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秋拿着布巾手足无措起来,但又怕宋璟言受寒,只能硬着头皮帮他擦身。
皮肤太过白皙,稍一用力就留下一道红痕。
等言秋将宋璟言擦干净塞进被子里时,他额头上都起了一层细密的汗,还不待松一口气,手臂又被抓住了。
宋璟言睁着眼睛,墨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你要去哪?”
言秋转头看了眼天色,月亮已经完全沉了下去,黑夜朦胧却透着几分亮色,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要出来了。
抿了抿唇,开口问道,“主子可是要守夜。”
宋璟言声若蚊吟,后半句更是含在口中未曾说出来,固执的抓着他的手不放。
“好,属下不走。”
言秋看着那双期盼的眸子,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声,随即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手臂放在床沿上任由宋璟言握着。
宋璟言抿了下唇,他想说的是。
你陪我一起睡。
上床上,一起睡。
可他怕话说出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怕言秋会就此甩开他的手,逃到他再也寻不到的地方。
宋璟言就这么盯着他,心中酸涩难言,直到眼睛开始酸痛,忍不住轻轻眨了一下。
“坐上来吧。”
言秋微微愣怔,抬眸对上了一双泛着水雾的眸子,许是他看错了,那眸子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以及讨好……
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垂下了眼眸,“属下粗鄙,坐脚踏就好,主子休息吧。”
宋璟言心中憋闷,几乎要忍不住将眼前的人拖上来,然后拥进怀里堵上那张不能好好说话的嘴。
几次张口最终只是轻叹一声,带着些许无力唤了一声,“阿言……”
夜晚的墨色渐渐淡去,细小的云层中翻出浅色的白浪,当晨曦透过云层时,言秋还是坐到了床上。
不但如此,还将床的主人抱在了怀里。
只因为宋璟言天还未亮时就发了热,手脚冰的厉害,浑身控制不住的打颤,可脸颊却是烫的吓人。
郎中侍女围了一圈,宋璟言却一直死死的抓着他不放手,身体冷的蜷缩成团,一直抓着他的衣服无意识的往他怀里钻。
言秋没有办法,只能将人抱在怀里,配合郎中把脉又配合侍女喂药。
等人都退了出去,言秋垂眸看着怀中的人,白皙的肌肤上泛着一层微微霞色,似乎还冷的不行,睫毛轻轻的抖着。
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攥着他胸前的衣襟,整个人缩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团,像是一只祈求温暖的小猫。
一时间有些移不开视线,忍不住低头用下巴蹭了下宋璟言的额头。
滚烫的热度让他骤然回神,将盖在胸口的被子拉上来,将人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
宋璟言是一个时辰多后退热,言秋感受着掌心下的温度恢复正常,松了一口气。
手从宋璟言的额头上离开,一边悄悄往床边上蹭,一边试图将怀中的人放回到床上。
只是刚刚推开一点,宋璟言再次靠了过来,手臂环在他腰上,脸颊贴着他的胸膛。
言秋僵直着身子,不敢在动。
许是折腾了一晚没睡,太累了,许是两个人这样抱在一起,太过暖和,言秋第一次在旁边有人的情况下毫无防备的睡着了。
听到言秋平缓清浅的呼吸,宋璟言眼睫颤了颤,却没有睁眼,嘴角微微勾起,换了一个较为舒服的位置。
枕着他的肩膀蹭了蹭,安心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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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缝中透进来,阵阵清风吹拂,送来阵阵凉意。
言秋忽然睁开睁眼,片刻的迷茫过后就是一片清明,垂眸看着还趴在自己身上睡的香甜的人。
呼吸落在胸膛上,带着丝丝缕缕的热意,连着耳朵都热了起来。
言秋移开视线,手肘撑着床微微起身,一手托着宋璟言的头,一边缓慢把他往软枕上放,一边挪动被枕着的手。
脱身后整个人松了一口气,甩了甩发麻的手臂,悄声的在屋内转了一圈,然后愣住了。
他昨日脱下来的湿衣服已经被侍女收走了,身上穿的是宋璟言的,只有里衣里裤……
在就这么出去还是穿宋璟言的衣服之间犹豫了许久。
里衣都穿了,外衫也能穿吧……
言秋最终还是偷偷摸摸的拿了宋璟言挂在架子上的外衫,心虚的往床上看了好几眼,见他一直没有反应。
快速的穿完然后顺着窗户翻了出去,落地时还仔细的将窗扇关好。
言秋的气息消失后,宋璟言抱着被子转了一个身,胸腔震动,闷闷的笑了起来。
言秋冷着脸一本正经的做着偷偷摸摸的事,怎么想怎么觉得好笑。
他怎么能这么可爱。
此时,宋璟言觉得可爱的人,正左闪右避,躲开侍女小厮的同时还要躲避暗中的影卫。
随着他的动作,宽大的衣袖飘扬,速度快的出现了残影,拖出一道淡蓝的光,像是一只翩飞的蝴蝶。
言秋落入院中,还未站稳,就扯开衣带,将衣服脱了下来,进屋后拎着衣服有些无措,这衣服还回去不是,不还回去也不是。
想了好一会儿,只是将其叠平整,摆放在衣柜中间。
只是一件衣服,宋璟言应该不会跟他计较。
全是黑色的衣服中间,就这么突然出现一抹亮色,带着淡淡的熏香,言秋视线凝在那衣衫上,忽然浅浅的勾了下唇。
眼底也倒映进了一抹色彩。
言秋心里惦记着宋璟言的病,收拾妥帖后急匆匆的吃了几口饭食便返回了眠风院。
刚刚掠到房门前的大树上,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一块寒冰,你捂的化吗?”
宋璟琛看着床上病恹恹躺着的人,眼底隐隐泛着一股心疼,从旁侧小几端了一杯热水递到他唇边。
“天下好儿郎有得是,武功好的也不止他一个,长相俊美的更是犹如过江之鲫,你……”
“哥。”宋璟言撑着身子抿了一口水,开口打断他,“只要是冰,总会融的。”
宋璟琛手指一顿,吸了一口气,将杯子放回边几上,又端过粥碗,轻轻搅动汤匙,“那你呢?冰化了,那被冻伤的你呢?”
宋璟言垂了垂眼眸,含着宋璟琛喂过来的汤匙,没有再开口。
他不说话,宋璟琛也不多言,一个喂一个吃,没一会儿,一碗粥就见底。
宋璟琛摩擦着碗沿,抬头看向窗外,树枝随风晃动,树叶沙沙作响,树上的那个人……
第37章 我喜欢你
宋璟琛越想越气,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的弟弟,为了那么个冷心冷情的人奔波了三年之久,如今又被折腾病了。
昨日的雨下的有多大,宋璟琛看的一清二楚,他金尊玉贵的弟弟何时这般淋过雨。
“哗啦--”
抬手将碗勺扔到边几上,宋璟琛的语气沉了下去,“作为暗卫,违背誓言,违抗命令,公然叛逃,死罪可免,罚总要受的。”
宋璟琛斜了宋璟言一眼,将他出口的话堵了回去,冷声喊道,“言秋。”
言秋闻言面色平静,从回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想到了这些,默默的从树上落了下去,翻窗进了屋,犹豫了一瞬,还是跪了下去。
“属下见过主子,见过大公子,属下知错,甘愿受罚。”
宋璟言垂眸看着他,忽然就冷了脸,“你确实该罚。”
言秋睫毛微颤,将头低的更低了一些,本就该如此……
他所犯的错已经数不过来了,就单单逃跑这一条都该死了,如今只是受些责罚而已。
可无端就生出了几分委屈来,嗓音微哑,“是,属下领罚。”
宋璟言的视线从他进来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看着他落在地上的膝盖,眼神幽深,“我何时让你跪了?谁是你主子?滚过去站着,两个时辰不许动。”
言秋震惊的抬眼,看向那双墨色的眸子,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宋璟言在维护他……
得出这个结论后,言秋的心酸软的厉害,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宋璟琛握了握拳,终是忍不住拿手指去戳宋璟言的额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弟弟。”
宋璟言任由他戳着,还顺着他的力道往后一仰,躺在软枕上,“在这点上你确实不如我,我有个才貌双绝的哥哥,你没有。”
“贫嘴。”宋璟琛眉眼柔和,看着被他戳红的额头,伸手过去揉了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宋璟言有些累了,眯着眼睛靠在软枕上,声音里也带出两分倦怠,“哥,我胸无大志,别无所求。”
能怎么办呢,这是他最疼的弟弟,也是最亏欠的弟弟。
“罢了。”宋璟琛抬手将他的被子盖好,“你好好休息。”
宋璟言有些提不起精神,迷迷糊糊的看着宋璟琛起身向外走,忽然就想起一件事来。
“荣王的事……”
宋璟琛闻言转过身来,沉吟了片刻缓慢的开口,“姑母传信过来,说皇上有意将六皇子交由姑母抚养。”
宋璟言懵懂的眨了下眼睛,随即缓缓睁大,开口骂了一句,“狗皇帝!”
“璟言。”宋璟琛无奈的看着他,“莫要胡说。”
顿了顿继续开口说道,“荣王现在还不能出事,此事有我和父亲,你好生养病,莫要添乱。”
说到添乱,宋璟言有些心虚,若不是他设计掀了荣王老底,也不会有这破事。
“好。”乖巧的点了点,扯着被子把自己盖好,末了将手也缩进了被子里。
他们说的话,言秋听不懂,也没有什么心思听,只是时不时的抬眸扫一眼宋璟言,意图理清混乱的思绪。
宋璟言翻身趴在软枕上,歪着头看站在角落一动不动的人,“你在想什么?”
声音很轻,含在口中,字与字的音节连在一起,言秋辨认了许久才听出完整的意思,抿了抿唇,“主子为何不罚我?”
“哦。”宋璟言抬了下眼皮,又垂了下去,“不是在罚吗?”
这算什么罚?
不疼不痒,连震慑的作用都起不到。
言秋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唇瓣动了动又紧紧的抿在了一起,将其压在心底。
宋璟言因为生病,脸色发白,唇色也淡的发白,嘴角噙着笑,看着又温柔又可怜,半张脸陷在软枕中,视线却凝在了言秋身上。
“阿言,你对当今局势可有了解?”
言秋愣愣的抬头,眼中有些茫然,不懂话题怎么就跳到了这里,却认真的想了想,将之知道的说给他听。
“当今圣上有六位皇子三位公主,太子与大公主是皇后所出,二皇子荣王是苏贵妃所出,三皇子裕王是兰嫔之子,四皇子早逝,五皇子与二公主是双生……”
宋璟言略微动了下头,“还有一个六皇子,冷宫出生,一直未曾接出来。”
本就疲累,趴的久了就生出几分困意来,声音也越加含糊不清,“皇上贪恋权势,虽立了太子,却迟迟不肯放权,太子如今已经而立之年。”
“皇上为了抑制他的权利,扶了荣王,奈何荣王是个草包,转而扶持了裕王。”
言秋面无波澜,墨黑色的眸子落在床上的软枕上,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却始终明白宋璟言想要说什么。
宋璟言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角带出了几分湿意,缓了好一会儿,继续开口说道,“荣王若是扶不起,单单靠裕王是无法与太子抗衡,皇上那老……”
顿了一下,将不雅的词跳过,“就打起了姑母的主意,曾今猜疑忌惮丞相府和将军府,害死姑母亲子,如今却要拉姑母入局,打的如意算盘。”
宋璟言语气和缓,声音越说越低也越来越含糊,说到最后又打了一个哈欠,脸颊在枕头上蹭了蹭,脸上红了一片。
言秋的视线上抬,扫了一眼又快速的垂了下去,有些不明白,宋璟言给他讲这些做什么,一个暗卫而已,主子如何吩咐就如何去做。
不需要懂局势,不需要站派系,不需要明事理,也不用知对错。
暗卫所需,不过是服从而已。
言秋用舌尖抵了下上颌,试探的开口,“主子,为何要跟属下说这些。”
宋璟言:……
一阵无言过后,宋璟言抬眸看向他,言秋站的板正,手自然下垂,贴在腿侧,眉目清俊,身姿笔挺。
样样都好,唯独脑子不够用。
宋璟言勾了勾唇,从床上坐起来,盯着他的眼睛极认真的说道。
“因为,我喜欢你。”
第38章 喂药
言秋心尖一颤,脑子那根紧绷的弦‘啪’的一声断了,那双墨色的眼眸越发的暗沉,“主子,你……说什么?”
宋璟言勾着唇,眯着眼睛笑,意识恍恍惚惚,却还是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言秋就那么僵在原地,许久过后慢慢的抬起眼眸,生病的人,脑子不清楚,当不得真。
“主子,你累了,躺下休息会。”
宋璟言确实有些睁不开眼,尤其是吃的药发挥了作用,意识都不清楚了,强撑着抬了下眼皮,“我醒之前,不准走。”
“是。”
得到了答案,宋璟言满意的躺回床上,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向来面无表情的言秋,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复杂的表情。
对男宠需要用到喜欢两个字吗?
大概也是需要的吧。
视线落在宋璟言熟睡的脸上,许是有些热,许是因为风寒鼻塞,他唇瓣微微张着,能听到轻微的吐息声。
若是这喜欢能持续久点,持续五年,不,三年,三年就好。
言秋抿了抿唇,随后垂下眼睫,在心中评价自己,简直是痴心妄想。
宋璟言这一睡就一直没醒,中途又发了热,宋丞相过来看了一眼又匆匆离开了,倒是丞相夫人一直守在床边照看。
言秋是第一次见丞相夫人,是个很端庄的女子,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从容和优雅,说话也是温和有礼。
“你说言儿罚你站两个时辰?”
白宛柠眼底染上笑意,她自己儿子自己了解,“过来坐吧,帮我给他喂药,这小子娇气的很,一点苦都吃不得。”
言秋看向放在边几上的药碗,又看了眼脸色泛红的宋璟言,勾了下脚趾,却始终没有移动脚步。
白宛柠看他的样子,倒也没强求,伸手将药碗端了过来,“这药除非是他自己吃,旁人是喂不进去一点。”
搅动汤匙,盛了半勺药汁,抬眸看了言秋,“听说昨日你喂的药,他都喝了。”
旁人喂不进去?
言秋一时间没有理解,眼带疑惑的望向白宛柠。
白宛柠轻笑一声,将勺子抵在宋璟言唇边,顺着他微张的唇瓣倒了进去,然后快速的将汤匙扔回碗里,拿过手帕摊在宋璟言唇边。
果然,下一刻,刚刚倒进去的药汁,完完整整的被吐了出来。
白宛柠有些嫌弃的皱了下眉,捏着手帕干净的一角顺道将他嘴角残留的药汁擦干净,这才将手收了回来。
看着言秋挑眉,“看到了?”
言秋这个时候是真真切切的有些惊讶了,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透着惊讶。
这次没有犹豫,抬步走过去端过边几上的药碗,伸手将宋璟言扶了起来,碗沿直接就抵在了唇瓣上。
“主子,张嘴。”
哪怕宋璟言意识不清,也被着难闻的药味熏的眉头紧蹙,下意识的偏着头躲开,迷迷糊糊中好似听到了言秋的声音。
“主子,喝药。”
可眼皮沉重,用力也睁不开,人却异常的听话。
一碗药,就这么喝进去了。
白宛柠脸上温和的笑意有些绷不住,看着被放在边几上的汤匙忍不住撇了下嘴。
终究是错付了。
“既然如此,言儿就麻烦你照顾了。”
白宛柠起身扫了一眼无比乖顺的儿子,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忽然有种眼不见为净的感觉,扭头就走。
宋璟言醒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橙色的阳光逐渐淡去,好像很快就落到的地平线之下。
头脑发晕,视线涣散,身上也酸软的厉害,过来许久才慢慢的积攒了些力气,稍稍动了一下,手臂就被扶住了,一杯热水递到了唇边。
“主子醒了,喝点水。”
言秋一手扶着宋璟言,一手端着水杯,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缝洒落在他身上,黑发垂在额前,哪怕脸上没有表情,也衬得他温柔和煦。
宋璟言低头顺着他的手抿了几口水,干哑的嗓子得到缓解,却依旧有些难受,“你一直在这?”
“是。”言秋听着他声音里的沙哑,转身又倒了一杯热水,“属下未曾站够两个时辰,主子责罚。”
言秋的声音不疾不徐,将每个字都咬的很清晰。
每次都说责罚,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宋璟言从未罚过他,就连站两个时辰都无关痛痒。
宋璟言没什么精神,可睡的久了又睡不着,就那么睁着眼睛看他,一句话也不说。
因为病着,一双桃花眼中泛着水光,眨眼时纤长的睫毛随着轻颤。
乖的不行。
言秋仓惶的转开视线,“主子可饿,属下去拿。”
可他却忘了,宋璟言的吃食自有侍女负责,都温在小厨房,每个时辰换一次。
听到房中动静,已经端了过来。
所以言秋慌乱的从窗子翻出去,就撞到了前来送吃食的侍女。
“啊--!”
侍女被吓了一跳,托盘脱手,一碗粥在两人视线之中向地上砸去。
言秋长吸一口气,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已经动了,凌空翻跃落到侍女身前,腰身骤然弯折,伸手稳稳接住了粥碗。
站稳后捏着碗盖打开看了一眼,完好无损,没有洒出来一滴,视线悄悄的顺着窗往里面看了一眼,没听到什么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
盖子盖好,又伸手将托盘捡起来,然后垂眸看着跌坐在地上侍女有些无措。
侍女从惊吓到震惊,脸色还有些发白,不过到底是大家族训练出来的侍女,不过片刻就从容的起身行礼。
“见过言秋大人,粥就麻烦大人送进去,奴婢告退。”
说完不等言秋应声,转身就走,步伐之快,透着几分慌乱惊惧。
宋璟言躺在床上,头发陷入柔软的枕头中,清俊的脸让被子挡住大半,听到动静眨了眨眼,然后慢半拍笑了起来。
言秋推门进来时,恰巧听到他的笑声,脚步一顿,耳尖有些泛红,强作镇定的绕过屏风,一抬眼就看到宋璟言脸上的笑容。
手上一抖,托盘险些被他捏碎。
第39章 你会什么?
宋璟言迎着他清亮的黑眸,缓慢的收敛了笑容,知道他窘迫,主动的转移话题,“我饿了,端过来吧。”
嘴上这样说,实际上他是不饿的,口中苦涩,也没什么胃口,可看着言秋端着碗坐在床沿上,修长的手指捏着汤匙,忽然就有些饿了。
粥的温度刚刚好,入口软糯,里面没有肉却带着肉的鲜香。
很好吃。
太阳很快落了下去,屋内光线暗淡,影影绰绰有些看不清。
宋璟言将最后一口粥吞了进去,然后伸手去勾言秋的手指,勾了两次见人没有反抗,便捏着指尖将整根手指握进手里。
言秋垂眸看着,沉了一口气,却没有拒绝,任由他这般牵着。
可他不了解宋璟言的性子,除了能装可怜还会打蛇随棍上,在他心里,不拒绝,就是同意。
从牵一根手指,到牵手,最后整个人靠在了言秋身上,将他的手臂抱进了怀里。
“你真暖和。”
言秋看着他蹭着自己的肩窝,寻了一个舒服的位子,还喟叹了一声,半边身子都僵住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生病的人却恍然未觉,一个劲的往他身上靠,时不时的捏一下他的指尖。
那温软的触感从指节一路攀升,不断扩大,麻了整条手臂,灼了整颗心,连脑子都要烧掉了。
言秋木着一张脸,嘴唇紧抿,“主子……这不合规矩。”
“怎么才合规矩。”宋景言仰起头,语气平平,可那双眼睛中却带着些许委屈。
言秋眉眼低垂,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半天才憋出一句,“属下粗鄙,不值得……”
“你识字的吧?”宋璟言忽然开口打断他,不等他回答,就从床头的柜子中摸出一本书来,塞进言秋手里。
言秋捏着书愣了愣,越发的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平日里宋璟言他们的聊天就鲜少有能听懂的,现在居然连日常说话都跟不上了。
低头扫了一眼书面,然后视线就移不开了,这居然是一本关于暗器的书。
里面收录各种各样的暗器,详细的讲解了制作过程,使用方法,言秋不知不觉的就看入迷了。
丝毫没有注意到宋璟言放开了他的手臂,转而躺到了他腿上,俊逸非凡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满足之色。
一本书看完,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房内不知何时燃了烛火。
言秋动了动酸涩的脖子,一低头就看到宋璟言枕在他腿上,脸颊贴在他肌肤上,触感明显。
刚要开口,忽然见他手中也捏着一本书,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偏着头过去看。
宋璟言一直留了一分心神注意着言秋,余光中见他凑过来,故意侧了下身,手中的书跟着歪了歪。
那书包了书皮,言秋看不见名字,为了看到里面的内容只能更加往前凑了凑,却不想宋璟言忽然放下书,手臂撑着起身。
一个低头,一个抬头,宋璟言的唇瓣恰好擦过言秋的脸颊。
言秋愣了一下,陡然直起腰身,眼睛微微睁大,一双耳尖都忍不住染上了绯色。
宋璟言好似一无所觉,起身将书扔回床头柜上,然后转头看向言秋,眼中带着些许茫然,“怎么了?”
言秋快速的收敛表情同时垂下眼睫,心中懊恼,责怪自己敏感多疑,可脸颊上的触感似乎还在,那唇瓣柔软,呼吸也……
言秋咬了咬舌尖,才将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压了下去,而后抬眼就看到宋璟言清亮的眉眼。
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没有回答宋璟言的问题,还在一直坐在主子的床上,刚刚还抱了……
身子一转跪在了床边的脚踏上,“主子恕罪,属下僭越。”
宋璟言趁他低头,舔了舔唇瓣,唇角弯弯,眼中全是得逞的笑意,转身趴在了床边,视线刚好与言秋齐平。
声音微微压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哪里僭越?我允你僭越。”
视线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伸手捏了一把,明知故问道,“怎么这么红,你热吗?”
言秋的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他此生得到的温暖太少,以至于宋璟言对他的好让他无法拒绝。
他无不珍惜,忍不住沦陷,忍不住想要将这些好紧紧抓在手中,永不放手。
宋璟言离的太近了,呼吸间气息喷洒在耳边,丝丝热意升腾。
言秋不动声色的在自己腿侧掐了一把,恢复镇定才开口,开口时却忘了宋璟言刚刚问了什么。
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抿唇不语。
宋璟言只觉的他可爱的紧,又在他耳朵上揉了一把,“别跪着了,你会看账本?”
“不会。”
对于这个回答,宋璟言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白日睡的多了,现在精神的很,总要找些事情做。
聊天不但能打发时间还能转移言秋的注意力。“那会写字?”
“不会。”
言秋说完抬了下眼睛,眉头微微蹙起,他此时若是起身,宋璟言便要抬头看他。
想了一下转身就坐在了脚踏上,后背靠在床沿,视线刚好持平。
宋璟言歪着头看着他完美的侧脸,“那你会什么?”
“杀人。”
这两个字一出,空气仿佛都冻结了,屋内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过来好一会儿,宋璟言抬手揉了揉额角,无奈的笑道,“嗯,很棒。”
确实很棒,无论什么样的任务他都能完成,无论多难杀的人,他总是能以旁人想不到的方式将其杀掉。
宋璟言看过无数次他杀人,干净利落,还具有美感,身形修长,腰身柔软,武功卓越。
这般想着,视线也就落到了他身上,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唇角勾着笑,“会跳舞吧。”
言秋瞳孔一缩,那些被他忽略的记忆又清晰了起来,下意识的在自己腰上搓了一把,“属下不会。”
“不会?”
宋璟言没有错过他的动作,心中好笑,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骗我可要受罚的……”
宋璟言轻笑了一声,伸手不轻不重的在他脸上一戳,小骗子。
虽然时隔多年,他依旧记得言秋一身红衣,露着一截白皙纤细的腰肢,腰线流畅漂亮。
一支舞跳的美极了,一眼万年,再也忘不掉。
视线下落,看向他的腰腹,当时没忍住,在那腰上摸了一把,人前装的可怜兮兮我见犹怜,转身就将刀架到了他脖子上。
可也是个心软的小骗子。
宋璟言只是红了眼眶,轻易的就被放过了。
鬼刃之所以被人记恨,就是他只杀任务目标,亲人子女一概不动,恨他的人,想要杀他的人数都数不清。
宋璟言看着被他戳红的脸颊,拇指按在上面轻轻揉了一下,眼中都是心疼。
鬼刃很强,鬼刃很冷,同时鬼刃也是柔暖。
如今鬼刃是言秋,他能光明正大的将其护住。
言秋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因为刚刚说了谎有些心虚,侧着耳朵仔细的听着宋璟言的动静。
忽然发觉了不对,转头看着宋璟言,“主子,你可去过除州?”
宋璟言轻吸了一口气,转身平躺,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是现在似乎还不是时候。
可言秋问,他总是要回的。
“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