺着,失焦的双眸让他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停滞。
“真把我丢进金丹期以下没有活路的秘境里呀。”
没有人回答,空间安静且危险。
烈鸟的长啸划破云霄,犹如在耳。
木柴爆裂,碎屑在空中乱七八糟的交缠。
季卿骤然回神,猝然望去,透过朦胧的火光,受伤的眼睛捕捉到模模糊糊的身影。
黑乎乎一团,像人又像鬼。
“是人是鬼,喘一下让我听听?”
黑影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季卿收回视线,把手垫在脑袋下,去看黑黢黢的山洞顶。
一个瞎子,一个哑巴。
两个筑基期。
活该他们去死。
“我猜你肯定也有一位不靠谱的长辈,才把你丢进南川秘境。正巧,我也有。我还有一位很好的哥哥,除了规矩多,什么都好。他应该很庆幸没有我这个累赘拖累他了,死之前还救了一个人,真不亏。”
潮湿的空气把声音卷了过去。
楼思危摩挲着手中锋利的长剑,一言不发。
他抬眸去看。
少年姿容糜艳,柔软垂顺的发丝上是干涸地带着腥气的细微血块,随着胸口的起伏,小幅度晃动着。又顺着瓷白的皮肉往下,钻进宽大的领口,像是小蛇般黏腻地贴着。
漂亮又话多。
“哑巴,你说我们是今晚死,还是明晚死?你身上的血腥气好重,受伤很重吗?你先别死,等等我,让我先死。”
他听见少年冷冽的声线,看见琥珀色的眸子因为失焦水汽氤氲,如同柔软绚丽的锦缎,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耀眼得好似在沙堆里落了颗星辰。
楼思危杀过很多人,遇到过扭曲阴暗的背叛,孤注一掷的守护,看破生死的释然。
却没有人像少年人一样。
恍若向死而生。
天际漏了一丝白,太阳耀眼又柔软。
楼思危的眼皮越来越沉,耳边清洌的嗓音从未停过。
直到暖阳落在他的眼皮上,他骤然惊醒。
“你是人呀,我听到你的喘气声。”季卿用树枝戳了戳黑乎乎的一团。
楼思危仰头躲过往他脸上戳的枯枝,脖颈处泛起一阵痒意。
季卿收手,道:“抱歉,眼神不好,戳错地方。”
声音淡淡,不含丝毫歉意。
楼思危还能看见对方小幅度上扬的嘴角,又因为扯痛伤口,极快地抿在一起。
小瞎子忍着痛,贴着岩壁,拄着一柄黑色长剑,喘着气站了起来。
动作太大,伤口崩裂,浓重的血腥气急急涌来。
季卿表情空白一瞬,按着剑的双手白到颤抖。
他极快地笑了下,“还好穿得黑衣服,看不见红色。我讨厌血,也讨厌番茄。”
暂时死不了,季卿避开哑巴,绕着洞穴走了一圈,最后侧身停留在洞口。
烈鸟依旧在洞外徘徊,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只有方位变换时,才能漏出一缕阳光。
对方的焦躁和急切,即使季卿看不清楚也感觉出来了。
三阶妖兽杀死两位筑基期修士简单又轻松,没必要这样守在洞口。
烈鸟害怕洞里的东西。
季卿用余光扫过站着不动的哑巴,细细摩挲剑柄,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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