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要、】为什么要躲,又为什么总在为他的事出神……系统停顿了下:【宿主可以把他当成单纯的治疗对象。】
“但……”
【你喜欢的行为就接受,讨厌的就拒绝。他们对宿主的示好是因为喜欢,不是因为想要得到什么。】
【更不是想看见你,因他们而为难的样子。】
许玉潋心里很乱,靠在枕头上,好半晌,才闷闷地开口:“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做不到像人类一样聪明,什么事都能处理得很好。”
“系统,你会觉得我有一点点坏吗?”
空气里似乎传来声叹息,【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你只是心软。】
总在为了别人的一厢情愿让自己不开心,似乎只要豁出去一些,就能赖上你一辈子。
让他一个看客也跟着心乱如麻。反复品尝着那点滋味,幻想如果是自己,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许玉潋垂下眼,躲在被子里用翅膀包着自己。
很轻地吸了吸鼻子,“系统,我想抱抱你。”
系统没有回答。
只是冷风忽然钻进被子,又很快挡在了外面,院外树叶簌簌作响,小蝴蝶眼角的湿润被轻柔拭去。
【睡吧。】
又一次夜半。
这晚的治疗终于结束,拒绝了宁浦和的帮助,许玉潋独自一人往准备好热水的浴房走去。
转个角便能到的地方,因为腿/心的刺痛,花的时间稍微长了点,导致那些顺着小腿肚滑落的透明液体,轻易在木地板上洇出了条湿痕。
许玉潋很快就发现了地面上的异样。
抿着唇,他耳根通红,用翅膀遮住自己,局促地加快步伐走进浴房。
但刚拉开门,一股推力传来。
“唔!”
许玉潋猛地撞在男人垫在门上的手臂,翅膀垂落,视线漆黑一片,被宽厚的手掌隔绝。
唇瓣张合,可惜对方没再给他呼救的机会,很快,带着铁锈味的吻不容拒绝地落在了他的唇间,轻易挤开唇缝,衔住舌尖用力吮吻。
许玉潋反应过来开始挣扎的时候,对方直接放开了他。
小巧玉白的一张脸被遮去了大半,只露出让男人吻得边缘发肿透明的嫣红唇肉。
被亲得太过,忽然松开似乎都忘记了合上,垂下眼就能叫人看清,里面怯怯缩着,洇透了甜水的舌尖。
水汽弥漫的空间里,两人角落相对而站。
滚烫的呼吸在沉默中传递,许玉潋垂下眼,男人手心发痒,覆在许玉潋脸上的手指,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下。
“宁肃羽。”
许玉潋清晰地唤出了他的名字。
宁肃羽想扬起一个笑,唇角却僵硬地卡在原地。
他吐出一口气,没移开手,只是说:“你躲了我好几天,我很想你。”
“……我没有躲你。”
宁肃羽不想跟他争论他的谎言,那太苍白,比他现在所做的争取,更加苍白。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落后了宁浦和很多步,在每次宁浦和被提起时,自己的名字成为后缀的时候,他就该知道。
他低着头问:“是因为我父亲回来了,所以你就要这样吗,你喜欢的是我父亲吗?”
“我知道我比不过他。”
宁肃羽不懂为什么事情总是在往他最害怕的方向走。
什么喜欢父亲?许玉潋想说什么,才张开嘴就被亲了下。
一个水汽冷却后变冷的吻。
“不重要,你不用回答……你继续把我当作弟弟也好,哪怕把我当成你养的那只狐狸狗都行,只要不像之前那样不理我,我都可以接受。”宁肃羽语速很快。
他声音好像有些哽咽了,听起来有点哑。
听说翰林院最近很忙,宁肃羽通宵了好几天,可能是因为这个。
混乱中,许玉潋抿着唇这样想到。
直到一点温热的湿润,突然滴在他的脸颊上,慢慢滑落,如同他自己的泪水那样,坠落地面。
他听见宁肃羽开口:“你会觉得我过分吗?”
“我不想这样结束。”
许玉潋推开挡住自己的那只手,乌黑眼眸剔透地倒映着宁肃羽此刻的狼狈,像是世上最纯粹耀眼的宝石,他认真道:“今晚和之前的事我都不会计较。”
宁肃羽听着,突然慌了神,“你可以计较,计较一辈子都可以!”
许玉潋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因为谁改变过对你的态度,至于为什么会躲着你,那都是我自己的原因,而且现在已经想清楚了。”
“我现在提起,只是想跟你说,下次不要再躲在床底了。”许玉潋尴尬地抿抿唇,“那样很奇怪。”
“你也不会希望自己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人在床底下偷听吧。”
宁肃羽愣在原地,面上肉眼可见的开始发红,笨拙得惹人发笑:“我还可以有下次吗?”
“我以为、”宁肃羽想起自己刚才歇斯底里的那些话,脚底有刺般地开始乱动,他结巴解释:“我没有想偷听,我就是,想多学一点东西,我想让你舒服。”
“而且,其实不止我。”
宁肃羽拉人下水,“院子里有宗泽川的妖力覆盖,除了控制温度外,只要他想,他可以看到这里发生的所有事。”
许玉潋默然,一想到他干什么事情都可能会有人在偷看,他咬着唇,简直说不出话来。
“……那你又为什么咬我?”许玉潋看他。
宁肃羽:“递到嘴边的东西……呃,看着太白我忍不住。”
三言两语,堵在二人心口的郁气荡然无存。
站在原地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许玉潋突然皱了皱眉,想要推开宁肃羽往屏风后的浴桶走。
宁肃羽还以为小蝴蝶生气了,赶忙拦住他,承诺道:“我下次真的不会了!”
许玉潋被男人一双手箍得动弹不得。
“什么啊。”他无奈地掀起眼睫,抬脚踢了下宁肃羽,笑骂道:“我要洗澡了。”
宁肃羽愣住:“那,你不怪我吗?也不躲着我了?”
“嗯。”许玉潋下巴轻点,嘴边陷出一点梨涡,“不躲着你。”
宁肃羽大喜过望,差点想抱起许玉潋转个圈。
但甫一出手,他眉心一跳,被手中下陷的软腻触感惊得瞳孔紧缩。
“潋潋?”
方才许玉潋走得匆忙,又想着院子里这个时间应该没有其他人,仅仅披着件外袍便来到了浴房。
这么一抬腿,宁肃羽甚至无需低头,直接看了个明白。
站了不过片刻而已,里面的东西就全流了出来。
隐隐有干涸迹象的浊液顺着莹润绯红的腿/根一路滑至脚踝,分明只是无意之举,却让身旁的人蓦地呼吸一窒。
“怎么弄得这么乱?”宁肃羽喉结突兀地滚动了一下,“我帮你吧。”
抵住男人肩膀的指尖隐隐发白,许玉潋蹙着眉心,脸颊渐渐覆上层薄红,“你让开。”
“潋潋、娘亲……”
不复来时的失魂落魄,宁肃羽亦步亦趋地跟着人往屏风里面走,“你今晚肯定累了,要不要我帮你?”
许玉潋快步跑进内室:“说了不用!”
几位主子之间的感情变化无人知晓。
仆人们照常上工,唯一感到有改变的地方,就是府内又多出位客人。
他们私下没少聊,虽然不清楚宁浦和的身份,但也从对方和许玉潋亲密的互动中,猜出了一些——
应该是许公子的好友。
不过后来随着婚事筹备到了末期,看着府上张灯结彩的布置,他们又开始犹豫了。
倒不是他们爱多嘴,主要宁浦和平时跟许玉潋的相处,那哪像是普通友人,护着揽着,各种东西,就差把养媳妇三个字贴头上了。
他们便想,这人莫非是倒贴许公子的上门女婿?
好像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不然,这状元府里的婚事也过于奇怪了。
新郎官总不可能是他们宁状元,又或者那位神出鬼没,白天总是不见人影的宗大人吧。
怎么想都不对劲。
这种摸不着底的事情最受欢迎。
虽然其中一位主人公无名无姓,但另外一位,状元府的许公子可是备受关注。那可是早在宴会上出了名的如玉君子。
一转眼,状元府好事将近的消息就传遍了黎都的大街小巷。
清晨,“叩叩”两声传来。
侍卫照常在府内巡逻,忽闻叩门,抬头和管家对上视线,就见管家慌张地对他招手:“是国师大人!”
自上次出事,闫循观已经许久没亲自和状元府有过来往。
或许是出于愧疚,又或许是害怕听见一些消息,好长一段时间里,他做得最多的,也只是拖人送来一些名贵药材。
府里的人不清楚其中缘由,见他来,忙去禀报了宁肃羽。
宁肃羽有些意外,从府内出来,看着神情略显拘束的男人,嘲弄道:“国师竟然还有心思来我这里闲逛。”
“我听说了一些事。”闫循观看向他,“玉潋现在情况还好吗?”
男人那头银发似乎黯淡了不少,想来这几天心中没少受折磨,宁肃羽剑眉微扬,有些恶劣地从袖口拿出张红底纹金的请帖。
闫循观皱眉,“……这是?”
宁肃笑着将请帖递了过去,语气刻意:“潋潋的情况很好。”
“如果国师不相信的话,不日之后的婚宴,还望国师赏脸前来一聚。”
宁肃羽压根就没放弃过和许玉潋成亲这事。
虽然中途因为宁浦和的出现引起了一点不快, 但他调整的速度可谓一绝,很快又投入到了筹备当中。
得知自己兄长根本没厌烦过自己,宁肃羽简直如沐春风。
三书六礼同同齐全, 现在别说谁来捣乱, 就连八字不相合,他也能强拼硬凑地把流程走个完全。
“状元府上又这么大的喜事, 我竟然不知?”闫循观镇定接过请帖,一目十行看完上面的小字。
除了时间和地点,其他信息说得很含糊,就连喜结连理的二人名字都未着重强调,再仔细一摸, 喜帖上的金粉已经沾上了指腹。
刚制成的喜帖也拿出来唬人?
闫循观提起的心缓缓落下,故作不解:“我还没看出新郎官是谁, 手先脏了。这粗制滥造的玩意,宁翰林别是拿错了喜帖。”
那喜帖确实是宁肃羽自己制成的。
该有的聘礼和排场不会少, 但小蝴蝶情况特殊, 本身这次婚礼他就不打算邀请外宾,喜帖自然是没准备的。天与地, 他们几人与许玉潋, 这便足够了。
不过这么大的喜事没人分享一下, 实在太憋得慌, 闫循观恰好撞他枪口上, 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吩咐下去,给这衣冠禽兽送上一份请帖。
没想到还被对方刺了下。
宁肃羽表情不太好看, 脸色沉下来, 没好气:“国师大人可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哦对了,我都忘了, 国师大人的府邸里,可容不下葡萄。”
他不爽,便让闫循观更不爽。
那天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许玉潋在国师府的那段日子,已经成了闫循观心中的一根刺。
看闫循观紧皱起的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宁肃羽轻嗤了声,“国师没事就请回吧,我这假请帖,你也不必收着了。”
说完,他就伸手要拿回请帖,闫循观躲开了。
“我此行是想见潋潋一面。”
宁肃羽不准备松口,此等阴险狡诈之人在国师府时就把人折腾得不轻,让他再见到许玉潋还得了?
只是不等他说话,早就听到府外有动静,赶来凑热闹的好奇小蝴蝶,已经走到了门边。
“我听说有客人来拜访……”轻柔的嗓音响起,伴随着涌动的一阵浅淡香气,眉眼精致的青年提着衣袍,翩跹从小道上走了出来。
他站定,似惊喜地‘哎’了一声。
许玉潋不清楚国师府里发生的事。
那天他病发,记忆十分模糊,醒来发现自己离开了国师府,也只以为是要换个地方养伤。
对闫循观的印象依旧是那个看着很不好惹还讨厌妖族,但是会耐心哄着他吃药的好人。
见是许久未见的闫循观,许玉潋弯着眼,抿唇对他笑了笑,“国师大人,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闫循观的视线从许玉潋出现的那一刻就没有移动过。
那个狐狸的治疗办法效果显著,青年的状态的确很好。
换上了轻薄的春装,在国师府时总是苍白的面容,如今白里透红,显出极富活力的血气,完全掩去了那病态的疲惫。
安静地抱着手站在树荫下,长发半散,什么都没做,可浑身上下,就是透着股令人莫名着迷的柔和气质。
闫循观只是这样看着,便感觉心跳不听控制,乱序跳动着。
听了他的回答,青年脸上笑意加深,乌泱泱的眼睫抖了抖,长发在腰间的弧度上垂落,又很快滑下。
“那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啊,也是跟我有关吗?”
许玉潋一来,再干巴巴地站那聊天就有些不合适了,两个男人不谋而合地决定先去凉亭坐下再谈。
但中途,有侍卫找到宁肃羽,说是翰林院那边有急事需要他过去一趟。
宁肃羽有点为难。
他十分忌惮闫循观,如果不是许玉潋来得实在凑巧,宁肃羽根本不会给闫循观见到他的机会。
如果他现在去翰林院,那院子里空空荡荡,变成了二人独处,难保闫循观会不会动什么歪心思。
只是现在已经让闫循观给闯进来了,再想赶,那便有些难了。
侍卫战战兢兢又催了一遍,宁肃羽没办法,叮嘱了几句仆人盯紧闫循观,先行离开了府中。
临走前,还特地让人去通知了声宁浦和,说府中来了位客人。
“闫循观。”
许玉潋在亭子里胡思乱想,说话时并不抬头去看人。
他感到苦恼,一直不知道怎么去定位闫循观对于他来说,是个怎样的身份。但好久不见,即使关系一般,似乎也能有许多想说的话,坐在一起,也不显得奇怪。
他缓缓开口,把没说完的话补充上,“其实我都以为我没办法离开国师府了。”
闫循观心头一颤,不动声色,“为什么这样说?”
许玉潋稍微侧过脸,用指尖勾住男人的银发。
阳光轻飘飘蒙在他的身上,近乎透明的肌肤包裹着他指间骨肉,黛色血管隐隐浮现,比那头银发更加引人注目。
“因为我是妖啊。”他轻快地笑起来,“本来刚去的时候就想着可能活不久了,没想到你手下留情,竟然放我一马。”
那时许玉潋不怕死,还曾当着闫循观的面说过,他对妖族真的很坏。
他这样想着,转头,又很快跟男人道歉,“那天我不该说你坏的,你也没有那么坏。”
闫循观不着痕迹地低下头,任由小蝴蝶摆弄他的发丝,“你说得没错。”
“我的确对妖族很坏,但对你,我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
许玉潋愣了下,试探问道:“因为我没有干过坏事?”
【你能干什么坏事?】系统听着,忍不住想笑。
小蝴蝶似乎在感情方面天生就比较迟钝。
他不会觉得自己比别人差,但也不会认为他比所有人都优秀,这么多个副本走下来,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
踏实程度绝对能在无限副本NPC里排上TOP1。
系统认为这是个优点,只不过这个优点,好像让副本里的其他玩家很苦恼。
许玉潋默默在心底反驳:“我能干的坏事多了去了。”
种花不浇水、进门不脱鞋、把宁肃羽手帕上的小狗修成看不出狗形的小怪物……真的是,系统怎么能小瞧他。
他走神的片刻,忽然从身侧传来几声响亮的掌声。
宁浦和不知何时到了亭子外面,眼神凌厉,几步走到许玉潋身边隔开两人,朗声开口:“这便是缴妖营的那位国师吧,久仰大名。”
毫无预兆,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许玉潋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转,慢半拍的思绪终于想起点什么。
这可是在缴妖营追杀名单里的已死人员啊,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闫循观面前,不是自寻死路吗 !
他倏然站起,嘴角扬起个僵硬地想,拉着宁浦和想要不着痕迹地把他往自己身后藏。
但宁浦和的身形快有他两个这么大,周围就他们三个人,这么一藏,跟掩耳盗铃没什么区别。
“没想到宁大人还活着。”闫循观平静回望。
认出来了!
许玉潋慌张地张嘴解释,眼神闪躲,“他不是宁大人,他是、他是我的朋友。”
闫循观没出声,只是垂下眼,唇线紧紧抿起,攥着荷包的那只手又收紧了几分。
比起下属的失误,他更在意的是许玉潋此刻下意识的袒护。
宁浦和被许玉潋划分在了他自己的范围里。
那他呢?
安抚地拍了拍小蝴蝶,宁浦和淡然落座,“我以为你颁布这些法令是变了性,没想到只是因为那个人还没出现罢了。你还真是和你的师傅一脉相承。”
闫循观:“什么?”
宁浦和漫不经心地轻嗤道:“一脉相承的为情所困。”
许玉潋不明所以被宁浦和牵着手坐在旁边。
他眼睫抖个不停,紧张地观察着他们的动作,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宁浦和发现他的反应,好笑地捏了捏他的指尖,无声安抚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闫循观眉心深深皱起。
要知道,闫循观会对妖族有如此大的成见,就是因为当年发现他的师傅死在妖族手里。
现在他听宁浦和这样说,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我师傅从来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你没必要拿他来挑拨我。”
“你不知道吗?”宁浦和挑眉,三言两语,将当年发生的事情给说了出来,“你以为你师傅那么多年的道行,真能轻易死在一个不过几百年修为的小妖手里?”
“不过是那只小妖修炼出问题,性命不保,而你的师傅、那只小妖的相好,无法接受自己无法挽回对方的结局,求他杀了自己罢。”
“不愧是师徒,三番两次为了感情,改变了自己一贯的行事规则,重蹈覆辙。”宁浦和摇了摇头,叹气道:“要是你师傅还活着,看着他的徒弟对他妻子的同类赶尽杀绝,不知道会怎么想。”
“……”
闫循观回想着他师傅生前所有生活轨迹,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细节,在宁浦和的点明下,忽然被放大了数百倍。
提醒着他,那些话语并不是在开玩笑。
宁浦和看出他的动摇,“你颁布的那些极端法令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多加干涉。但如果你继续坚持你所谓的反妖阵营,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玉潋的面前。”
“你明知那样会让他害怕。”
话题兜兜转转之下,莫名落到了许玉潋的身上,他半靠在宁浦和肩头,还在思考着那些话里的关系图,就发现两人都在看自己。
没等许玉潋想好要说什么,闫循观先移开了视线,他沉声开口:“我清楚,所以我这些天里已经在着手修改那些法令了。”
这下,换成了宁浦和感到惊讶。
他没想到在那所谓血海深仇的误会解开前,对方居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某种程度上,的确是跟他殉情的师傅一脉相承了。
许玉潋也听得懵了下。
缴妖营的法令他十分熟悉,那贯穿整个副本的默认规则,完全是作为故事情节开展推动力的存在。
结果,在这个时间段,突然要进行修改了?
“二皇子也和我说过差不多的话。”
闫循观说出这些,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在许玉潋离开的那大半个月,他没敢来状元府看人,黎琢章也没敢。两个原本在朝廷上是合作关系的人,在别人看来,就是某一天,突然撕破了脸皮,互相刁难。
若是知情,那便会好理解许多。
黎琢章怨恨自己还是来得太晚,更怨恨没有好好对待许玉潋的闫循观。
早在事发当天他们就动了手。
黎琢章清楚他自己打不过闫循观,但他就是想把怨气全部倾泻出来。
最后撑在地上,眼睛乌青鼻子流血不止,嘴上还在骂闫循观,骂他既然要这样狠心对许玉潋,为什么还要装出那副担心的模样,令人作呕。
闫循观表面看起来毫无波动,可那时他背手站在那,脑袋像遭到了重击。
一道回声不断在耳边响起。
质问他,不停地质问他,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喜欢的人。
那之后黎琢章回到朝廷,重心渐渐从稳固势力,转变成了为妖族争取和平协议,在他向皇上提出建议的时候,闫循观没有一次反对过。
他们都明白,如果抛开心底的仇怨,妖族与人族没什么不同。
妖族险恶,会来祸害百姓,人族险恶,同样是百姓遭殃,而心善的妖族没有做出任何事,他们何必要直接否定掉所有的妖族。
迎上许玉潋澄澈的眼眸,闫循观认真道:“法令会进行更改,今后的缴妖营同样会做出整改。”
“以前我被仇恨蒙蔽,连简单的判断都做不到,自以为是做了很多错事。”
闫循观自嘲地笑了下,“今日来,除了想见你一面,便是想跟你道歉。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的话。”
“抱歉,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从来没有因为妖族的身份,对你有过任何恶意。”
男人腰间的佩剑在几人的目光下缓缓拔起。
寒芒快速闪过,冰冷的剑柄递进许玉潋手中,闫循观紧握住他的手,尖端正对着喉头。
那瞬间,许玉潋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他试图挣扎,但被人按住的手腕,毫无反抗能力地,推着那把剑,深深没入了闫循观的脖颈里。
衣袍断裂的声音,**被割裂的动静。
闫循观面上细微的肌肉跳动,似乎放了慢速,在许玉潋眼里,清晰无比地进行着。
男人带血的唇角上扬,字句破碎,“潋潋,这,是我的诚意。”
略为沁凉的春季转眼过去, 伴随着增长的日照时间,各类昆虫最活跃的季节已经来临。
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南黎动荡不断。
先是国师为保护百姓被外贼重伤, 一众御医束手无策的时刻, 一位身披白纱的妖族出现,不计较那般针对的法令, 将他治好后便离开的消息传出。
再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国师开始在城内不断张贴启事,希望再见对方一面。
从妖族到人族,只要听见这消息的,没人会不为此感动。如此高尚的且不求回报的品质, 哪怕是最为冷血的国师都动容了,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歌颂。
“没想到这个年头, 人与妖之间,还有这么真切的情感。”
茶楼里的百姓饮酒感叹:“这就是真兄弟!妖族此等江湖情义, 就连我这种大侠都比不上。”
他旁边的人摇头:“你就瞎吹, 回家切猪肉去吧。”
路过的说书人摇头晃脑:“国师这样有防备心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对妖族放下戒备。”
众人面面相觑, 觉得有些道理, 纷纷点头专注看向说书人, 等着他的下文。
说书人很满意他们的关注。
搓了搓手, 待接过几人丢来的银子, 他才再次开口——
“这必然是爱情。”
“国师肯定是对那个妖族,一见钟情了!”
这本来该是一个很荒谬的答案。
但他话音落下, 全场安静。
众人面面相觑, 想着寻人启事上半遮面的倩影,根本说不出任何质疑。
欲言又止地干笑几声。
“国师也的确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啊哈哈。”
“缘分嘛, 可能就算是国师,也很难做到不动心,更何况还有救命之恩……”
“说得是啊哈哈哈,说得是!”
缴妖营在所有百姓的关注下,从一开始以“覆灭妖族”为目标的组织,变成了维系两族之间正常和平交往的保护组织——鉴天司。
任何以权谋私的组织成员一经百姓举报,很快就会被派到边疆成为建造城墙的苦力。
就连原本被国师丢到水牢里的妖族,只要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被释放的同时还可以去找国师领一份灵药。
随后紧接着,先皇驾崩,二皇子领旨成为南黎新皇,上位第一件事,他就颁布了新的异族和平相处条例。
速度快得,就仿佛妖族们只是在洞府睡了一觉,醒来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天。
所有人都对他们充满了善意的好奇,甚至有人特意针对妖族的喜好,开了新的店铺,建了新的酒楼。
一时间无数妖族涌入南黎。
那一剑是真的刺了进去。
一指长的血色伤口落在脖间,现场可谓是鲜血飞溅。男人那头银发也沾上星星点点的鲜血,刺眼的颜色,令人心脏都骤停几瞬。
刺向心脏和竖着刺向喉间,完全是不同的视觉体验。
哪怕以前在副本里对人动过手,在这种时候,许玉潋的手还是不停地发着抖。
他根本不想让闫循观受伤,但对方紧握着他的手,让他退无可退,几息之间,剑就直接刺了进去。
如果不是宁浦和及时出手止住了血,许玉潋真的不知道,闫循观是不是今天就想这样死在这里。
“不要心疼他,潋潋。”
将闫循观这个疯子送走,宁浦和毫不客气地揭穿他的心思,“他一个国师,割个脖子,还要不了他的命。要是他这么简单就能死掉,妖族也不至于现在都没解决掉他。”
“只不过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罪孽深重,找不到方式偿还,才做出这番苦肉计。”
许玉潋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话。
他被吓得不轻,缩在宁浦和怀里摇了摇头,过了许久,才问:“他真的不会死吗?”
宁浦和用指腹轻轻磨蹭着他的脸颊,叹了口气,像是在替闫循观回答,又好像是在说着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