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二叔神色微变,刚到嘴边的斥责被堵了回去。
傅珩舟这是什么意思,要罢他的职?
他怎么敢、怎么敢!
但傅珩舟还真的敢。
他们能在这里向傅珩舟发难,说白了就是仗着同为傅家人,傅珩舟不敢对他们赶尽杀绝,彼此之间还留着一丝表面情分。
但若是傅珩舟真的有那样的打算,罢免他在公司的职务,也能轻而易举地做到。
这就是傅氏掌权人的权利。
怎么能让人不眼红?!
往常傅珩舟都不在乎他们的嘲讽,才让他们越来越自信,越来越不知好歹,膨胀得认为自己占着长辈的身份就可以为所欲为。
但傅珩舟一旦开始较真了呢?
没参与他们对话的傅三叔认识得更透彻,知道傅珩舟只要坐在总裁的位置一天,就不是他们能轻易得罪的对象。
哪怕同为傅家人。
而傅二叔想通了其中关窍,身上冷汗都下来了。
“……我替你二婶向你道歉,她确实不该说那样的话。”
柯月嫣震惊丈夫居然向傅珩舟道歉,不服气地还要再说什么,被傅二叔严厉制止。
傅珩舟却不买账,继续道:“二婶针对的不止我一人。”
一开始便说时樾没教养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言下之意,是要他们也给时樾道歉。
时樾惊讶侧眸,没想到傅珩舟还会想着自己。
一瞬间,一股暖流从心中翻涌而起。
时樾捂了捂心脏的位置,惊奇地感受着这陌生的情绪。
是他的错觉吗,好像从穿书之后,他情感淡漠的症状好像好了不少。
傅二叔听见傅珩舟的话,恨恨咬牙。
傅珩舟也就算了,时樾算什么东西,自己给他赔罪算什么?
但傅珩舟做出一副耐心不足、懒得和他们耗下去的模样:“二叔在公司的职位……”
傅二叔一口牙快要咬碎了,但他不敢赌。
若是被罢免了职务,那他这么多年在公司里的经营就全完了,还会沦为笑柄。
他不敢赌!
时樾抬眸,看见傅二叔终于正眼瞧了自己,那一张老脸想做出笑脸却笑不出来,表情显得有些扭曲:“时樾啊,别跟你二婶一般计较,她性格就这样,说话直,你别在意。”
时樾不慌不忙地拿起毛巾擦了擦手,然后抬头,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反而满脸笑意盈盈。
傅二叔心里咯噔一声。
时樾语速很快,众人一不留神,他嘴里的话已经一连串地吐出来了。
“瞧二叔说的,二婶这嘴这么直,怕不是已经得罪了不少人,您也不知道带二婶去治治,是不认识医生吗?那我给您推荐一个?”
柯月嫣被说得脸色一白:“你……”
其他人也没想到时樾会这样说,皆是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脾气暴躁的傅朝旭终于没忍住拍桌而起,怒道:“你**说什么?!时樾你别不识好歹!”
老宅的十米实木长桌拍上去声音闷闷,时樾听了都觉得手疼。
哪里来的傻子,徒手拍实木桌子。
时樾装模作样地往傅珩舟身边靠了靠,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嘴上却继续叭叭:“你长得丑玩得花,声音难听得像鸭子,没教养还没礼貌,看不懂眼色还听不懂人话,在下惭愧,和你比起来我还是不够不识好歹。”
傅朝旭被他一张嘴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扬手把面前的东西都拂到地上,噼里啪啦一阵响。
“怎么,你也需要医生的联系方式?但不好意思,我不认识兽医,狂犬病我无能为力。”
“你竟然说我是狗?!你踏马的——”
时樾一张嘴阴阳怪气,嘲讽值拉满,气得傅朝旭暴跳如雷,抄起杯子要砸他,被傅二叔厉声呵斥。
“朝旭,放下!这是在老宅!”
老宅有规矩,在这里不能动手伤人。
若是在这里打伤了时樾,傅珩舟去老爷子面前添油加醋几句,他们二房讨不了一点好!
傅二叔气得浑身发抖,傅珩舟、时樾,这两个人,竟让他今天如此难堪!
傅朝旭十分不甘地放下杯子,恨恨地坐下。
傅三叔此刻不得不出来安抚众人:“好了,都少说两句。”
说完眼神在时樾身上停留片刻,转而对傅珩舟说:“在老宅闹算是怎么回事,珩舟你也应该管管自己的人。”
傅珩舟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笑,闻言说道:“时樾有说错什么吗?若是说错了,三叔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不要和他计较。”
说完又看向二房:“二叔也是,别和孩子计较,失了身份。”
时樾十分配合地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落在傅家二房眼里刺眼得很。
第9章 卉婉 你和傅珩舟都结婚了,有没有试过……
在场的人脸色各异,傅二叔更是脸色难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怎么会计较。”
时樾十九岁,比傅家最小的傅珣还要小上一岁,若是他和时樾计较,传出去就是他与傅珩舟不对付,连带着对个小孩儿都不能容忍。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傅珩舟的二叔三叔被他俩一唱一和堵得呼吸都开始不顺起来。
这时候,坐在傅三叔旁边的傅清越突然站起身。
时樾好奇地投过去目光。
“爸,饭吃完了,戏也看完了,我们该走了。”
傅清越说话时神色淡然,好似完全不受现场气氛的影响。
时樾因此多看了她两眼。
傅三叔看了眼女儿,眼神又环绕了一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再多说,起身和傅清越相携离去。
二房被那句“看戏”给刺激到,柯月嫣气得浑身发抖,竟是一不留神就晕了过去。
“妈!妈你怎么了!”
视线不免被吸引过去,傅珩舟在时樾耳边解释道:“没事,她是装的。”
仗着现场混乱,无人关注他们,时樾凑近傅珩舟小声咬耳朵:“你怎么知道?”
耳朵旁传来阵阵热气,傅珩舟努力忽略,把注意力拉回问题上:“柯月嫣这一招用了一辈子,若是你从小见过七八回她晕过去的场面,你也会知道。”
时樾嗤笑出声。
一阵兵荒马乱,在傅朝旭的大喊大叫和傅二叔的满头大汗中,佣人帮忙把柯月嫣抬上车,二房急匆匆地离去。
屋里安静下来,时樾注意到,整场闹剧里,傅珩舟的小姑一直作壁上观,没有参与进他们的争吵中。
而此刻,整张餐桌上,就只剩他、傅珩舟和这位小姑。
时樾猜不透傅珩舟小姑的站队,拉拉傅珩舟的手,眼睛一眨一眨,是在问他怎么办。
傅珩舟捏了捏他的手指,语气里带着笑:“介绍一下,这是傅卉婉。你叫她小姑就好。”
时樾看向傅卉婉,乖乖地叫人:“小姑。”
眼神清澈,乖巧伶俐,哪还有一点刚才舌战群儒把一群人气得仰倒的样子。
傅卉婉一下子笑开。
“嗯,好孩子。”
然后又看向傅珩舟,笑里多了些打趣的意味。
“傅珩舟,你可真是捡了个大宝贝。”
傅珩舟却是嘴角轻扯,附和着她的话:“嗯,确实。”
傅卉婉眯了眯眼,语出惊人:“好久没看到二房这么吃瘪了,怪怀念的。你家这小朋友比我想的还要有趣,今天这家宴我算是来对了。”
傅卉婉的话出乎时樾的意料,他没想到傅珩舟的小姑竟然站在他这一边。
傅珩舟咳了一声,提醒她:“现在是在老宅。”
言下之意是隔墙有耳,让她说话注意一点。
“那怎么了?”傅卉婉不屑,“就算有人告状,你看老头子敢不敢管我?”
傅珩舟泼她冷水:“爷爷是不敢管你,但爷爷会告诉三叔。”
傅三叔为人古板,最见不得小妹这样肆意妄为的性格,傅卉婉每次被他逮到,都少不了一顿念叨。
傅卉婉不悦地瞪他:“别在我面前提讨厌的人。”
时樾饶有兴味地听着他俩的对话。
傅珩舟显然和傅卉婉关系不错,两个人有说有笑,言语间也不像对二房三房那般疏离。
在旁人看来,比起姑侄,更像是同龄的姐弟。
时樾看在眼里,心底愈发好奇。
原书里极少提到傅卉婉这个人,从始至终傅家争权都围绕在大房、二房和三房。
后来,连三房唯一的女孩儿傅清越都进入了傅氏工作,想分一杯羹,傅珩舟这位最年轻的小姑,却一直都没掺和其中。
傅卉婉甚至在傅氏都没有一个挂名职位,只是按股份每年领着固定的分红,从不参与傅氏的任何决策,傅家二房三房多次拉拢,就连傅珣也动过主意,但傅卉婉一视同仁,没有站在任何人的一边。
今日一见,时樾才略微理解了一些,傅卉婉这样性格的人,恐怕人人争抢的权势,在她心里还比不过一场看得开心的热闹。
时间不早,老宅也不是适合聊天的地点。
傅珩舟要回庄园,问傅卉婉:“需要载你一程么?”
“不用,”傅卉婉摆摆手,“又不顺路,不麻烦你多跑一趟。我叫人来接我了。”
傅珩舟听到这话则皱起了眉:“谁接你?你不会又谈……”
顾及到身边不知情的时樾,傅珩舟及时打住,只给了傅卉婉一个不太赞同的眼神。
傅卉婉看了一眼时樾,毫不在意地戳破傅珩舟要说的话:“我不会又谈了个小男朋友?这有什么可隐瞒的,我不偷不抢,光明正大谈的。”
傅珩舟一脸不赞同:“我怕你带坏小孩儿。”
总是被叫小孩儿的时樾:……
傅卉婉笑笑,走到傅珩舟身边,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肩:“现在小孩儿知道的多了去了,你怎么比老头子还封建。”
傅珩舟嘴角扯了扯。
此刻,他们已经走到了停车的地方,离傅珩舟的车不远的地方,一辆骚包的玫红色保时捷停下,打了两下双闪。
傅卉婉扬起下巴,示意,“喏,接我的人来了,你亲自看一眼?”
保时捷上下来一个人,时樾定睛一看。
啊,好像知道傅珩舟为什么那副表情了。
下来的是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说是男孩也不为过,见到傅卉婉眼睛一亮,小跑过来。
“姐姐,我来接你了。”
傅卉婉伸手和他旁若无人地抱了一下,然后扭头对着时樾二人挑眉。
“怎么样,我的小男朋友,帅么?”
傅珩舟像是被什么刺到,移开视线。
时樾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平时懒懒半睁的眼都瞪大了一点。
那男孩才看到还有另外两个人,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脸瞬间红透了:“姐姐,这两位是?”
傅卉婉靠在他身上,闻言笑道:“一个姓傅,一个姓时,他俩是一家的。”
傅珩舟挪回视线,眼神沉沉地盯着她。
男孩惊讶地看了两人一眼,像是没想到他们是这种关系,不过还是礼貌地问好:“傅先生,时先生。”
傅珩舟冷淡地点了下头,倒是时樾颇感兴趣:“嗯,你好,不过……冒昧问一句,你几岁了?”
“……还差两个月满十九岁。”
时樾:0v0
时樾:……没想到比我还小一点。
“咳。”
时樾尴尬地看了傅卉婉一眼,发现她也脸色不太对。
傅珩舟咬牙切齿地瞪了傅卉婉一眼,第一次当着时樾的面直呼大名:“……傅卉婉,时樾也才十九岁。”
言下之意,你刚才还叫时樾小孩儿,转头就搞上了个比时樾还小的。
傅卉婉确实是尴尬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眯眯的眼神看上去不怀好意。
“成年人你情我愿的,我又没犯法。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性、冷、淡。”
时樾竖起耳朵,眼睛瞪得更大。
傅珩舟脸黑得吓人,转身吩咐司机推他上车,是拒绝和傅卉婉交流的态度。
见时樾迟迟不跟上,傅珩舟催促他:“时樾,上车,我们走了。”
“……啊?哦。”时樾反应慢半拍,“再见小姑,我们先走了。”
冲着两人挥了挥手,时樾赶紧上车。
……再慢,他怕傅珩舟会把他扔在这里自己走。
傅卉婉挽着他小男友的手,看傅珩舟落荒而逃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男孩微微低头,把她耳边的一缕乱发拨到后面。
“小时樾。”傅卉婉往前走了两步,时樾旁边的车窗还没关,听到她的声音探出头来,“你和傅珩舟都结婚了,有没有试过他到底行不行?我是真的怀疑他性冷淡。”
“人呢,不能讳疾忌医,我不好意思问,你是他合法丈夫,你帮我问问,他需要的话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医生,嗯?”
时樾脸一红,没想到傅卉婉会和他说这种话。
说是不好意思,但傅卉婉声音一点不小,傅珩舟就坐在时樾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他沉声道:“开车。”
司机不敢耽搁,立马启动车辆。
傅卉婉的笑声被渐渐落在车后。
车上,后排与前排之间的挡板升起,时樾轻咳一声,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
傅珩舟向后靠着椅背,双眼紧闭,实际放在腿上的手悄悄握成拳。
方才傅卉婉说的话虽然是调侃,但到底被人听进了心里。
时樾眼神放空,心想原书中也没提到过傅珩舟行不行,但是双腿和那个地方离得那么近,或许真的受到了影响……
“时樾。”
傅珩舟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正在游神的时樾吓得一激灵。
“嗯?”
“你刚刚看……算了。”
傅珩舟捏了捏眉心,似乎是觉得难以启齿。
时樾不明所以地低头,眼神一瞥,忽然顿住。
他刚才走神得太专注,竟然一直盯着傅珩舟双腿中间看了好一会儿。
“……抱歉,我不是……”
说出口忽觉不对,又猛然止住。
时樾尴尬地将脸转过去冲着窗户,心不在焉地看外面的风景。
但他的心里,却慢慢描摹出傅珩舟的身影。
傅珩舟的身材很好,可见车祸之后也没有疏于锻炼,宽肩窄腰,放在轮椅上显得逼仄的一双长腿,衣服永远穿得齐整,看文件时爱在鼻梁上戴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笑时带着弧度的嘴角,态度认真时不自觉压低的眉眼,以及握住他时宽大有力、指节细长的手……
时樾惊觉自己竟然已经把傅珩舟在记忆里刻画得如此清晰。
车渐渐驶入市区,窗外道路两边灯火闪烁,车厢里,不知何时氤氲起暧昧的氛围。
两个人各自面朝窗外,没有丝毫交流,却有丝丝缕缕的线,将两个人的心绪交缠在一起。
时樾听见了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他伸手抚摸心脏的位置。
在那一片荒原上,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土而出。
第10章 暧昧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
从那天家宴之后,家里好像有什么在悄悄改变。
纪叔的感觉最为明显。
这几天,先生和时小先生好像闹了些矛盾,但又不太像。两个人除了三餐会准时出现在餐厅外,其他时间都不会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
时樾在一楼落地窗边的躺椅上休息时,傅珩舟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文件。之前饭后两人会聊上两句,现在吃完饭时樾第一个闷头蹿上楼。
纪叔去问过傅珩舟,得到的答案却是什么都没发生。
纪叔既担忧又疑惑。
什么都没发生的话,两个人怎么会冷战了呢?
却没注意到,听到纪叔口中某个词的时候,傅珩舟签字的手指顿了顿,在文件上划出长长一条墨痕。
把文件销毁命令助理重新打印一份,傅珩舟面无表情地擦干手上沾到的一点黑色墨水,心想,他们什么实质的关系都没有,怎么能叫冷战呢。
[时樾:我好像和傅珩舟冷战了。]
[黎梨梨梨梨:!!!]
[黎梨梨梨梨:你俩谈了?!]
时樾躺在摇椅上,脚尖用力一点,摇椅慢慢晃动起来。
他动了动手指,举着手机挡住略显刺眼的光线。
[时樾:……没有。怎么会。]
[黎梨梨梨梨:喂喂喂,没谈怎么能叫冷战,你知道什么是冷战吗?]
[黎梨梨梨梨:不要瞎用词,害我白激动一场,还以为你俩假戏真做了。]
[时樾:……]
黎润宁打字速度很快,噼里啪啦地发过来好几条消息,时樾完全没有插话的机会。
[黎梨梨梨梨:不闹了,言归正传。]
[黎梨梨梨梨:吵架了?]
[黎梨梨梨梨:因为啥?]
[黎梨梨梨梨:谁先不理谁的?]
黎润宁是真的很好奇,等不及时樾打字回复,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铃声响起,时樾手忙脚乱地一不小心点了接通,眼神下意识往客厅沙发那边瞟了一眼,紧接着意识到傅珩舟不在,心里忽然一阵空落落。
“喂,时樾?快说啊到底怎么了,我急咳、急着帮你分析问题呢。”
话音里都是藏不住的八卦情绪,时樾翻了个白眼,懒得拆穿他。
“我上次跟他一起去了老宅的家宴……”
时樾不清楚傅家的家丑能不能外扬,所以简单总结了一下家宴上发生的事,着重提到了傅卉婉和她那个小男朋友。
“哇——”
黎润宁发出没有见识的声音:“你小姑玩得真……花,可以这么说吧?”
“嗯,差不多吧。”时樾想到傅卉婉那天的恶劣玩笑,那点背后议论人的愧疚心瞬间烟消云散,“但是,那是傅珩舟小姑,不是我的。”
“有什么区别吗?”黎润宁一语道破,"你和傅珩舟不是真情侣的事这个世界上总共才几个人知道,你们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对真正的夫夫啊?"
时樾一下子愣住。
黎润宁还在继续说:“听你讲的意思,是从那天之后傅珩舟你俩的气氛就变得怪怪的?那你直接去问啊,自己憋着能憋出答案吗。”
时樾隐约觉得心里有个地方闷闷的,他犹豫道:“但是……我不敢。”
黎润宁急了:“有什么不敢的?”
他恨不得从手机里跳出来掐住时樾脖子让他清醒清醒:“你到底在紧张什么?就是问个话让你搞得好像要告白的毛头小子一样,你别是喜欢上傅……”
手机里的声音突兀地消失。
时樾漫不经心摇晃的身体慢慢定格。
良久,电话那头的黎润宁恍惚出声:“我刚才说……”
时樾声音幽幽,给了他一记重锤:“你说我喜欢上傅珩舟了。”
“啊啊啊啊啊——”
黎润宁崩溃尖叫,妄图用这种方式清洗掉时樾脑子里刚升起的念头。
“时樾我刚刚是乱说的你快忘记啊啊,我之前都是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真——”
喜欢上傅珩舟。
电话被挂断了。
时樾把手机倒扣着放在桌面上,幽幽叹了口气。
该说不说,黎润宁平时脑子看不出多灵光,在这种有关情感的事上倒是一针见血,看得敞亮。
是啊,他怎么这么迟钝地意识到。
他,已经喜欢上傅珩舟了啊。
“……靠。”
时樾抬起一只手臂捂住眼睛,低骂一声。
上辈子的情感淡漠在这辈子连个影子都看不到,有时候时樾甚至怀疑上辈子医生误诊了,他其实是个正常的能感受到喜怒哀乐的人。
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快喜欢上傅珩舟。
时樾闭着眼胡乱抓了一个抱枕在手里,把整张脸埋进去,企图通过憋死自己的手段让剧烈跳动的心脏慢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时樾终于冷静下来,面对“喜欢傅珩舟”的这个现实。
原书里,傅珩舟会喜欢林序秋,是因为在人生的低谷时期,恰好认识了林序秋,恰好林序秋也成为了他那段时间里坚持下来的精神支柱,所以傅珩舟才会对林序秋另眼相待,后来这份感情在长时间里发酵,最终转化成了喜欢。
但是现在,时樾无意中阻碍了傅珩舟与林序秋的相见,破坏了他们的交集。
相当于已经打乱了原书剧情的走向,那是不是代表着……
时樾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是不是代表着,傅珩舟喜欢林序秋这条感情线,也能被他破坏?
如果是这样,他不仅能够大大方方地追求傅珩舟,更有可能,直接改变傅珩舟为救人而死的结局……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时樾重新恢复正常。
在有完全的把握之前,他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心思,况且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
想事情用的时间有些长,就快到午饭时间了。
往常总是管家纪叔上二楼叫傅珩舟吃饭,今天时樾拦截了这个差事:“纪叔,我去叫傅总下来吃饭吧。”
纪叔正愁他俩闹矛盾,见时樾主动,立刻眉开眼笑。
“好,那就麻烦小先生了。”
家里有为了傅珩舟轮椅行动方便的电梯,但时樾还是从旋转楼梯一步步走上二楼。
之前,傅珩舟把进二楼的权限开放给了时樾,让时樾有事可以来书房找他,但是时樾还没进去过。
这是第一次,时樾站在二楼书房门外。
深吸一口气,时樾抬起手扣响厚重的实木门。
“进来。”
傅珩舟低沉的声音在门后响起,穿过厚重的大门显得有些闷。
时樾拧开把手,推开半扇门,走进去。
及其宽敞的空间,一侧是通顶的巨大书架,一侧是严肃的会客沙发,书桌摆放在房间正中间,正对大门,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坐在宽大的书桌后,认真工作的侧颜帅气迷人。
“傅总,我来叫您下楼吃饭。”
傅珩舟一心投在眼前的电脑上,听到声音才抬起头,见是时樾,诧异了一下。
傅珩舟扶了下眼镜,眼底的严肃化为浅浅的笑意:“怎么是你?”
“我抢了纪叔的工作,不可以吗,傅总?”
时樾歪了歪头,故意这样问。
傅珩舟说:“没,只是有些意外。”
把电脑关闭,简单整理了下书桌上的文件,傅珩舟操纵轮椅绕过书桌。
“走吧。”
时樾这次主动站到后面推着轮椅,乘电梯下了楼,一直到停在餐桌边,才松开手。
傅珩舟很轻地笑了一下:“谢谢。”
见他俩有破冰的迹象,纪叔欣慰,给他俩一人盛了一碗玉米排骨汤,放在手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时樾吃着饭,心思却飘了起来,有一粒没一粒地夹着碗里的米饭。
“今天的饭不和胃口?”
“嗯?没有。”
时樾走神得太明显被傅珩舟发现了,男人不动声色地把时樾爱吃的一道菜转到他面前,一点点试探。
结果时樾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心里已经被傅珩舟装满,顾不下其他。
“傅总……你多吃点,今天纪叔让厨房按照你的口味做的。”
时樾用公筷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放在傅珩舟餐盘里,偷偷观察他的表情,见没有嫌恶,才放下心。
傅珩舟顿了顿,夹起菜放进嘴里。
时樾心满意足地弯了弯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小狗,眼睛亮晶晶地等着主人夸奖。
“傅总工作也不要太辛苦了,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
时樾嘴里嘟嘟囔囔:“你这些天总是在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这样不好,要多出来透透气。”
语气和之前不一样,现在处处透露着亲近。
青年的态度转变的太明显,上午还避之不及,现在竟殷勤地主动关心他。
傅珩舟不明显地拧了下眉。
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想让他帮忙,才刻意讨好的吗?
不过时樾不知道他心里所想,见他不反感自己夹的菜,瞬间更加积极,把桌上的菜夹了个遍,又拿过喝完的汤碗再盛了一碗汤,递到傅珩舟的手里,还关切地询问烫不烫。
把纪叔和傅珩舟看得都愣住了。
不过傅珩舟想得更多,给纪叔示意不要多问,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这顿不简单的午餐。
每天的午饭后,厨房都会给时樾做一道甜点,有时候是蛋糕饼干,有时候是甜汤,今天中午的,是时樾点名要的杨枝甘露。
傅珩舟吃完饭正在擦手,却见时樾接过那碗小巧的甜点,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下意识拒绝:“不用让给我,我不爱吃甜食。”
时樾像是早有预料,笑眯眯地再往前推了推碗:“我特地让厨师做的少糖版,专门给你的。”
那双好看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尾耷拉着,一副委屈狗狗的样子:“尝一尝吧,傅总。”
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傅珩舟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有很多人叫过他傅总,公司里的员工、生意上的合作方、熟悉的人调侃时的称呼,但唯有时樾是不同的。
时樾放软语气,可怜巴巴叫他“傅总”的时候,竟然让傅珩舟感到口干舌燥。
一股无名火从头顶升起,一路向下蔓延,最后汇聚到某个地方。
时樾叫他“傅总”的声音,让他无耻地产生了某种欲望。
傅珩舟深深闭了下眼,下腹紧绷,费了些力气,才让自己不显露出窘态。
再开口时,已经听不出异样:“……专门给我做的?”
时樾点头:“嗯!你尝一尝,不喜欢的话下次就不做了。好不好,傅总?”
就算傅珩舟说不好吃,他也有应对办法。
他只说下次不做,但是没说是不做杨枝甘露,还是不做专门给傅珩舟的甜点。
时樾心里偷笑,傅珩舟接过碗,用勺子舀了一点,嘴上却是突然说道:“不要叫我傅总,换个称呼。”
“嗯?”时樾以为他不喜欢,立刻想新的称呼,“那要叫什么,傅先生?还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