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彻底彻底消失。
客房中的白衣人眼睫轻眨,手一扬,给自己和聂更阑穿上衣服。
“轰隆隆!”
蓦地,天边传来隐隐震耳的雷声。
赫然就在客栈头顶。
白衣人眸色一凝。
旋即轻拍熟睡的聂更阑面颊。
“别烦我……”熟睡的人在梦中发出一声咕哝。
而在客栈外,非月城中来来往往的修士都驻足仰头看着天边乌云开始汇聚,半边天空都被泼墨般染上浓重黑色。乌云里携带的闪电见之心惊,大有好好劈下一道惊雷的趋势。
“这是谁啊,居然在城池中渡劫?”
“应当是个新手,否则怎么可能在人烟嘈杂之地渡劫。”
“不一定啊这位道友,这雷云威势不小,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修为,不应该是个新人吧。”
“那就不清楚了。”
“你们看,是在天临客栈上方,怎么会有人在此渡劫?难不成直接在床上双修了雷劫忽然而至?否则怎么也该算出劫雷大概的日子,找个清净地避开吧!”
非月城中修士们议论纷纷之际,却忽然看到天边的乌云和劫雷似乎在淡退,大有一副消散的趋势。
有人指着天空惊呼:“怎么回事?劫雷怎么还会消失的?难道那位即将渡劫的道友陨落了?”
而在天临客栈上空,有两道人影已经如飞鸟般掠过上空,在结界的掩护下迅速往北方飞去。
“没消失!”大街上,另一个修士大叫,“你们看,那些乌云似乎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果然,众人看到大片滚滚黑云和雷电往同一个方向电光火石般奔腾而去。
聂更阑被空中冷风吹得已经彻底清醒,之前喝下的灵酒也已经被功法运转之下消散蒸发了。
“我……”他嗓音嘶哑正欲开口,倏而发现自己在同白衣人疾行。
而在身后,是一道又一道闪电和雷云在气势汹汹追赶而来。
无尽的黑云和嘶鸣的闪电近在咫尺,压迫感十足,令见者不禁为之胆寒。
白衣人在他耳边沉声道:“准备渡劫。”
聂更阑心下一凛,无声点头。
瞬息间,他们已经去了百里之外。
白衣人带着聂更阑来到一处荒无人烟的野外,将他放下之后在其上空迅速笼下一层结界,防止劫雷提前落下。
“入定打坐,祭出法宝!”
聂更阑依言照办,一一甩出几件法宝后,开始盘腿坐下。
白衣人见状,当即把他头上的结界撤了。
一直在上空发出“轰隆隆”可怖声响的劫雷,终于得以当空一道又一道以雷霆之势空劈下。
白衣人则在旁边替他护法。
雷劫比上次突破筑基大圆满还要声势浩大。
聂更阑坐在荒野之中,被一道又一道雷劫劈得口吐鲜血。
身上也到处遍布雷电辟出的焦黑痕迹。
每一道雷劫劈下,聂更阑皆是神魂受到剧烈震荡,胸口随之发闷。
很快,他身上衣袍已经被鲜血染得鲜红刺目。
挨到第十三雷劫时,耳边倏而传来白衣人沉稳的嗓音,“用法宝!”
聂更阑眸色一闪。
那是母亲和师兄留给他的宝物,他舍不得……
“你的目的是撑过劫雷,突破修为。”
耳边,白衣人淡淡的提醒如惊雷般炸响。
聂更阑一咬牙,开始飞快地从储物袋祭出法宝。
他一直以来的最大渴望,不就是提升修为么?母亲和师兄一定失望他能好好利用留给他这些天材地宝。
闷雷轰隆作响。
法宝一件接着一件扔出,如流水般悬浮于四周同他一道抵抗轰然劈下的劫雷。
虽有法宝相助,聂更阑此前受到的劫雷创伤依旧在。
等到最后一道劫雷劈下,乌云消退,天光终于开始放晴。
聂更阑一直撑着的一口气终于紧绷松散,身体软倒在地。
白衣人惊鸿掠影般而来,及时将他扶住揽在怀中。
聂更阑浑身被劈得黢黑,衣袍碎裂了无数洞口,身受重伤切意识混沌,看起来马上就要陷入昏迷。
白衣人立即将无数颗灵丹妙药没入他口中。
聂更阑忽然挣扎起来,他嘴角依旧沾着血迹,手上亦是。
“我,我……”
他颤抖着手,试图抓住白衣人的衣襟。
一只有力的手将他的手握住。
白衣人声调奇异般地宁静柔和道:“你已经金丹中期了。”
聂更阑眸子迅速睁大,眉间浮现一丝淡淡的喜悦。
“咳咳……”他蓦地又从口中咳出一滩血。
“看在我今日突破金丹中期的份上,你、你能不能认了我?”
他已然有些神志不清,说话有些胡言乱语。
白衣人不由低垂了头,“什么?”
“师兄,你为什么还不肯认我?”
伴随着这一句喃喃,聂更阑视线逐渐模糊成一片。
白衣人漆眸微凛。
下一瞬,耳边传来一阵阴冷放肆的笑声。
聂更阑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听到了魔尊稹肆久违的阴邪嗓音:“呵呵,白衣人,别来无恙!”
他心神震荡之下,当即陷入了昏睡中。
白衣人将人稳稳揽在怀中,缓缓起身,眸子清冷扫向来人。
蓦地,他二话不说掌心一道灵力劈向稹肆。
“哈哈哈!”稹肆闪身躲开,身后的一棵参天大树当即被拦腰劈裂截断。
“白衣人,你伤势痊愈后实力倒是比之前更为强劲了!这段时间你龟缩在魔域深处都在做什么?”
稹肆风流的桃花眼一扫,目光在他怀里的青年肆无忌惮地逡巡。
“哟,小美人似乎长大了不少,气质越发出尘脱俗了。”
比起上次在桐月城雅香楼和鲛人公主处瞧见的,聂更阑少年的面容已经完全褪去青涩,透出一丝较为成熟的气质。
白衣人神色沉冷,当即把怀里的人放进乌月宝盒。
紧跟着,又是一掌更为强悍的灵力朝着稹肆轰然袭去。
稹肆纵横跳跃闪躲,身后的一方小山丘被强大的灵力气墙齐齐斩为齑粉。
稹肆心有余悸看着那烟尘四散的一堆又一堆碎石,又是几个纵身跳跃避开灵力气墙产生的余波。
“呵呵。”
稹肆笑得邪肆而诡魅,“让我猜猜,你躲在魔域的这段时间,该不会是同这个叫聂更阑的灵音宗弟子双修了吧?”
白衣人神色寒凛,沉默不语,掌中灵力顿时化作剑气劈向稹肆。
“哈哈哈哈,被我猜中恼羞成怒了?”
稹肆放声大笑,一边躲避一边讥讽,“怪不得,上次聂更阑还是个小小筑基,方才挨过雷劫已然突破了金丹中期!”
“至于你么,你压制了修为,否则怎么也该有所提升才是。”
白衣人剑气泠然,化作一虹清鸿骤然落下。
稹肆冷笑一声,旋即与他在这荒野之中斗起法来。
梦里,聂更阑不停摇晃着头。
额头间有细密汗珠淌下。
他被一黑黢黢的人影包围,雾气在四周弥漫,而在包围圈之外,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靠近。
“师兄。”
“白……”
轮到呼叫白衣人时,他却叫不出口。
他始终未能得知他究竟姓甚名谁。
于是乎,聂更阑只得朝两人同时发出呼救,“救救我,师兄……”
丘宿鱼和白衣人两道身影逐渐融合为同一个,形成一张模糊的面容。
聂更阑揉了揉眼睛,似乎看不清那张脸。
他再次揉了揉眼睛。
一只手似乎在触碰的眼皮。
床上,青年骤然睁开一双沉郁的眸子从梦中惊醒。
原来是他自己的手搭在了眉眼处,乍然一醒还以为遭人袭击了。
聂更阑从冗长暗沉的梦境中醒来。
他从床上慢慢坐起身,环视一圈屋内眼熟的摆设后,记忆瞬间回笼。
双修,金丹中期的雷劫,白衣人。
在昏迷之前,他们在荒山野岭遇到了魔尊稹肆!
聂更阑心一提,迅速下床。一片忙乱之中,他渐渐发现自己身上因为雷劫而造成的伤势已经痊愈。
浑身上下的皮肉完好如初,衣服也早换了一套崭新的。
是白衣人。
聂更阑心下稍松。
若不是安然全身而退,他不可能有机会给自己疗伤和换衣服。
可眼下屋内并无人影。
聂更阑静坐几息,觉得他应当是暂时有事外出了,于是坐到桌旁的凳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
于是乎,昏迷前浮现的那丝淡淡的喜悦随之重新冒出心尖。
——他已经成功突破了金丹中期。
他能感受到,自己丹田中央正悬浮着一枚圆形金丹,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并且,也能清晰感知出四肢以及全身的力量都明显比筑基期强了一倍不止,视力和耳力也不同往日,更为清晰明了。
从此以后,在他突破元婴之前,他的寿元将有长长的五百年之久。
聂更阑不禁抬起手,细细查看自己小臂上的青筋和纹路。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在修真界活得这么久。
五百年。
他还可以同白衣人有很漫长的一段时光岁月可以度过。
“嗡嗡。”
“嗡嗡。”
他储物袋里似乎有东西在动。
聂更阑从储物袋里找到那东西,看清那是什么后愕然不已。
原来竟是他收在储物袋里两个多月的灵音宗弟子玉牌。
上次在无间魔域他发现玉牌无法联系宗门和同门弟子,从那时起便收起了弟子玉牌。
没想到此时居然看到玉牌在微微绽放出亮芒。
聂更阑立即注入灵力,里面的通灵世界已经弹出一道淡蓝色的界面。
“聂更阑,聂更阑。”
“是你吗?”
“如果能看见我的消息立刻回复我!”
“聂更阑,你还活着吗?”
“你在排行榜上的名字从灰色忽然变成正常颜色了!你还活着吗!”
“如果还活着立即回我讯息!”
是许田田。
聂更阑心中划过一道暖流。
他立即以灵力在界面留下一行字,“是我。”
“对不起,之前无法打开通灵世界,我以为玉牌损毁,因此一直没能联系你们,让你们担心了。”
没想到许田田似乎是一直守在另一头,几乎是下一瞬就回了消息。
“真是你!你还活着!”
聂更阑已经能想象出弟子玉牌那头许田田张牙舞爪激动的场景。
“对了,你现在在哪?”许田田又赶紧发了一句消息过来。
聂更阑正要回复,这时,视线忽然被桌上摆在茶盘边的一张字条吸引。
继而慢慢拿起那张字条。扫视过上面的字句后,因为许田田而舒展眉眼的神情也瞬间变得沉重阴郁。
他的指尖在颤抖。
“安全,勿寻,珍重。”
聂更阑呼吸一滞。
勿寻,珍重……
聂更咬牙将那张字条揉成一团拢在手心。
这必定不是白衣人所留。不,字确实出自他手。
这上面所留定不是他所想的意思。
聂更阑胸腔下的心脏开始猛烈颤抖、跳动。
“唰。”
他豁然起身走出客房,大步往一楼大堂而去。
客栈掌柜的正在柜台算账,他对聂更阑印象颇为深刻,看到这个气质不凡的修士下来立即热情地打招呼,“道友,休息得可好?”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比起昨日,这小道友似乎一夜之间气质发生了巨大变化,从青涩少年蜕变为了气质阴郁的青年,就连眉眼也添了几分沉冷。
聂更阑不答掌柜的话,只沉声问道:“与我一同来的那位道友去了何处?”
掌柜吃了一惊,“你不知道么?你那位道友早就已经走啦,他没与你知会一声?”
掌柜瞧见青年的神情迅速转为阴冷,心知那位戴着帏帽的修士已经不辞而别,不禁唏嘘。
“道友,生离死别在所难免,分离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你也别太——”
“房费付了?”青年忽然问。
“啊?”
十几块上品灵石已经迅速放在柜台上。
下一瞬,青年已经御剑从客栈的窗口迅速飞驰而出。
掌柜大叫:“哎,灵石早就付过了,你们这是——”
青年已经飞远了。
聂更阑控制飞剑在非月城上空一寸一寸开始寻人。
他不信。
白衣人一定在逗他,就如同丘宿鱼时常对他做的那般。
他怎么可能扔下他离开。
此前聂更阑表示过要回灵音宗。
可正常的分离不应该是当面道别,依依不舍地分开么?白衣人却不声不响,不告而别。
半个时辰后,聂更阑御剑搜寻遍整了个非月城,丝毫不见对方的身影。
金丹中期的目力和耳力非比寻常,他自觉自己并未看错听错。
青年眉眼的沉郁迅疾化为一道阴鸷的暗芒。
想了想,他调转剑头,往西北无间魔域的方向踏月流星般驶去。
“嗡嗡、嗡嗡。”
弟子玉牌一直在传出淡淡光芒。
聂更阑强压下心头的冷戾,迅速扫了一眼通灵世界界面。
“聂更阑,你怎么不回讯息了,你是不是不安全?你到底在哪,现在要去哪?别不回信让我担心啊!”
聂更阑面无表情注入一行字:“无间魔域。”
接着,他收起玉牌再也不看,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往西北方驶去。
通灵世界中,许田田大惊失色,“你别去!无间魔域危险!”
然而聂更阑已经没有回音。
金丹期的御剑速度已经和筑基期今非昔比。
约莫五六个时辰后,聂更阑从剑上纵身跃下无间魔域上方的悬崖。
这里依旧同他和聂云斟初到时一模一样。
魔域上方紫雾缭绕,与白云蒸腾缭绕纠缠在一起形成诡异的景象。
聂更阑神色沉冷,眸子有火光在闪动。
他一咬牙,火速往悬崖上方纵身一跃。
上次,他便是从这里被聂云斟推了下去,之后便落入白衣人怀里被他救下。
白衣人想甩开他,没这么容易。
若他重伤,他不信他会无动于衷。
聂更阑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做好了再次被紫雾穿透身体血流四溅的准备。
可下一刻,他被一道刚猛强悍的气墙挡了回来。
“砰!”
聂更阑被重重抛飞摔回了悬崖上方。
他不明所以爬起身,往四周一看,自己竟还在悬崖上方。
怎么回事?
聂更阑神色茫然,继而再一次跳入那方紫雾缭绕的魔域之中。
可结果还是一样。
他再次被无情地反弹回到了悬崖。
“砰!”
身体狠狠摔在嶙峋石堆之间,皮肉和衣袍被尖利的石子刮破划伤,顿时血流如注。
聂更阑不死心,咬牙再次尝试。
一次,两次。
三次,四次,五次……
无论尝试多少次,反弹的灵力将他摔回多少次,留了多少血,他依然无法踏入无间魔域半步
可分明上次他是进得的。
聂更阑眼眶一红,逐渐反应过来一个事实。
白衣人特地在魔域入口设置了禁制。
并且似乎是特地为他而设。
他再也无法进入无间魔域。
纸条上“勿寻”两个简单的字,在此时看来似乎真实到近乎残忍。
为免他找上门,他是铁了心不想再见到他么?
聂更阑已经感觉不到身上被石尖划破的刺痛,失魂落魄连连后退几步。
不可能。
就在昨日,他们还曾紧密相连,互相亲吻彼此。
白衣人神色温柔,说要带他到修真界的城池游玩。除了鬼域,他们还未曾一道同游过。
至少,还未曾以他坦白丘宿鱼的真实身份同游过。
聂更阑眸中骤然蒙上水雾,突如其来的血丝充斥眼眶,令他眼眶发酸,鼻尖更甚。
他跌跌撞撞后退几步,运气灵力撕心裂肺大吼:“难道你此生都不打算再见我吗!”
悬崖下方幽静昏暗,对面山峦黢黑静谧,只有山风和松涛阵阵,此外并未再传出一丝动静。
青年嘶吼的回声飘荡一圈之后又转回了魔域上方。
泪水潸然落下。
识海中玄鳞魔珠在隐隐震动,魔气似有溢出的征兆。
青年眸色森冷,下一刻,召出飞剑升到空中。
恰在这时,两道身影倏而现身,两道不同的嗓音不约而同传来。
“聂小友!”
“聂更阑。”
聂更阑眸子雾蒙蒙扫过去,识海中疯狂乱转的魔气隐隐有片刻的凝滞。
眼前出现的两个人,一个是灵音宗的独孤苍眠,另一个,赫然是灵音宗的宗主元千修。
“聂小友,你没事可太好了。”元千修说着疾驰朝聂更阑而来。
独孤苍眠忽然出声阻拦:“慢着,他身上似乎有魔气……”
元千修眉毛一扬,同独孤苍眠对视一眼,两人疾如雷电般飞身来到聂更阑眼前,两股强大的灵力迅速将其裹挟带回了地面。
聂更阑眉心一紧,再次扬声嘶吼道:“放开我!”
“别动,我与独孤真君替你压制体内的魔气!”
元千修说着,示意独孤苍眠和他一块动手。
聂更阑却撕心裂肺大叫,吼声引起后面一片森林震荡,无数灵兽飞鸟受惊纷纷逃窜而出。
“无须压制魔气。”
“我要去鬼域见他!”
元千修眉心一皱,“你要寻何人?”
第85章
随着元千修话音落下, 聂更阑识海中的魔气再次动荡,平静的识海水面开始掀起飓风般的骇浪。
就连他一头青丝也开始无风鼓胀,似有狂风平地而起乱舞。
聂更阑一字一句如同风雨雷电交加的汹涌的海面透着森然:“白衣人在鬼域, 我要见他!”
“鬼域?”
元千修和独孤苍眠相视一眼。
两人都默认这小弟子是为了找白衣人寻仇才如此愤恨滔天。
“聂小友,你此次是特地到魔域向白衣人寻仇?可为什么又说他在鬼域?你是如何得知的?”
他们不知道, 鬼域有进入无间魔域的入口,聂更阑若当然要去鬼域试一试。
他黑红魔气涌动的眸子在疯狂转动, 似有从眸子里溢出的征兆。
一转身, 踏上飞剑就要离开。
元千修迅速拉住他,神色分外担忧,“聂小友,你须得同我与独孤真君一道回宗门。”
聂更阑一侧头,魔气忽闪之下骤然祭出一把剑, 剑光闪过寒凛之气化为两道灵力分别劈向元千修和独孤苍眠。
两人同时闪身避开, 聂更阑紧跟着又是一道剑气追踪而来。
尽管惊愕,元千修还是忍不住赞了一句:“好剑法!”
独孤苍眠神色淡漠, “宗主,弟子魔气发作, 你还有闲心称赞。”
“独孤啊, 我记得聂小友离开宗门前可是只有筑基中期吧?如今竟然已经突破金丹中期了,”元千修一边闪避聂更阑的剑气, 一边道,“看来他此次出门历练所获机缘不小啊!”
聂更阑眸子森冷, 眼里没有其他, 只要阻拦他前往鬼域寻人阻,一切皆是阻碍。
他说话间,他识海的魔气仿若蒸腾的沸水, 玄鳞魔珠压制着的黑红之气从里钻出丝丝缕缕,瞬间将一小块识海搅腾得天翻地覆,上方亦是阴云密布。
于是乎,下一式剑招,剑光大盛,一剑化为三道剑光朝元千修两人袭去。
“轰!”
元千修和独孤苍眠瞳孔圆睁,纷纷从三道剑气中擦身而过险险落于平地上。
元千修的一缕发丝轻飘飘降落到了地面。
“嗬!”
他瞪大眼睛,再次和元千修交换一个眼神。
“聂小友,”元千修看到眼前目光森寒的青年,“你修为乃是金丹中期,但剑气所达的威效竟达到了元婴期,这是怎么回事?”
独孤苍眠:“应当是他受魔气影响,心魔控制下,修为能有所短暂提升。”
元千修惊叹不已:“无间魔域的魔气竟有此等歪门邪道的效用?这会对修士本身造成一定损伤把?”
“自然。”独孤苍眠道。
聂更阑森冷眸光再次一闪,剑气如雪山高巅的冰凌冷冷横扫挥向二人。
“元婴期的威力,”元千修这次有了防备,一个纵跃避开寒凛剑意,“这都能在宗门领一个小长老的职位当当了。”
独孤苍眠眉头一皱:“宗主,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哎呀我知道,我这不是说说么,若是聂小友真到了元婴,可以到执事堂,或者——”
元千修说着,猝不及防聂更阑的一招“星河倒灌”平地掀起一道道灵气气墙。
这一招运用了十成十的灵力,险些把元千修和独孤苍眠削得翻了跟头。
“我们大意了。”独孤苍眠眼光毒辣瞬间看出问题所在,“魔气蛊惑下,他的威力又增进了一个小境界。”
元千修看向他,两人略一点头,同时飞身而上,一人甩出一道缚仙索,一人同时朝聂更阑发起攻击。
这次,两人的威压全都释放了出来。
聂更阑终于避无可避,双手被缚仙索困住再也动弹不得。然而眸子的黑红魔气还在流动四溢。
识海的玄鳞魔珠仍在嗡嗡响动。
元千修从储物袋拿出几块极品灵石,“聂小友,你没了双手也能调息打坐吧?把这几块灵石的灵气吸收了,好压制你体内的魔气。”
聂更阑眸色阴森,剧烈挣扎之下仍旧挣脱不开那道缚仙索。
元千修叹息道:“这缚仙索可是高阶法宝,以你金丹期的修为是无法挣脱的。”
“此次你下山历练虽然收获颇大,但白衣人可是无间魔域的魔主,你要找他寻仇,恐怕你们之间还存在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
元千修话音才落,天边传来一道愤怒的厉斥:“白衣魔头,往哪里逃!”
独孤苍眠和元千修同时看向天边。
森林上方逐渐落下一个黑影,离得近了,终于能看清来者是何人。
“临雾宗宗主?”元千修眯起眼,盯着那道身影逐渐飞到悬崖上方,转眼间已经降落在他们面前。
临雾宗主恼怒异常,朝着无间魔域下方扬声示威:“魔头,你残害我宗门弟子,在修真界亦是手段狠辣杀人如麻,速速出来受死!”
无间魔域下方一片寂静无声,只有紫黑的云雾在翻腾缭绕。
元千修吃了一惊:“林宗主,贵宗也有弟子遭到了白衣魔头杀害?”
“没错!”林宗主愤然收剑回鞘,朝无间魔域狠狠瞪了一眼。
“我们接到被害弟子信号迅速赶来,没想到白衣魔头已往无间魔域方向逃了,我气愤之下率先赶来探路——”
林宗主恼怒异常,然而话未说完,旁边忽然传出一道森冷阴鸷的嗓音。
“不可能。”
林宗主诧异看过去,发现是一个神色阴翳双手被缚仙索捆住的青年。
“元宗主,这是?”
紧跟着,林宗主又问青年,“道友,你这是何意?”
聂更阑冷冷睨着他,“白衣人不可能杀害临雾宗弟子。”
“道友何出此言?”林宗主冷笑一声,“我还是头一遭遇见替白衣人说话的。”
“本门弟子在半个时辰前遇害,我们赶到时那名弟子已经神魂俱灭,血肉四分五裂,连个全尸都不曾留下。”
“你若是不信,百里之外还有本门的长老和弟子在处理那名陨落弟子的后事,不妨过去看看?那岩石上还留有他的血书,曰白衣人杀我!”
“本门弟子遇害,宗门长老和同门弟子都悲痛不已,道友若是不信也不必阴阳怪气说风凉话!”
元千修这时道:“林宗主,白魔头杀害了贵宗弟子后往无间魔域来了?”
“自然!”林宗主冷冷扫了眼被缚仙索捆住的人,“否则我也不会率先赶过来探路!”
聂更阑却只是发出低低的嘶吼,“白衣人不可能杀害临雾宗弟子!”
林宗主勃然大怒,“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替白衣魔头说话!”
独孤苍眠:“林宗主息怒,这乃是本门的一名弟子。”
“什么?”林宗主大惊失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千修道:“林宗主见谅,本门弟子为魔头的魔气侵袭,心魔一时无法抑制,因此才胡言乱语冲撞了林宗主。”
“哦?”林宗主这才仔细打量起青年,终于瞧见了他眼中流散四溢的魔气,“怪不得,我还纳罕世风日下竟有人替那魔头说话,原来是神智失常了,也不怪乎你们要用缚仙索将他捆了。”
林宗主说着,愤恨望向那无底洞一般的无间魔域,“这白衣魔头着实可恨!如今修真界人人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
说时,他再次打量被反捆双手的青年,神色颇有些诧异,“元宗主,不过我还真是有些好奇。”
“贵宗这位弟子居然能在白衣魔头底下逃生?据我所知,凡是修为低的无一例外都逃不过魔头的残害。我看他也只有金丹而已,这又是怎么回事?”
元千修:“林宗主,我与独孤真君亦是觉得奇罕,聂小友能捡回一条命着实奇异,我们也是才遇到他,这不,正要将他带回宗门压制心魔疗伤。”
林宗主点点头,忽然又道,“等等,聂小友?”
“他该不会就是此前那位落入无间魔域、与我临雾宗卫子野几名弟子一同历练的那位聂更阑?”
此前,临雾宗还曾送过挽联到灵音宗。
元千修亦是记起此事,尴尬地点头,“是。”
“本门弟子忽然发现弟子玉牌能联系上聂小友,因而我与独孤真君特地前来把人带回宗门。”
林宗主的眼神渐渐变了,神色冷冷打量着为缚仙索所困的聂更阑。
“聂道友,”他开口道,“两个多月前你跌落无间魔域,人人都以为你丧命无疑,可如今你身中魔气从魔域活着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