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则拿了半袋谷子到院里,一边磨谷子收集米糠,也看顾着二黄。
黎峰说猎犬活动量大,要出去玩,活动活动,消耗消耗精力。
陆柳还没看见二黄出去玩过,这两天和黎峰猫冬,他也问了,原来猎犬之间也会有婚配,整得挺复杂。
据黎峰所说,谁家公犬让别家母犬怀崽,那是要赔好大一份厚礼的。
因为寨子里养狗的人家,都是养的猎犬,这是吃饭的家伙。怀崽就不好带上山,好几个月耽搁了,还要精细料理。
等生了狗崽子,他们还要吵好久。猎犬看体格,出生时强壮的崽肯定招人喜欢一些,有两只还好说,只有一只,两家能吵几年。
虽说猎犬只看体格,不看样貌。但威风的狗子肯定也招人喜欢,这又得吵。
黎峰不喜欢这些事,就养了两条猎犬,一公一母,大黄死山上了,留二黄独在。
这是狗儿子,是公狗。要是跑出去撒野,黎峰要赔钱。
现在陆柳跟黎峰是两口子,黎峰赔钱,就是从陆柳口袋里掏钱,他心疼。
可既然是养了狗儿子,那也能说亲的。
猎犬之间可以相看,但它们的家长可能不合。
黎峰喜欢三苗家的狗子,二黄和三苗的猎犬不对眼,喜欢大强家的傻狗,黎峰不高兴,关了它几天。
它现在围着陆柳转圈圈,往外使眼色,想故技重施,让陆柳放它出院子。
陆柳:“……”
怎么那么像棒打鸳鸯。
他成亲之前,就想反抗一下两个爹,没成功,后来遇见哥哥,才完成了互换,现在好日子过着,望着二黄,想着二黄遇见了黎峰这么个强势爹,不由心疼它。
他跟二黄说:“你等着,等你大峰爹回来,我跟他说说。”
二黄不知听懂没听懂,尾巴摇得可欢。
下午陆柳都是围着石磨转,磨完谷子,他就收拾东西去做饭。
大锅煮米,他晚上炒了个青菜,再把腊肉切成丁,用腊肉丁炒咸菜。
天冷,要喝汤暖身子,他拿砂锅装萝卜、腊肉块,加水加调料,放炉子上炖着。
汤还能泡饭喂二黄,省得弄狗饭。
看天色见黑,陆柳蒸上饭,把菜放里面一起温着,就到门口张望。
二黄跟他一起到院子口,它真是乖,出了院子,都没往大强家跑,见它心爱的狗子,只蹲坐在陆柳腿边,大尾巴还在摇。
陆柳问它:“你是不是在期待我跟你大峰爹说你的亲事?”
二黄也像傻狗一样,只会吐舌头摇尾巴,陆柳多讲两句,它就汪一下。
陆柳不知道它在汪什么,默认是喊爹。因为黎峰就跟他翻译了这么一句。
天再黑一点,黎峰就回来了。
曲折的小路上,有一辆骡子车驶来,黎峰坐上头,车子上还有货物。
陆柳往外走,去迎他:“饭都做好了,我给你打盆热水泡泡手洗洗脸,然后我们吃饭。”
黎峰应声,见了夫郎就喊“小柳”,陆柳就“嘿嘿”笑。
二黄汪汪两声,吸引两个爹的注意。
黎峰瞄它一眼,它继续摇尾巴。
摇尾巴这事就对陆柳管用,黎峰不搭理它。
车子进院,黎峰卸货。
陆柳快要跟村里的媳妇夫郎一起去赶集了,他们会赶车进县里,到了县里,就是背背篓。
年货重,尤其是肉类。黎峰不想累着夫郎,这次一起买了。
他有二田这个兄弟,原本可以公事私事分开,让二田辛苦点,帮忙采买。二田伤了黎峰的心,改好之前,他要分清楚点。
肉买了,盐买了。
再有他答应陆柳的鱼。
余下的东西琐碎,就等陆柳赶集再添置,也让他出门花花钱,爽快爽快。
陆柳高兴得很,帮忙搬肉,他一下子竟然没能搬动,狠狠震惊了。
“这有多少啊?”
黎峰买了半扇猪肉,有三十五斤二两。
他还买了三个猪肚子,这东西炖汤好吃,他娘爱吃。今年被二田气着了,陆柳这边又藏着事,黎峰多买了几个猪肚,想让陆柳炖汤,哄哄他娘,也跟他娘好好相处,以后事情败露,他俩还做夫夫。
鱼买了一桶,都不算大,跟黎峰手掌差不多长,有十三条。
他有熟悉的肉摊,价格比市价低一文钱。
肉没算零头,一共四百二十二文钱。猪肚贵,摊子上一口价,四十五文一个,他买三个,一起少了三文钱,花了一百三十二文钱。得赠半桶猪下水。
盐买了二十斤,价格低不了,花了二百四十文钱。鱼是活鱼,冬季涨价,平常五六文就能买的东西,现在要八文十文,黎峰这一桶要了八十文钱。
这一笔笔的账目,把陆柳算得心好痛。
上一次数钱,是进账。这一次数钱,是花销。
黎峰今天花了八百七十四文钱,将近一两银子。上次打年糕挣的钱,全没啦。
陆柳过的穷日子,没这样置办过年货,站那里都呆住了。
这日子咋过啊,他下次还要赶集的……
黎峰平时买不了这么多东西,猪肚哄娘亲用。
鱼是私心,他嘴馋,他想吃。
盐是因为肉买多了,只好也买多点盐。
肉买多,是因为黎峰知道陆柳的家庭情况了。
他打听了上溪村的谢家,陆杨那糟心日子,年节估计孝敬不了双亲,陆柳瞒着身份,心里定会惦记,他原本就记着陆二保夫夫带上门的厚礼,想着年节要回一份厚礼,这都从二舅升级成岳丈了,礼不说重,至少不能比原定的轻。
长辈送来两斤肉,一罐糖,他回五斤肉,是礼数。
他往年就置办二十斤肉,今年多添五斤,又惦记着让娘和三顺,怕二田苛待他们,看半扇猪肉就三十五斤,他就一起买了。
陆柳听着心都在颤抖,听起来好有道理,可是这样花钱好可怕啊。
他先帮忙卸货,招呼黎峰进屋,去打水洗手擦脸,把饭菜都端上桌。
萝卜汤炖好了,他先给二黄把饭泡上,然后才试探着问黎峰:“大峰,我们家还有钱吗?”
黎峰点头:“还有点。”
寨子里过日子,就是吃喝花销。
从成亲酒之后算起,黎峰就买过一回鸡蛋一回鱼,别的东西都是存货。
这还是头一次添置,是为着年货。腊肉是年头吃到年尾的,不算事。
除开他给陆柳的两串钱,他这里还有三两多点儿。
这次糯米买了八百斤,打完年糕,刨除成本,他能分个一两多。
黎峰很小就帮着娘亲养家,家里钱财花销,他也抠抠搜搜的算过,只让陆柳放心。
“我心里有数,你别担心。”
陆柳就真的放心了,他是没见识,黎峰有本事,黎峰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给黎峰夹菜,跟养兔子似的,黎峰最近吃肉多,他给黎峰夹了一大筷子青菜,把他碗里堆出了小尖尖,让他多吃青菜。
黎峰吃了。
陆柳高兴,记起来二黄的事,问黎峰:“给二黄说亲要用多少银子啊?”
黎峰挑眉毛:“二黄跟你说了?”
陆柳:“……”
二黄能说什么,说了他也听不懂。
他说:“我好奇,我问问。”
黎峰说:“大骨头一根,带肉的肋骨一根,再拿一桶猪下水,差不多就这个数。”
可能是因为今天才见识了大钱,陆柳竟然觉得这也不多。
他问黎峰:“那我们给二黄说亲吗?”
黎峰摇头:“今年不说,我下次跟三苗进山,就我俩,带两只狗子,看看它俩能不能处上。”
陆柳:“……”
你是多喜欢三苗家的狗子。
他小小声帮二黄说说话:“那大强家的猎犬……?”
黎峰冷漠:“傻狗,不考虑。”
陆柳对这两条狗好奇了。
他去姚夫郎家,没往后院去,不知道大强家的傻狗是什么样,有多傻。
他上次去三苗家吃酒,只在堂屋里坐,也没到处转悠,没见过三苗家的狗子长什么样,是什么性子,把黎峰迷成这样。
陆柳努力做个慈父:“可是二黄喜欢傻狗……“
黎峰很自信:“你哪天去找姚夫郎玩,见见那只狗,你也会反对这门亲事的。”
夫夫俩就狗儿子的亲事,聊了一顿饭。
他俩吃完,汤泡饭也晾温了,可以去喂二黄。
陆柳洗碗,黎峰去喂狗。
陆柳到了灶屋,想想不放心,他怕黎峰骂儿子,就悄摸摸绕过去看。
黎峰端着一大碗狗饭,跟二黄面对面蹲着,他跟二黄说:“你以后别哄你爹爹做媒,他看狗不准,眼光跟你一样。听懂了叫一声,给你饭吃。”
看狗不准的陆柳默默回灶屋洗碗,然后在泡脚的时候,拿脚丫在黎峰脚上乱踩。
擦完脚丫上炕,他又乖乖软软跟黎峰商量:“今晚不吃鸡行不行?”
黎峰笑问:“你怕了?”
陆柳不怕,他也想吃,这样可以早点怀上孩子,可是他累了。
他跟黎峰说:“我这小身板,都要成破烂了。”
黎峰记性好,记得上一次陆柳说破烂的时候,是说被野猪撞成破烂。
黎峰没话说了。
他成野猪了。
他跟陆柳说:“小柳,你不是小柳,你是小白菜。”
陆柳一时没想到野猪撞白菜,他还笑,“小白菜不如小柳好听,大峰和小柳般配。”
大峰被小柳哄开心了,今晚吃素。
和以往一样,夜半三更他就睁开了眼睛。
出嫁以后,没人催他干活, 他自己躺不住, 但在适应新生活,醒来以后,会多躺一会儿。
降雪天冷,热炕上躺着,被窝里暖和, 还有人把他当宝贝一样抱着,这都是他拖延的原因。
谢岩睡觉不老实, 四肢都要往他身上缠。睡了一晚的姿势,陆杨没觉得不舒服, 睁眼以后,骨头缝里就像有虫子在爬行撕咬一样,让他又痒又痛,非得动一动, 怎么动都不舒坦,非得爬下炕,干干活, 身上才爽利。
这种姿势,他再轻,都会惊扰到谢岩。
谢岩闭着眼睛, 嗓音微哑, 鼻音呢喃,讲话像撒娇:“下雪了,再睡会儿。”
陆杨让他自己睡:“我要去卖菜了。”
他昨天说过, 谢岩没想到他真去,眼睛猛然睁开,因还没睡醒,眼皮子重,眼里涩涩的,让他一直眨眼睛,眨得眼泪流都出来了。
“明天再去吧?外边冷。”
屋里还没点蜡烛,黑灯瞎火一片暗色,陆杨看不清他家状元郎的脸,就听他的声音辨认情绪,闻言笑道:“以后会越来越冷,下雪的日子也越来越多,我们都不出去了?”
谢岩呆滞了下,他说:“先睡,睡醒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人干活,可以多睡一会儿。
陆杨睡不着了,他每天都起这么早的。
谢岩打哈欠,问他:“你听书吗?我背书给你听,我同窗读书都会犯困。”
陆杨来了兴致,还没人哄过他睡觉。
“那你呢?你读书困不困?”
谢岩说:“还行。”
陆杨就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他不让谢岩抱着了,他翻来覆去,被子里一点暖意被他折腾得发冷,才找了个舒服的窝,伸手把谢岩捞过来,摸摸谢岩又瘦又平的腰腹,跟他说:“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谢岩:“……”
比炖汤都准备得久。
他会背的书有很多,背给陆杨听的是《千字文》。
从天地玄黄起,到焉哉乎也止。
陆杨以为他会睡不着,不耐烦听,事实上他真的很累,和谢岩说说话,再换个睡姿,在谢岩平和稳定的背书声里,他入睡飞快。
谢岩默数过,到六十字左右时,陆杨的呼吸就逐渐悠长,到一百字左右,他的呼吸就很浅而安稳。
陆杨睡着了,谢岩清醒了。
谢岩很小的时候,就每天早起读书。他起不来,强撑着坐到书桌前也没精神。那时候,他爹会让他背《千字文》。
刚读书那会儿,他是以《百家姓》作启蒙,还没学到《千字文》,他爹告诉他,只要他在早上能把《千字文》背下来,就可以去睡回笼觉。
他记性好,苦于很多字还不认识,回忆起来空有字形,不知怎么背,把他急得不行,接连三个月,他每天早起,字认完了,他也会背《千字文》了,但他不想睡回笼觉了。
好像在朦胧的睡意里缓缓启动了脑子,他很清醒。
而且那种很快就能记下一篇文章的本事让他着迷,他渴望看更多的书。
他好久没看书了。
科举有五经,他们学一本就够,他五本都记下来了。
抱着夫郎,谢岩身体没动,闭眸回想,许多地方都生疏了,不太连贯。
他想到哪里算哪里,等外头有微小的动静传来,他才停止思考。
窝他怀里的陆杨经不起吵,那一点点的脚步声,都把他惊醒。
回笼觉养神,陆杨再睁眼,就对温暖被窝毫无留念,麻溜下炕穿衣,三两下束发,再把鞋袜穿好,就开房门出屋。看都没看谢岩一眼。
谢岩茫然躺着,揉揉眼睛,敲敲脑袋,怀疑他在做梦。
怎么会这样,他哄夫郎睡觉,夫郎为什么生气了?
他也起了,出去找陆杨问。
陆杨在灶屋准备早饭了,他听见的脚步声是赵佩兰的,连忙把婆婆换下,他来弄早饭。
他们已经明确攒钱目标,时间赶,家里伙食降级,没有肉包子吃,早上也不可能拿肉片炒菜、煮面,他煮了粥,热了咸菜,再炒了一盘青菜。
谢岩过来问话,他还能抽空跟谢岩调情:“我可是有事业的人,不能沉迷温柔乡。”
实际上,陆杨只是不习惯。
他要是没被哄睡着,那他就跟谢岩玩一会儿,一切如常。
他被哄睡着了,情绪就断了,他不知道怎么跟谢岩说话。
现在好了,他家状元郎是个呆子,自己追上来了。
谢岩听见这个理由,表情羞愧。
陆杨笑得快活,没注意,又把胃笑痛了。
他用手捂着,心里不爽。怎么高兴还要痛。
他跟谢岩说:“笑岔气了,都怪你。”
谢岩“嗯嗯”认了,给他倒杯热水喝。
陆杨接了热水,喝下去缓解了痛感,但要说他:“我笑岔气了,你给我热水做什么?”
谢岩听过这话,上次陆杨“笑岔气”也是这么说的。
他同样的错误来两次,是因为陆杨喝了热水真的好受了。
他说:“我看你需要热水。”
陆杨看他这呆样,笑道:“你不声不响,看得挺细致。”
“因为我这些天一直都在看你。”
谢岩平静的话,总能直击陆杨心底。
这种看,不是怕他偷懒,是喜欢,看不够,怕他跑掉。
陆杨又笑起来,笑得认真,就牵动五脏,每一次身体的抖动,都让他的胃更痛。他数次忍笑,看见谢岩又想笑,最后把谢岩赶出灶屋,让他端水给娘亲洗漱,陆杨一个人待会儿,才缓过来。
他很深沉的想:幸福也是痛的。
早饭吃得简单,谢岩今天想跟他一起去县里,饭间跟赵佩兰说了。
赵佩兰劝了几句,想让他们歇一天。
陆杨跟她说:“就剩一个月了,谢岩还要上学的。”
赵佩兰哑声,过了会儿,又说:“那在县里住?”
来回跑一趟,有驴车都累。铺子收拾出来了,可以先在铺子里将就着睡。
陆杨也是摇头:“村里的事还没解决,我们去县里,这边就失控了,往后麻烦不断。住村里,来回跑着累,但两头都顾得上。该忙就去忙,回来就各处串串门,挑拨挑拨,做什么都方便。”
村里的事,是他们的心结。
饭后,赵佩兰回屋,拿了一对耳环出来,让陆杨找个当铺卖了。
“一个月攒七两银子,这也太难了,你看看这耳环值多少?”
耳环是玉石制品,陆杨不会看玉的成色,但他认识耳钩的材质,是金子。
谢家果然是富过的人家。
陆杨瞥见谢岩的惊讶和欲言又止,猜着这耳环可能是谢岩爹送给赵佩兰的东西,他没拿。
“娘,耳环太小啦,拿去当铺也当不了几个钱,还会让我偷懒。我看我们家有钱了,就懒了性子,原来可以攒够,这下也攒不了。您先收着,我再试试,等交束脩的时候,我们看看还差多少,到时再用它来添补。”
赵佩兰看向谢岩,也把耳环给谢岩:“阿岩,那你拿着。”
她怕陆杨是不好意思要。
谢岩攥紧拳头,心里很不好受。
他娘要当了最后一样首饰,他夫郎在下雪天都不得闲,这都是因为他,他挣不了银子,花钱还厉害。
陆杨见此情状,帮着把赵佩兰的手压下,握住她的手,让她把金玉耳环放好。
“娘,您先收着,我跟阿岩再出去看看,这耳环是我们的退路,我们不能现在就把路走绝了。”
赵佩兰再朝陆杨伸手,陆杨含笑推回去:“真的不用,我肯定会送谢岩去读书的,您放心,束脩攒不齐,您不给我,我都惦记。”
赵佩兰眼圈都红了,“苦了你。”
她让谢岩多帮帮陆杨。
读书再紧要,不差这几天,来年谢岩入学,家里家外都要靠陆杨,现在能搭把手,就要多做点事。别让人寒了心。
谢岩知道的,夫夫俩出门,先到陆林家坐了会儿。
家里没面粉也没鲜肉,才请的帮工就闲着了。再有收菜的事,搞得沸沸扬扬,陆杨还没跟陆林说。
陆林嫁的老张家,公爹跟村长张大石是兄弟,早年争过村长的位置,两家多年没有往来。
家里房子没谢家的大,在村里也算不错。陆林嫁了张铁,两口子新婚一年,张铁还事事都听陆林的,是个老实汉子。
陆杨临时过来,有个事要委托陆林帮忙。
“林哥哥,你到外头串门的时候,或者谁来找你说闲话,你帮我传个小道消息出去,说我跟谢岩卖包子挣了点钱,又被人上门要去了。具体是谁要的,你就说没问出来。钱没了,我们就没办法买面粉买肉,包子的生意耽搁了,只能雪天卖菜,挣点辛苦钱。”
陆林应下了,冬天人都闲着,闲着就串门说闲话,这几天村子里热闹,他去凑凑热闹的事,简单。
“你今天还去卖菜?外头还在下雪,歇一天算了。”
陆杨摇头:“不歇了,家里揭不开锅了。”
他再说卖菜的事:“我找傻柱娘收菜有大用,这事不好交给你们。等今天买了面粉和肉回来,你们还过来帮忙。”
陆林笑道:“没事,村里闹腾着,收菜的事也麻烦,也没揉面暖和。”
他看陆杨坚持要去,就回屋拿了手套和帽子出来。
帽子是他爹爹给他做的兔毛帽子,防风御寒。手套是棉花手套,这个天气出门,打湿了不好弄。
陆林让他先戴着:“我冬天出门少,你先用着,别冻坏了。”
陆杨盯着帽子手套看了看,都收下了。
他以前不敢离开陈家,世道险恶,对小哥儿来说更是险恶。没想到真的离开陈家,发现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出了陆林家,他跟谢岩往傻柱家去。
陆杨的脑袋冻一冻没事,他家状元郎的脑子不能冻着了。他把帽子给谢岩戴。
谢岩不要,理由让陆杨忍俊不禁。
“别的夫郎的帽子,我才不戴。”
那手套也不会戴了。
陆杨被他逗得直笑,他笑,谢岩就紧张兮兮地睁大眼睛,生怕他又笑岔气。
没走多久,到了傻柱家,陆杨在外头喊门,傻柱娘很快应声,从屋里出来,笑声在寂静的雪村里传出好远。
“你可来了!我还当你昨天说笑,哪有雪天去卖菜的?你这是来串门的?”
陆杨真卖菜。
傻柱娘就是捧他一下,听见陆杨真要去卖菜,眼神都顿了顿。
这个秀才夫郎,他们都说厉害的小夫郎,果真厉害。
下雪的天气,村里的汉子都不会出去找活干。陆杨身上有股狠劲,让她敬服,也让她怕。
傻柱娘笑呵呵道:“那你等等,我让他们去摘菜,我家人多,一会儿就好了。”
陆杨不客气,带谢岩进她家里等。
大清早的,串门的人还没起来,傻柱家只有他们家的小媳妇小夫郎起来了,招呼完一家子的早饭,都凑一起缝缝补补,做点针线,做点鞋垫。
傻柱被她娘叫出来,他到堂屋里,看见陆杨就怕:“我、我今天帮你赶车?”
陆杨点头:“可以。”
太冷了,赶车要牵驴子,他有手套也怕冷,让傻柱赶车去。
只是问一问的傻柱:“……”
果然麻烦都是自找的。
陆杨真不跟他们家客气,还自己倒茶喝,摸摸杯子的温度,放谢岩手里,让他捧着暖手。
谢岩跟他一样不客气,让傻柱拿瓜子花生吃。
在场众人:“……”
傻柱拿来,谢岩没吃,剥给陆杨吃。
陆杨脸上笑意就没散过。
菜摘好装车,他们两口子带着傻柱去县里。
傻柱家的人都说:“傻柱在家里都没这么勤快,这叫什么事啊?”
傻柱娘也想问问这叫什么事。
“再忍忍吧,又不是瞎折腾他,谢家那娇书生都一起去了,就这样吧。”
忍忍,等告官这件事结束,谁还搭理陆杨?
村路上,傻柱赶车,载着谢家两口子,还有四筐菜去县里。
不知谁家喊了一声:“傻柱去卖菜了!”
各家各户都有人出来看,想要他等等,再摘些菜捎带上。
傻柱不等了。雪地难走,车上三个人,四筐菜,好几百斤,再加一些,今天都到不了县里。
他不等,就有人往他家里去,问问这是什么情况。
陆杨对这些事充耳不闻,在车上跟谢岩盘算着到县里的事。
他戴着手套,把谢岩一双手都握着,给他暖手,嘴里叭叭说着:“上溪村离县城不远,要走个三刻钟,雪地难行,估摸着要走半个时辰。来回一个时辰,我们就要抓紧办事。”
陆杨想让谢岩看铺子,菜都明码标价,再让傻柱搭把手帮忙干重活,他就趁着天没黑,跑一趟东城门那边,找熟人拿货,省一点算一点。
买肉,买米面,还要再买油、酱。
降雪了,今天可以多买一些。
陆杨脑子活,心里有想法,拿低价货品,有好几种方式。熟人让价是一样;当货郎,去铺子里提货是一样;还有大批量拿货也是一样。
肉和米面,他尽量在熟人那里买,这个人情关系不能断了,以后有求人的时候。
旁的东西,他要试试能不能以货郎的身份去拿货。不能都靠着旧关系,每次都跑那么远,不值当。
他们在铺子里搭着卖些旁的东西。包子是不能少的,这就以食物为主,他想拿些吃的来卖。
比如说卖菜。他在门口摆个菜架展示,别的都放后院,卖完了再拿。
还比如拿货,冬季吃喝走俏的是瓜子花生,又因办亲事的原因,红枣桂圆也俏。这类干货他能拿一些。
他对铺子周边的商铺有印象,那边米面都没人卖,他能拿到低价的面粉,就能拿到低价的米,薄利多销,挣一点算一点。
在包子的名声还没传出去之前,他们每天的售卖数量不会太高,再用别的东西带带人气,贴补贴补每日收入,等一个月过去,说不定真能攒够钱。
谢岩问他:“像杂货铺那样?”
陆杨想了想,说:“像,也不像。我们没有自己的货,只是一个有固定摊位的货郎。”
他要短期攒钱,不好进货太多,初期要跟老板磨嘴皮子,这件事谢岩办不了。
看看天色,说不定他今天也办不了。
谢岩跟陆杨说:“我去东城门那边买面粉买肉,你去谈进货,让傻柱看店卖菜。”
赶车的傻柱:???
他惊恐回头:“我不会卖菜啊!”
陆杨没搭理傻柱,他问谢岩:“你去东城门,你知道找谁?”
谢岩不知道,反正成亲以后,他有了很多人脉,只等陆杨告诉他。
陆杨垂眸思考,谢岩主动挑担子,他要给谢岩表现的机会,让他找回生活的自信,相信他是一个有用的人,是一个能帮到家里的人。
他又想,只有这些菜,他去东城门卖也可以,但他还欠着人情,这些菜拉过去,卖不出价,今天白跑,回家要倒贴钱。他还是想在铺子周边卖。
他跟谢岩说:“你去那边找罗大哥,他家里有人。要是他不在,你就说些好话,让罗大嫂带你出去转转。”
谢岩记下了。
路上寒风刮着,陆杨说了具体地址后,再不说话。
话说多了,冷风往肚子里灌,胃里难受。
进了城,转过几条街,再绕过一个居民区,就到了谢家的铺子。
他们走后门开店,谢岩赶时辰走,驴子不进门。
谢岩不经事,脸嫩人呆,让他独自去陌生的城区,陆杨不放心,问他:“你会不会赶驴车?我让傻柱送你?”
傻柱菜都不搬了,两眼发光地盯着谢岩。
和谢岩在一起待着,比跟陆杨待着舒坦。
谢岩不用:“我会。”
他都会骑马,赶驴车是小事。
陆杨又问他:“你一个人怕不怕?”
谢岩笑了,他眸光亮,不是陆杨熟悉的亮。没有星星眼的喜爱与惊喜,也没有小太阳般的热情与灼热。
他笑得很平常,只是寡淡的表情多了些温度。这点温度,让陆杨的心火热火热的。
谢岩倾身在陆杨的额头上亲了下,他说:“我不是小孩子。”
陆杨秒懂。
他不是小孩子,他是个男人。是陆杨的男人。
陆杨摸摸脸,手套阻隔,他摸不出脸上温度。
他摘了手套,又摸一次,脸上热烫热烫的。
谢岩看见他的手,想到了什么,又抓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