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鸟—— by娜可露露
娜可露露  发于:2025年0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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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长发飘荡,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孔浮起笑容,“你闭眼干什么?”
“……”温明惟低头亲他,和刚才一样的亲法,从他的脸颊亲到下颌,缠绵地吻住喉结,激得谈照呼吸一紧,胸腔都在颤,忍不住翻身调换位置。
做得激烈起来,更不能思考了。
谈照索性彻底放弃思考,让大脑放空,专心盯着温明惟的脸看。
他们做了两次。
中间有几分钟间隔,用吻填充,亲密接触一秒也没中断过。
结束后,温明惟把湿透的睡衣扔到地上,问谈照:“你饿不饿?”
谈照不吭声,赤裸坐着,从茶几底下翻出盒烟,抽出一支,用打火机给自己点上,对着温明惟吞云吐雾。
他故意的,每一口烟雾都要吐到温明惟脸上,见后者皱眉,就好像恶作剧得逞了,身心舒畅。
温明惟抢走他的烟,塞进自己嘴里,喃喃道:“上回不是答应我不抽了吗?”
“上回是哪回?”谈照记得,偏要这么说。
温明惟不怎么在意,用力吸一口,从肺里呼出:“什么牌子?不好抽。”
“你很懂烟吗?”
“还行。”温明惟说,“以前有一段时间喜欢抽,各种类型都试过。”
不奇怪,烟而已,就算温明惟说他吸过毒,谈照都不觉得奇怪。
猜到他在想什么,温明惟笑道:“没吸过毒,太伤身了。”
“伤身?跟你那些药有区别吗?”
“当然,药是可控的,毒品不可控。”温明惟把烟还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新的点上,玩笑般说,“我的身体很重要,还不能垮掉呢。”
“……”
这话有点耳熟,温明惟以前在某时某地似乎也表达过类似的意思,但谈照一时没想起来,只觉得不太顺耳。
“你最好真这么想。”谈照拿走烟,将两支都熄灭,“不要抽了,伤身。”
明明是他起的头,但他说变脸就变脸,抬手一扔,烟盒掉进垃圾桶,“我饿了,先洗澡再吃饭?”
温明惟点头,随他安排,顺手把沙发套摘了,和睡衣一起扔进洗衣机。
吃完晚饭之后,谈照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了点。
他们一同在书房里选书看,说是选书,但谈照的眼睛没离开过温明惟,像第一次认识似的,看一眼,再看一眼,认真打量,仔细观察,把温明惟盯得直发笑:“你有完没完?”
谈照撇开脸:“顾旌今天来跟你说什么了?”
温明惟道:“当然是我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哦,那你问什么了?”
“我问他,少爷最近又背着我作了什么妖。”
当事人黑脸,温明惟不理会,掠过一排排书脊,抽出一本书,递给谈照。
谈照看了眼晦涩的书名,塞回书架上,换成一本通俗小说,“意思是外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差不多。”
“然后呢?”
“什么然后?”
“顾旌走之前你不安排几句吗?否则你人不在,以后又联系不上,他们怎么办事?”
“……”
他倒是机敏。温明惟也给自己找了本小说,随手翻开:“我让他回去老实待着,静观其变。”
“观谁?”
“你和元帅啊。”温明惟笑道,“你们打得这么激烈,我何必下场?随便谁输,对我都没坏处。”
谈照上前两步:“你想得美。”
他表情写着“我才不会让你坐享渔翁之利”,但没有说。
他拿着书,手臂抬高,将温明惟圈在自己和书柜之间,恍然大悟:“你留下不是为了拉拢我吧?”
温明惟头也不抬:“我有必要吗?”
有没有必要暂且不说,这样委曲求全不像是温明惟的风格。
所以,他的确是为了他才留下吗?
……思考还不如不思考。
谈照的脑袋又晕起来,热得像发烧,不得不把温明惟当退热贴,蹭了蹭他的脸,故作冷静道:“以后呢?假如我和郑劾之间赢的是我,你要怎么处置……我们的关系?”

第91章 如露如电(9)
谈照的意思是:如果将来郑劾出局,我们正面对上,你还会对我这么和颜悦色吗?
温明惟没有回答,从他黏人的拥抱里挣脱,走出书房:“赢的不会是你。”
“你怎么知道?”谈照不服,尾巴似的跟着温明惟拐进隔壁影音室。
他们没拿书,已经聊得失去读书的兴致。
之前有一回闲聊,温明惟曾问过谈照:“你一年能读几本书?”
谈照哽了半天,避重就轻地答:“我可是博士学位。”
可见少爷一年确实读不了几本,尤其读不了温明惟的书。
他一个商科博士,满脑子实用主义,且不说宗教那种脱离现实生活的东西,哲学也是无用的空谈。
一般人真的很难弄明白,为什么有些哲学家穷尽一生,把自己逼疯,只为琢磨一个没人理解也没人在乎的问题,甚至到最后,他自己也给不出确切答案,勉强写了些观点,在几十年或几百年后,还会被人批判、推翻。
这是题外话。谈照打开影音室的灯,寸步不离地跟着温明惟坐到双人沙发上。
对面的大屏幕铺满整面墙,边缘的装饰灯亮起来,把他们的脸染成空幻的蓝色。
“你怎么知道我赢不了?”谈照不是聊正事的语气,更像求偶期的雄孔雀,讨厌温明惟说他的羽毛不漂亮。
温明惟道:“我上回说的话你忘了?你的底牌是什么?一些钱,一个暂时有舆论优势的池本康,和无所顾忌的你自己?”
谈照道:“能被你一眼看穿的算什么底牌?”
“哦,还有别的?是什么?”
温明惟洗耳恭听,谈照却不说:“你想套我的话?我又不傻。”
这语气听起来可不像聪明的样子,尤其他的双手又缠上来,趁温明惟不注意把人抱住,下巴挨挨蹭蹭地抵住温明惟的脖子,低头,亲一口,再低头,又亲一口。
温明惟:“……”
虽然没有上过班,但温明惟突然明白了,办公室恋情要不得。
否则如果每个人都像谈照这样,工作还能不能谈了?
但谈照不觉得哪里不对,他本来也没想谈工作。他是在和温明惟聊感情,他那颗不能好好运转的大脑目前只装得下这一件事。
温明惟仿佛被传染,也短路半天才想起上一句聊到哪儿,把肩上的人推开几寸,他说:“我又走不了,你防备什么?把你的计划讲给我听听。”
“你真扫兴。”谈照说,“其实没什么长远计划,见招拆招,竞选不就是这样么?打持久战。”
“短期计划呢?”
“继续打官司,”他指池本康告郑劾职场霸凌的官司,“赢不赢无所谓,要的是宣传作用。一方面不让郑劾好过,另一方面,让普罗大众知道,不止普通人会遭遇职场霸凌,联盟主席也会,给池本康树立一个为民发声的正义形象。”
温明惟问:“上回池本康发了预告,吊足胃口,最后却什么料也没有爆,没招来舆论问题吗?”
“还好,”谈照说,“当时郑劾又封他的号,我让他顺势闭嘴,别注册新的,网民都以为他是被封口的,总之黑锅扣给人民党就对了。”
这也是职场霸凌官司的起因。
池本康换了一个理由讨伐郑劾,手持受害者剧本,从社交平台演到法庭。
“你准备就这样,让他演到七月末?”
八月初大选投票就开始了,一周内统计出结果,然后便是新主席就任庆典。
温明惟微微摇头:“舆论很有用,但能左右的毕竟有限。你知道投票日是怎么计票的吧?”
“当然。”
所有有选举权的联盟公民,每人一张选票,即公民票。
公民票只决定每个省的选举结果,在这个省获胜的竞选人最终被统计的票数并非公民票数量,而是选举人票数量。
所谓选举人票,说来复杂,跟每省的选区数量息息相关,选区则是按照省份人口来划分的。
例如,仁洲省一亿多公民,被划分为七十六个选区(即推举出七十六位众议员),七十六加二(两位参议员),是仁洲拥有的全部选举人票。
在仁洲获胜的竞选人,最终取得的票数是七十八票。
这意味着,人口大省的影响力远超小省。
“那你应该也明白,大多数省份有固定的立场倾向。”
温明惟打开屏幕,从基础功能里点出联盟地图,放大至全屏:“人民党和公律党都有自己的票仓。能成为固定票仓,自然是因为享受政策扶持,有资源倾斜,利益绑定。”
“池本康也是人民党人,但不等于他能共享郑劾的票仓。”温明惟看着谈照说,“除非他能在党内掌握实权,影响决策,就算没有郑劾,他也能维护那些省的利益——你觉得他能吗?”
这就是温明惟上回说的,破坏和建设的区别。
谈照也心里有数,否则不会听话收手。
“你说得对,但现在不能,不代表以后也不能。”
谈照主动拿过遥控器,在地图上按省份点选,人民党一种颜色,公律党一种颜色,还有第三种颜色:立场摇摆的省份。
“所以我要打败的是郑劾,不是人民党。”谈照说,“如果我能争取到摇摆省的支持,并拉低郑劾的支持率,人民党内部的话语权也会向我倾斜,他们最大的敌人是公律党,不是我,最大的目标是胜选,不是支持某人胜选——人都是活的,没有不可变的局势。”
“……”
温明惟颇意外地看他一眼:“不错。但问题也在这里,你对人民党内部有几分了解?你知道哪些人是元帅的死忠,不可撼动,哪些人是表面逢迎,可以争取吗?”
谈照不以为然:“我可以查。”
“还有五个月。”温明惟说,“内斗向来比外斗更难,你查到的未必是真的,也可能是圈套。”
“……”
屏幕散发三种色彩的光盈满房间,影音室一片寂静。温明惟向后一靠,悠然倚进沙发里:“你可以问我。”
“什么?”
“我给你信息。”他说,“除元帅以外,没人比我更了解人民党。”
“……为什么?”
谈照的大脑恐怕是彻底好不了了,温明惟竟然要帮他。
他刚才还在想,这人会不会坐山观虎斗,趁机给他和郑劾找点麻烦。
可现在温明惟说什么?“我给你信息”。
他今天究竟吃错了什么药?怎么会有爱情和事业齐齐转运的美梦?
这么做除了帮他,温明惟还有什么好处?

第92章 如露如电(10)
虽然现在思维运转缓慢,但谈照还不至于昏头到认为温明惟为了他变成恋爱脑,不顾大局了。
恰恰相反,温明惟对他越好,他的警惕性越高,今天突如其来的美梦一下子变得可疑起来。
“别这么看我。”温明惟勾住他的手指,给了句不算解释的解释,“我当然有好处。但你别管我有什么好处,你自己没坏处不就行了吗?”
很符合温明惟风格的回答,看来他没被夺舍。
谈照不高兴:“又来,你什么时候才能有话直说,不让我猜?”
“未来某一天。”温明惟把屏幕上的地图关了,打开影片库,喃喃道,“如果我说没目的,你也不相信。你就当我想借你的手,做一些我自己不方便亲自做的事吧。”
“比如?对付郑劾?你有什么不方便的?”
温明惟摇头不语,用遥控器选片,不同颜色的电影海报渐次掠过他的脸。
谈照默然看着,琢磨他遮遮掩掩的几句话,心口由糖衣炮弹化成的糖浆一点点冷掉,凝结成块,沙土似的往下掉。心情就像过山车,突然又行驶到低点,“所以……”
温明惟转过头来。
“你留下不是为了我。”
成年人怎么能这么情绪化?谈照刚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失望。
虽然他一直心存疑虑,提防着,但当温明惟的“目的”真的出现,证实他的猜测,他又希望自己没猜对。
温明惟似乎觉得他好笑:“你怎么这么一根筋?”
“你两根筋行了吧。”谈照冷下脸,夺走遥控器,选中一部经典爱情片,开始播放。
他的私人情绪占据上风,正事一句也不想聊。
温明惟果然笑了,不为自己辩解,反问:“你是不是永远也不能相信,我不想离开你?”
谈照郁闷:“你先问问你自己相不相信呢?”
“我当然相信,我难道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温明惟说,“如果不是你,我为什么要留下?就算有别的想法,也不是非得在你身边执行。”
“……”谈照不反驳了,故意板起的脸上难辨喜怒。
过了会儿,他把遥控器塞回温明惟手里,拐弯抹角地服软:“好吧,你来选片。”
“就看这个吧。”
不过是晚上打发时间的电影,温明惟不挑剔。
但没想到,竟然是一部黑白影片,实在是很有年代感。
片名叫《罗马假日》,故事不复杂,讲一位频繁出访各国的公主在某天到访罗马,深感国务厌烦的她逃出大使馆,结识了起初不怀好意的报社记者男主角。
两人同游罗马,经历一番波折,倾心相爱,但有情人并未成眷属。
公主最终放弃意外降临的爱,回到她原定的轨迹里,勇敢地承担起国家责任。这段露水般的爱情成为她人生里的一个假日,弥足珍贵,因遗憾而更加美丽。
谈照看得不大认真。
他一直在想,温明惟这么快就承认自己有目的,是不是也是骗他的一环?究竟哪句是真的?
但又觉得,这样的温明惟才真实,不管他打什么主意,他没有必须留下的理由,可他留下了,并在此时此刻,陪自己看电影。
——他们以前最甜蜜的时期也很少约会,电影一次都没看过。
想到这,谈照看得稍微认真了点。
他是个很情绪化的人,但其实不太能共情别人的故事,或者说不关心。
温明惟正相反,明明本人没有那么丰富的喜怒哀乐,却很容易被故事打动,哪怕只是一部没太多深意的爱情片,他也看得认真。
结局播完,不免要讨论几句。
谈照冷脸一摆,用表情给电影打了分:“到底是谁会为这种结局感动?这竟然是爱情片,匪夷所思。”
温明惟早有预感,一听他开口就笑了:“怎么说?”
“如果两个人真的相爱,有什么不能在一起的?无论遇到多大困难,总有解决的办法,不是吗?能放弃的爱情,就说明没那么爱。”
温明惟久坐疲惫,起身往外走:“那你觉得怎么办好?男主角应该把公主囚禁起来,关在上锁的别墅里,不让她回去?”
谈照:“……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他跟着温明惟走出影音室,来到客厅。
这栋房子很大,但没有温明惟在西京的别墅大,没有管家等人的打扰,住两个人正好。
温明惟倒水喝,谈照也要了一杯。
时间很晚了,暂时还没睡意,温明惟突然说:“你不觉得,在疲惫的人生里能有一段‘假日’很难得吗?不是所有感情都要有结果。”
“对,难得,你说得对。”谈照不赞同,却乖乖地附和,“我不会再轻易点评什么东西了,否则你八成要在心里骂我,不仅宗教聊不了,连爱情片也聊不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能聊的?”
“……”
温明惟又笑了。
他和谈照在一起时总是想笑,谈照却非常不爱笑,高兴和不高兴都要冷脸装酷,生怕别人误以为他脾气好。
“我们还是聊郑劾吧。”温明惟说,“我刚才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
“嗯。”
谈照点头,故作正经:“但你得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
说是思考,其实是需要一段时间让大脑恢复正常。
谈照原以为睡一宿就好了,但没想到,接连几天他都沉浸在一种难以形容的微醺状态里。
不能怪他,要怪应该怪温明惟——
以前每天早上起床,谈照强行把领带塞进温明惟手里,逼他为自己系,再给一个强迫意味十足的吻。
现在温明惟会主动帮他系领带,一次没系好就耐心地解开重系,吻别也很主动,似乎真的抛开所有隔阂,跟他重新开始了。
谈照晕晕乎乎,不想在自己不清醒的时候做任何决定,可他几乎没有哪天是清醒的。
他变得不爱出门了,犹豫再三,把家里的屏蔽器关掉,给手机通信号,电脑联网,远程办公。
——反正定位也没必要藏了。
但岛上的守卫一点没减,外来者很难登岛,更难接近这栋别墅。
玻璃修好了,整扇窗都换成新的。
他给温明惟配了一台手机,如之前所说,插上定制的电话卡,只能联系他一个人。
并且开始考虑,要不要请个厨师做菜。
这座岛并非无人岛,从人口规模看,算是一座小城镇,有不少居民在此生活,请一个本地厨师每天上门做饭并不难。
但如果他不在家,只能由温明惟亲自开门。
这意味着要把门锁密码告诉温明惟——囚禁行为名存实亡,谈照想了又想,放弃了。
总之,短短几天内他考虑了很多生活琐事,唯独没考虑过正经事。
他一方面是不想在自己状态不正常时做决定,以免做错,另一方面也是有意放置,试探温明惟急不急。
从结果看,温明惟一点不急,并在某天晚上笑着问他:“你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是要帮你,又不是要害你。”
“……”
谈照实在是想不出拒绝的理由,终于在二月末,整理了一份人民党骨干名单,内附每个人的履历,交到温明惟手上,让温明惟从中挑选,圈一份可拉拢名单。
但温明惟看完之后还给他的,不只是一份名单,还包括人员先后顺序:以哪些人做切入点,会带动另一些人动摇。以及更为具体的行事计划。
谈照看完沉默许久:“你是真的想帮我。”
温明惟坐在被囚禁的别墅里,和他当初在自己家中并无不同,一样轻松地喝着茶,足不出户便搅动风云。
但他似乎觉得不够。
“这只是一部分。”温明惟又问谈照,“境外你还有没有在发展?怎么样了?”
“事太多,暂时顾不上境外。”谈照没有明说,主要是因为前段时间被顾旌盯得太紧,不方便有大动作,很多计划都搁置了。
温明惟明白,也不细问,提醒他:“该做的还是要做,境外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你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地方,也可以问我。”

什么叫“该做的还是要做”?
温明惟不仅在人民党内斗里帮他出谋划策,还提醒他不要忽略了境外。
这态度不像是单纯的“帮”,分明是在为他规划发展路线。
谈照刚刚消化现状,又有些不解。但思来想去,不论温明惟是真心帮他还是有意利用,目的大抵也只能是借他之手除掉郑劾,别无其他。
谈照不明白这件事温明惟为什么“不方便亲自做”,难道他是觉得从人民党内部瓦解敌人更省力吗?
无论如何,至少现阶段他们目的一致,至于之后的分歧,之后再谈也不迟。
谈照勉强安心些。
最近因为温明惟态度转变,顾旌那边收手了,谈照之前面临的外部限制几乎都解除了——不再被追踪定位,不用再费心隐藏假身份,做事躲躲藏藏,束手束脚。
他公开现身,回了一趟公司。
没什么特别目的,就是单纯地回去露个面。
像一种宣告:我要回来了。
由于近期谈翼也受元帅牵连,官司缠身,董事会高层时不时就要配合有关部门调查,内乱早就乱成一锅粥,人人见到大少爷都活像见了鬼,战战兢兢,谨言慎行。
每日蹲在谈氏总部大楼外的记者久违地拍到谈照,立刻发新闻,标题带上现任主席池本康的大名,把“谈照回公司上班”炒成“暴风雨降临的前奏”“池本康疑似将有大动作”,狠狠赚了一把流量。
温明惟是用谈照的手机刷到这条新闻的,他先点评了一番少爷的新闻照,说没有上回那张拍得好,然后问:“你回公司有什么打算?”
“装装样子,给他们点误导罢了。”谈照不甚在意地说,“事分轻重缓急,公司都拖那么久了,也无所谓再拖几天,我不着急当董事长。”
谈氏的代理董事长至今仍然是谈翼,谈照之前借温明惟的势,夺走一半话语权,让谈翼不能转正。但同时他也受温明惟控制,比傀儡好不了多少,在公司难有作为,直到他们决裂。
谈照不急,当然是因为他政治活动的资金不从谈氏出。
温明惟放下手机瞄他一眼:“你现在到底有多少钱?”
“你猜。”谈照故弄玄虚,“除非你把所有秘密都告诉我,否则我也不会给你交底。”
温明惟笑他较劲的样子幼稚:“说不说随你,不影响大局。”
“那可不一定。”谈照说,“你得提防我,温明惟。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吗?”
“哦,什么算盘?”
“你总是小看我,觉得我比郑劾好对付,所以先和我联手打败他,然后再来单独解决我——你就不怕养虎为患吗?我可是会咬你的。”
少爷说咬就咬,牙齿已经贴上温明惟的脖子,暧昧地来了一口。
温明惟没躲,任他留下一道牙印,十足纵容:“咬吧,我都心甘情愿被你关起来了,咬两口算什么?”
“……”
苍天啊,谈照在心里骂,这糖衣炮弹还有完没完了?
非要把他的脑子泡进糖水里,做成糖水罐头吗?温明惟这个吃人大脑的恶魔,太可怕了!
整个三月,谈照都是在担心自己脑子被吃掉的微妙幸福里过完的。
温明惟给的提点很有效,原本在人民党内毫无势力的他逐渐铺开了自己的人脉,将元帅一手遮住的“天”撬开一道缝隙,接下来要做的是不动声色扩大势力,并在某个关键时刻,例如某场党内会议里,让这些人为池本康壮势。
这是个不能急于求成的过程,需步步谨慎,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温明惟教了他不少东西,人际交往的技巧,操控人心的手段,其宗旨是对不同的人持以不同的态度,先理解,再攻心。
这些谈照都懂,他和温明惟的区别是,他并不能够轻易理解所有人。
尤其是那些政坛老油条,极擅伪装,表现出的性格差不多,连履历背景都相似:一水儿的顶层精英——如果不是出身不凡,也很难在如今腐败的联盟政坛里爬到高位。
但温明惟说,凡是值得重用的人,都一定有区别于其他人的地方,这是他的优点,也是弱点,注意观察总会勘破伪装,发现其本质。
谈照便将自己观察的细节讲给温明惟听,每天晚上他们一起分析不同的对象,也像看电影似的,偶尔有观点分歧,争执几句,最后更有理的那个胜出,统一意见。
谈照渐渐迷上这种感觉了。
他发现,他和温明惟现在这种状态,似乎就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平等沟通。
虽然温明惟仍然有未言明的秘密,但他也故意有所保留——虽然不多,总之感觉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谈照的性格像弹簧,有压迫的时候他拼命反抗,没有压迫了,他就松弛下来,控制欲也没那么重了。
有一天,他有点别扭地问温明惟:“你想不想出去逛个街,晒晒太阳?我陪你啊。”
当时温明惟坐在书房的椅子里,正在阅读他今天呈上来的有关境外各势力的资料文件,工作得十分认真,竟然说:“我在想事情,改天吧。”
谈照:“……”
这人根本一点也没有被囚禁的自觉,像话吗?
以及,到底谁才是老大?
谈照心想,温明惟现在的定位充其量是他的军师,怎么一副皇帝派头?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皇帝陛下只穿睡衣,凌乱的长发披散着懒得扎,发质相比以前,似乎变差了。
虽然他美貌不减,但整体有些潦草,像一只没被养好的猫,皮毛不光滑。
这自然是饲养员的错。谈照不确定,走近些,抓起一缕头发搓了搓,发现发梢干燥,的确不如以前顺滑。
为什么?家里的洗发水不好吗?
谈照不懂头发保养,并且很怀疑,温明惟自己也不懂,他离开管家和顾旌就什么也不会做。
……原来顾旌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之后几天,谈照忍不住上网搜索“长发保养攻略”,学了一堆养发护发甚至吹头发的技巧,比如从上往下吹发丝顺滑不毛躁,从下往上吹显得蓬松,能拉高颅顶……少爷看得头晕眼花,最后也没弄明白,到底是应该从上往下吹,还是从下往上吹。
他天天看攻略,有一回不小心点了个赞,被记者发现,挂到新闻上胡言乱语大肆分析,说谈氏疑似要进军美发相关行业,温明惟刷到之后有些莫名,问他:“你对这个感兴趣?”
“……”
谈照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最后也没藏住,把他新买的护发素和各种吹拉染烫工具摆进浴室,变相地摊牌,温明惟明白后笑了很久。
这有什么好笑的呢?
谈照不高兴,但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强行按着温明惟洗了个漫长的头——什么洗发水,护发素,强效修复膏,各式发膜,一堆东西挨个抹上去,再洗干净。
温明惟被洗得眼冒金星,抬起湿漉漉的头:“还没抹完吗?我困了。”
谈照嗫喏半天,还在研究:“我好像搞错顺序了,这两瓶一个先用一个后用,”他拿起第三瓶,“而且不能和这个混用……我已经用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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