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是宋璟言拽着言秋,带着他往前走,脚步有些急,途中还将言秋手中的银针顺走了。
指腹捏着细如发丝的银针,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你可听说过有种刑罚将银针送入体内,随着血液流动,在体内不断移动,痛不欲生。”
言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曾想宋璟言居然会知道这种刑罚,迟疑了一瞬,如实的回答道,“属下知道。”
宋璟言‘嗯’了一声,没有再开口,那根银针在指尖转了一圈又送了回去。
御花园很大,但是此刻到处都站了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男子俊俏,女子温婉,一眼看过去赏心悦目。
言秋无意听了几句,没有一句是听懂的,明明每个字都知道。
人怎么可以复杂成这样,言秋几乎下意识的往宋璟言身边靠了靠。
两个人缓步走进凉亭中,亭中摆放着软椅,桌上放着瓜果,本来聚在这里的人看见宋璟言进来立刻起身行礼,将软椅让了出来。
宋璟言毫不客气的倚了上去,宽大的白色衣袍散开,衬的人越发的单薄,墨发垂下,显的宋璟言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言秋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心里暗暗说道,这衣服不好看,一点都不适合。
不喜欢白色。
言秋弯着腰摆弄桌上的茶具,确定都没有问题后才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转身又去端点心水果。
宋璟言捧着热茶,好整以暇的盯着他看,等他走近忽然开口问道,“太子要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属下没想什么。”言秋下意识的反驳。
垂着眼皮,一心一意的看着面前的点心,每一样都尝过之后才放到了宋璟言的手边。
点心放下,手却被握住了。
熟悉的温度包裹过来,接着手心就被挠了两下。
言秋陡然打了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凝神观察周围的动静,却没想着将手缩回来。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苏贵妃驾到……”
太监稍微有些尖利的嗓音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随着声音的响起,园中三五成群的人连忙聚集过来,站在主路上向着那三道人影俯身跪了下去。
独留宋璟言和言秋两个人,缓慢的从软椅上起来,不紧不慢的往前走,走两步还要喘一下。
在一堆跪着的人群中显的尤为明显,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两人身上。
等两人好不容易走到皇上面前,躬身准备行礼,一个奶团子突然扑到宋璟言怀里。
“哥哥……”
宋璟言伸手接住白岁安,却因为太过虚弱,身子被带的一歪,险些摔倒,幸好言秋及时将两人扶住。
宋璟言抬起头时,脸都白了,看向皇上的眼神惶恐又不安。
皇上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眼,摆了摆手,轻笑一声,“平身吧,宋二公子也无需多礼。”
等皇上在高位上落座,众人才齐声应道,“谢皇上。”
而此时站在人群之后的宋璟言掐了掐白岁安的脸蛋,夸赞道,“我们安安怎么来的这么及时。”
白岁安调皮的眨了下眼睛,“我当然要帮哥哥呀。”
说着双手攀在宋璟言的脖子上,将嘴巴凑过去,“哥哥,刚刚外面有个讨厌的人,舅舅帮你打他了……”
白岁安毕竟年纪小,断断续续,来来回回说了两三遍,宋璟言才听明白,捏了捏他的鼻尖,“鬼精灵。”
宋璟言如今是个病弱公子,这么抱着白岁安不太合适,手腕一转将人塞进了言秋怀里。
言秋双手托着一个软乎的奶团子,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用力怕将奶团子弄坏,也不敢不用力,怕抱不住他。
似乎又怕吓到奶团子,言秋扯了下嘴角,想露出个笑来,可面部僵硬,最终以失败告终。
所幸白岁安不嫌弃,哪怕被抱的不舒服,也没有哭闹,反而双手搂着言秋的脖子,皱着小眉头,奶声奶气的教导。
“哥哥,你要托着安安的屁股,这样夹着会难受。”
宋璟言歪着头,静静的看着,瞧见了言秋脸上那一闪而过微弱的笑容,很美,很美,让宋璟言升起一种想吻他的冲动。
但是他忍住了,也只能忍着。
御花园高台上,皇上皇后和嫔妃落座,抬了下手,“今日是贵妃设宴,还备了许多游戏,都设有奖筹,大家都不必拘束,各自散去吧。”
有皇上发话,在场的又是些年轻的公子小姐,很快就散去。
宋璟言粗略的扫了一眼,琴棋书画,投壶射箭,还有猜花迷,对对子,性子急的已经玩了起来。
宋璟言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坐在皇上下首的苏贵妃,二皇子因为欺君之罪被褫夺了亲王之位,这个时候举办宴会,想来是为了选妃。
不过这与他并无关系,拉着言秋寻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姿势慵懒,眯着眼睛看戏。
太子耐不住已经跑去与那群小公子玩到了一起。
裕王垂着眸子不说话,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而二皇子则是一脸怒气瞪着裕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怨恨。
若不是萧予澈让人撞翻了马车,他怎么会被父皇责罚,丢了封号。
苏贵妃注意到自家儿子的表情,面色一沉,冷眼看了她一眼,警告他老实一点,莫要再起幺蛾子。
“还真是有趣。”
宋璟言看的一乐,皇上也不算蠢,年轻的时候也是运筹帷幄,怎么就生了两个蠢货。
太子懦弱好色。
二皇子草包一个。
“璟言。”
白泽书从侧边走过来,身姿高大挺拔,步子也迈的很大,行动间衣袍摆动,丝毫不显的粗鲁,反而将飒爽英姿演绎的淋漓尽致。
宋璟言没有起身,却勾着唇角,极为恭敬的点了下头,“小舅舅一向不喜欢参加宴会,今日怎么来了。”
白泽书轻‘哼’了一声,坐在了他旁边的空椅上,“我若不来,就要给你备彩礼了。”
宋璟言面色一怔,看着白泽书下巴轻抬,示意他去看,便顺着他的视线转了过去。
菊花满园,一簇挨着一簇,就在那些菊花中间,突兀的出现了一张人脸,脸蛋精致小巧,眼睛亮的像星星一般。
自顾自的坐在地上,‘咯咯咯’的傻笑,不时的伸手去扯花瓣就往嘴里塞,旁边的侍女蹲在地上不停的哄着。
这是传闻中的那个陈家福女。
宋璟言的表情僵在脸上,手握空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多谢小舅舅。”
白泽书淡定的将视线移了回来,转而看向了他身侧的言秋,“你折腾三年,就为了这个。”
不等宋璟言开口就平静的评价道,“没出息。”
宋璟言不在意的耸了下肩,“我一个病秧子,能有什么出息,吃饱穿暖有人陪足矣。”
此话一出,白泽书陷入了沉默,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茶水散发着热气,茶沫微微打着旋。
捏着杯盖,轻轻将茶沫刮去,低头抿了一口,“挺好。”
如今这皇家,君不君,臣不臣,出不出息又有何用。
言秋面色平静,老老实实的抱着怀里的奶团子,余光扫了两眼那陈家福女,半点也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
但是彩礼两个字却是听懂了。
说不清楚为什么,心里闷的难受,伸手拿了块糕点喂给怀里的奶团子,忍不住问道,“你听的懂吗?”
白岁安双手捧着糕点,一口一口的咬,脸颊鼓起,费力的将口中的东西吞进去,才开口说道,“听懂一半。”
“哪一半?”言秋很认真的追问。
“皇上想给哥哥赐婚。”白岁安将一块糕点吃干净,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视线又向桌上看去。
言秋见此,伸手又拿了一块给他,却没有开口催,垂着眼睫无意识的捏着自己的袖口。
白岁安差不多吃饱了,才想起来话还没有说完,“小舅舅来了,皇上就不敢欺负哥哥了,哥哥刚刚被人骂,受了委屈。”
言秋眼睛动了动,两厢结合,终于明白了,皇上本是打算赐婚的,但是宫门口有人骂了宋璟言,白泽书借机闹了一场。
人受了委屈,自然不好在这个时候赐婚。
还是一个傻女。
言秋想着想着,无意识的转头看向宋璟言,却不想宋璟言忽然转头,抬眸直直的看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言秋清晰的看到了他眼中的笑意,不知道为何,言秋忽然感觉到心口一阵涩疼。
宋璟言应该很不喜欢这里吧,他应该也很不喜欢装病吧,他是那般懒散的一个人,最适合待在家里养养鱼,晒晒太阳。
言秋一直不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每日想的就是竭尽所能的活下来,所做的事情也是为了多活一段时间。
但是现在,他忽然就有了想要的东西,心里的那个念头也越来越清晰。
言秋眨了下眼睛,不闪不避,不但任由宋璟言看着,还移动脚步,往他身侧靠了靠……
皇上等人坐在凉亭中的高台上,看着下边白泽书和宋璟言,一双精锐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暗芒,侧头吩咐身侧的太监两句。
没一会儿,白泽书就牵着白岁安走了过来,接过旁边侍女端的这酒,躬身行礼,“谢陛下赐酒。”
皇上视线落在白泽书身上,笑着点了点头,“璟言怎么不一起过来。”
“他病的厉害,怕过了病气,若不是璟琛无法起身,他也不会过来。”白泽书眸子淡然,就像是随口一提,说完将杯中的酒喝尽,放回了侍女的托盘中。
皇上听着这话脸色一沉,与刚刚嘴角带笑的模样截然不相同,轻抬了一下手,示意白泽书落座。
转头看了一眼二皇子萧予淳,这事都是他惹出来,若不是他装腿断陷害太子和裕王,又怎么打了宋璟琛一顿板子。
导致丞相和将军府对他都有了怨气。
皇后端庄的坐在皇上身侧,面上是一片柔和的笑容,垂下眼眸时,再也无法掩饰眼中的痛快。
她的儿子已经无缘皇位,但是苏贵妃的儿子也别想。
扫了一眼在御花园中玩闹的各家小姐们,眼中有些不屑,她儿子不争气,孙子确是个好的。
苏贵妃现在才想起给那草包的儿子纳妃,怕是晚了些。
苏贵妃坐在皇后下首的位置,将皇上的脸色收入眼底,顿时心头一紧,起身端着酒杯冲白泽书莞尔一笑。
“白将军莫怪,是本宫考虑不周到,如今菊花盛开,天气正好,本想着璟言出来散散心也是好的。”
白泽书抬了下袖子,略微施了一礼,“苏贵妃言重了,璟言他自己不争气。”
苏贵妃今日身着一袭浅红色的长裙,裙裾优雅地拖地,将人衬托的灵动而美艳,落落大方的饮了酒。
皇上那沉下去的脸肉眼可见的柔和了许多,“白将军不会与你计较,身子不好就少饮些酒。”
皇后一听,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掐了掐自己染着丹蔻的手指,才控制了面上表情,“皇上说的是,妹妹快些坐下吧。”
两个人在闺中就相互攀比,如今更是斗了半辈子,谁也不让谁。
苏贵妃本能的就想回怼两句,却又及时忍住了,恰逢旁边琴声响起,也就将话头扯了过去,“这琴弹的真好,可知弹琴的是哪家小姐。”
凉亭处站着的侍女闻言看了一眼弹琴的位置后转身回报,“回贵妃娘娘,是林大人家的嫡女林初梦。”
“哦。”苏贵妃惊喜的应了一声,“居然是林家的嫡女,皇上,臣妾可是听说了,那丫头才貌双绝,不光是琴棋书画,品性也是一顶一的好。”
皇上抬眼看向弹琴的女子,“模样确是不错。”
语气不轻不重的,神色难以揣测,苏贵妃一时琢磨不透皇上的心思,抿了一下唇,换了一个话题。
“如今荣儿也二十又四,却还是小孩心性,成日里就想着玩闹,没学的陛下半分,陛下如他这般年纪可是弓马娴熟,乾坤在怀。”
这几句话夸到了皇上的心坎中,面上不自觉的带上了笑容。
林初梦虽然是吏部侍郎之女,但祖父却是安义侯,皇子妃也配的上,最主要林家不参与党争。
如此想着,也就顺势开口,“你可是相中了林初梦?倒是与淳儿相配,将林家女叫过来吧。”
林初梦缓步走进凉亭中,盈盈下摆,“臣女拜见皇上,拜见皇后,拜见贵妃娘娘。”
“起来吧。”皇上垂眸打量着她,五官柔和,不是那种精致的美艳,却是非耐看,满意的点了下头,“你觉得二皇子如何?”
林初梦低着头,掩饰心中的震惊,侧头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萧予淳,却不想萧予淳也盯着他看,脸瞬间红了起来,低声的回答道。
“二皇子风姿雅悦,卓尔不凡。”
皇上面带笑意,温和的看着林初梦,“既然如此,朕为你们赐婚如何。”
林初梦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任凭皇上做主。”
皇上哈哈的笑了两声,又顺道指了几位,然后心满意足的倚在座椅上,视线扫到宋璟言,略微有些失望。
眼睛一转看向了白泽书,缓缓的开口,“泽书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心仪的人,朕为你做主。”
白泽书战场上待久了,哪怕就是单单坐着,收敛了杀伐之气,可依旧能让人感到无形的压迫感。
“多些陛下惦念,臣待在京都的时间有限,让人跟去边界不妥,独留在京都也不妥,更何况刀剑无眼,总不能……”
白泽书视线落在身侧倚在他身上昏昏欲睡的白岁安身上,剩下的话没有说完。
众人却明白他的意思,总不能像他哥一般,留下这孤儿寡母。
皇上眸子轻闪,也不再提这个事,“朕看安安困乏的紧,去启祥宫休息吧,碗玥近日身子也不爽利,你顺道去瞧瞧。”
“谢陛下。”
白泽书拱了拱手,面色不变,眼中却多了几分喜意,伸手抱起白岁安,从侧边退了出去。
宋璟言远远的看了两眼,对这宴会也越发的不耐,想着要不吐个血,晕一下。
正想着,忽然看到消失了大半天的太子又转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两名身姿高挑的小厮。
萧予泓视线一直凝在言秋身上,一直走到两人身前,才不舍的移开目光,脸上堆着笑,“璟言,你看这两个小厮如何。”
话刚落下,那两名跪在地上的小厮稍稍抬起头来,长眉若柳,眉下是细长的桃花眼,肌肤细致如美瓷,都是难得的美人。
宋璟言眼睛眯起,一双黑眸中带上了几分冷意,“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萧予泓快速的扫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言秋,坐在了宋璟言旁边的空椅上,上半身半压在桌子上,凑过去低声说道。
“孤与你交换怎么样?用两个换你一个,你意下如何?”
言秋此时抬头,目光落在那跪着的两个小厮身上,身段柔软,面容昳丽,同样是跪着,就无端的能引起旁人的怜爱。
眼睫轻颤,快速的将视线落了下去,牙齿咬在腮边的软肉上,力气之大瞬间闻到了血腥气。
只因为他听到宋璟言淡淡的开口……
关于二皇子欺君是7章,30章的内容。
福女的内容在9章。
“言秋,你意下如何?”
言秋的心狠狠一坠,抿着唇将口中的血腥气吞进腹中,转头看向宋璟言,他眸色暗沉,看不出内心想法。
转而看向萧予泓,忽然想起了宋璟言提起的银针用法,捏了捏手中的银针,跪在宋璟言身侧,垂眸应声,“任凭主子做主。”
宋璟言一双好看的眉头忽然紧紧蹙起,一张俊脸也沉了沉。
倒是萧予泓满脸喜意,眼珠子都快粘到了言秋身上,还不忘催促这宋璟言,“璟言,你看?”
宋璟言盯着言秋的头顶沉默了许久,脸色一寸一寸的白了下去,然后就红了眼眶,转头看向萧予泓,“太子殿下为何要这般逼迫小臣。”
忽然而来的控诉声引起了旁人的关注,转头看去,就见太子半个身子压向宋璟言,强势又霸道。
反观宋璟言缩在椅子中,动都不敢动,脸上一片惨白,眼睛通红,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太子殿下,你在做什么。”
突然一道喊声响起,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也引起了皇上皇后的注意。
皇后顿时黑了脸色,冷冷的开口,“萧予泓,你在什么,还不快过来。” ???
萧予泓一脸懵的抬起头,看着皇后冷凝的神色,整个人都不安了起来,用力握了下椅子扶手才慢吞吞的站起来。
“母后叫儿臣有何事?”
大庭广众之下,皇后碍于他的颜面,也不想训斥他,只深吸一口气,忍着怒气再次说道,“你还不过来。”
萧予泓犹犹豫豫,满脸不舍的看着言秋,若是得不到他,总是有些不甘心,转头看向宋璟言,语气带上了几分急躁,“璟言你说话啊,同意还是不同意。”
如此情景之下,不止皇后黑了脸,连皇上的脸色也都沉了下去,将手中的酒杯‘啪’一声扔到桌子上。
怒吼一声,“逆子,还不过来。”
萧予泓身子一抖,害怕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灰溜溜的跑了过去。
“父……父皇……”
众人见了这一幕,都停下手中的玩乐,不敢在发出声音。
宋璟言低着头,看着地上跪着的言秋满脸不悦,伸脚用脚尖轻踢他的膝盖,随后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
“皇上,还请替小臣做主……咳咳……咳咳咳……”
话说的有些急,忍不住弯着腰咳嗽起来,脸色浮现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仿佛身上力气全部耗尽了一般,整个人摇摇欲坠起来。
言秋连忙起身伸手扶住他,刚扶上他的手臂,却见他身子一软,直接向侧边倒去,言秋吓了一跳,长臂一伸,将人捞进了怀里。
那一瞬间差点控制不住身上的气息,所幸宋璟言捏了一下他的手腕,快速无声的的说了一句话。
他说,回家再收拾你。
回家再收拾你,言秋没有丝毫害怕,反而隐隐有些期待,期待与他回家,期待他的收拾。
宋璟言的突然晕倒将众人吓了一跳,皇后更是毫不犹豫的大喊了一声,“宣太医!”
随后拧着手中的帕子,满脸焦急,若是宋璟言出了事,太子难辞其咎,牵扯到白家和宋家,皇上怕是连她都厌弃了。
宋璟言病的厉害,太医没来,旁人也不敢随意移动他,宴会也是办不成了,也就将人遣散,送出了宫。
言秋也不愿意旁人碰触宋璟言,只将人抱到软椅上,一双手环着他腰,再也没有放开过。
太子愣愣的站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他怎么就晕了?”
“还不是你做的好事,你给我闭嘴。”皇后冷冷的看向他,眼中全是冷厉之色。
他做了什么?
不过是想要个小厮,怎么就……
萧予泓满脸不解,转眼却对上皇上冰冷发寒的眸子,一时间如坠冰窖,哆哆嗦嗦的俯了下身子,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太医来的很快,见状也不再顾忌,蹲在地上,搭在了宋璟言的手腕上。
逐渐的脸上流露出凝重之色,半晌过后起身对皇上行礼,“宋二公子是气急攻心,本身又病着,所以情急之下晕了过去,只是……”
皇后心头一跳,连忙追问道,“只是什么?”
太医眉头微皱,脸上有些纠结之色,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上前几步走近皇上身侧,才低声开口。
“宋二公子母胎带病,天生体弱,这病药石难医,只怕……”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大家却心知肚明。
只怕什么?
言秋这一刻有些恍惚了,好像快要分不清现实,手指悄然移动,按在了宋璟言的脉搏上。
脉搏虚弱缓慢,间隔时间长,久久才跳上一下,下落无力。
言秋的手指也有些无力,几乎捏不住宋璟言的手腕,手指抖的不成样子,明知道宋璟言是装的,他是装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控制不住。
忽然手指被握住,不轻不重的被捏了两下。
言秋低下头,看着宋璟言紧闭的眼睛,悄无声息的,眼皮没有抖动,睫毛也没有轻颤,像真真实实的晕过去了一般。
无端的让人心里发堵。
后面就是贤妃和白泽书过来接人,与皇上说了一会儿话,言秋一句也听不懂,也不需要他听懂。
只在白泽书说送他们出宫时,弯腰将宋璟言抱在了怀里。
出宫比进宫要容易的多,言秋轻易的就拿回了自己匕首,完好的挂回了腰间。
做戏做全套,避免麻烦,马车上宋璟言也没有睁眼,只是一双手极为不老实,不时从言秋袖子中伸进去摸他的小臂。
就是用手指戳他的腰腹,甚至还将掌心贴了上去。
下了马车,也是由言秋抱着,一路进了丞相府。
入了府,宋璟言越发不顾忌,伸手环住言秋的脖子,微微用力,头就贴了过去,刚要开口,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你准备晕到什么时候?”
宋观南一身藏青长袍,单手负在身后,长身而立,另一只手垂在腿侧,指腹轻轻点着,目光落在言秋怀里的宋璟言身上。
眸子微微沉了几分。
宋璟言身子一僵,瞬间睁开眼睛,从言秋身上跳下来,规规矩矩的站好,讨好的叫了一声,“爹。”
言秋没有跪的打算,经过这几次发现,宋璟言似乎不喜欢自己跪他以外的人,也不喜欢有外人在的时候,让他跪。
不紧不慢的后退一步,站在了宋璟言的身后,垂着眼眸,异常的乖顺,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厮一般。
宋观南扫了他一眼,重新看向宋璟言,语气冷沉,“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是太子先招惹我的。”宋璟言小声的嘀咕着,接着就开始吐槽太子的不是,说着说着,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撒娇意味。
“爹你不知道他那双眼睛看我有多恶心,还要拿男宠跟我换言秋,他也配,我只是晕了一下,都没动他。”
宋璟言下巴轻抬,一张俊美无双的脸上隐隐带着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宋观南:……
宋观南已经四十多岁,但脸生的俊美,也不显的老气,加上沉淫官场多年,不怒自威,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诡谲之感。
此时眉头微蹙,就那么盯着宋璟言看,莫名的让他觉得心里发怵。
宋璟言向前挪动了几步,微微仰头,好让宋观南能清晰的看到他泛红的眼眶,“爹,你儿子让人给欺负了……”
那委委屈屈的模样看的宋观南一阵头疼,“将你这套表情给我收起来。”
“哦。”宋璟言收敛了表情,头却低垂下去,额前碎发落下,遮住了眼睛,配上紧抿的唇,越发显的可怜。
宋观南瞧着他这副模样,抬手揉了下额角,语气颇为无奈,“下不为例。”
“多谢爹,爹你最好了。”宋璟言无比真诚的夸赞了一句,回手拉着言秋就跑。
宋观南负手看着,脸上溢出一抹笑容,随后又渐渐淡了下去。
他如履薄冰的爬上高位,不过是想将一家人护在身后,看着他们能这般无所顾忌的露出笑容,能肆意洒脱的生活。
可如今呢,妻子小心谨慎,大儿子收敛锋芒,小儿子装病装傻,他也如同踩着高跷,生怕行差踏错摔下来。
看来站的还不够高……
言秋的手被宋璟言勾着,修长的手指从他的指缝中穿过,手指微凉,手心却和暖,言秋不动声色的收紧手指,心跳快的像要跳出来来一般。
下一刻,他的手被甩开。
言秋愣了一下,抬眼看向宋璟言,却见他兀自走进内室,坐在了床沿上,一双乌黑眸子里面都是怒意。
“说说看,我该怎么罚你?”
言秋抿了下唇,走过去屈膝跪在宋璟言面前,“任凭主子责罚。”
宋璟言垂眸看了一眼他落在地上的膝盖,眼神有些冷,伸脚在他膝盖上踢了一下,“除了我你谁也不能跪,听懂了吗?”
言秋点了下头,在心里又默默加了一句,有人在也不能跪,主子会生气。
宋璟言表情不变,俯身捏住他的脸颊,语气中都带着狠意,“太子长的好看?”
“不好看。”言秋果断的摇了摇头,无光长相,就太子那双眼睛,就让他想要挖出来。
宋璟言放开他的脸颊,看着脸颊上被他捏出的红印子,目光闪了闪,手指一顿,转而捏在了他的下巴上。
微微用力,迫使他抬头,“想要跟着太子?”
“属下没有。”言秋的声音轻,“是主子问我……”
“问你,你就去,不会拒绝吗?”宋璟言急声打断他的话,越想越气,下手也失了力道。
“唔。”
言秋正开口说着话,下巴上突然传来的力度,导致牙齿咬在舌尖上,没有准备,以至于发出一声极短极轻的轻哼声。
宋璟言第一时间就听到了,放轻了手上的力道,轻捏了下他的脸颊后又伸手指去拨他的嘴唇,“张嘴。”
言秋来不及吞咽血迹,唇齿就被动的张开。
宋璟言碰了碰被他咬坏的伤口,“你的错处又多了一条。”
言秋慕然想到宋璟言曾说过。
‘你是我的,命是我的,身体也是我的,没有我允许不准死,也不准受伤。’
想到这些言秋忽然觉得心脏发酸,从未有人在乎过,哪怕他死了,也不会有人在乎,可现在他不过是咬破了舌尖。
却被人记在了心里。
此刻就很想被人抱一下,一下就好……
“主子,属下没有想去太子那,你问了属下银针的用法。”
言秋第一与人解释,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属下……以为,以为主子想要用到太子身上,离得近了才能寻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