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福禄也给整不明白了,“那董老头口中的百姓都在等着见二爷是怎么一回事?”
谢放:“我出去看看。”
回来时图便利,谢放是从侧门回的隆升,并未走大门。
因此他并不知道前门聚集了百姓的事。
薛晟想了想,“我陪您一起去。”
虽不知那董匹夫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总归不能让二爷就这么一个人过去。
福禄也赶忙道:“我也陪您一去过去!”
他也要陪着二爷一起,才能放心些!
“隆升!隆升!!!”
“隆升隆升!!!“
“谢二爷万岁!!!谢二爷万岁!!!”
隆升大门外,跪了一地的民众。
全是去领了隆升的冬衣同被褥,受了隆升恩惠的民众。
今日发放物资,谢放本人并未出面,可商家们捐赠了多少物资,却是都有名册可查的,当地的新闻报纸亦是进行了大篇幅的报道。
隆升捐赠的三千件冬衣、五百件被褥已然陆陆续续发放到百姓手中。
这不,受惠的百姓便自发地组织起来,跑到隆升大门外,给谢放磕头。
薛晟一瞧见外头的阵仗,脸色瞬间白了白,他喃喃自语地道:“这下棘手了。”
如今百姓还不知道那批货有问题。
一旦知道,眼下的感谢只怕顿时会转化为滔天的恨意。
“薛助理,你这自言自语什么呢?”
董文坤走在谢放边上,听见薛晟嘴里头似乎说这些什么,好奇地转过头,出声问道。
“没什么。”薛晟抿起唇。
福禄亦是双腿不自觉地有些打颤。
完犊子。
这百姓要是发现他们捐赠的那批货有问题,会不会撕了他们?
董文坤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他笑了笑,走出大门,“大家,这位便是咱们的谢——”
“各位父老乡亲,这位便是咱们隆升的董经理。董经理心系百姓,此番捐赠亦是董经理力排众议,促成捐赠亦事。今日的物资发放,董经理更是亲力亲为。
让我们一起多谢董经理。”
谢放一只手高举董文坤的右手,立于人群中央。
“多谢董经理!!!”
福禄紧跟着二爷,喊了一句。
福禄多聪明呐!
他就说呢,这个董老头肯定没安好心!
那批货搞不好就是董老头动的手脚。
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把二爷架得高高的,一旦捐赠的冬衣有问题一事被传出,再让二爷从高处高高坠下是吧?
薛晟这会儿也明白了,也跟在后头喊。
“多谢董经理!!”
“董经理!您就是咱们的再生父母呐!!”
“董经理活佛在世!!!”
董文坤试着用力地将手从谢放手中抽出。
可任凭他脸都涨红了,竟丝毫没起任何作用!
一张老脸逐渐涨成了猪肝色!
谢放给福禄悄然递了个眼色,福禄机灵地走上前,替代二爷的位置。
谢放隐在人群当中,悄然回了隆升。
薛晟也寻了个合适的时机,紧跟在二爷身后,进了大门。
薛晟很快便意识到,二爷的步子走得不快,应该是注意到他跟上来了。
他加快了步子。
“二爷——”
谢放放慢脚步,待到薛晟走上前,谢放低声问道:“那批货可还在?”
薛晟当即反应过来,二爷问的应该是有问题的那批货,“在。我给扣留了,同时也下了命令,让车间经手的工人不要声张。”
谢放一只手搭在薛晟的肩上,“你办事,我放心。”
薛晟却是低着脑袋,神情很是有些懊恼,“可是已经发出去的那批货,我暂时尚未想到召回的办法。”
他到底还是有负二爷所托!
倘事他办事再细致一点,去车间去得再勤快一些,也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才发现仓库的那批货有问题!
谢放:“不需要召回,咱们再捐一份便是了。”
薛晟一怔,“二爷,您的意思是……”
“接受捐赠者名单,商会都会存档。我去要一份。”说罢,在薛晟的肩上轻拍了拍,“后续的问题,辛苦你核实跟进一下。记得,命落实的人态度诚恳些。也不需要特意将消息瞒住,此事,我自有应对之策。”
捐赠的冬衣同被褥有问题,定然会令百姓恼火,可若是收到两份捐赠,无疑等于天上掉了两回馅饼。恐怕百姓不仅不会恼火,还会懊恼怎的自己收到的不是有问题的那一批,否则他们就可以平白多得一件。
薛晟心思玲珑,他瞬间明白了二爷的心思,他肃着一张脸:“二爷请放心!这件事我若是再办砸了,我便辞职走人!”
谢放笑着道:“这可不行。若是明诚离职,那可是南倾同隆升的损失。”
薛晟朝二爷深深地做了他个揖,“二爷过奖。”
是他的幸运才是,能够得以被二爷赏识。
“董经理万岁!!”
“董经理万岁!!!”
“董经理活佛在世啊!!”
谢放同薛晟两人说着话,外头百姓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两人的耳里。
薛晟咬牙道:“这个董匹夫,还当真好意思接受百姓的谢意。”
简直不要脸!
此次捐赠,若是冬衣全然没有任何问题,怕是要被董文坤将风头出尽。
谢放朝外头看了一眼,“无妨,且由着他去。”
纸包不住火,那批货有问题的消息迟早会被爆出。
董文坤今日出尽风头,他日百姓若是找隆升算账,董文坤自是首当其冲。
大门外。
董文坤一开始着急着走,听着百姓们一声声高呼“万岁”的声音,心里头难免有些飘飘然。
这些百姓的膝盖磕实在是太软了。
不过是一件冬衣,一件被褥,就能够令他们跪在他的脚下,高呼万岁。
难怪以前的帝王喜欢高坐在龙椅上呢,这种被捧着,被敬着的滋味着实不赖。
董文坤便是被百姓的热情给险些冲昏了头。
待回过神,发现谢放人不知何时已然不在,只有福禄还站在他边上,瞬间微变了脸色。
董文坤开始着急地也想要找个借口回厂里去,奈何这会儿百姓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
他稍微一有动作,百姓就将他给围住。
董文坤的人都被人群给挤到了外头去。
好半晌,董文坤的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总算将他们的董老从人群里头带出。
董文坤被挤得头上戴的帽子都不知掉在了何处。
董文坤企图低头找回自己的帽子,这么多人,自是什么也没找到。
他身旁的人赶忙一左一右,护着他进去。
其中一位经理面上难掩忧色,“董老,今日咱们会不会太过高调?”
其他人,包括谢总经理在内,都不知晓,可董老是清楚的呀,他们捐出去的那批货有问题!
一旦被人给发现,捅了出去,届时,他们定然会被推到风口浪尖。
此次董老不就是添一把柴,才去请的二爷么,怎,怎的……变成董老接受百姓的感谢了?
今日在发放物资现场,董老已经是出尽风头,眼下又接受百姓的跪谢……只怕到时候会引火烧身。
董文坤还沉浸在方才山呼海啸般的感谢当中,他梗着脖子,沉着脸道:“怕什么?说一千,道一万,那谢放才是隆升的总经理,法人代表!真出了什么事,自是由他顶着!”
怎么也算不到他的头上!
几天后,冷空气南下。
符城下了一场大雪,大雪一连下了好几日。
因着此番城中穷苦百姓提前分到了冬衣同被褥,倒是勉强度过了这下雪的几日。
倒是隔壁泠城,据闻在这场大雪里,紧紧只是冻死者便高达数十人,更勿论因天寒地冻,乃至生病去世者。
而真正的考验,尚未到来。
毕竟雪化后的几日,较之下雪的天气,要更为寒冷。
先前舍不得拿出冬衣同被褥的百姓,寻思着用旧被褥、就冬衣应付过去的百姓,也纷纷将冬衣给穿上,被褥铺以上。
其中,有一位老人在穿着冬衣烤火取暖时,不小心烧到了衣服。
老人的儿子忙将老人身上的火给扑灭。
老人除了身体受了惊吓,并无无碍,只是老人的儿子却倏地发现,这冬衣里头的棉花有问题!
确切来说,这冬衣里头哪里是塞的棉花,分明是败絮!!!
一时间,隆升沽名钓誉,捐赠黑心冬衣给百姓,麻木不仁的消息迅速在符城传开。
“姓董的!给老子滚出来!!”
“我们要见隆升的总经理!!!”
“我们要见谢总经理!!!”
“谢放,滚出来!!!!”
“董文坤,滚出来!!!”
隆升以次充好的消息一经传出,几日前聚集在隆升外头,高呼万岁的人,此刻,全然换作了另一张面孔。
有人怀里抱着隆升的棉衣,态度强硬地要隆升给个交代。
因着几日前,董文坤又是发放物资,又是接受百姓谢意的,百姓有怒火,自然全朝着他以及隆升的负责人谢放去。董文坤的门窗都被百姓用臭鸡蛋给不知道砸了多少回,此番只得躲在办公室里头,听着大门外百姓口口声声要他滚出来,咬碎了一口牙!
关他何事?!
隆升的当家人是谢放!
早知道,那日就不该给这些人发放什么冬衣、被褥!
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薛晟、福禄陪着二爷赶至大门。薛晟低声道:“二爷,此事摆明了有问题。咱们分明已经补发了一份……按说百姓不应该还聚众闹事。我瞧着大家伙情绪尚且较为激动,不若,派董老出面……”那老匹夫不是喜欢出风头么?就由他出面好了!
“是啊,二爷……”
福禄也帮着劝道。
“董老出面,只会激化矛盾而已。放心,不会有事的……”
谢放越过薛晟同福禄,朝门外的百姓走去。
谢放不顾福禄、薛晟以及其他人的反对,执意一人走出大门。
闹事的人没想到,谢放竟一个人便出来了。
原本一个个准备着随时发难,一时间反倒是愣住。他们有钱人不是都很怕死的吗?这位谢总经理,怎的只身一人就出来面对他们了?
“这人便是谢总?”
“是他,我在报纸上见过。”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其中,有一名中年手里头拿着一件填充着破絮的冬衣,粗着嗓子:“敢问谢总,这冬衣,可是出自你们隆升?!”
谢放接过冬衣,仔细看了看,“是。”
“他承认了!”
“好啊!你们隆升果然为了名声,坏事做尽!这么冷的天,竟然给咱们捐赠用破絮填充的冬衣!!!”
“隆升今日必须要给咱们一个交代!”
“对!必须要给咱们一个交代!”
谢放手里头拿着冬衣,待大家愤怒的声音小下去,方才朗声道:“这件冬衣确实为隆升所有。只是在我发现所捐赠的冬衣有问题时,已经第一时间命手底下的人,重新发一份冬衣同被褥下去。不知道这位乡亲,今日可有将所发放的新冬衣给带来?”
“什么新冬衣?咱们根本未曾收到!”
“该不会是你为了诓咱们,胡诌的吧?”
“弟兄们,咱们可千万不能着了他的当!!”
“就是,就是!”
谢放敏锐地捕捉到,那名给他冬衣的大汉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
“这来的百姓也太多了。这总经理会不会有事啊?”
外头动静闹得太大,不少的管理层,都在底下人的陪同下,悄声地来到大门口的树下。
一个个躲着,没敢出去。
董文坤听闻谢放去处理外头的“暴民”了,也悄摸地来了。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我倒要看看,这一回,他谢放打算如何收场!”
闹吧,闹吧!
闹得越大越好!
福禄同薛晟两人就在门卫处,他着急地瞧着外头的动静:“薛助,怎么回事啊?明明是我同你一起去发放的新冬衣,怎的这些百姓会说没有收到?”
薛晟皱着眉头:“应当有两种可能性。”
“哪两种可……”
福禄话尚未问完,只同二爷朝着人群方向,喊了一声,“胡队。”
胡言鸿一身警服,手里头押着一个什么人,他手底下的人大声呵斥着,“都让让,都让让——”
“巡捕房的人怎么来了?”
“该不会是来抓咱们的吧?”
“要一个公道难不成犯法了不成?!”
“对!要公道不犯法!”
历来民见了官都多少会有犯怵,人群当中,难免有人下意识地想要退缩。
可以一听讨公道不犯法,便又壮起了胆子。
胡言鸿当差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眼下是有人存心闹事?
他绷着一张脸,将手上的人押到人群的最前面,“各位乡亲,不知道你们可认得此人?”
“瞧着有点眼熟……”
“这,这不是老刘吗?”
“是老刘!胡队,不知道老刘犯什么事了?”
“犯什么事了?你们问问他!为何要将隆升发放的新冬衣给私自扣留!又为何明知道在隆升发放了新冬衣的情况下,还要让大家伙来隆升讨公道!”
胡言鸿这话一出,底下有百姓立即琢磨出门门道道来了。
“这么说,当真有新冬衣发放下来了?”
“好啊!咱们这是被当做枪使了!”
“老刘!你可知道,这么冷的天,会冻死人呐?!”
“老刘,你为何要这么做?!”
那老刘耷拉着脑袋,怎么也没敢抬起头。
“说!乡亲们问你话呢!”
胡言鸿在老刘的小腿上踹了一脚,老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通红着眼睛:“乡亲们,是我对不组合大家!是,是万源的人,要我这么做的!他们给了我一笔钱,要,要我瞒着大家,找人冒名顶替,去将那批新冬衣给,给领了……”
“万源?万源不是也做布匹生意的么?”
“万源的布匹质量向来不怎么过关。”
“难不成,一切都是万源的人捣的鬼?”
“可乡亲们,不要忘了,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因为隆升的冬衣本身有问题呐!”
“谢放注意到,从方才起,便是这位其貌不扬的瘦弱汉子在拱火。
他给胡言鸿递了个眼色,胡言鸿立即派底下的人,去将方才大声喊话的那名汉子从人群里给揪了出来!
谢放走到那人面前,是一个生面孔,“你是万源的伙计。”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那人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心虚,“我,我不是……我就是一寻常百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万源,千源的!”
“不是啊!小赵,你为何要撒谎?我分明记得前年始,你便在万源上班!”
“是!我也记得!”
“好啊!小赵,老刘,你们两个人说实话,你们是不是狼狈为奸,瞒着咱们,做了对不起乡亲的事?!”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就在此时,谢放出声道:“此次隆升捐赠的冬衣的确有问题。我们在发现捐赠的冬衣有问题时,已经第一时间命人一一核实姓名,另行捐赠冬衣同被褥。
迟点,还请胡队调查清楚,此次新冬衣同被褥,究竟被何人冒领。
另外,也恳请胡队以及各位乡亲给隆升一点时间,不出三日,隆升一定调查清楚,此次所捐赠冬衣究竟是被何人以次充好,给百姓们一个交代。不知道乡亲们意下如何?”
胡言鸿率先表态:“我这里自是没有问题。”
隆升在符城名声向来不错。
又听闻隆升已经在第一时间将新冬衣同被褥发放了下去,只不过似乎被老刘给冒领了!
听这位谢总经理的意思,分明是隆升里头出了内鬼。
既然已经有巡捕房介入,他们便不妨等上一等!
“可以!”
“好!我们就等上三日!”
“三日后,我们再来要一个交代!”
树下,大冷天的,董文坤频频地擦着额头涔出的冷汗。
“二爷,那我先带这两人回局里问话?”
胡言鸿押着老刘,以及那名万源的伙计小赵,同二爷打了声招呼。
谢放拱手作揖,“此事有劳胡队了,新冬衣的发放,还请胡队派人落实一下。”
胡言鸿忙应道:“应当的,应当的。”脸上神情很是有几分心虚。
亏得今日二爷未曾问起周霖一事……
那日在病房外,他应允了二爷,势必会对周霖“金蝉脱壳”一事调查清楚。可谁知,上头下了死命令,压根不许他再查这件事。
毕竟巡捕房走脱了一个死囚犯这样的大事,若是追究起来,每个人都难逃干系。
生怕二爷会想起来要问周霖一事,胡言鸿忙押着老刘以及小赵,率队离去。
门卫室的门开着,福禄同薛晟两人就是为的以防万一。若是当真出什么事,好能够及时将二爷给带进来。
眼下,这件事暂时得以和平解决,二人松了口气。
薛晟走上前,方才将二爷应允了百姓要在三日内给大家一个交代的他,低声问道:“二爷,可要召集各部门经理开会?”
这几日,他们手里头也掌握了些证据,大可以直接同那帮蛀虫对峙。
谢放余光瞥了眼窗外,树下那抹熟悉的身影,“开会能开出什么结果?不过是听他们如何相互推诿罢了。”
即便他们手头有证据,想要找一个替死鬼,太容易了。
薛晟试探性地问道:“二爷的意思是……”
谢放:“将负责过生产有问题的那批冬衣的当值的工人悉数带到车库。”
与其听他们相互推诿,不若直接现场对质。
薛晟听懂了二爷的言外之意,眼底难掩兴奋,“是,二爷。”
当值工人的名单,在发现那批冬衣有问题时,薛晟便早已着手去查。
薛晟去请当值的工人们。
谢放同福禄二人则去往仓库。
“谢总经理——”
听见董文坤的声音,谢放停下脚步。
福禄绷起一张脸。
这批有问题的冬衣八成同这个董老头还有董老头旁边的朱匹夫脱不了干系,这两人还好意思在二爷面前晃荡。
董文坤带着他的人,笑着走上前,言语间很是有几分试探的意味:“谢总经理说三日后给大家一个交代,不知道可是有了什么眉目?”
谢放颔首:“尚未有任何头绪。”
董文坤松了一口气,佯装替谢放担忧地道:“哎呀,那万一到了三日后,事情还没有个进展,可如何是好?”
谢放不答反问:“董老可是有何线索?”
董文坤脸上神情一僵,“我?老头我早就不管事啦,哪里有什么线索。”
谢放神情恳切:“董老谦虚。董老是隆升的肱股之臣,这隆升内部的事情,您比我还熟悉。”
董文坤心里头得意,“谢总经理过奖,过奖。”
董文坤正打算出声告辞,只听谢放道:“我正打算去车库走一趟,去瞧一瞧那一批有质量问题的冬衣。可否请董老陪我走这一遭,看一看,咱们这批货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我去能干嘛……”
董文坤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却被谢放给温声打断,“董老在这一行这么多年,想必能够瞧出一些问题来。董老,请。”
董文坤同他的人便被这么“半架”着,一块去了仓库。
上千件有问题的冬衣,堆成一座小山。
仓库外聚集了不少探着脑袋,好奇地张望的工人。
方才外头闹得这么大,里头的工人自是收到了消息。
大家伙望着仓库里的冬衣。
这些,难不成全是有问题的冬衣么?
原本三千件冬衣便是不少的数目,听二爷的意思,是又要再捐出三千件……
如此,岂不是一共要捐出六千件冬衣,另外还要再添五百件,合计一千件的被褥?!
隆升真正实现盈利,不过是近两三个月的事情。
隆升此次这么大手笔,这现金流会不会出问题啊?!
厂子不会要倒闭吧?
千万不要啊!他们好不容易才过上稳定的日子!
谢放拿起其中一件冬衣,命福禄将小刀给他,将其划破一道口子。
冬衣里头填塞的破絮跑了出来。
谢放将冬衣递给董文坤,“董老,可有瞧出什么?”
董文坤却是未伸手接过,便是连眼神未在这件冬衣上停留,将脸绷起,“谢总经理实在太看得起我,这……这我能瞧出什么?”
谢放将冬衣往董文坤眼前递了递,“董老应当能够看出,这冬衣的布匹,确是咱们隆升所纺。”
董文坤冷声道:“谢总经理究竟想说什么?”
谢放:“换言之,这些有问题的冬衣,的确是我们隆升所出。”
董文坤瞬间微变了脸色。
“总经理的意思是,咱们隆升有内鬼?”
仓库外,有工人喊了一声。
立即有人附和道:“这还用得找着说么?这没有内鬼,谁能本事这么大,偷偷跑进我们隆升,偷梁换柱的啊?”
“会是谁?这么缺德,这不是存心砸咱们隆升的牌子么?!”
“何止是存心砸咱们隆升的牌子,这是要砸咱们的饭碗呐!不要被我知道是谁干的这种缺德事,被我知道!我老胡第一个饶不了他!”
“加我一个!”
“加我一个!”
一个个当自己是判官呐?
不过是一帮贱民!
董文坤勉强笑着道:“谢总经理,我还有事,就先回……”
董文坤话尚未说完,薛晟带着五名工人,以及车间主任洪惠民来到仓库,“二爷,人带到了。”
董文坤一瞧见那五名工人的脸,眼皮直跳。
董文坤再次出声道:“谢总经理,您忙。我先……“
薛晟伸出手,拦住了董文坤的去路,“董老,不急。这几位都是生产这批有问题的冬衣的当值工人。我已经问过他们,他们表示愿意指认,究竟是何人命他们生产这批有问题的冬衣。
董老身为咱们隆升的元老,您不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指使咱们这几位工友,瞒着总经理,生产这批有问题的冬衣吗?”
今日天冷,董文坤穿着厚实的冬衣,外头还披了件上等的呢料大衣。
此时,他的后背却是被冷汗给打湿。
不等董文坤出声,薛晟便对那五名工人道:“各位工友,还请你们将知道的坦诚相告。我方才已经答应过你们,只要你们实话实说,将功赎罪。总经理便既往不咎,绝不会开除你们。”
谢放点头,“我可以担保。”
那五名工人尚且面露犹豫,洪惠民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们还犹豫什么?难不成,你们当真以为,你们不说,总经理同薛助理便什么都调查不出来么?
总经理是有意给大家留一口饭吃啊!你们还是听薛助理的,将功补过。否则,一旦总经理报警,你们还会惹上官司!你们自己想清楚,可要为了一时的利益熏心,将自己的前程都搭进去!”
洪惠民的这番话,可谓是切中了这五名工人的要害。
大家出来做事,不就是为了一口饭吃。
若是人都进局子了,他们自己日子不好过不说,他们的家人可怎么办?
那五名工人面面相觑。
最终,其中一名瞧着最为年长的站了出来,手往董文坤边上一指——“是,是朱副经理!是朱副经理命咱们生产的这批货。”
众所周知,市场部副经理,朱志业可是董文坤一手提拔上来的。
不等其他人反应,董文坤率先朝自己的老下属发难。
董文坤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好啊!老朱!枉我这般信任你!没想到你竟然包藏祸心,你说,究竟为何要这般做?为何要陷我,陷总经理,陷隆升于不义?”
谢放:“朱副经理,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董文坤再一次抢白道:“总经理,老朱是我的人。无论如何,是我驭下无能,不若这件事就先交给我处理,请您凡心,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您意下如何?”
谢放看着朱志业:“朱副经理,你的意思呢?”
董文坤心里难免得意。
他就知道,谢放这人聪明归聪明,可惜,手段太软!
从谢放从来不敢同他起正面冲突就知道了!
董文坤正得意,忽听朱志业道:“不必了。的确是我命工人生产的这批有问题的冬衣。不过,我也是授意于董老。”
“董老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能是为什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八成是同外面的人蛇鼠一窝,可劲地坑隆升呢!”
董文坤听着工人只差指着他鼻尖数落他,眼皮一个劲地抽。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公然的反水”的老下属,一双眼睛充血似地睁大,气急败坏地道:“老朱,你,你休要含血喷人!”
朱志业脸上尽是嘲讽的神色,“我含血喷人?董老敢说,自己没有同万源的吕老板往来密切?”
说罢,不等董文坤回应,朱志业便转过头,对谢放道:“总经理,我手头有董老同万源的吕老板资金往来的秘账。我知道,我所做的事情不值得原谅,也不配原谅。
我不求能够继续在隆升任职,我只希望看在我此次将功补过的份上,您能够结清我这一年的薪资同分红。”
“老朱,你!”
董文坤一个大步上前,欲要狠狠地掌掴朱志业,被谢放给握住了手腕,“董老,莫要冲动。不妨先瞧一瞧朱经理手中的账本是否属实,再做处置?”
董文坤的手被谢放握着,挣脱不得。
他便是恨不得出手教训朱志业又能如何
狠狠地朝朱志业吐了口唾沫,董文坤恨声道:“我呸!无耻!”
薛晟冷笑道:“倘若朱经理所言属实,究竟是谁无耻,还真不好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