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高攀柏布斯家族的赘婿,魏邈担当得相当称职。
在外界,他和雌君相敬如宾,是头条和网络眼中少见的“模范伴侣”,没有雌侍,坚定地支持雌君的事业,每一次出征都愿意为雌君加油打气,甚至还共同孕育了一个漂亮的亚雌宝宝。
也只有魏邈自己清楚,这五年来,他亲眼目睹着他的枕边人奥兰德·柏布斯上将,从一无所有,到一步步爬上权力金字塔最顶尖的位置,手段狠辣,为了权力和地位几乎付出一切。
对方冷酷、封建、保守,缺少人气,平静如一汪最古老和寂静的海洋,是一架标准的精密仪器。
而他和对方的婚姻,本就是一场彻底的交易。
直到有天魏邈得到一本书,才发现枕边人不是法海不懂爱,而是其中的大反派。
在这篇虫族小说的中途,奥兰德会突然恋爱脑地爱上一名来自偏远星系的雄虫,直至为他赌上财产、家族和一切,最终燃尽自己最后一点能量,杀光了雄虫的后宫之后,绝望地随星舰自毁。
潮水终于倾覆。
而身为最终反派的炮灰雄主,书里连个全尸都没留下,魏邈觉得赶剧情开始前,这段存续五年的婚姻得马上离了。
爱谁谁吧,命都没了还挣什么钱。
他要紧急避险。
结婚第五年,他的爱人提出离婚。
奥兰德大脑空白了两秒,过了一会儿,才微笑道:“您说笑了,今天的晚餐,您想吃什么?”
地质研究员×位高权重联邦上将。
避雷针:
1. 本文微量泥受,不适宜极端攻/受控阅读。
2. 封面为流水线制作成品,与攻、受人设有相对差异。
注:架空虚构背景,与现实无关,请勿代入现实。
内容标签: 甜文 穿书 虫族
主角:魏邈(莱尔),奥兰德·柏布斯 ┃ 配角:利亚·科维奇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婚姻,从入门到入土
立意:即使陷入困境,也要鼓起勇气,挣脱困难。
布列卡星一向黑得很早。
魏邈六点下班的时候,明黄色的灯已经从高大的中央大厦顶层垂落下来,照得这栋将近千米高的大楼如同一座巍峨的佛龛,藏匿着密密麻麻的虫群。
他摘掉眼镜,刷了下光脑,等待晚归的摆渡车驶来,挺括修长的身型被包裹在藏蓝色的西装套装下,一楼这会儿的人并不多,这里几乎是一个巨大的下沉式的会客厅,摆放着各种糕点、甜品,以及精致的奶茶和香槟,只有雄虫可以使用。
有科学的调查报告显示,雌虫的味蕾数量相较于雄虫,有明显的差距,两者间差距在百分之四十左右,因此他们不嗜好甜品,更何况在如今的社会,新鲜食物是一种稀缺资源,只有上层贵族可以使用。
一路上,不少下班的雄虫结伴路过,商量着周末去哪个行星度假,见到魏邈,都热情而恭敬地打招呼。
魏邈面带微笑地一一点头回应,等了五分钟之后,才看见一个白胖的机器人飞驶而来,停驻在上空,降下安全舱。
说是“安全舱”,实际一应俱全,甚至还准备了一张软床,刚走进去,他便接到了伴侣奥兰德·柏布斯上将的电话。
“雄主,您下班了吗?”电话那边,奥兰德轻轻地问。
魏邈不喜欢全景的视频通话,因此,结婚这些年来,他和奥兰德的通话大多以语音为主,摆渡车飞快地上升,钢铁洪流般的首都如同一座严丝合缝的堡垒,在视野里逐渐下沉,魏邈“嗯”了一声,他淡淡地弯了弯眼睛,嘴角却没有多少真实的笑意:“下班了。”
“您今天打算吃什么?”对方道,“我准备了新鲜的牛肉和西蓝花,想给您准备奶油香菇浓汤。”
“太费心了。”魏邈道,他握住了安全舱里的栏杆,穿越到虫族七年以来,即使熟知这里的科技,但这样极速的上升和失重状态,依然让他有些无法适应,比在游乐场玩三十遍跳楼机更让人惊魂甫定。
魏邈有些失神,食指焦躁地在栏杆上敲击,心绪不断地压抑起伏,远没有面上所表现出的悠闲自若。
他难得不想再和名义上的爱人闲聊,过了一会儿,才道:“……抱歉,今天我可能会晚回来一会儿,你和维恩先吃饭吧,不用等我。”
电话那边静了一瞬,光脑的通信质量太好,他甚至隐约间听见对方的呼吸声,一秒钟之后,奥兰德才慢慢地问:“您今天要在公司加班吗?”
听筒里的男声娓娓,仿若不断流淌的静谧湖面,微风不皱,甚至少有多余的情绪波动。
魏邈静静地听着,解释了一句:“嗯,有点事情要处理。”
奥兰德说:“好的,恭候您回家。”
挂掉电话之后,魏邈闭了闭眼睛,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才发现短短的半分钟时间,他的手几乎没有离开过栏杆,在这样全然寂静和狭小的空间内部,他终于延迟地感受到一种缓慢的、迟滞的痛意,不断侵占他的心脏。
从下层贫民窟里没有身份的黑户雄虫,到如今任职于地质勘察研究所,看上去人模人样的高级研究员,魏邈花了七年时间。
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心怀着一种巨大的恐惧,在这个性别、等级森严的星际世界,一具高阶雌虫的骨翼不小心扫下来,风刃都能切割掉一大片的尸体,底层是你死我活的擂台,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泥腿子,没有财产,指纹不被采集,没有固定的住所,随时随地会被攻击,魏邈花了一周时间,才在暗无天光的环境里,发现自己没有骨翼,应该是个低等级的雄虫。
在贫民窟,这显然不是个什么好事儿,因为除了紧迫要解决的吃喝拉撒之外,他还得严防死守着被别人睡了。
魏邈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语言体系,没有基本的常识,不懂得如何使用一系列的科技成果,无法和别人沟通,甚至因为身在贫民的居住区,没有向外界求救的渠道。
他已经不记得他是如何从这里面爬上来的,如果时间倒流,他觉得自己绝对没有同样的意志力重来一遍。
在摆脱了黑户的出身,拥有首都正式的身份之后,身为稀少的雄虫,相对就轻松多了,魏邈也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宏大和精密,宛若一架畸形的、完美的、不容置疑的机器,周全而永不停息地运转,他曾为此深深着迷,甚至庆幸过他能够穿越到此方截然不同的天地。
这种庆幸维持了很久,一直到他和奥兰德·柏布斯结婚,有了虫蛋之后,在他快要完全融入这个世界时,脑海中多了一本书。
——世界总是比想象中更为幽默。
魏邈想,他甚至莫名自得其乐地笑了一下。
这本书的书名起得很情趣,叫《星际第一雄主》,主要讲主角和他的雌虫后宫们的幸福生活,而书里的最终反派,是他如今的雌君。
结婚五年以来,魏邈很少能见到奥兰德失态的样子,对方保守、镇定、持衡拥璇,宛若一个冰冷严酷的政治机器,只为权力折腰,是标准的政客和顶阶军雌,怎么着也看不出来书中那种阴鸷、卑微和极端,因为得不到主角的爱而黑化,最终拉着所有虫同归于尽的惨烈模样。
而作为大反派的炮灰雄主,书里甚至没有明确交代“魏邈”的结局,只隐晦地提了一句,因为他一直纠缠着不愿意离婚,奥兰德私下里把他折磨死了。
这件事儿也成为奥兰德最后倒台的最后一根草。
“……”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还有雄权吗。
脑袋上骤然多了一顶即将扣上去的绿帽,说心情有多好,那显然是有些高看他狭小的心胸,这五年来,虽然这桩婚姻从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幌子,奥兰德只是需要一个名义上的雄主来保障他的诸多工作,而他恰好无权无势、易于掌控,于是一桩各取所需的婚姻成立。
但再虚情假意,在外界演得多了,就容易当真。
……尤其是,对方为他生了一个孩子。
魏邈漫无目的地敲击着栏杆,手突然攥紧,又怔松地松开。
他从来不是个一个好的演员。
属于虫族的寿命足够漫长,但五年依然不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他也一度认为,接下来的一生都将和奥兰德携手渡过,把维恩养大,他理所应当地不能够再拥有第二名雌虫伴侣,毕竟这是平民雄虫能够高攀上柏布斯家族的条件。
对方从没有提议过离婚,而一名二婚或离异的雌虫显然没有家庭美满、和睦的雌虫更让大众和下属信服。
他以为……
他一直有很多以为。
魏邈的肩膀逐渐放松,他掏出光脑的屏幕,审视了一下自己如今的神情和装潢。
摄像机里,他表情颓丧,即使在微笑着,也看不出半点真实的笑意,像是画皮,皮肉和神色难以精确地贴合。
魏邈收起了无意义的社交笑容,兴致缺缺,觉得演戏果然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像奥兰德,他平时就笑得很流畅,不像他总是会莫名卡壳。
摆渡车比平时慢了接近半个小时,等到天幕彻底黑透,魏邈才终于从安全舱上下来。
空气里隐约传来馥郁的月季花香。
这里是奥兰德·柏布斯家族的私人庄园,位于首都的上层山脉中,周围都种植了珍稀繁茂的植被,夜风拂动下,甚至没有冗杂的喧嚣,远看如同一座传统的、漂亮的木建古宅。
虫族也讲究“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美学,而因为虫群人数众多,空间、植被、乃至新鲜的空气,是上层的专利。
魏邈在这里兀自站了一会儿,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迈着碎步跑了过来,扎扎实实地扑到他怀中,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怀里蹭了一会儿,似乎在轻嗅着什么。
亚雌的触觉一向很灵敏,体型相较于一般雌虫更娇小,身段更柔软,长相也更精致一些。
魏邈将他抱在怀里。
“雄父。”维恩抬起头,控诉道,“你今天回来好晚,维恩在院子里等得好累。”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蓝眼睛,睫毛纤长,显然是继承了他的雌君的,肉嘟嘟的脸颊很适合rua一把,嘴角撇起,表情愤怒,似乎要把他的雄父吃掉。
魏邈握住他冰冷的手,扬了扬眉梢,道:“我记得我没有让你等。”
维恩如幼兽巡逻自己的领地般嗅了一遍雄父的西装,没有察觉出可疑的气味:“你是不是去找别的雌虫去了?”
“嗯。”魏邈低低笑了一下,捏了捏他的脸颊,“维恩好聪明。”
维恩瞪大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
维恩舒适地呆在魏邈怀里,感受到雄父的熟悉的气息,理所当然地道:“雌父等了你好久,你不能去别的地方吃饭。”
魏邈顿了一下,从纷乱的思绪中抽身,才意识到什么。
他转过脸。
在这栋别墅的玄关处,奥兰德静静地站在这里,对方穿着一件居家的长袖外套,就连喉结都被仔细地包裹起来,宽肩窄腰,胸口处被薄薄一层胸肌撑起,银制的项链在深色的柔软面料里勒出一点凹陷的弧度,一双和维恩如出一辙的蓝眸如雪羽般轻轻地落在他身上,过了一秒钟之后,嘴角勾勒出一个微微的弧度:“雄主,欢迎您回家。”
魏邈只是愣了一瞬间。
他单手随意地抱着维恩,走到奥兰德面前,对方英俊的脸从阴影的覆盖下移出,对方自然地伸出手,想要接过年幼的亚雌。
“我说过不用等我的。”魏邈笑着道,“太麻烦了。”
维恩坐在他的怀抱里,比起去年,他今年的个头和体重飞速地上涨,像是地里一茬新鲜的韭菜,下雨后突然就蹿高了,有了实装的重量。
“不要。”维恩才不要去雌父怀里,他将脑袋搁在魏邈的肩膀上,冲着奥兰德努努嘴,“我要雄父抱。”
魏邈另一只空余的手护住他软绵绵的头发,以免他撞到门上,然后哇哇大哭——这并不是没有先例,一般若智小孩儿都喜欢自己找东西碰倒自己,然后倒地上哭。
维恩的IQ显然也归属在这个范畴。
奥兰德没说话,他唇色很淡,是饱满的杏眼,蓝色的瞳孔倒映出明亮的灯影,如同一汪平静的海。眼尾偏长,眉骨却很深刻,远看透出一种不怒而威的压迫感,他的手一直滞留在空中,抬起眼睛:“维恩,雄父已经很累了。”
“……”维恩抿了下唇角,乖乖应了一声,伸出手,让奥兰德抱。
魏邈低下头,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没说什么,把对方交给奥兰德,这才有空脱掉外套。
他手心冰冷,走入温暖的室内,才发现家里刻意调高了温度,让人进去就想要舒服地长呼一口气,会客厅的茶几上摆着维恩亲手栽培的小盆绿植,菱形的水球花即将发芽,花盆旁边是一张儿童画,画的应该是奥兰德的办公室,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外,是首都的天井,也是人造的最高天际线。
这幅画被木质的画框装裱起来,但显然还不知道该挂在哪里合适,所以随意地扔在旁边。
奥兰德将魏邈的外套扔进洗衣池,漫不经心地道:“您对维恩有些太过宠爱了。”
“嗯?”魏邈垂下眼睛,洗了手,慢半拍地看了眼奥兰德,失笑,“会有一点吗?”
在这个世界,共有雌、雄两种性别的区分,雌虫占据绝大多数的位置,而亚雌作为雌虫的亚种,相较于常见的雌虫,显然也更珍贵一些。
不过这种珍贵更多的来说,还是相对于雄虫而言。
亚雌因为其先天身体素质无法承担雌性公民的社会责任,所以无法以独立身份继承家族的财产,而因为体型和长相优势,更受雄性青睐,因此更容易有机会和雄虫结婚,一般在婚姻中都比较受宠,单身的亚雌除非特许,否则无法以主体的身份生存,进入到一段不平等的婚姻当中,几乎是亚雌长大后唯一的出路。
当然,雄虫也差不多。
一般在雄虫成年,迎娶至少一位雌君和雌侍之后,才能够获得独立的财产权,同时也享有配偶的财产支配权,否则只能长期接受政府的丰厚资助,不能开设私人账户,资金往来受限。
虫族的亲情观念相当淡薄。
普通的雌虫幼崽或者亚雌幼崽,身处在庞大的家族群落中,几乎很难有被看见和重视的机会。
一切都为了族群的扩张和繁衍。
“维恩下半年就要去学校了,”奥兰德语气有些无奈,“您再把他当做虫蛋来照顾,我怕他反而不太适应学校里的生活。”
魏邈说:“好,我会注意的。”
结束了这个简短的育儿话题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奥兰德明显还有工作要忙,光脑上面显示着满满当当的未读文件,他坐在餐桌旁,双腿合起,随意地半靠在椅背上,端着一杯温开水,打开第一栏待处理的文件。
魏邈把维恩放到绵软的婴儿椅上,很快,便有一个机器人自动接管了虫崽进食的工作。
奥兰德的饮食很规律,鲜少接受高蔗糖和高碳水的食物,对自己的身材管理到了一种接近于变态的程度,哪怕雌虫普遍对美食并不热衷,但像他这样严格控制糖分摄入的,依然是极少数。
维恩悄悄靠近魏邈:“雄父,偷偷告诉你,雌父最近要升职了哦。”
魏邈舀了一勺浓汤,只觉得甜度适中,浓郁的鲜香在舌苔上爆开,闻言,轻轻挑了挑眉:“维恩好厉害,连这种事情都知道吗?”
“因为我偷看到了雌父的光脑账号。”维恩啃了一大口苹果,手里举着蛋挞,时刻准备塞进自己的樱桃小嘴里,得意洋洋地压低声音,“维恩认识上面的不少字。”
“……”魏邈笑了一下,看了眼远处的奥兰德,对方一边不紧不慢地在透明的光脑屏幕上签署完自己的姓名,一边冷不丁地道,“我能听见,维恩。”
眼见虫崽不说话,奥兰德合上光脑,表情冷淡地低下眼:“偷看联邦机密,你知道是什么罪吗?我随时可以把你送进少年犯军事监狱里。”
魏邈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应和了一句:“哎呀,那我们维恩就是监狱里面关押的年龄最小的犯人了。”
维恩怔然地望着自己冷漠的雌父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雄父,过了一会儿,“哇——”一声,骤然哭了起来。
喂餐机器人连忙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卷纸巾,要给维恩擦脸,结果越擦,哭声越大。
喂餐机器人疑惑地歪了歪头:“?”
奥兰德转过身,这才向魏邈说:“……抱歉。”
“本来打算等您吃完饭,再告诉您这个消息的,”他轻描淡写地说,“因为实在没有惊动您的必要,只是以后需要再兼顾上议院的部分统筹工作而已,并不算升迁。”
寥寥几句话中,看不见半点权力交替的刀光血影。
“无论如何,祝贺你,奥兰德。”魏邈“嗯”了一声,并没有多问,笑着举起酒杯,和奥兰德的温白开碰了一下,“上任一路顺风。”
尽管只是表面夫妻,但五年积攒下来的默契已经足够让彼此心知肚明。
奥兰德嘴角抿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感谢您。”
吃完饭后,魏邈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脸上的多余笑容慢慢收起,疲倦地揉了揉一跳一跳的太阳穴。
眼前,是一块透明的屏幕,上面清晰地用华文中宋,标注着他今天中午看到的那段话:
请注意!距离剧情正式开始,还有一百天。
第3章 所以,可以吗?
这间卧室有一扇巨大的玻璃窗,透过薄薄的纱帘向远处望去,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灯火铺过花园的交错小径,树影婆娑,乌黑的一团,如同乌云一般笼罩在此方天地。
在巨大的天穹之上,交缀着明亮的星光,连成一排银河。
在星际时代,公众很难分得清哪些景是真的,而哪些景是由科技所创造出来的虚拟存在,比如此刻,树是真的,而天空是假的。
但在这里生活许久,总会多出一点辨别的经验。
他注视着这块莫名其妙出现的光幕,总觉得自己不得神经病,实在是心理实在太健康了。
搁这儿高考百日誓师倒计时呢?
他颇为真诚地建议:“按理来说,我觉得你们应该去找奥兰德,他看完说不定悔过自新了,那才是大项目。”
没有任何回应。
魏邈手指摩挲了摩挲卓沿的粗糙边缘,这是他思考时的惯性动作,轻轻地说:“你想让我干什么?扭转命运,等死,还是刺杀主角?或者刺杀奥兰德?恕我直言,这不是我一个地质勘察员的领域。”
“……”
一片寂静。
魏邈眯起眼,重复了两遍问题,在意识到出现的光屏无法真正的智能化沟通之后,停止了自己像傻子一样的自言自语,同时升起一种新的疑惑:这块光屏,只能充当一个报时器吗?
一百天啊。
这三个字在舌尖上咀嚼了片刻,魏邈才微微笑了起来,他想:这并不是一个再有机会犹豫的天数。
太过于安逸的生活,难免消磨人的斗志,如果放在他还在贫民窟里挣扎时,他下定决心或许会更加果断一些。
他需要抓紧时间来验证剧情存在的真实性,排除自己发癔症和幻想的可能,如果剧情为真,那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他需要在简短的时间之内和奥兰德完成切割,免得战火波及。
这当然不是任何人的错。
但神仙打架,他不想被做被殃及的池鱼。
“扣、扣”一阵轻缓的敲门声过后,奥兰德走了进来。
“雄主。”对方神色一如既往的恭敬,湛蓝色的眼眸专注地注视着魏邈,手里端着一杯牛奶,“您还在看书吗?”
对方微微弯身,将牛奶放在桌子上,饱满的胸肌被包裹在衣料中,毫不设防地靠近,魏邈却微不可查地向后挪了挪。
侍奉、照顾好自己的雄主,是一名合格雌君的必修课。
——尽管严格意义来说,如今依照对方的职位,已经没有人敢于置喙他的任何决议,哪怕身为他的雄主,魏邈也无法再享有支配他的资格。
如果不是因为这段婚姻,按照他的职位,他甚至只能在新闻头版里看见对方。
“谢谢你,奥兰德。”魏邈道,“最近在做一个新项目,查阅一点资料。”
奥兰德说:“什么项目?”
“一个新行星的开采和勘察工作。”魏邈说得很简略。
奥兰德轻轻皱起眉:“是最新观察到的托尔星吗?”
“嗯,你知道?”
奥兰德见魏邈没有喝牛奶的打算,将托盘放进桌边恒温的真空储藏箱,方便魏邈随时取用,里面的各类零食和甜品依然塞得满满当当,没有被挪动的痕迹,而根据传达给他的报告来看,雄主在公司似乎也不太愿意进食。
或者或许该换一些口味了。
奥兰德划过这个念头,一边道:“那片星系最近并不太平,托尔星刚发现时,我派遣过一只舰队去做一些工作,很遗憾,没有什么惊人的发现,但好消息是一些战争遗留下来的颅骨被不小心挖掘了出来。”
他用一种讲笑话一般的语气说:“生物学家们或许会非常感兴趣。”
魏邈低笑了两声。
“您如果需要一些辅助类的资料的话,可以来找我。”奥兰德转过身,重新坐下,轻轻顿了下,一字一句地斟酌完,道,“您今天不太开心吗?”
他敏锐地察觉到雄虫今天似乎和往日并无二致,但整体的兴致却有些索然。
魏邈并不算惊讶。
他的雌君是一名天生的统帅和政客,擅长体察情绪,但内心波澜不惊;喜欢掌管全局,但乐于隐匿幕后;明明野心勃勃,却故作谦卑隐忍。
一名优秀的演员。
那双湛蓝的海洋在直面着你时,如同凝视着诱人深陷的危崖,魏邈撑着下巴看着他,一直到奥兰德主动挪开视线,扯了一个像是刚从垃圾桶里扒出来的拙劣借口:“勘察不太顺利,所以会有一点挫败感,经过你刚刚小小的劝导之后,已经好太多了。”
奥兰德不置可否,但他笑了起来。
魏邈说完,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了。”英俊高大的雌虫站起身,“晚安,雄主。”
“晚安,上将。”
联邦的地质勘察研究院位于市中心的新大厦里,虫巢里容纳着无数的人流,但公司和公司之间有明确的玻璃幕墙,互不统属,甚至出行的电梯都截然不同。
魏邈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个虫赶过来,显然,他来得有点儿早了,光脑的ID在过安检时照常闪烁了一瞬,浮现出他在联邦的身份——“莱尔”。
就像是婚姻不顺的中年领导喜欢带头加班,以这样的正当理由来逃避家庭的责任,魏邈现在也多少有点儿体会到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好在鲜少有雄虫热衷于给自己找个班上,所以联邦暂时还没有这种说法。
单说丰厚的补贴和各类福利政策的倾斜,已经足够一名雄虫衣食无忧,结婚之后有了雌虫的额外工作收入,会过得更加宽裕,昂贵的星际旅行和各类丰富的食物都近在咫尺。
虽然现在的联邦法律已经重新规范,雌虫的财产所有权在结婚后依然归属于自己所有,只是将支配权移交给雄主,但依然是换汤不换药。
从社会到个人,都并不鼓励雄虫创造新的社会财富和价值,雄虫上班,在这里或许会被称之为一种“没苦硬吃”。
魏邈总觉得,这个世界所谓的“雄尊雌卑”,建立在一种虚幻和扭曲的前提之上,看上去坚如磐石,实际上摇摇欲坠。
没有任何一名雄虫能够走到联邦的权力中心,哪怕是贵族出身的雄虫也同样如此。而大名鼎鼎的雄虫保护组织,听起来更像是人类建立的大熊猫保护基地。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假设剧情为真,作为一名并不占据篇幅的炮灰,他未必能存活到大厦坍塌的那一天。
这本书存储在他脑海中,可以随时翻阅,魏邈昨天只大致浏览了一遍,今天终于有时间细看。
他记得这本书主角的后宫之一,如今应该就在这栋大厦附近的餐厅工作,好像是……一名漂亮的亚雌?
“你们有看今天的《布星时报》吗?”干净的餐厅里,几名亚雌聚在一起,“第一军团宣布裁撤了一批军雌,说是为了联邦的和平。”
“哎呀,太可怕了。”一名亚雌小声惊呼,笑着掩起嘴角,“失去军团的庇护,偏偏长得又老又丑,还一身伤病,那可怎么办啊。”
“拜托,为了和平,这是必要的牺牲。”
“他们的雄主太可怜了,或许没过多久就会忍受不了,把他们赶出家门吧。”
“有巨额的抚恤金哦。”
“能拿到手里吗?”
几名讨论的亚雌店员彼此相视一笑。
尤文没有参与这样的谈话,他无声地将后厨无数的机械臂用桶装液体浸润,刺鼻的气味让旁边的亚雌皱了一下眉头。
“尤文,要小点力气哦。”那位亚雌笑着提醒,“你快锻炼出肌肉了。”
“哈哈,是啊。”
尤文没有回应,亚雌们还要说什么,突然店门被缓缓推开。
此时并不是饭点,餐厅里没有顾客,走进来的雄虫穿着一身剪裁不菲的西装,似乎在语音和别人沟通着什么,只露出半张立体的侧脸,鼻梁高挺,微显疑惑地看了眼嘈杂的餐厅操作台。
那名雄虫的身高优越到几乎比过大部分雌虫的地步。
“……欢、欢迎您。”原本在笑的亚雌磕磕绊绊地说。
“那暂时还是需要扩大测绘的面积,辛苦了,我稍后就到。”魏邈关掉了和同事的语音通话,问,“可以点单吗?”
“当然可以!”离得近了,亚雌的声音不自觉地夹起来,只觉得掌心冒汗,“您需要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