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掌柜by折吱
折吱  发于:2025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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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二爷的声音,阿笙转过了脑袋,眸子微微睁大。
这火车停靠时,还能下车走动么?
谢放瞧出他眼底的疑惑,出声解释道:“火车停靠的时间有限,不过因为火车上卖的东西比较贵,还是会有百姓选择下车。买点吃的,喝的,或者是单纯坐累了,下去活动活动。
只要动作不太慢,赶在火车开动前回来便没有问题。可要下去走走?”
阿笙刚醒,这会儿倒是没觉着渴或者是肚子饿,倒是好奇:“若是没有赶上火车怎么办?”
“那便只能重新买票,坐下一列火车了。当然,若是身上带着票,也可以搭乘下来一列同程火车。因为火车还是没有办法停下来的。”
只能往前开。
就像是人生。
无论错过什么,失去什么,时间都只会往前,生活只能继续。
谢放深深地望着阿笙。
幸好,他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阿笙并未留意到二爷的眼神,他的注意力还在二爷方才所说的话上,“那若是同家人或者是朋友一起出行的,岂不是会同家人朋友被迫分开?”
谢放点头:“是这样。没事,若你真想下去活动,我陪你。”
末了,补充了一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阿笙睫毛轻颤,脸颊生红。
二爷现在这些话,怎,怎的张口就来。
两人说话间,火车缓缓停靠站台。
“卖烧鸡啦!美味又香喷喷的烧鸡。”
“烧饼,可口、热腾腾的的烧饼——”
果然,站台外,热闹非凡。
听着这一声声叫卖声,恍惚间,阿笙以为自己还在符城,他现在就坐在长宁街的摊位上。
只是小贩的口音已然发生了变化。
虽听得懂,却已经同符城的口音已经有着极大的变化了。
阿笙探着脑袋,往外看。
有旅客拎着大包小包,就着月台昏黄的扥骨感,往所要去的车厢挤的,也有人只有自身一人,只拎着一个箱子的。
有男子携同妻子儿女,赶着上火车;也有年轻夫妻怀里各自抱着一个,背上拎着包袱,急忙忙寻找自己的那节车厢。
还有旅客围在摊贩前,买吃的……
“二爷,阿笙少爷,我买了烧鸡,你们要不要尝尝看?”
福旺捧着用蜡纸包着的烧鸡,走进车厢。
一时间,包厢里,满是烧鸡的香气……
接下来的几天,阿笙同二爷,以及虞老爷子、小石头一行人,都在火车上度过。
阿笙亦是头一天夜里方才知晓,除却他们白天所乘坐的那节车厢,二爷他们还买了卧铺的位置。
当天夜里,他们便是在卧铺睡的。
每停靠一个站台,福禄或者是福旺便会下车买吃的或者是喝的。
阿笙眼见着,一路的风景变换,也瞧着这一站站停靠的月台,风土人情,都各有不同。
白天,阿笙亦会拿出画笔,记录沿途的见闻。过去阿笙忙,总是有空才能去长庆楼,将“作业”给老师,由虞老先生替他掌眼,在火车的这几日,阿笙作画时,老先生便会过来看个几眼,当场便会指出阿笙的不足。
是以,去往北城的一路,对于阿笙而言,新奇多过于辛苦。只除了,还是会想爹爹,想师父,想长庆楼的大家,想符城……
终于,火车抵达北城站。
下车时,阿笙紧跟着二爷。
“二少!”
谢放踏出列车,听见有人喊自己,谢放停下脚步。
他的身后,福禄、福旺同时停下步子。
阿笙亦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身穿黑色长衫,须发有些发白的老者。
二少,莫不是……眼前这位是二爷在北城的仆人么?
“冯伯。”
认出来人,谢放笑着同大哥的管事打招呼。
冯伯笑着道:二少,许久未见。二少清瘦了。我奉大少的吩咐,特意来接二少。”
听见“大少”这个许久未曾听见的称呼,谢放神色微变,他轻勾了唇瓣,“大哥有心。”
冯伯笑呵呵地道:“可不是。自二少拍来电报,大少没有一日不关注火车消息的。是日里盼、夜里也盼,总算把您给盼回来了。”

冯管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谢放笑了笑,拱手作揖,“还请冯伯替我转告大哥,多谢大哥的好意。只是我此番并非一个人回来。等我先安顿过朋友,再回家给父亲请安,向大哥致谢。”
冯管事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这段时日,总是听三少同大少谈起,二少在符城如何如何疑似脱胎换骨,不但办起了实业,还做起了善事,名利双收。
今日初初见到二少,觉着二少气质确实比过去沉稳许多,他只当二少当真转了性子。
这不,还是不靠谱呢么?
哪有人近一年的光景未曾回过家,这回家的头一日,不想着回来给老爷请安,竟还要安顿什么朋友的。
似是才注意到谢放身边站着的三位生面孔,冯管事将目光投向虞清松、小石头,以及阿笙,语气疑惑,“这三位是……”
这三个人老的老,小的小,站在二爷边上的那个少年瞧着也比二爷小上个几岁。
冯管事还当真是不解,这三个人,到底怎么会成为二爷的“朋友。”
佯装并未注意到冯管事眼底的鄙夷,谢放笑着介绍,“这位是虞老先生。虞老先生在绘画上造诣深厚,此次虞老先生便是带着他的孙子一同北上,参加北城即将举办的画展。
这位是虞老先生的爱徒,亦是我在符城所结交的好友,方笙。因着目的地一致,便结伴同行了。虞老先生、小石头还有阿笙都是头一回来北城,我自是要略尽地主之谊。”
原来这位老先生是个画画的。
还连人家孙子、徒儿也一同“结交”了,这事儿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定然叫人发笑。可发生在二爷身上,还当真是见怪不怪。
二少爷从前在北城就喜欢办一些什么字画展啊,花卉展的,没事儿就去听戏,结交的朋友从来都是三教九流皆而有之。
近一年多未见,二少还是这单喜好呢。
他就说么,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能一下就变转了性子了。
冯管事笑着接话道:“既然都是二少的朋友,何妨一起请到家中做客?”
紧接着,听似委婉地提了一句,“二少,大少还有老爷,还在等着您回去呢。”
如果说,前面那句话听着像是个建议,可后面搬出“老爷”,则多少带着点不容人拒绝的意味了。
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
福禄在心里头低骂了一句。
到底是老爷的意思,还是冯管事拿着鸡毛当令箭,故意抬出老爷,就是为了给大少长脸呢?
偏偏,若是二爷这会儿当真不随冯管事回去,话传到老爷耳里,得知二少回北城没有第一时间回去请安,只怕就会被扣上“不孝”的帽子了。
大少派冯管事过来,根本就是为了摆他那长兄、长子的派头吧?倘若当真是重视、“想念”二爷,又怎会只派冯管事过来接他们?!还当真以为自己现在已经是谢家的家主了,态度居高临下的!真拿他们是傻子不成?
二爷鲜少提起北城的事,是以,阿笙对二爷家中的事情便不清楚。
只是隐约也听出了二爷口中的这位“冯伯”的态度,似乎哪里怪怪的。
虞清松到底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冯管事话里的机锋,他不至于半点听不出。
虞清松适时地出声道:“不若南倾你先同家里人回去?我在北城亦有几位旧识,我先前已经写信给友人,友人也已经安排好了地方。迟点,我带着阿笙同小石头前去投奔友人便可。”
阿笙下意识地点头。
好,好。
老师这样的安排自是再好不过了!
他,他现在哪儿敢随二爷一同去二爷家中做客呐!
谢放瞧见阿笙忙不迭的点头,哭笑不得。
他看着虞老先生,不紧不慢地问道:“老先生在北城有旧友帮忙张罗,此事为何未曾听老先生提过?”
虞清松:“……”
他这是在给谁解围呐?
南倾还来拆他的抬。
姜还是老的辣,虞清松被谢放拆穿,倒也未见半点尴尬,只是做恍然大悟状,“是么?这事我没有同你提起过么?许是路上琐事太多,一时给忘了。”
谢放点了点头。
虞清松还以为他这是同意他方才的建议了,刚要出声让陶管事将人把他的行李给他,只听谢放道:“我答应过方叔,要对阿笙多家照拂,总不能到了北城,就将他撇下。”
说罢,未等虞清松反应,转过身,朝冯管事作揖道:“还请冯伯转告大哥一声,我有事,得迟点归家。至于父亲,待我回去,一定第一时间去向他请安。”
“陶叔。”
陶管事会意,便朝身后的胡商队递了个眼神。
护商队的人便拎着谢放一行人的行李,朝站台外走去。
“老先生,请。”
虞清松犹豫了一下,牵起小石头的手,走在护商队的中间。
“冯伯,回头见。”
谢放朝冯管事微微一欠身,笑吟吟地揽过阿笙的肩,跟上虞老先生同小石头。
瞧着就没个正形。
阿笙有些奇怪地瞧了眼二爷……
他怎么觉着,今日二爷哪里怪怪的。平日里二爷行事,不像今日这般……嗯,吊儿郎当呐?
“二少——”
冯管事不敢相信,二少竟当真一点面子也不给大少!
怎么回事?
从前二少不说对大少言听计从,至少明面上,从未曾下过大少的面子?!
“冯伯,这下怎么办?”
随同冯管事一起前来的其中一名小厮,担忧地问道。
他们没接到二少,大少会不会大发雷霆?
冯管事全然没有方才见到谢放时那般地笑模样。
他脸上半点笑意也无,冷声道:“什么怎么办?大少可是功夫做足了,只差将轿子抬到他面前。有人不识抬举,给递了梯子,也不知道往上走。
便是事情传到老爷耳里,大少爷也是没有半点错处。”
相反,老爷心中会如何想二少……
呵,就不好说了。
小厮恭维道:“冯管事英明。”
“二爷,当真没关系么?”
阿笙到底放心不下,出了月台,没忍住,还是比划着问道。
谢放笑了笑,“无事,我父亲了解我。”
笑意却是并未抵达眼底。
他表现得越不羁,父亲怕是才越放心。

这……这便是北城么?
阿笙抬起头,望着高耸的城门,被所见到的第一眼的北城,所深深地震撼着。
“爷爷,快看!是小汽车!”
听见小石头的声音,阿笙下收回视线,下意识地顺着小石头的视线看去。
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瞧着很是气派。
同火车一样,这汽车阿笙也只是在报纸上见过。听闻,这汽车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还得有门路,是个稀罕物件,比好些个古董都还要贵!
据说这汽车,跑得比火车还要快呢。
阿笙正好奇地打量着那辆汽车,但见车门打开,从里头出来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个深色长衫,头戴一顶北方常见的四喜帽,大步流星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司机走近,脸上扬着恭敬的笑,唯独眼眶湿润,“二爷,陶管事。好长时间不见……近来可都安好?”
阿笙眼露错愕。
这,这汽车……莫,莫不是来接二爷的?
谢放笑着道:“一切都好。徐师傅同家中可都一切安好?”
“劳二少记挂!小的家中一切都安好。徐师傅眼眶一热,赶忙低头擦了擦眼尾,抬头,便又是一副笑模样,“天冷,二爷,咱们先上车再叙话?”
老徐是谢放的私人司机。
只是谢家二少这一去符城,便是近一年的光景。
老徐也几乎成为主宅几位姨太太、小姐的跑腿司机。
两位少爷都有自己的车,唯有几位太太同小姐是没有自己的车的,出门唤他,不是什么稀罕事,只要不打骂日子算是好过的了。
谢放注意到老徐方才的动作,他在老徐的肩上轻轻拍了下,似在安慰,“好,咱们便上车后再叙话。”
二少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老徐险些当着二爷的面便要落泪,这可就失礼了。
老徐忙将脑袋一低,“二爷请——”
微躬着身子,走在前面带路。
陶管事要请护商队一行人下馆子,以答谢护商队的人这一路的辛苦。
福禄、福旺要先将老先生同阿笙的行李先送去他们的住处。
一行人,便暂时分成了两拨。
谢放便先送阿笙、虞老先生以及小石头,去他给他们安排的住所。
“二爷,请——”
徐师傅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恭敬地请二爷上车。
“稍微等一下。”
徐师傅疑惑着,但见二爷走到后座,亲自打开后座的车门,对他身边的老者道:“老先生请——”
老徐方才便注意到二爷身边的这三张生面孔,只是他一个司机,自是不好多舌。
眼下见二爷待这位老先生这般客气,自是十分惊讶,难免多看了几眼,好奇这位老先生究竟是何来历。
虞清松牵着小石头的手,忙道:“不敢当,不敢当,二爷先请——”
谢放笑着道:“老先生还同南倾客气?”
闻言,虞清松便只好小石头带着小石头先行上车。
谢放问阿笙:“阿笙想坐前头,还是同虞老先生跟小石头坐一起?”
阿笙比划着,“我同老师坐一起。”
老徐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这,这位小兄弟……是,是个哑巴么?
可惜了……模样这般周正。
谢放:“好。那我去坐前头。你先上车。”
阿笙注意到二爷司机惊讶的眼神,这种眼神,他时常在第一面见到他的人们眼底瞧见。
只是在符城,大家都识得他。
日后……在北城,怕是少不得会被这样的眼神注目吧。
阿笙弯腰上车。
因着不习惯,低头时,脑袋险些碰着车门——
脑袋没碰到坚硬的车门,倒是撞到了一片柔软。
阿笙抬起头,是二爷的手护在了车门上。
他脑袋方才撞上的是二爷的手。
阿笙坐上车,微红着脸颊,忙向二爷道谢:“多谢二爷。”
谢放在他的脑袋上摸了下,轻勾了唇角,“没碰疼就行。”
阿笙余光飞快地瞥了眼司机,没好意思抬头,一双耳尖红透。
谢放笑了笑,替阿笙关上车门,这才绕到副驾驶。
上了车,谢放不忘提醒后座头一回坐车的这三人,“有些人会晕车,会想吐。若是上车后,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及时告诉我。我”
虞老先生代为回答道:“好。”
阿笙也跟着点了点头。
小石头是头一回坐汽车,比坐火车还要兴奋。
坐上车后,小嘴就没有停过。
“爷爷,您说马车快,还是汽车快?”
“你觉得呐?”
“不知道,感觉汽车舒服,马车太颠了。”
“你这小鬼,挺会享受啊。”
“嘿嘿。”
车子在小石头的童言稚语当中向前驶去。
车子在一座古朴的四合院前停下。
这处院子,是谢放是根据过去抱石老人在自己的作品当中所画的院落,提前写信会北城,让北城的朋友帮忙张罗、布置的。
他想,老爷子应该会喜欢这个院子。
果然,走进院子,瞧见宽阔的前院,老人就很是喜欢。院子谢放回来前,便雇了人收拾过。这会儿福禄、福旺正忙前忙后地在屋子里收整行李。如此,虞老先生同阿笙便可轻松一些。
“这院子大,平日里若是无风,可在院子里作画。从这儿走出去,离公园也近。便是距离集市,也不远。若是您同阿笙、小石头在这儿住得烦闷了,大可出去走走,逛逛。”
谢放一边带着老人、小石头以及阿笙参观,一边做着介绍。
“租这么一间院子……要不少钱吧?”
虞清松自是不想总是欠人情,便委婉地问道。
谢放:“是朋友的院子,租金不贵。老先生若是担心会欠下人情,要是不介意,回头送我几幅您做的画。目前,您同阿笙先住着,若是不习惯,回头咱们再换地方?可行?”
这么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老人哪里会不喜欢?
阿笙要随老先生参加画展,自是同老先生一块住方便,这也是为什么谢放会安排这么一处宽阔的院子的原因。
谢放话已至此,虞清松便只好先承下这份情。
只是要不要住这儿,还得问阿笙的意见。
“阿笙,你觉得这院子如何?可还喜欢?”
阿笙也是一眼便喜欢上这处院子!
宽阔又干净!
而且方才车子开过来的一路,确实如同二爷所说的,离公园极近。
他还没有逛过所谓的公园呢!
更勿论是北城的公园。
“我也喜欢!!”
“南倾叔叔,小石头也喜欢这儿!”
小石头见阿笙点了点头,他便也开心地叫嚷着。
看来,这一处院落,确实叫大家伙都满意。
阿笙同虞老先生以及小石头,便暂时在这儿落脚。
谢放并未在这儿待上太长时间,毕竟,他回的消息已经传了回去。迟归,同迟迟不归,到底是两回事。
“二少,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从老先生同阿笙的院子里出来,谢放回到车上,司机老徐问道。
谢放:“回主宅。”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街上商铺林立,人力车夫载着客人矫健地往前跑着,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景象。
时不时,有巡逻的地方卫队经过。
然而,不过一年不到的光景,这些巡逻的卫队,会变成宪兵,士兵手里拿的枪支,也会变成刺刀,商铺尽呈萧条景象,百事凋零。
谢放将身子靠进车座,望着窗外。
不知明诚在繁市的进展是否顺利。
转战繁市,是他一开始便有的打算。纺纱机械设备过大,不好搬迁,再则隆升在符城关系到上千名工人的生计,因此,他便让明诚带着技术骨前去繁市物色是否有合适的厂子,可以改建隆升新厂。
只不过改建新厂,需要一大笔资金。
父亲留给他的那份产业,加上一些字画、古董,这一回只要不被“三弟”给哄了去,应当是够了。
“吱——”
车子忽然一个急刹,谢放及时地抬起右手,撑在车门上,稳住了身形。
前头,老徐吓出一身冷汗,他转过头,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二少,您没事吧?”
谢放询问道:“无事。怎么回事?”
老徐摘掉头上的四喜帽,拿在手里,着急忙慌地解释,“是,是三太太的丫鬟冬雪忽然毫无预兆地冲出来,拦在车前,我只好踩了急刹。”
幸好二少没事!
他们已经到家了么?
谢放这才发现,车子已经行在主宅必经的潮儿巷。
瞧着,车前似乎确实站了一个丫鬟。
谢放温声道:“既是三太太的丫鬟,应当是认出了咱们的车。你下车问问,问冬雪要不要紧,我们有没有将人给山着了,顺便问下他,可是有何事需要我们帮忙。”
“应当没出什么事。潮儿巷窄,我开得也慢。不过我还是下去看看。”
谢放:“嗯。”
老徐将手上的那顶四喜帽重新戴上,心里头嘀咕着。
冬雪还能有什么事?
多半是三太太又要外出听戏,又或者是要上街买什么胭脂、口红,嫌坐人力车冷,故而要他开车接送。
只是拦车这举动,着实太过了!
一不小心撞上了另说,二少这归家第一天,他开的车就将府里丫鬟给撞了,这,这不是坑他呢么!
尽管不大情愿,因着二少吩咐在先,老徐还是打开车门,下了车。
“冬雪丫头,方才没撞上你吧?刚刚你忽然出现,吓我一跳!对了,二……”
老徐的那句“二少让我问你,拦下我们的车可是要我们帮什么忙”尚未说出口,就被冬雪一阵抢白,“好你个老徐!我昨日便告诉过你,今日三太太要用车,你竟敢不在府里等着!
你车上是不是还坐着什么人?好啊!你用府上的车拉私活是吧?我倒要看看,你车上坐得是谁,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连我们谢府的车都敢坐!”
冬雪说着,便绕过老徐,快步地朝后座走去。
“冬雪,不得无礼!”老徐赶忙将身子拦在车门前,不许冬雪唐突了二爷。
这位三太太的丫鬟个头虽小,为人却挺霸道,凶巴巴地道:“你让开!”
“抱歉,我是一个星期前,便写信给徐师傅,让徐师傅今日到火车站来接我,不知三太太今日要用车。左右这儿离家近。劳烦冬雪去问一问三太太,现在可还需要用车?”
谢放自另一边下车,不疾不徐地出声问道。
冬雪在瞧见二少从车上下来之后,便已经傻了眼。
又听二少要她去问三太太,今日是否还需要用车,更是涨红了双颊,尴尬地恨不得将自己一脑袋埋进沙子里。
“冬雪见过二少。”冬雪脸颊通红地向这位久未见面的二少行礼,“对不住,二少。冬雪不,不知这车里头坐,坐得是您。”
其实冬雪这道歉全然站不住脚。
便是这车上坐得不是谢放,可这车是谢家二少的车,车中坐得是谁,哪里轮得到府中一个小妾的丫头质问。
谢放笑了笑,“无妨,古话说得好,不知者不怪么。三太太现在可等着用车?”
“没,没有的事。对不住,打扰二少了。天冷,还请二少上车。冬雪先行告退。”
说罢,朝谢匆匆行了个礼,便脚步仓促地离去。
想来是赶着回去,回三太太话。
“这个冬雪,是让三太太惯得愈发蛮横了。”老徐没忍住,低声抱怨道。
哪里是被三太太惯的,不过是仗着他不在府中,欺负他的人罢了。
“这近一年的光景里,可是没少受委屈?”
老徐听了二少这话,眼眶涌上热意,“没,没有的事……二少,有一点冬雪说得挺对,外头冷,您还是赶紧上车吧。”
老徐打开后座的车门。
却见二少不但没有上车,反而往前头走去,老徐忙跟上去。
“二少,您这是要去哪——”
老徐的话戛然而止。
他们车子前头,什么时候停了一辆车?
瞧着……似乎是是大少的车?
老徐再仔细一看车牌,可不就是大少的车么?!
老徐定睛去看前头停着的那辆汽车的功夫,谢放已经走至车前。
车后座的两扇车门分别打开。
“二哥!”
身穿深灰色呢质大衣的谢朝晖从车上迈下。
他一路快跑,一把将久未见面的二哥给抱住,他高兴地在拍了拍二哥的肩,“二哥,你可总算是回来了,想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厚重的冬衣,传递不了温度。
如同这个已然隔了生死的拥抱。
前世,他从北城回来,三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拉着他饮酒,拉着他流连于各个买醉的场所,趁着他无意识的时候,握住他的右手,沾上红泥印……于是他名义下的产业,一一易主。
谢放立在原地,似一棵历经风雪的青松,无悲无喜。
“二弟。”
谢朝晞笑着走了过来。
谢放抬起头,唇角也含着笑意,“大哥。许久不见。”

第135章 探探口风
“二哥你偏心!方才我可是大老远地跑过来,同你打招呼,你都没回应我!二哥只是朝你走过来,你便先同大哥打上招呼了。”
谢朝晖松开二哥,不满地嚷嚷道。
谢朝晞走近,开着玩笑道:“你还不知道你二哥?在这个家,他最疼得人除了你,还能是谁?二弟不过是同我打声招呼,你便认为他偏心。这我听了都要替他叫屈。”
谢朝晖“嘿嘿”笑了两声,转过头,亲亲热热地对谢放道:“二哥,回头等你安顿好,咱们把酒言欢,不醉不归啊!”
不知是不是在北城这个地界听不得“酒”字,谢放胃部一阵痉挛。
他的声音夹杂着倦意,“不巧,在符城生过一场大病,戒酒了。”
谢朝晖微张了嘴,眼底错愕不已,“啊?二哥你在符城生过一场大病?现在怎么样了?可是好全了,怎的也未曾听你提起?没落下什么病根吧?”
无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谢放初到符城的那段时日,都收到过三弟的书信。
自来到符城,远离亲朋,三弟的书信,便是最大的慰藉。
每次只要收到三弟的书信,无论当天在忙什么,忙到多晚,他都会第一时间,在案头坐下回信。
三弟在信中,常常诉说自他不在北城,有多无聊,在这个家有多孤单,没有人了解他,也没有人理解他,再没有人能够同他说心事,日夜盼着他回去。
他便在信中安抚,同他说一些他在符城的趣事,以解他的烦闷。
那场大病之后,再回头看过他同三弟的书信,方才发觉,三弟从未在信中言及他的生活,反倒是他,零零碎碎,事无巨细。
上一世,他因为病重,无法回信,担心三弟会记挂,只说要出去游历,行踪不定,不便鸿雁传书,也就停了书信的往来。
其实,若是三弟当真关心他,又怎么会自他那封书信去后,再未写信来符。
想来,給他写信,多半是受了“大哥”的之意,以“监视”他在符城的一举一动。
谢放:“嗯,无碍了,只是大夫交代了,不宜再饮酒。”
谢朝晖问了一连串听似关切的问题,谢放只觉胃里翻涌得更加厉害,他拣了简单的一句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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