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霁!”
季卿转了转手腕, 没抽动。
冷漠的视线当即射了过去。
桑霁笑了, 他看到淡漠疏离的外壳下, 柔软甜美的果实。
直到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
两人反应极快地看了过去。
季严俞面色冷沉, 身后是面部肌肉紧绷的席沉衍。
张宿紧随其后钻了进来,从中间分开僵硬的两人,“你们做什么?COS木头人?快去找小外——”
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瞳孔骤然缩小, 一瞬不瞬地盯着被扣住手腕的季卿。
青年侧头看来, 垂下的黑色发丝搭在薄薄的眼皮上, 以至于发痒发涩, 眼睫极快地颤动几下,水汽泅湿了眼眶,蒙上了朦胧的雾气。
顺着往下, 是腰侧瓷白光洁的皮肤,宽大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摩挲着,令他肌肉紧绷。
糜艳又勾人。
张宿呼吸一滞,极溜的嘴皮子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
一紧张,后退一步踢倒了旁边的包裹。
猫耳朵套装半遮半掩地露出一角。
季严俞的脸色当即黑了。
季卿收回视线,想着季严俞刚才要吃人的表情。
场面难以控制,事情解决不了,他还可以解决自己。
他压低声音,对桑霁道:“打晕我。”
桑霁:“……”
半个小时后,季严俞面无表情坐在一楼沙发上,听着桑霁叙述昨晚的经过。
他睨了眼季卿,弟弟慢条斯理清理橘子上细白的橘络,注意到他的视线,歪头看来。
“吃吗?”
“不用。”
嘴巴还没合上,就被塞了一瓣橘子。
季卿语气平静,“别客气。”
席沉衍掀起眼皮,清楚捕捉到季严俞骤然柔软下来的面部肌肉,以及季卿眼中狡黠的笑意。
季卿藏在茶几下的脚缓缓勾起,小幅度晃了晃,用气音道:“哥,我好害怕,幸亏你来了。”
季严俞沉默一瞬,定定注视着季卿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琥珀色眸子。
细细体会弟弟毫不遮掩的欺骗,以及对方地讨好、卖惨小连招。
演技太差。
“后续的事季家会处理。”季严俞豁然起身,冷冷注视桑霁。
“我希望桑先生不要不声不响地带走家弟,毕竟这是海城,不是桑家的京市。另外那包东西,你还是尽快处理,不会有用上的机会。”
桑霁听出了季严俞话里的威胁意味,眸色渐冷。
然而,下一刻就对上了季卿微眯的双眸。
他笑了一下,礼貌回应,“好的。”
一行人陆续离开别墅,季严俞一一道谢后,带着季卿和张宿上车。
张宿问:“小外甥,你觉得是谁指使的钱生财。”
季卿扣上安全带,“季沐思。”
张宿“哦豁”一声,去窥季严俞不怎么好的脸色。
心道:季沐思要倒霉。
不知道对方现在是何种心情。
季沐思的心情很不好,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握着手机的手指泛白。
他和钱生财的事并不隐秘,如果被揭露出来就全都完了。
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恶毒,嘲笑他的虚伪,他将在圈子里没了脸面。
分明还没遇到,他却觉四面八方都是指责与嘲笑。
他眼眶通红,咬着牙顶下了天塌的窒息感。
“没关系的。”季沐思神经质地抠着指甲,“还有孔知智,他虽然蠢,但是听话,爱我到了不可以拔的地步,他会帮我的。”
季沐思深吸一口气,拨出电话。
铃声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他志得意满,几乎能想象出孔知智守着手机,只为等他一个电话的模样。
“知智,我——”
“我帮不了你,季家、席家、洛家、张家,四家已经发出话,会彻查绑架季卿这件事。甚至于京市的桑家都插手了。”孔知智打断了季沐思的话。
“沐沐,这件事真的是你指使钱生财做的?”
季沐思闻言,眉毛狠狠拧在一起。
孔知智这么好拿捏的一个人,怎么会质疑他。
肯定是他听错了。
又或者是他刚开始的声音太过冷硬,对方不高兴了。
男人,哄一哄,哭一哭,就能安抚好了。
“你怎么能质问我。”季沐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软软糯糯的,惹人怜惜。
“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季卿讨厌我,是他自导自演,陷害我。”
孔知智沉默不语,往日里听了一耳朵,就能融化的心脏的声音,此刻却觉虚伪异常。
绵绵密密地啃食内脏,带来一阵反胃。
初见季卿和昨晚短暂的交谈,对方的态度他全看在眼里。以往他因为季沐思不愿深究。
然而面上的一层纱褪去后,一些东西变得明朗而真实。
季卿不屑去弄这些小把戏。
他闭上眼,心脏处季沐思占据的地方一点点腾空,又想起季沐思隔着雨幕抱着流浪猫的温婉笑容,终究不忍心。
“沐沐,我会帮你最后一次,你……好自为之。”
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把季沐思定在原地。
而后恼怒与羞愧如同高高掀起的海浪,一下又一下地击打在他的脊背,令他头脑发晕,生出彻骨的恨意。
孔知智竟然挂他电话,竟然帮着季卿说话!
“啊啊啊!”
季沐思尖声惊叫,猛地踹倒沙发旁的落地灯,“季卿怎么不死在车祸里!”
贱人!坏东西!
季沐思心里的坏东西好好休息了一晚上,转天正常去上班。
季卿刚到薄荷画廊,张倩优就凑了上来,嘘寒问暖。
“老板,饿不饿,渴不渴。”
季卿打量张倩优妆容得体的脸,在对方目的性极强地讨好声音里,淡淡道:“有事说事。”
“瞧您说的,我就是关心一下,张宿把事情都告诉我了,还叮嘱我多照顾着你一点。”
季卿不为所动,往后一靠,椅背牢牢托住细软的腰肢,小幅度回弹后发出轻微的响动。
金闪闪很有存在感的从口袋里蹿出,松垮垮地在季卿的腰上围了两圈,尾巴尖小心翼翼地蹭着瓷白细腻的皮肉。
很快又被修长的手指拨开,而后乖乖装死。
张倩优:“桑影帝那边又打电话过来,打算买玄清的画,您看安排哪个时间见面?能不能给我要一张签名照。”
季卿斜睨一眼。
明白重点在张倩优的最后一句。
“不见,签名照我让他寄过来。”
“啊?”
张倩优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季卿请了出去。晕乎乎地盯着关上的办公室大门。
这关系是好还是不好,一边拒绝见面,一边寄签名照?
她禁不住把视线投向玻璃门内。
季卿正坐在电脑面前,摆弄手机。
他瞥了眼孔知智的好友申请,点了拒绝。而后顺手给张倩优发来新卡号,让她把字画的收益扣税后,打在这张卡里。
张倩优的消息当即发过来,“好的。还有一件事我和你报备一下,张教授托我询问你的意见,他打算把购买的四幅字画,参加海城艺术博览会,这个书画展在行业里的影响力很大,可以提高你和玄清的知名度。”
“随意。”
季卿收起手机,沉思。
张教授有他的微信,为什么还要通过张倩优联系?
他用电脑登上玄清的微信,忽略【衍】发过来的夸奖小作文,拉到最后。
季卿:“为什么不直接找我?”
手机的特殊提示音响起,席沉衍伸出手掌打断助理的工作汇报,“先出去,等会继续。”
助理诧异挑眉,“好的,您先处理事情。”
席沉衍面对工作一丝不苟,能让他开口打断汇报,肯定是要和客户详谈大单子。
一个亿的生意吗?
助理晕乎乎地关上了门。
席沉衍也在此刻盯着微信里的信息出神。
衍:“你想我多找你吗?”
季卿蹙眉。
想着老人家可能是不好意思打扰他,才找的张倩优。
面对喜欢自己的老人家,总该宽容点。
“可以。”
他按下电源键,看着手机屏幕变暗,起身走向一侧的木桌。
口袋里的手机又亮了一瞬,而后恢复平静。
正午的阳光带着令人沉醉的暖意,斜斜地照在雪白的宣纸上。
季卿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创作了四幅字一幅画,如同上次那般,把东西交给张倩优。
“一样的地方,记得装裱,这次不急,时间上可以慢慢来。”
张倩优舒了一口气,条件反射地摸了摸平整的眼角,“那就太好了。老板,我再熬夜就要长皱纹了,不漂亮了,我会哭给你看的。”
“嗯,你最漂亮。”
张倩优感觉心都要化了。
男人嬉皮笑脸地夸赞并不值钱。
清冷美人一本正经的赞美简直像是把她吹上了天。
她投去视线,看着季卿上了辆黑车,车门打开时,依稀看见季严俞的脸。
季严俞道:“今晚回季家别墅。”
“做什么?”
“找季沐思。”
“不叫三弟了?”
季严俞保持沉默。
季卿乘胜追击,“给揍吗?”
哥哥没有回答季卿的最后一个问题。
问话的人也不需要回答,下车后径直走向季沐思的房间。
“三少在一楼的会客室。”
话还没落地飘远,李管家就听见球鞋踩着木地板下楼的咿呀声, 身后跟着没什么表情的季严俞。
他“嚯”了声,朝一楼的会客室看了眼。
季卿已经抬脚踹了进去。
门板撞在门吸上的巨大声响令人侧目。
季家别墅的佣人小心翼翼探头去看。
正见季卿冷着脸揪着季沐思的衣领,往后一拉,在季沐思的惊呼中,将人拖向客厅。
被拖着着的人, 崩溃大哭,双手胡乱拍打,瓷器应声而破。碎片划破娇嫩白皙的皮肤,血水混着泪水, 好不可怜。
紧接着是一道惊呼,“季卿!疯子!大哥救我!”
他们这才发现季卿的身后, 站着位面色肃然的季严俞。
众人舒了口气, 纷纷发言。
“季严俞懂礼守规, 不会让季卿这样胡闹下去。”
“是呀, 之前季卿和席家那位的事情弄得尽人皆知, 季卿苦苦哀求不出国,季严俞为了规矩,到底没管, 任由老爷子把人送出国。”
“不过, 出车祸前, 季严俞对季卿是真好呀, 走哪都带着,就怕人受欺负。到底是豪门亲情淡泊,涉及自身脸面该丢还是得丢。”
“季沐思也是可怜, 摊上这么季卿这样的哥哥。”
他们等着季严俞出声喝止。
却惊讶发现,话题中心季严俞放柔表情,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揉了揉季卿的发顶,轻声叮嘱。
“小心手。”
“好。”
季卿笑着收回手,把软肉般的季沐思丢在地上,抬脚踩上人乱动的手掌。
果然踩中,痛呼声一声高过一声。
季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蹲下身,轻轻拭去季沐思眼尾垂落的泪水,琥珀色的眸子倒映出弟弟狰狞愤恨的扭曲面容。
像是控制住的咬人的狗,不得章法,又只能匍匐在地。
“很痛吧。那时候‘季卿’也很痛的。”季卿淡淡道。
季沐思无暇顾及身上如同割肉放血的痛意,以及对方突然用名字的自称,只觉季卿温柔似水的声音,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求助的视线扫向四周,试图找出反击的办法。
却见佣人们被季卿的气势怔住,噤若寒蝉,不敢出声,缩在一旁偶尔探出脑袋。
管家笑眯眯地按住其中一位准备录像的手机,缓缓道:“从现在开始,季家新规矩,工作时间不能玩手机哦。”
季沐思燃起的希冀瞬间湮灭,疼痛令他放声尖叫,“啊啊啊!爸爸救我!季卿要杀我!他疯了!”
急急赶来的季洪峰,刚踏进大厅,就听见季沐思惨痛的哀号。
他连忙上前,张开双臂挡在季卿和季沐思之间。
入目的是季沐思狼狈至极的模样,他冷冷瞥了眼看热闹的佣人,“快拿药箱,先止血!”
佣人们没敢动,瞥了眼好整以暇在沙发上坐下的季卿和季严俞,等人无所谓点头,才去拿药箱。
季洪峰连忙接过,“沐沐,对不起,都是爸爸不好,爸爸没有保护好你。”
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眉眼相似的父子紧紧相拥,水晶灯暖黄的灯光一照,朦朦胧胧地打在凌乱殷红的绷带上,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
季卿垂下眼帘。
细细体会季洪峰对季沐思毫无保留的爱意。
在现代,他想了十八年,依旧不明白季洪峰没由来的喜爱与纵容。
他羡慕过,渴望过,行动过,最后弃之敝屣。
然而这件事就像墙上的裂缝,即使不在意,也平静地存在着,发霉发臭,而后带来难以忽视的憋闷。
直到季严俞的温热干燥的掌心,轻轻地附在他的眼皮上。
“别看。”
季严俞注视着季卿冷漠到近乎无动于衷的脸,像小时候一般用额头碰了碰弟弟柔软发丝下的额角。
缓慢而熟练地摩挲着季卿绷紧的颈部肌肉。
“我在。”
“嗯。”季卿低低应声,圈住季严俞的腰。
众人这才想起,出车祸前的十八年,即使季严俞再刻板守旧,却是任由季卿胡闹,给人收拾烂摊子也是带着缱绻的笑意。
那时候,季卿闯了祸,只要蹭一蹭季严俞腰腹的软肉,板着脸的YQ总裁片刻间戾气全消。
只是温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季洪峰只觉这一幕刺眼。
都是儿子,季卿为什么和他这般不亲近?若他能像季沐思一般软着性子,说几句好话,好好的家不会弄成这个样子。
“你们都是我的儿子,兄弟阋墙并不好看。卿卿,给沐沐道歉。”
喧闹的空间陡然沉寂。
季严俞唇瓣紧抿,提醒道:“父亲,季沐思和钱生财合谋,试图绑架卿卿。钱生财身上背着人命官司。”
成年人都懂话里的意思,几乎能想象出真被钱生财得手,亡命之徒的鱼死网破。
惊呼声交谈声混成一团。
又因为季洪峰的骤然跌倒,片刻收拢。
更安静了。
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季卿抬头,打量季洪峰骤然惨白的脸,以及毫无遮掩的愧疚和悔意。
“卿卿!对不起,是爸爸——”
季卿直视季洪峰,“我不需要了。”
说话的人声音果决又漫不经心,听着的人却心中一阵酸涩。
为什么会这样?
他只是想让儿子们和睦相处。
管家瞥了眼一脸痛苦和愧疚的季洪峰。
只觉活该。
“父亲,这件事我会彻查到底,不会姑息,一切按法律法规来。”
季洪峰的脊背一僵。
季沐思双目赤红。
他颤声道:“大哥把事情闹到警局,我们的脸都会不好看的,季家的股价也会受影响。虽然你脱离季家创办了YQ,但到底蒙受了祖辈的庇荫,怎么能这么害季家。”
被抓被关,他的人生全都完了。
只不过是一次简单的教训,为什么对他这么狠。
季严俞一向不喜欢和脑子不清楚的人讲话,无视季沐思楚楚可怜的表情,跟着季卿上楼。
在弟弟关门前,按住了。
放柔声音,“去我房里睡。你房里用惯的东西都搬去舅舅那里了,会不习惯。”
季卿“嗯”了声,跟着季严俞走了。
经过二楼平台时,季严俞往楼下看了眼。
一位中年男人凑到季沐思耳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像是京市喻家分家的人。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季卿脱掉毛拖鞋,整个人摔进柔软的大床里。
随后被人推了推脑袋。
“去洗漱。”
“困。”
季卿半眯着眼,蹭了蹭如绸缎般柔滑的枕头。
他迷迷糊糊闭眼,察觉到身侧床榻凹陷,温热的体温顺着拥抱丝丝缕缕传来。
紧接着是清爽的柚子香气。和舅舅买的沐浴露气味很像。
季卿问:“你不是说这个味道不好闻?”
头顶传来不甚清晰的震动,季卿太困了,听不清季严俞的回答。
选择伸手环住了季严俞的腰。
脑子里好似响起了桑霁说他无情道天赋绝佳的话。
其实不对。
他花了八百年踏入天骄们三千年难入的渡劫期,却在余下的两百年内不得寸进,离飞升成仙永远差了半步。
季严俞是用相同血液编织而成的枷锁。
如同鸟入樊笼,余下一片空茫与无措。
他又记起来那个午后,成片的红,成片的白,惊呼声和碰撞声。
以及季严俞看过来的一眼。
难过得像是整个世界都没了。
“哥哥。”
“嗯,醒了?”
季卿在窗帘划过滑轨的细小动静中清醒,他睁开眼,挡住射向眼睛的暖阳。
季严俞:“今天周六,要出去走走吗?”
“不去。可以出去玩,但是不能和管着自己的家长出去玩。”
季卿果断拒绝,他翻动手机,瞥了眼手机短信里的季洪峰两百万转账。
当即复制而后发给冯希,随后发送信息。
“去买辆车,工作用。你那辆车太旧,爪爪乐园的路不好,开着危险。记得开发票,弄固定资产。”
冯希的回复很快,“不用的,季总,我的车还没坏,”
季卿不是很想回忆那辆颠簸至极的车,他去车库挑了辆迈凯伦P1。
跑车的引擎声骤然炸响,黑色车身破风而出,卷起一片落叶在空中哗哗作响。
两天时间,季卿几乎跑遍半个海城,季严俞不让玩的,都尝试了一遍。
他也揪出缠在他手腕的金闪闪看了好一会。
金闪闪讨好的蹭着白皙的指尖,滑溜溜飘走,在空中画了个爱心,尾巴尖都透着愉悦。
在修真界,因为小徒弟喜欢,他看过些许小众心法,其中就有功德成圣的法子,但是心法里并没有提到过功德金光开智这一情况。
“再敢捣乱,我就把你吸收了。”
金闪闪不会说话,可怜兮兮的贴着季卿的脖颈蹭。
倒是手机响了,是季严俞的电话。
“卿卿,玩够了吗?”
“嗯。”季卿懒懒应声,在季严俞舒了一口气的背景音中下车,“今天去冯希那里上班。”
他挂了电话,视线第一时间被冯希的脖子吸引。
黑色的卫衣领子松松垮垮,扭曲得如同波浪线。
季卿:“新款?”这种时尚没试过。
冯希尴尬地拽了拽领子,“不是,洗太多次就成这样了。”
季卿:……
那就不尝试了。
他迈步往里面走,猫咪和狗子一股脑围上来,蹭他的裤腿。
小白狗尾巴狂甩,抬腿就要尿。
季卿目光一凌,拽住狗子的脖颈,提起来死死圈在怀里。
压低声音道:“狗命不要了?”
小白狗呜呜应声,讨好般地去舔季卿的指尖。
两人一狗一边交谈,一边往二楼房间走。
冯希:“我选了两个办公地点,你拿个主意?”
他推开房间门,把整理好的资料放在季卿面前。
“一个位置比较偏,但是租金便宜,一个是市中心的写字楼,环境好,租金偏贵。我的建议是租金便宜的写字楼,后续基金会还要投入一大笔资金,能省则省。”
冯希去看季卿的脸色。在他看来,第一个更好。
但是豪门更看重脸面,小辈创业,其他不用最好,门面却是要最好的。
“那就这个。”季卿去指租金便宜的写字楼。
金闪闪迫不及待地冒出来,圈着季卿的手指一扯,当即落在了市中心的写字楼。
季卿蹙眉,垂眸去看蹭着他指尖的金闪闪。
这地方有什么特别?
小白狗低吼两声,张口去咬金闪闪,啊呜一声咬上空气,嗒嗒的牙齿撞击声听得人发酸。
它可怜兮兮地去瞧季卿。
冯希也去看。
就见指着市中心写字楼的人倏然冷笑一声,左手对着空气抓了抓,而后硬生生把自己的右手掰到便宜的写字楼上。
冯希神色古怪,斟酌语句,把话从喉间送出去。
“季总,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这都出幻觉了。
这一眼太冷, 冯希保持沉默。
两人先去租金较为便宜的写字楼,怎奈实在太偏,附近路灯设施也不行, 考虑到安全因素,季卿拒绝了冯希的提议。
半个小时后,车子再次停下。
季卿牵着小白狗,注视面前这座市中心47层高的写字楼。
巍然耸立。
年轻隽秀,意气风发的男男女女穿行其中。
冯希一边在前面带路, 一边介绍,“我们准备租下来的办公室,在10层,面积500平方。上家公司昨天刚搬走, 会有些乱。”
“嗯。”
季卿在电梯到达的叮咚声中点头。
冯希先进去,用手挡住电梯门, 等季卿进来才刷了电梯卡。
今天出来办正事, 冯希换上了初见季卿时穿的西装, 熨烫板正, 柔顺地贴在宽厚的肩膀上。
一米九几的大高个, 做事一板一眼,透着凛然正气。
到了办公室,他推开窗户, 带着凉意的新鲜空气蹿了进来, 将地上散落的A4吹得哗哗作响, 又争先恐后钻进胸腔。
“季总, 你看满意吗?”
“可以。人员招聘,你上点心。后续基金会运转之后,受资助对象要仔细核查, 品行不端的人不资助。”
“好的,你放心,我会仔细核查。”
办公区敲定,冯希去联系租赁的对接人员。
季卿来回逛了一圈,捏住进楼后就躁动的金闪闪,牵着小白狗往外走。
写字楼一层大约一千多平,零零散散有些小公司,职业装的男女们忙忙碌碌,各司其职。
孙吉正和同事交谈,不经意抬头,看见季卿,而后愣在原地。
又在同事的催促声中,无意识地应声,低头去看手上的文件。
分明每个字都认识,此刻却什么都看不进去,仿佛黑夜的魂灵,漫无目的地晃荡着。
半晌后,才骤然回神。
“靠,忙出幻觉了!”白日见鬼。
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人。
另一边,金闪闪挣脱束缚,猛地圈住季卿的腕骨,急急地往外扯动。
季卿蹙眉,不紧不慢拽住,低声威胁,“再乱来,就把你吸收了。”
金闪闪立马蔫了,虚虚搭在季卿的手腕上,用尾巴尖指了指楼下。
思忖良久,季卿在金闪闪飘忽忽的扭动中下了楼。轻轻摩挲着尾巴尖,回忆上两次金闪闪的反常。
第一次是因为席沉衍。
第二次是因为这幢写字楼。
第三次是为了什么?
电梯显示屏上的楼层数不断跳跃。
不对付的小白狗和金闪闪也没闲着,你追我赶,很热闹。
季卿看着金闪闪啪的一声,打向小白狗的屁股。
小白狗瑟缩一下,而后疯狂地追着自己的尾巴咬,以至于伸缩遛狗绳一圈又一圈地缠住季卿的双腿。
他就在这种诡异又尴尬的情况下,和席沉衍对上视线。
身侧的洛开宁扑哧笑出声,在季卿冷然的注视下,走进电梯一抖一抖地捏住小白狗,将季卿解救出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季卿问。
洛开宁揪着小白狗的后脖颈,“这栋写字楼是席家的,30楼往上是席家的分公司,我陪沉衍来视察,等结束直接去找朋友聚聚。”
“嗯。”季卿礼貌应声。
“前几天的事,谢谢你们。”
席沉衍不紧不慢道:“不客气。”
洛开宁自来熟地搭上季卿的肩膀,被对方避开后,也不恼,顺手改了方向,搭上席沉衍的脖子。
“你从电梯下来,是来这边谈事情?”
“不是,租办公室。”
临近三点,一楼大厅没什么人,偶尔有几位出外勤的回来员工,刷了卡就进了闸门,匆匆忙忙离开了。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中,席沉衍垂眸注视季卿没什么表情的琥珀色眸子。
声音微缓,“几楼,我吩咐一声。”
“不用。”
季卿拒绝。
没多少钱的事,欠人情债,不好还。
沉默在空间缓缓蔓延。
洛开宁瞥了眼席沉衍。
如往日般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他却觉对方情绪不对。
不生气,又像是不开心,卡在想前进又想退后地拧巴中。
洛开宁的视线在席沉衍和季卿之间来回打量,又在席沉衍投来的警告目光中偃旗息鼓。
“要去30楼看看吗?”
季卿打算拒绝,然而金闪闪疯狂扭动,撒开季卿,直直往席沉衍腰上蹭。而后用尾巴尖试探地圈住季卿的手腕。
季卿冷冷瞥了一眼。
金闪闪当即不动了。
被淡漠视线扫过的席沉衍也不动了,硬邦邦站着,生出细密而微小的痒意,像是冬日的暖阳,带来难以忽视的暖意与酥麻。
而后听见季卿清冷的声线。
“……去。”
季卿收回放在金闪闪上的视线,不再关注汩汩流动的金光,委屈掉下的两颗小金点。
再掉下去,功德就没了。
再看下去,按捺不住蠢蠢欲动吸收的心思。
三人去了旁边的直达电梯,来到30楼。
季卿编辑短信告诉冯希他的情况,脚上的动作不停,跟着席沉衍出了电梯。
员工们整齐地从工位上起身,依次礼貌打招呼。
隐晦的视线落在席沉衍身后的季卿身上,或惊讶或嫉妒,亦或是厌恶。
席氏的员工对两位车祸后的爱恨纠缠烂熟于心。
他们每天都能听到‘他逃他追’的新版本,季卿出国前,基本是他们的饭后谈资。
更有甚者,在那边侃侃而谈,“季卿含着金汤匙出生有什么用,还不是为了男人脸都不要,陷害弟弟、虐待动物、自荐枕席,他是怎么有脸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