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放往外走去:“父亲这个人多疑,过去大哥主事,他人虽没有去公司,公司的事又岂能瞒得过他?父亲那个人,除了他自己,谁也信不过。”
父亲最近之所以频繁去公司,是因为父亲担心宁城那边的局势,会影响到北城,再次动起了想要将谢家产业相继南迁的念头。愿意南迁的股东不多,大部分股东一辈子也未曾离开北城,也不愿离开北城。
公司股东大部分又都是谢家本家人,父亲态度不好过于强硬。
这段时日父亲频繁去公司,便是想要说服公司的叔伯同意南迁计划。
谢放之所以没有说得太过详细,亦是不愿令陶管知晓之后太过为时局忧心。
陶管事跟在少爷身旁,微张了张嘴,最后,也唯有轻叹一声,“您莫要太难过。”
只当谢放还是从前那个,渴望得到父亲肯定同在意的谢家二少。
谢放并未多做解释,换了个话题:“大哥那边可有动作?”
陶管:“暂时没有。”
谢放步下走廊石阶,“派人继续盯着盯着。另外,我手中的古玩字画,可都出出去了?”
陶管事跟着一块步出院子,将声音压低,“少爷,您放心,我会的。是,基本上都出出去了,剩下个两三件,因着收藏价值高,暂时没有买家出价。已经出了的藏品,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兑换成了金条。”
谢放:“若是还出不掉,就降低价格,低于市场价许多也没关系。”
陶管事吃了一惊。
这……少爷的金条如今累计依然有了不少,最近北城也挺太平,少爷怎的这般急……
尽管不解,陶管事仍然回话道:“知道了,少爷。”
北城的天气一天热过一天,树上的知了一日比一日叫得热闹。
比北城街头两旁的知了还要热闹的,莫过于丰源公司的会议室——
“咱们大部分产业都在北城,一旦南迁,不得从头再来?”
“是啊,董事长,咱们的根基都在北城。且南方不少地方在打战呢,路上它也未必安全啊。”
“是这个道理,我们这么多人呢,若是南下,这路上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反正我是不要离开北城。东洋人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他们还能吞得下咱们这么大一块国土?总之,便是死,我也要跟北城死在一块儿。”
谢载功坐在会议桌上首的位置,他平静地听完这些曾经跟他一起打江山的亲朋友人们的议论,环顾周遭,“大家伙都说完了?”
谢载功这一出声,原本吵吵嚷嚷的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要是大家伙都说完了,不介意的话,我说个几句?”脸上瞧不出喜怒。
即便如此,董事长发了话,其他人哪里还敢多言?
会议室静得连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谢放出声率先打破了沉默,“父亲您说。”
谢载功:“这几天我们就要不要南迁这件事,也争论了大半个月了,始终没能有个什么结论。这样,现在开始投票表决。赞同南迁的举手,其余的均视为反对。总之,无论是决定留在北城还是南迁繁市,我个人都尊重大家的决定。”
谢放第一个举手,做出表态。
好半晌,二三十人的会议室,仅有四、五位平日里同谢放走得近的几个股东,迟疑地举起手……
无论是拿下东郊铁矿的独立开采权,还是成为林市长的座上宾,都让这位股东看见了这位谢家二公子的眼光跟魄力。
对于现场这样的现况,谢载功并未表露出任何不悦,他微一点点头:“行,我知道——”
谢载功话尚未说完,办公室的门被对开,黄维庸忽然脸色凝重地疾步走了进来。
“谢老——”
黄维庸径自朝老爷子走去。
听了黄维庸所说的话,谢载功的脸色也随之变得肃整起来了。
就在大家伙纷纷猜测,究竟发生何事时,靠窗的一位股东忽地惊呼出声,“快看,是东洋兵!东洋兵怎的又上街了?!这回是又有哪个东洋人被打伤了,还是有军官家中失窃了?又借故在街上胡乱抓人?”
随着这一声惊呼,大家伙哪里还在意什么会议不会议的,纷纷走到窗边。
果然,街上,一队队东洋士兵手持武器在他们的眼前走过。
谢放站在窗外,望着窗外走过的东洋士兵,眉目沉沉。
北城眼下的宁静,很快便要成为镜中水月。
大家伙还在猜,这东洋人是不是又借着到处抓人,计划开口向当局要点什么。
这帮东洋人胃口老大,今天要铁路、明天就敢开口要铁矿,压根填不满!!
谢载功出声道:“都不是。”
谢载功的话,成功地将大家对街上东洋兵的注意力转回到了他的身上。
谢载功给黄维庸使了个眼色。
黄维庸垂首立在老爷子身旁,他先是朝各位股东拱了拱手,方才沉声道:“黄某刚得到消息,咱们驻在郊区的士兵同东洋士兵起了冲突。这一回怕是北城要开战。”
“开战?那不能!东洋人难不成还真敢破咱们的北城?”
“这……这倒也不好说啊。你们可别忘了,这北城,早些年就被破过,皇帝都逃命啦!”
“不会真的开打吧?应该只是吓唬吓唬咱们吧?”
因着街上的忽然戒严,大家伙无心开会,谢载功也便宣布散会,改日再议。
傍晚,谢载功坐谢放的车回去,街上有不少东洋兵。
只是听闻,守城的仍是北城的军队,这到底令百姓心安一些。
谢载功打心底对这帮东洋盗匪没好感,他看向窗外,“戒严就戒严吧,这帮东洋人,不隔三差五地折腾我们一下,他们心里便不舒坦。”
谢放同父亲一起,看向窗外,沉声道:“当局软弱,东洋人才敢这般行事。”
是这个道理。
可他们是民,全然做不了什么。能做的,也唯有尽可能地在这乱当中保全自己的妻儿同自己一手创建的产业罢了。
谢载功心里已然做了一个决定,他对谢放道:“晚上回去后,你来主院一趟,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我有事要宣布。”
谢放眸光微闪,“是,父亲。”
谢放话声刚落,忽地听见“嘭”地一声巨响,车子剧烈地晃动了几下。
“什么声音?”谢载功一只手竭力撑在车窗上,努力地稳住身子,警觉地问道。
驾驶位上,老徐双手紧紧地稳住方向盘,将车子停靠在一旁。
他很是有些紧张地回转过头,“回老爷的话,没事,是轮胎车胎爆了,许是方才压到了什么东西。您同二爷可有事?”唯恐两位主子有个什么闪失。
谢放摇首,“我没事。”他转过头,看着父亲谢载功,“父亲可都还好?可有受伤?”
谢载功方才紧绷的心弦这才陡然松懈了一下。
他放下自己撑在车窗上的那只手,摆了摆手,“无事。”
不过有些被吓一跳罢了。
按说,谢载功年轻时入过行伍,不过是爆胎声,还不至于惊到他。
只是这声响,倘若是太平年月自是无碍,眼下这个节骨眼,多少有些叫人不安。尤其方才才瞧见那一队队东洋士兵走过,方才听到那一声声响,还以为当真是炮声。
副驾驶座,田武亦关切地望着老爷子,见老爷子无事,这才放心。
谢载功问出眼下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车子是不是暂时走不了了?”
老徐尴尬地回话:“是,老爷……我得下车换个车胎,需要一些功夫。您看这样行不行?让田武陪着您同二爷先行坐车回去?”
谢载功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田武于是先行下车,打开后驾驶的车门,扶老爷子下车。
谢放一只手放在车把上,从另一边下车。
就在这时,意外陡然发生——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衣着深色长衫,脸上遮着黑巾的蒙面人冲了过来,手中拿着麻布袋,套在了田武以及老爷子的身上,并且扣住他们二人的双手,迅速将人强行带离。
“二少,老——”老徐的身子在发颤,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吓得连声音都说不利索。
后座,谢放探过身,他及时地捂住老徐的嘴,压低了声音,“趴下身子,不要出声,以免被发现。”
这帮绑匪多半是将先下车的田武同老爷子,当成是他同老徐,以至于相貌都没瞧清楚,便将父亲同田武给绑走。
他们这个时候出声,无疑是打草惊蛇。
这样说来,方才车子之所以爆胎,十有八九,便是这伙人动的手脚。
老徐未敢再出声,可他不明白,难道二少便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老爷被掳走?
这样……会不会太过冷血?
无论老爷子待二爷如何,老爷到底是二少的父亲,这般见死不救,实在有违人伦道义!
“砰——”地一声,划破傍晚街道的寂静。
这一回,不再是车子爆胎的声音,而是一声枪响。
老徐被狠狠吓了一跳。
这一回,不等谢放出声提醒,他便整个人缩在了驾驶位,一动未敢动,生怕被发现。
谢放矮着身体,他一只手的手放在腰间的枪上,透过后窗,双目警觉地注视着后车的动静。
原来,谢放并不是见死不救,只不过深知,若是他此时冒然下车,不但未必救得了人,相反,过早暴露自己,只怕连他自己也难以保全。
谢放摸出手枪,瞄准后车司机的脑袋。
忽地,只见后车后排座座位的车门被打开,一个身影被推了出来,另一条腿企图迈下,又被车上的人给强行带了回去。
谢放认出,被推出来的身影是父亲!
难道方才……是田武开的枪?
又一次,车门被大力地关上。
黑色的车子扬长而去。
视线里,那辆黑色的车子消失在街角,谢放收起手中的枪支,他才迅速地打开车门,他跑到被套着麻袋的父亲的身旁。
“父亲——”
谢放掀开父亲的麻袋,他将老爷子扶起身。
但见老爷子脸颊擦破了皮,便是衣服上也沾了不少尘土,未等谢放出声询问老爷子的情况,老爷子便紧紧地攥住谢放的手臂,嘶哑着身子,“南倾,快,快去报警,要救田武——一定要救田武!”
田武是为了护他,让他得以走脱,朝绑匪开了一枪,此时生死未卜。
他一定要救回田武!
还得快!
谢放:“好,我一定会去警局报警,不过您得先让老徐先陪您去医院。”
谢载功执拗地道:“不,我要亲自去一趟警署。”
谢放陪着老爷子,去警署报了警。
警署原先还以为,是谢家人遭到绑架,一开始极为上心,得知是谢家的……护卫,态度明显懈怠了下来,亏得谢载功涵养到家,才没有在警局破口大骂。
最后,还是谢放配合着警方录了口供,谢放答应一有线索便会联系他们。
可谢载功瞧着这帮人怠慢的样子,哪里像是能查到线索的,心里头对这帮吃着公粮,却尸位素餐的警方人员更是痛恨。
谢放陪着老爷子从警局出来,努力劝说老爷子去一趟医院。
方才那个力道,才车上被推下,不可能毫发未损。
谢载功却仍旧是拒绝了,他转过头,看了眼警署大门,沉声道:“这帮人是指望不上了!南倾,这件事,为父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调查清楚!那几个蒙面人,究竟是何方势力!”
谢放:“父亲心中可有眉目,究竟是何人要绑架您?”
跟在父子两人身后的老徐一脸茫然。
之前在车上……二少不是说那绑匪是冲着他去的,只不过误将老爷子同田武,当成了是他么?
怎,怎的这会儿,这绑匪又成了是冲着老爷子去的了?
那绑匪要绑的人,究竟是谁?
在去警局的路上,谢载功便一直思索着这个问题,究竟是何人对他不利。
不可能是东洋人,那路数看着就不对。
他最近可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如果非要说得罪的话……
谢载功眉头紧皱:“莫不是,是不希望我们南迁的股东?”他知道,公司一直有人对他希望南迁这件事,非常不满。
谢放垂下眉眼,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想,只不过,暂时未有证据。他向父亲提议道:“不若,我们先按兵不动?等绑匪联系我们,看他们究竟索要什么,也便能够获悉他们的目的。或许,便能知道,他们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谢载功点头,沉声道:“我亦是这个意思。”
“二少您没事啊!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大家您没……”
谢放扶老爷子步上门口石阶,门房瞧见是自家二少,陡然瞪圆了眼睛,就连同老爷子请安都忘了,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转过身便要往屋里跑,去告诉大家。
谢放及时将人给叫住,他问那个小厮,“为何见到我这般惊讶?你方才说……我没事,是什么意思?怎么?是谁回来传话,说是我出了什么事吗?”
那小厮回话道:“是……是傍晚时分,不知道什么人,送来了一封信,信中说……说是二少您在他们的手中,让我们准备好十万元赎金,另外再备五根金条。并且言明,需得是现金。三日后就得备齐,否,否则就等,等着给二少爷您……”
小厮没敢再继续往下说,只是进一步道:“现在府中几位太太还有两位少爷均没了主意,就等老爷回……”(来)
因着天色暗,又尚未掌灯,小厮的注意力全在听说被绑架了的二少身上,是以这会儿才注意到站在二少旁边的人不是老爷,还能是谁?
二少爷没有被绑架,不但没有被绑架,反而同老爷一起回来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下小厮也糊涂了。
谢载功何其敏锐,谢放同小厮的这一问一答间,他便瞬间抓住了关键信息,他低声问道:“这么说,那伙人的目标,是你不是我?”
谢放佯装此时才知晓那般匪人的真正目标是他这件事,他苦笑道:“恐怕父亲的猜测是对的。”
沉默片刻,“父亲想不想彻底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田武被绑,到现在生死不知。他们这边多耽搁一秒,田武那边只怕便多一分凶险。田武到底是因为他才涉险,谢载功没了以往的从容,他催促道:“你若是有法子,尽管说。”
谢放在父亲的耳畔低语,“等会儿父亲您一个人先回去……暂时不要泄露您傍晚是坐我的车一事,也不要告诉其他人,您是同我一起回的家……”
谢放简要地说了下自己的计划。
那绑匪竟然要绑的人是老二,如今暂时隐瞒自己平安的消息,的确有利于“引蛇出洞”。
谢载功听后,并未有任何的迟疑,一口应下,“行,就按照你说得去办。”
谢放于是转过头,问小厮,“现在值班室,有几人值班?”
小厮:“回二爷的话,这会儿正交接呢,就小的一人值班。”
谢放颔首,如同他猜测的一样。
一日当中,只要是饭点,便是值班小厮交班的时间,交班的时间点,往往只留一人值班。
谢放对小厮道:“你先别进去通报,也不要对人说我方才回来过。可记住了?若是有半个字的泄露,你便提前向账房支工资走人吧。我们谢家不留嘴碎的人。”
谢家的薪水给的高,事儿也清闲,几位主子虽说各有各的脾气,可同其他的大户人家的主子们比起来,绝对算是事儿少的,哪里再找这么好的差事去?
一听说但凡泄露半个字都要走人,小厮哪里敢不听从?
他连忙点头,一只手高举着,三只手指头并拢,“您就放心吧,二少!倘若我有半个字的泄露,我……我就一辈子娶不到媳妇儿!打一辈子的光棍!”
谢放:“……”
“老爷,您可总算回来了!”
“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父亲——”
“爸。”
谢载功的身影堪堪出现在院子当中,坐在大厅里的几房姨太太,以及大儿子谢朝晞同小儿子谢朝晖便先后走了过来,人人神色慌张。
谢载功此时已经猜到,众人究竟因何事这般慌张,最令他欣慰的是,便是长时间在家里佛堂诵经念佛的大太太今日竟也出了佛堂。
想来亦是以为南倾被绑,来关心南倾的事。
“出了什么事?一个个大惊小怪的。”
如同事先和二儿子谢放约好的那样,谢载功只是装作对“谢放被绑”一事毫不知情。他由五姨太扶着进屋,煞有介事地训斥慌张的众人。
丫鬟奉茶。
谢朝晖最沉不住气,他语气焦急地道,“爸,是二哥,二哥他……”
谢载功做戏便做个十成十,他故意慢条斯理地吹着热茶,“南倾?南倾出什么事了?”
毕竟以二儿子的性子,平时确实出了什么大事。
几位姨太太一看老爷子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愈发不知晓如何开口才好,生怕老爷子会受刺激,身子承受不住。
谢朝晖:“爸,我同您说,您,您可要承受得住……”
谢载功将茶杯往高脚几上一搁,“你二哥究竟出什么事了?这般吞吞吐吐做什么?”
谢朝晞语气沉痛地接过话,“父亲,二弟他,他被绑匪给绑架了!”
大太太坐在老爷子边上,大拇指拨弄着手里头的佛珠,浅叹了口气,念了句,“佛祖保佑。“
四太太递上信,“您赶紧瞧瞧,这是绑匪派人送来的信!这封信上说了,南倾在他们手中,说是三日后就要赎金。要是咱们不给,他们便……便割下南倾一只耳朵。推迟一天,便多割……”
土匪信中的话实在太过残忍,五太太帕子掩口,未再继续说下去。
五太太,也便是三少爷的母亲,睨了眼老爷子,“老爷,十万元,还是现金。又另外还要五根金条,老爷,您说,这,这不是要咱们谢家倾家荡产吗?”
谢朝晖脸上赤红,“妈,您少说几句!”
如今二哥被绑匪绑走,生死未卜,母亲却在这个时候提钱啊,金条的,这……这不是存心招致父亲的方案么?
五太太自知失言,垂着头,也便不说话了。
谢朝晞沉声道:“便是要倾家荡产,咱们也需得筹集这赎金!父亲,您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差我收下的人去钱庄将我户头的现钱都给取出来。”
“那,那将我的一点首饰,也……也拿去吧。”
“我,我柜子里,也,还有点现钱。”
谢朝晞这话一出,其他几位姨太太,身为长辈,自是不好再“一声不吭”。
谢载功颇为惊讶地看着大儿子,却不是欣慰,而是狐疑。老大的性子,他自认为没有十分了解,也知晓个七八分,老大对于南倾的安危,绝对没有这般在乎。是为了“哄”他高兴?
谢载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大儿子的神色,“倘若你二弟知道了,定然会十分感动。”
谢朝晞眼神悲痛:“儿子只希望二弟平安无事。”
就在这时,大厅外响起一道声音:“请兄长放心,南倾平安无事。”
本应该在绑匪手中的谢放忽然现身在自家大厅里,众人一个个惊讶不已。
谢朝晞更是脱口而出:“二,二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神情错愕,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这,这不可能!
土匪不是在信中说……
“二哥,太好了,你没事!”
谢朝晖跑上前,开心地抱住二哥谢放。
“嗯,我没事。多谢关心。”三弟是不是真的关心自己,谢放心中自是有数。
他轻拍了下三弟的肩膀,松开谢朝晖的怀抱后,他走至大谢朝晞哥的面前,语气平静地问道:“所以大哥认为,我应该在哪里?”
谢朝晞不自觉地打量了眼二弟谢放,身上瞧着也是毫发无伤。
他知晓老二身后不错,可竟然在土匪手中也能全身而退,会不会太神乎其神了一些?
谢朝晞的眼神闪躲,他勉强笑了笑,“大哥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太过意外,毕竟——”
“哗啦啦——”
谢朝晞的话尚未说完,大太太手中的串珠不知怎么的,好端端的忽地断了,佛珠洒了一地。
像是某种不好的预兆。
大厅里,每个人神态各异。
断裂的佛珠,如同本应该在土匪手中,却忽然现身的谢放一样,给人一种诡异感。
管家忙叫丫鬟进来收拾。
大太太抬了抬手,说了句“不忙”,执意自己弯腰去捡,不肯他人代劳。
有佛珠弹跳到了谢朝晞的脚边,他陡然变却了脸色。
片刻,还是弯腰捡起,递给母亲。大太太倒是接过去了,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谢朝晞听不得这声叹息,多不吉利!
再直起身时,谢朝晞眼底的不安便被气愤所取代,他佯装不满地道:“不知道什么人,同我们家开这种恶意的玩笑!二弟你是不知道,在你回来之前,我们收到所谓绑匪的绑票信,信中说你在他们的手中,还让我们准备好十万赎金,你说这……”
“我们是遭遇了绑票。”谢放打断了兄长谢朝晞所说的话。
什,什么?
大家伙惊诧不已。
谢朝晖问出众人心中的疑惑:“我,我们?二哥,‘我们’指的是……”
谢放:“傍晚,父亲坐我的车一起回的家。路上,冲出一伙人,想来是收到过指令,绑走从车上下来的人,因此,对方也没有仔细辨认,便将从车上下来的田武同父亲当成了是我同其他人,将父亲同田武绑走。
多亏田武身手敏捷,开枪将绑匪打伤,又赶在在车子开走前,将父亲推下车,父亲这才没有遭遇此次横祸。”
听闻老爷子险遭不测,众人听后,皆是一惊!
也是这会儿,大家伙这才注意到,平日里对老爷子寸步不离的田武,此时并不在老爷子身边。
这么说,老爷子同南倾,当,当真遭遇绑匪了,田武还同绑匪交了手。不仅如此,还被绑匪当成了南倾,给绑了回去?
这么说,那封绑匪信是真的了,不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只不过由于阴差阳错,被绑的人称了田武?
“这回可真是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了!”
“是啊!是啊!多亏佛祖保佑,老爷同二少才平安无事……”
“老爷,南倾,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无人关心地问一句,田武可有受伤,报警了没有,什么时候去将田武给救回来。
谢载功训斥:“什么叫没事?田武到现在都生死不知!你们以为,绑匪这一回绑错人,咱们就安全了?万一他们下一回再动手呢?!我们谢家的护卫被绑,传出去,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累了,先回主院,晚饭你们自行商量着怎么吃吧。”
一时间,谢放听不出老爷子是当真关心田武的生死,亦或者只是在意田武出事这件事传出去对谢家的影响。也许,二者皆有。
知晓老爷子眼下生着气儿,四太太轻声曼语,唯恐触了老爷子逆鳞:“老爷,那我先扶您回去……”
谢载功摆了摆手,语气中似有无限疲惫,“不用了,南倾陪我就可以了。”
离开时,看也未看一眼大厅内的众人,即便是谢朝晞、谢朝晖两兄弟。
谢朝晞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扶着父亲离去的谢放的背影,收拢在衣袖当中的拳头握紧。
“父亲今日受累了。这个点,父亲平时也差不多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可要叫厨房送点吃的上来?”
谢放扶着老爷子回房,在椅子上坐下。
谢载功脸色还是十分不好看:“我没胃口。”
谢放给老爷子倒了杯茶,温声问道:“父亲是在担心田武?”
之前在大厅,管家给老爷子倒的茶,谢载功没顾得上喝。从下午开会到现在,水都没能喝上一口,嘴唇都有些起皮。他将二儿子倒的茶接过去,喝了一口,便没再喝的心思,将茶杯拿在手里,“是担心田武,不过眼下,更担心你大哥。”
谢放将父亲手中的茶杯放到一边的桌上:“大哥?父亲担心大哥什么?”
谢载功睨着他:“你什么都看出来了,不是吗?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大哥瞧见你时的反应那样反常,我不信你半点没瞧出端倪来。”
先前在大厅,他便将每个人的反应皆尽收眼底。
在老二甫一现身大厅,老大眼底的错愕同慌乱几乎难以掩饰。
人在最为惊讶,且最无防备之时的反应,往往最为真实,若是有心观察,老大的反应根本瞒不了人。
心思缜密如老二,不可能毫无察觉。
谢放垂着眉眼,神色难过,“原来父亲也看出来了。”
谢载功压住心中的怒火,“你是什么时候怀疑的你大哥,需得同我说实话。”
谢放,“您同田武出事的时候。按理说,绑匪不应该在没有确定车上是否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便迅速离开,除非他们目标明确。您同田武是一下车,便被绑走,而您所乘坐的是我的车,答案也便不言而喻。
既是绑架,后头跟着定然便是勒索。
为何要绑谢家二少?不是谢家大公子,也不是小公子,甚至不是谢家的主事人,而只是冲着我?如此,稍微一思索,也便不难猜到了。”
从田武出事,到自己执意去警局报警,期间,老二竟然一句都没有告诉过他,他的猜测,分明是一开始便计算上他了。谢载功原先自是有些动怒,可瞧着难过的老二,质问同责备的话一句也说不出。
他多少也能够猜到,为何老二一开始没有将心中猜测同他和盘托出的原因——
没有明确的证据,自然不好指认老大,否则若是他不信,老二所说的话,便成了污蔑。
于是,老二便选择由他自己亲眼去看,亲眼去判断。说到底……是老二对他这个当父亲的不够信任,不信任他能一碗水端平。他也确是……在这一方面,做的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