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联邦从来没有小游戏这一说法,只有3A大作,“换装”从来不是单独的卖点,鲜少有雌虫愿意为此买单,更遑论一个游戏里,居然没有任何战斗的元素。
简单、粗糙得有点儿过分,但魏邈换了几套衣服,脑海中弹出一个想法:温弥对这个游戏或许会相当感兴趣。
这个游戏天然迎合了一小部分之前从未接触过游戏,也不想要接触游戏的客群。
如果运作得当,钱赚得会轻轻松松。
说实话,大多数品类的游戏,放在联邦,都是垂直领域内开天辟地的创新。
魏邈兴味盎然地问:“自己做的吗?”他记得楚越并非是学游戏设计的。
“怎么样?”楚越语气难得有点儿紧张,他装模作样地咳了声,道,“……摸石头过河,预算不充足,也只好小打小闹一下,等第二个游戏再认真开发了。”
一周前,他借尤文的光脑,搭了个基本的游戏框架出来,这一周除了闲的没事儿干,几乎都在了解联邦的游戏行业,顺便登录星网的论坛闲逛。
“很厉害。”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魏邈忍不住弯了弯眼睛,“我说的话这么没有底吗?但也有些问题,一个是所有权纠纷,不能完全借鉴市面上已经兜售的服装,还有一个,评分系统太武断了,如果我是玩家,可能会盘踞一个问题:AI懂什么时尚?”
“你说的这些我还真的都考虑过。”楚越的语气又低落下来,“评分很难解决。”
魏邈指腹微动,关掉终端的页面,不疾不徐地道:“多投点钱,或许就可以解决。”
第94章 你是我亲哥
“……”楚越静了一瞬, 过了须臾,方一本正经地说,“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
魏邈还真的不懂。
“打哑谜?”他略作沉吟, 含笑问, “我应该知道什么?”
“你这人真挺装的,莱尔。”下一瞬,听筒里传来楚越咬牙切齿的声音,“有没有兴趣支持老乡?一块不嫌少, 五块不嫌多,咱俩合伙。”
魏邈扼腕叹息, 道:“早说。”
楚越冷不丁说:“我记仇。”
“得罪你了吗?”魏邈失笑, 他见好就收, 也没有再和楚越兜圈子的打算,“这个换装游戏还需要多少经费, 我可以覆盖,你以技术入股。”
楚越问:“你的经济实力允许吗?”
他印象里, 莱尔也并不富裕,一家三口挤在70平米的公寓里, 莱尔还得上班赚奶粉钱。
——虽说尤文在旁听完他的描述, 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楚越的素材大多使用星网的开源免费素材, 但一个游戏不可能全都拿那些用烂了的元素堆积木,依然要有一些独创的东西。
制作得相当粗糙, 他原本也只打算请莱尔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属于没底,在莱尔这里找找信心,但把话听完, 觉得还有再磨一磨的必要。
问题是,钱从哪儿来?
魏邈将论文翻页,一心二用地回复:“放心,不至于啃窝窝头。”
楚越却有些犹豫,感觉良心在隐隐作痛:“真这么穷?实在不行,我冒充雄虫网聊,骗点启动资金也行,我们做to C业务。”
魏邈:“……”
“你学营销的?”他放下翻页器,这样问。
“莱尔大师”和楚越恨不相逢未嫁时。
当初如果在第九区遇到楚越,很多事儿或许会事半功倍——不过那会儿楚越撑死还在读高一,每天最大的烦恼或许该选什么科目,还是个未成年。
楚越颇为惊讶:“你怎么知道?”
“蒙的。”魏邈问,“我转你十万星币,占股35%,不插手具体业务,你负责公司的具体运转,剩余的股权你自行分配,可以吗?”
比起上城区真正的贵族,他当然算不上富裕,全副身家也比不过柏布斯老宅的一个随意镶嵌的装饰品。
但这五年零零散散,研究所的工资、联邦给予雄虫的福利津贴,以及制作视频的副业收入、勘采雷铁矿的分红,哪一份都足以支撑安稳的生活,有些存储的大额资金,魏邈还没动用过,除了留给维恩的育儿经费之外,几乎没什么需要额外花钱的地方。
一部分活钱丢给楚越,总比躺在账户里看它们静静发霉强。
听筒静了一瞬。
下一秒,魏邈才听到楚越的声音:“……哥,你是我亲哥。”
哪有打个电话,就给投十万星币的?
公司牌子还没立起来呢。
楚越脑子还有点儿发懵,生怕魏邈后悔,吹捧已经不要钱地飞了出去:“魏哥,其实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觉得你已经帅到了王国维的第三重境界,如果不是你对象站旁边,我绝对对你一见钟情,你英俊伟岸的身姿如同一棵白杨,令我难以忘怀……”
越说越抒情,还附赠了播音腔。
一段话捋下来,得打三针胰岛素。
话还没说完,魏邈眼皮一跳,已经眼疾手快地挂断了来电。
楚越孜孜不倦地又打过来。
电话再次接通,魏邈揉了揉太阳穴,问:“冷静了吗?”
楚越挺惊诧,问:“你不喜欢这样的?”
魏邈微笑着道:“智力健全的人都不喜欢。”
楚越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以为男同很享受这样的夸赞。”
魏邈:“……”
他啼笑皆非,扯了扯嘴角,问:“哪怕是初创公司,十万星币也撑不了太久,后续的资金筹措还得你自己想办法……你之后打算工作吗?”
“好像挺难的。”楚越叹了口气,“雄虫保护协会不建议我上班,说哪有雄虫上班的?联邦对雄虫的福利待遇很好的,都是车轱辘话,还说要帮我申请更多的补贴,可能还有个独立的公寓。”
联邦并不鼓励雄虫外出工作,魏邈当初便颇受掣肘,结婚之后,才正式和研究所签订了劳动合同,在此之前,一直是弥赛尔教授个虫雇佣的他。
政府的大多数岗位有明确的性别要求,贵族掌控的大型财团,准入门槛也相当高。
法令对雄虫们肆无忌惮、作威作福的优待,普遍集中于家庭领域,雌虫对雄虫的忍让和宠爱,也同样建立在律法承认的婚姻关系的基础上。
这样的优待,本质是利好生育率。
反倒是创业,或许是鲜少有雄虫涉足这个领域,几乎没有任何限制,布列卡星的各项补贴和税收减免政策也非常优渥。
“那就做游戏吧。”魏邈没有再多问什么,他懒洋洋地抿了口水,另一只手搁在书桌上,杯子轻轻放下时,已经想好了整活的方向,“刚好,我还可以做一期视频。”
光脑科技的进步,做游戏的门槛更多的集中于创意,而并非是高大上的技术。
楚越恰好头脑灵光。
魏神这几年对外的形象相当固定,总结起来,大概是“钢铁直雌”,这样的设定玩换装小游戏,或许也颇有节目效果。
奥兰德细致地将维恩眉梢附近琐碎的绒毛打理干净,用被温水打湿的毛巾擦拭过幼崽的面容,确认每个毛孔都白皙无瑕,才淡淡地收回目光。
维恩跑到落地镜前,沉醉地欣赏自己的美貌。
“维恩好可爱。”他蹲在地上,捧着自己的脸颊,睫毛弯了弯,蓝汪汪的眼睛流露出愉悦的神采。
切洛坐在一旁,尽管室内气氛沉凝,还是忍不住发表自己的意见:“我觉得还好吧。”
维恩转过头,歪了歪脑袋:“咦?”
切洛·柏布斯认真地道:“没我漂亮。”
他从小到大,都被雌父夸漂亮。
维恩见不是自己喜欢的回答,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别过脸,捂住耳朵。
奥兰德从体重秤上走下来,慢条斯理地从衣帽间挑选一套外套,他对外形的控制额外严苛,尤其是诞下虫蛋之后,外貌焦虑几乎如影随形。
他的雄主并非是那样浅薄的雄虫。
可结婚五年,失去新鲜感也是虫之常情。
离婚时他跑去雄虫的公寓做清洁,回来时沾满灰尘的模样,奥兰德甚至不敢深思他的雄主会怎么想。
觉得他廉价?丑陋?可笑?
后悔不断在心口蔓延。
不该这样急切。
“你很闲?”他垂下眼,挺阔的西装勾勒出优美的身形,浑身没有多余的装饰,扣上腕表的表带,“需要我为你安排些工作吗,切洛?”
今日周一。
切洛看了眼窗外,万里无云,安卡米州天气晴,一切风和日丽,但他们尊敬的家主显然不该逗留在这里。
“我没有时间应付你。”奥兰德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冷笑,“切洛,你从哪儿来,就给我滚回哪里。”
军部的诸多日常事务最后还是汇报到他这里,西莫调职之后,第四军团副军团长的职位也空缺了一个出来,竞选者的档案还摆在他的案头,而上议院议员们表决通过的诸多决策,也需要他来最终敲定。
奥兰德花了一个早晨来处理这些事务,头一遭觉得兴致索然。
决定远在千里之外的陌生虫的命运,决定得多了,就像是在捞池塘里饲养的金鱼。
能够打捞的数量逐年增长,他可以令他们感恩戴德,亦或是满腔愤慨,但也只是金鱼而已。
再鞠躬尽瘁,他的雄主能够看得到吗?
奥兰德说:“和我去会议室。”
他将维恩单独留在卧室内,切洛将门合拢, 无声地跟在奥兰德身后。
柏布斯家族的秩序框架严密周全, 家主是唯一的统治者,命令不容违抗,哪怕同辈之间也同样如此。
越高等级的雌虫越残酷、冷血,亲情淡薄, 维系一个家族的根系唯有秩序,弱者遵守规则, 强者制定规则。
切洛能从五年前家主之争的漩涡中平安存活至今, 靠得并非是运气, 而是确保自己毫无威胁,抢占先机, 先一步投诚。
只是这几年来,兄长的脾性日益温和, 从不发怒,以至于他几乎忘却了最初的敬畏, 如今过往的记忆却再度复苏。
等走进会议室, 切洛顿了顿, 才组织好措辞,简明扼要地解释了句:“我来的时候, 提前告诉过我哥。”
奥兰德冷漠而审视的目光方才重新落在切洛的面孔上,过了半晌, 才和颜悦色地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切洛想了想,复述说:“他说我知道了。”
“光脑给我。”
切洛犹豫了一瞬,还是解锁了光脑, 递给奥兰德。
奥兰德眯起眼,一条一条地浏览过去,都是些家常的关心,以及公休假时的祝贺信息,魏邈每一条都回复得颇为耐心,上一条信息定格在今早。
切洛:我来金枕星啦。
切洛:【图片. jpg】
哥:欢迎。
哥:知道庄园的地址吗?不清楚的话让奥兰德发给你。
柏布斯家族下辖的产业和房产太多,金枕星算较为偏门的行星,切洛确实不记得地方在哪儿,打电话给约瑟夫才问清楚。
“哥”是切洛给魏邈的备注。
每一条废话,他的雄主都有回复。
而他给雄虫的讯息,自从离婚之后,便没有这样的待遇。
……或许在更早之前,他的雄主便并不乐于回复他的讯息。
奥兰德眼眸沉了下来,随意地掂了掂切洛的光脑,用这台光脑在聊天框输入:我没来过这里,想让你
他突然停顿片刻,转过头问切洛:“你平常怎么称呼我的?”
平常没怎么记得。
“……”切洛不确定地道,“家主?”
奥兰德漫不经心地道:“还有吗?”
他不喜欢在他的雄主面前强调这个身份。
切洛怔了怔,随即道:“兄长。”
奥兰德微微蹙眉,勉为其难地用上了这个称呼,删除了第一版过于直白的词句,将那条询问的讯息补充完整,发给他的雄主,五分钟之后,便收到了回复。
切洛:我没来过金枕星,您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
哥:你来这里几天?
切洛:两日。
哥:很适合的一个天数,可以走马观花,去海边转一圈。
切洛:兄长让我问您,晚上回来吃饭吗?
揣着明白装糊涂,用不同的身份来腾挪转圜,奥兰德站在窗前,静静地等待了片刻。
过了几分钟,他的雄主终于回复:去餐厅吧,给你接风洗尘。
……同意了。
奥兰德握紧光脑的手心轻轻松开,他没什么多余的想法,把光脑递还给切洛。
“告诉你一件事,我和莱尔吵架了。”他笑了笑,“这些消息重新浏览一遍,都是你发送的,但记住,你什么都不清楚。”
下午,魏邈便把十万星币转给了楚越,公司还未成立,所谓的股权还只是空中楼阁,连合同都没签。
“我打算先成立工作室。”钱过去之后,楚越总算品过味儿来,给自己先贴了个标签,“你说我是不是创业妲己?”
他还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所谓做游戏更不专业,就被魏邈在后面给大力推了一把,偏偏对方这会儿还不在布列卡星,找他面聊都不方便。
这都不算天使投资了,而是娘胎投资,子宫里刚满两个月,婴儿床都准备好了。
钱来得太容易,他拿得颇不踏实。
“太捧了,我可没有商纣王的实力。”魏邈笑着道,“这点儿启动资金,就够打个水漂。”
他确实不怎么在意。
“魏”的游戏视频接个广告商单,价位最低也在四五十万。
楚越好奇地问:“真的不怕我卷款跑路?”
他和莱尔也只在线下见过一面,借住过对方公寓一晚。
魏邈忍俊不禁:“可以,但建议等个半年再跑。”
现在只是小打小闹,半年后如果一切能走向正轨,招到员工,才算正式投资。
以人类的眼光来看,联邦的创业机会俯拾皆是,并不局限于游戏这个狭窄的领域,哪怕移植出来的商业模式容易水土不服,失败无数次,总能成功那么一次。
之所以对这些机会敬谢不敏,实在是他的身份和柏布斯这艘巨轮绑定太深,该清楚的大都清楚,做什么都容易被当成是奥兰德的旨意,不断揣摩。
哪怕他宣称要造老式抽水马桶,只要付诸实践,明日消息就能不胫而走,摆在不少联邦政要、财团首脑的案头。
会有不少虫冥思苦想,认为柏布斯议员长即将革新盥洗室,凭空给奥兰德增出不少工作量。
最初已经选择了某条路,总要为此承担一定的责任,魏邈不想当假传圣旨的太监。
他的本家魏忠贤下场多么凄惨,姓魏的都该引以为戒。
楚越语调突然严肃起来:“一切交给我?”
魏邈笑着恭维:“当然,楚董。”
楚越还没被这么称呼过,憋笑憋得很辛苦,他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魏董。”
得,莱尔与魏董齐飞,称呼乱成一团。
魏邈随意地应了一声,不介意做个捧哏,从善如流地道:“您唤我小莱就好。”
名义上,楚越占65%的股权。
本职工作已经挤占了不少时间,他不可能花更多的时间放在游戏制作上,最多花钱买个参与权。
“噗——”楚越没忍住,笑出了声,那股万一游戏开发失败的顾虑从脑海隐匿无踪。
……小莱?
哪怕莱尔自称小魏,都没有这样的喜剧效果。
他过了半晌,才收起笑意,揉了揉笑僵的脸颊,肃起脸:“报告长官,钱到账,驴今晚就开始拉磨。”
他确实有个初步的规划,哪怕精打细算,但之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钱就是没钱。
十万对他来说,是一笔巨款,够另做个新游戏还绰绰有余,此刻也可以提前提上日程。
还是老乡好。
楚越突然理解,什么叫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第96章 记者
切洛对金枕星确实一窍不通, 下班后,魏邈挑了家餐厅,把地址给奥兰德和切洛发了过去。
奥兰德很快回他:麻烦您了, 我才知道切洛贸然联系了您, 如果工作忙,我带他转一转就好。
语气端得体贴入微,仿佛弟弟不懂事,劳烦了他, 做兄长的也颇为苦恼。
但就算抱怨,也颇有分寸。
左手倒右手, 就差没有丝分裂了。
魏邈望着这条消息, 觉得好笑, 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如果五年还没搞清楚奥兰德和切洛的关系, 那他真得测测智商。
他顺着奥兰德的话茬,随意地回复:没关系。
民宿离那家餐厅不远, 大约几百米的路程,却需要绕两个弯, 海浪声阵阵, 到处都栽满了椰树, 恰好夕阳垂落,将整片海染成一片昏暗的橙色。
碧波粼粼。
餐厅一步一绕, 景曲折萦回,铺满了碎石, 一排漂亮的木栅栏上缀满花草,着装考究的侍者在前方引路,依然是一位亚雌。
联邦似乎稍微有一点追求的餐厅, 侍者大多优先考虑亚雌。
魏邈走到玻璃门前时,漆黑的悬浮车恰好落地,奥兰德抱着维恩从车内弯腰走了出来,低下头,在叮嘱幼崽什么,露出小半张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脑海中莫名弹出楚越上午吟唱的一句话:“英俊伟岸的身姿如同一颗白杨。”
语调挥之不去。
魏邈干脆停下脚步,举起光脑,笑吟吟地作势偷拍。
引路的侍者脑子嗡了一瞬,连忙阻止:“先生,请您尊重隐私权,不能私自拍摄……”其他餐厅来客的隐私。
“嘘——”那名雄虫煞有介事地低声道,“我是《布星时报》的调查记者。”
侍者的手惊疑不定地放下,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话音未落,奥兰德的视线已经敏锐地投了过来,魏邈同时按下快门。
画面有些虚焦,恰好,主角面向镜头。
“雄父。”维恩猛得从奥兰德怀里探出头,张开手臂,“快来抱我。”
侍者:“……”
什么劳什子记者?
他很快哭笑不得地意识到,这只是个家属之间不痛不痒的玩笑。
那位雌虫应该是眼前这位雄虫的伴侣。
切洛·柏布斯从悬浮车上探出脑袋,兴高采烈地打招呼:“哥。”
好久不见了!
工作日,餐厅空出一大片位置,这会儿室外并没有其他虫,魏邈笑着冲着切洛点点头:“好久不见,切洛,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切洛熟稔地走在奥兰德左侧稍稍靠后一些的位置,笑着道,“您什么时候回来审阅我们的星域?里面多了不少好东西。”
魏邈顿了顿,把皮球踢了回去:“那得看奥兰德的时间。”
柏布斯家族拥有一整片私家星域,名义上属于联邦的领土,但实际的归属权并不在联邦。
切洛并不担任公职,而是负责管辖“家事”,奥兰德只偶尔从首都返回检查。
奥兰德转过头,不轻不重地道:“切洛,在公开场合,不要谈论这些。”
魏邈事不关己地垂下眼,懒洋洋地捏捏维恩的脸颊。
切洛没再言语。
他敏锐地发现相处的气氛颇为不对。
他以为的吵架,是完全阻断任何交流,必须会流血,像他的雄父和雌父。被提前预警之后,来的时候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现在发现是他想多了。
平静得过分。
可气氛确实不对。
到底哪里不对,切洛一时间也无法形容,只觉得陌生和疏离,他哥对他的态度也变了许多。
他收起笑容,尽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
魏邈订的位置恰好是天然的观景台,可以看到宽阔的海景和灯塔,侍者从进门之后,便再度更换,菜一道一道上齐。
魏邈问:“怎么突然来金枕星了?”
切洛说:“布列卡星没什么好玩的,而且老宅也太静了。”
魏邈表示同意,笑道:“举双手赞成。”
奥兰德坐在他身侧,用小碗为魏邈盛好前菜的果蔬汤点,汤匙轻轻碰在陶瓷的杯身,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魏邈不得不转头看向他。
他的手被轻轻握了一下,奥兰德眼眸专注地凝视着他,道:“我想看刚刚的照片。”
气氛本该尴尬。
毕竟昨日他才拒绝过那个奢侈的钻戒。
好在奥兰德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会儿不和他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魏邈说:“我发给你。”
光脑的传输速度很快,下一秒,奥兰德就收到了那张抓拍的照片,照片里,他神色毫无笑意,眼眸微微眯起,望向镜头,略带冰冷的、自上而下的审视之意。
不能说丑,但一看就不是甘心安于一隅的雌虫。
奥兰德微怔。
他蓦然想起雄虫曾说过的择偶标准。
绷起的理智的弦瞬间被扯断,来不及细想,眼看雄虫也同样点开了图片,他眼疾手快地蒙住魏邈的眼睛,不想让他的雄主有机会仔细观摩。
做完这个动作,在场的所有成年虫都被定住一瞬。
切洛愣愣地放下手中的甜品。
“……”魏邈一时半会儿也没反应过来。
奥兰德速度太快,他压根儿来不及躲避,就被捂住眼睛,等奥兰德的手放下来的时候,光脑已经自动息屏。
只有维恩饶有兴趣地捧着下巴,“唔”了一声。
“您别看。”奥兰德半晌,面色苍白,蹦出来一句简短的解释,“……不好看。”
他攥住自己的手心。
刚刚雄虫的眉毛、眼睫在他手中滑落的触感,依然还相当明晰,痒意一闪而逝。
他拍照技术有这么烂吗?
奥兰德都被逼得直接上手了。
魏邈挑了挑眉,莫名被勾起了些好奇心,没遂奥兰德的心愿,点开终端,将图片放大。
构图没什么问题,三庭五眼也相当标准,没有出现眨眼的情况,奥兰德刚刚站直了身体,仪态同样端正,头发丝都在光里。
不说能作为柏布斯议员长公开的形象照使用,和丑照肯定不搭噶。
他疑惑地确认一遍:“不好看?”
奥兰德这回没有阻止,但神色莫名低落下来,只低声“嗯”了一声。
看起来不止是不喜欢,应该是相当不满意,连情绪都不怎么对劲儿。
魏邈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拍照片免费,删照片五十。”
第97章 试卷
这话显然是开玩笑, 奥兰德却当了真,话刚落地下一秒,魏邈的账户冷不丁就弹出一条收款的提示音, 显示账户有新的进账。
“……”魏邈审视着那一串密密麻麻的零, 眼皮一跳。
50,但后边儿多附赠了6个零。
他应该意识到,任何一句话没捎上单位,都容易引起歧义。
“这么值钱啊?”魏邈收敛起笑意, 把钱款退回,同样没删照片, 轻飘飘地道, “突然发现此照片是非卖品。”
他压根儿没打算删, 留着没准还能继续升值。
别人炒房,他当狗仔炒照片。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藏着明显的笑意, 睫毛垂下时,光彩如同湖面泛起的细微的涟漪, 透露出明显的好心情。
事实上,魏邈今天的心情确实不错。
或许是和楚越聊了一会儿天, 被他拍了几句货真价实的马屁, 亦或许是迟疑不决的某件事终于做了决定, 以至于整颗心松弛下来。
他甚至觉得奥兰德的面孔莫名变得可爱起来,原本模糊的影子重新被打捞上浮, 又变得逐渐清晰,哪怕是离得这么近, 似乎也并不需要费心容忍。
奥兰德望着他,便看见他的雄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挪开视线, 显然没有再和他围绕着一张照片讨论下去的打算。
他拿捏不清楚雄虫的想法,在这样促狭的目光之中,突然就觉得这些天被忽视、慢待的委屈莫名浮出水面,变得无所遁形。
不收他的戒指,也不收他的转账。
……那为什么要这样逗他?
因为好玩吗?
他抿了抿唇,略显冷淡地转过脸,尽量让表情平静下来,不让自己在切洛面前显得太过情绪化,过了半晌,又忍不住把目光重又落了回去,注视雄虫的侧脸。
他刚刚的动作可以称之为一种逾越。
雄主会生他的气吗?
切洛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
他下巴快要掉下来了,但还是露出一个笑容,当眼前这一幕什么都没有发生,深吸了一口气,语调生硬地转移话题:“这里的风景真不错,哈哈。”
“哈哈”两个字儿,是读出来的。
魏邈切下一块牛排,笑着说:“适合沙滩排球。”
印象里,切洛很喜欢户外运动。
切洛眼前一亮。
“确实。”他转过脸,问维恩,“维恩要一起吗?”
亚雌大多并不怎么喜好运动,一方面,力气鲜少达标,另一方面也并不总能被应允出门。
尤其是这样幕天席地的、露肤度较高的运动。
切洛也只是兴致上头,随意一问。
奥兰德眉眼压了下来,并不喜这样的安排,但雄虫并未提出反对的意见,反而支起下巴,乐见其成地看热闹。
他便没有多言。
维恩还没有参与过这样的活动,好奇地眨了眨眼睛:“那是什么?”
切洛狭长的眼眸如同毛发顺溜的狐狸,略带蛊惑地说:“好玩的。”
“好吧。”维恩面色严肃地点点头,“维恩要当裁判。”
“……可以。”切洛愣了愣,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略有些好笑的道,“但你知道游戏规则吗?”
“马上就会知道了。”维恩一口吃掉一小块蛋糕的流心,发梢在光下闪闪发光,他扬起下巴,理所当然地吩咐,“你告诉我。”
饭后,魏邈将奥兰德送回庄园。
他和奥兰德并排走在一起,前方,切洛牵着维恩的手,两只虫窃窃私语,风慢腾腾地吹来,他一只手放在兜里,问:“还留在金枕星做什么?”
奥兰德慢吞吞地不肯说话,魏邈便没有再问第二遍,半晌,才听见对方道:“我离开了,您就会忘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