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侧过头,视线落在紧闭的门上,眼神黑沉的像是快滴出来的墨,只见眼底闪过一抹幽紫。
“父皇,母后。”
今日的洛瑾辞穿了一身绛紫锦袍,暗纹浮动,外面披着一件黑色鹤氅,雪白的毛领衬得他更加粉雕玉琢,骨子里带来的清贵气质却怎么也掩盖不了,让人不敢冒犯。
洛司渊大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洛瑾辞起身,又对他嘘寒问暖了一番。
看得一旁的景菱云气得牙痒痒。
“瑾辞,来母后这儿,让母后看看你最近是不是瘦了许多。”见皇上和洛瑾辞说完话,江风吟温柔的笑着,隽秀的眉眼仿佛一幅水墨画,她朝洛瑾辞招了招手。
再次看到这个像水一般温柔的女人,洛瑾辞的眉眼也不知不觉柔和了几分。
待洛瑾辞回到座上,一旁的洛禹川便忍不住叫了声洛瑾辞,这几日太子哥哥生病了,担心把风寒传染给他,都不让他靠近。
洛瑾辞笑着朝洛禹川点了点头。
洛禹川扬起来的嘴角也慢慢垮了下来,太子哥哥明明依旧和以前一样温柔,他总觉得哪怪怪的,但是什么他具体说不出。
温昀自从被萧青棠抱着进了大殿,就竖起毛茸茸的小脑袋,忍不住东张西望。
自打穿书到这儿,它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居然莫名有些紧张,不知是不是变成猫后胆子都小了不少。
然而等它找到洛瑾辞的时候,就发现洛瑾辞斜后方的洛禹川满眼惊喜的看着它,它甚至能凭借着洛禹川的口型,就知道这家伙是在叫它小白。
温昀:“……”
这真是个没有文化的名字。
很快它就从洛禹川那儿收敛了情绪,视线落回了洛瑾辞身上。
今晚它老是心神不宁的,所以一定得好好盯着洛瑾辞,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可是接下来的这生辰繁琐的程序,再加上这暖和和的环境,简直催得温昀只想呼呼大睡。
直到听到了一片吸气声,温昀才清醒了不少,只听到姜兰凑到了萧青棠耳边低声说了句。
“娘娘,这就是慕太傅的孙女,慕灵若。”
“嗯。”萧青棠轻轻应了声,看向了斜对面的洛昭延,只见他视线就没从台上正在弹琴的慕灵若的身上挪开过。
下座传来了陆陆续续的讨论声。
“灵若小姐真是不愧为玄京第一大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真的百闻不如一见。”
“和咱们太子殿下真乃绝配。”
然而温昀满脑子只有“慕灵若”这三个字,这不就是本文女主,也是男主的后宫之一。
直到一阵颇有气势的声音响起,温昀才回过神来,它看向站在皇帝座前满头白发的老者。
“陛下,这是臣的孙女——慕灵若,一直听说太子殿下玉树芝兰,丰神俊朗,今日特意为太子殿下演奏一曲庆生。”
“慕小姐有心了,朕早就听闻慕姑娘才名在外,今日果然不如一见。”
洛司渊笑着点点头,朝斜前方的洛瑾辞说道:“瑾儿,快来敬慕老一杯。”
众人听到这儿,都知道皇帝打算为两人牵线搭桥了,不禁感叹两人都是郎才女貌,这太子妃必定是慕太傅的孙女。
“谢谢慕老抬爱,感谢慕小姐的庆生曲。”洛瑾辞接过大太监端着的酒,莞尔一笑,双手一躬,头微微垂着,只是扣着酒杯的手有些泛白。
右边的眼睛突然泛疼了起来。
而从温昀这个角度,恰巧能看到洛瑾辞半瞌着的眼睛。
它顿时瞪大了双眼,心跳如鼓。
洛瑾辞右边的眼眸变紫了。
毛绒绒的一团直接扑到洛瑾辞身上,惊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只见一双冷白的手被酒浸得莹莹发亮,酒水顺着指缝滴落在地,在华贵的绒毯上晕开了一片深色。
洛瑾辞眼底寒光乍现,凭借着本能想把身上的猫甩出去,锦袍却被这尖尖的猫爪子紧紧勾着,银色缠绕爪间。
他垂着眸,下眼睑落下一片阴影,嘴唇微抿,一只手已经搭在白色的皮毛上,刚想用力,蓦然间一阵湿润停留在右眼眼睑处。
洛瑾辞惊愣在原地,长长的睫羽毛微颤,不舒服的瞌上眼睛,粗糙的颗粒感划过脆弱且嫩薄的眼皮,又湿又热。
温昀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生怕洛瑾辞一睁开眼睛就暴露了那只突然变了色的紫眸。
它在扑上来的时候脑海里闪过千千万万的方法,比如一爪子朝着洛瑾辞眼皮挠下去,但万一一不小心真把反派眼睛挠瞎了,它可能真会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果断放弃了这么危险的做法,反正厚着脸皮舔也不是一两回了。
这次它还真成了舔猫。
一直端坐着的萧青棠也没料到这种情况,她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涂着浅色蔻丹的手指微蜷,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一旁的景菱玉抢了去。
“哎,这不是萧姐姐的尺玉吗?”景菱玉扶着发间的珠簪,杏目瞪圆,一脸惊讶道。
高座上的洛司渊循着声音看了过来,萧青棠轻抚微皱的金丝银边袖口,含笑道:“妹妹真是好眼力,这的确是本宫的尺玉。”
她顿了顿,一双美目含笑,温和有礼缓缓道。
“万物皆有灵,更何况这灵疆圣宠尺玉。太子殿下前几日才寻到它送还本宫宫中,想必是这几日没见到太子殿下,太过想念才这般热切。”
景菱玉悄悄撇了一下朱唇,圆圆的杏眼却满含担忧:“可是畜生就是畜生,这般冲撞太子殿下的贵体,万一染上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怎么办,谁担得起?”
一语惊起千层浪。
下面有人开始悄悄议论。
一直恭恭敬敬站在皇帝旁边服侍的安望一向拥有七窍玲珑之心,只消皇帝的一个淡淡的眼色,立马福至心灵,高声道:“传太医。”
他小跑到洛瑾辞的身旁,满是褶子的脸上堆满殷勤的笑容,低声道:“太子殿下,请随老奴去偏殿。”
温昀也因为刚刚的句话,停止了舔舐的动作。
“……”
好家伙,这是怀疑它口水有毒?
洛瑾辞感受到了小猫的僵硬,他垂眸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小脑袋,嘴角咧开了个宠溺的微笑,声音清冷却透着温柔,如山涧清泉。
“这尺玉本宫喜爱得紧,不知萧妃娘娘可否割爱。”
洛瑾辞说这话,视线依旧没离开怀里的猫,在外人看来不管殿下平日里怎样稳重自持,但在这个年纪难免还是有些少年心性。
温昀一双琉璃色猫瞳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它发现洛瑾辞的右眼此时已经恢复了,不过往深了看,还是能看到缠绕在黑瞳里的那抹妖异的紫色。
突然压在自己背上的手重了几分。
“喵~”
压得它声调都变了。
高台上的洛司渊嘴角噙笑,看着下面一猫一人的互动,一双威严的黑眸转而落在萧青棠身上。
这是洛瑾辞第一次主动讨要东西,而且依照皇上对太子的宠爱,即使萧青棠心有不甘,也只能硬着头皮笑道。
“本宫看这尺玉也喜欢殿下得紧,自然是可以。”
一见尺玉易主,一旁的景菱玉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反正这尺玉从不与她亲近,当初她还被挠了一下,结果这小畜生倒是对萧青棠亲近的很,宫里还传出流言什么萧贵妃身上有仙气,才会被圣宠选中,这纯粹就是膈应她。
如今这太子殿下接下了这小畜生,省得萧青棠天天抱着到处嘚瑟,反正只要萧青棠不好过,她就挺开心的。
果然座下又开始了一轮新的说法。
“果然是咱们太子殿下,连圣宠见了都忍不住要亲近。”
“本官就说嘛,太子殿下肯定是仙人转世。”
“……”
月影清浅,霜雪微落。
温昀有些郁闷的跟在洛瑾辞身后,小小的爪子在雪地里留下了深深浅浅,一朵又一朵的梅花。
明明上一秒还说喜欢它,下一秒就不给它好脸色看,直接把它搁地上。
这小孩变脸怎么变得如此之快,难怪以后会是大魔头,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洛瑾辞直接打发了太医,连自己的生辰都不参加,带着它回了东宫。
它看着对方一个劲儿的用清水清洗自己的眼皮,白皙且细嫩的薄皮很快就红了一片。
温昀:“……”
它口水这么有毒的吗?
它都还没嫌弃对方。
“喵~”
温昀凶巴巴叫了一声,以示自己的不满。
洛瑾辞听到声音淡淡转过头瞥了眼,他用干布轻轻把手上的水擦干净,骨骼分明的手白皙且修长,这么一双娇滴滴的玉手却毫无人性地拎起温昀的后颈。
桌案前,洛瑾辞一只手撑着下颌,忽明忽暗的烛光映在那双含情的桃花眼里,如同透亮的黑曜石,柔顺乌黑的发丝划过肩头,轻轻搭在皓玉般的手腕上。
洛瑾辞偏着头,嘴角露出一个微小的弧度,殷红的嘴唇如同嗜血的魅魔。
前一秒本还有些炸毛的温昀,此刻却本能的缩着身子往后退。
直觉告诉它,眼前的人太过危险。
直至身子抵到了窗边。
洛瑾辞淡淡开口,声音清浅,却又不容拒绝:“你好像很怕本宫。”
温昀虽不想承认,但此刻的洛瑾辞着实让它害怕,它又想起了那晚水中看到的眼瞳。
见小猫紧张的盯着他,两只爪子前后错开,身子做好随时开溜的准备,洛瑾辞突然噗嗤轻笑了一声。
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有些诡异,温昀打了个激灵。
“不仅笨,还胆小。”
洛瑾辞得出了个结论。
温昀:“……”
他似乎逗弄够了,在桌案上铺了一张纸,还放了一只毛笔,嘴上噙着笑。
“接下来本宫问,你来答。”
语气温和,根本听不出半分威胁……才怪。
看温昀似乎不太愿意,洛瑾辞放松了语气,循循善诱:“别这么紧张,那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吧。”
洛瑾辞的确问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你听得懂我们说话?”一双含着笑的多情眸子,落在温昀身上的视线却如高山冰雪。
温昀盯着洛瑾辞犹豫了片刻,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直接把它惹炸毛。
洛瑾辞一手支颐,轻飘飘来了句:“原来是个不识字的。”
你才不识字!
“喵!”
系统之前还嘱咐过它不能ooc,猫也是有猫设,虽然它不知道ooc了会怎样。
温昀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毛笔上,洛瑾辞眼睛微弯,挽着袖,露出了一截细腕,贴心地给它沾了点墨汁,温昀粗糙的舌头舔过手心卷起笔。
它小心地咬着笔,只听到咔嚓一声,毛笔在口中折断。
“……”
它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温昀不信邪的直接把爪子伸进砚台里蹭了蹭,一副毛茸茸的白手套立马变成了黑手套,它一路走来在,在桌案上留下了朵朵斑驳的黑梅。
“文惠。”
冰冷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候在门外的文惠一听自家殿下叫自己就赶紧进来。
结果当目光触及桌案上一片狼藉时,嘴巴惊得都能塞下一枚蛋了。
“把它带下去。”洛瑾辞压着声音,视线淡淡的瞟过袖口处的污迹,转身走到屏风后,“不准它再出入本宫的寝殿。”
“殿下,还要把这小猫关起来吗?”
屏风后的声音顿了顿:“不必。”
文惠看着桌案上被撕的稀碎的蝉羽纸,以及被墨汁糟蹋的千年黄花梨木,顿时痛心疾首,一双幽怨的眼睛看着始作俑者。
通体雪白的小团子此刻已成了黑白相间,嘴角还晕开了一滴墨汁,文惠顿时忍俊不禁。
温昀垂丧着头,恹恹地唤了声:“喵~”
小猫咪能怎么办,小猫咪只能装傻啊。
发现写字行不通后,温昀干脆直接装傻充楞,自顾自玩了起来,试图掩盖自己刚才的傻逼行为。
它这番模样搁现代人眼里,估计就是一只让人头疼的拆家猫。
“都怪咱家的殿下脾气好,要不然像你这么调皮早被罚了。”
文惠边帮小猫洗澡边笑着道。
本还因为被人强迫洗澡别扭的温昀突然停止了挣扎。
小惠子这话倒是让它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洛瑾辞根本不像他外表这般温润谦和,妥妥的就是一朵黑莲花。
而然大家都被他的外表哄骗了。
就是他太能装了,可为什么独独对它一人露出本来面目。
难道因为觉得它只是一只不会说话的小猫,还是……
可怕,温昀有些不太敢想,细思极恐,它怕自己脑补过头。
然而一想到它居然要用这样的身体去感化这朵黑莲花,顿时觉得前途缈无光明。
小说番外都是骗人的,哪有什么纯洁可爱的小正太!
温昀正神游海外,冷不防又被提了起来,它不满地蹬了蹬自己的腿。
只见文惠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打量着它的某处。
温昀下意识并拢腿,可为时已晚。
“原来是只公猫呀。”
文惠把温昀让在毛毯上,轻轻擦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一脸开心。
“正好小秀她那有只母猫,等春天来了,咱家跟她说一说,让你们住一起,你长得这么好看,□□出来的猫崽肯定也很可爱,到时候咱家让殿下建个小窝,重华殿也就更热闹了!”
温昀:“…….”
神他妈的□□。
神他妈的一窝猫崽。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初雪(八)
没想到这夜过去,洛瑾辞就病得更加严重了,闷闷的咳嗽声时不时从殿内传来。
重华宫倒是比平时热闹了不少,人来人往,但大多又只能在门外伺候。
温昀就趁着文惠没空看着自己的时候,悄悄溜了进去。
殿内一股浓重的药味,又涩又苦,温昀皱了皱鼻子,它向来讨厌去医院,也不喜欢这种气味。
看来洛瑾辞真的病得挺严重。
“咳、咳……”
声音是从紫檀玉石插屏后传来的,温昀下意识放轻脚步。
因为咳嗽的用力,洛瑾辞白皙的脸上带有些许潮红,就连鼻尖也带了点绯色,衬得鼻骨侧边的那颗小黑痣愈发靡丽和诡艳。
温昀视线慢慢上移,最终落在了遮住洛瑾辞眼睛的那条白绫上,薄薄的一层,雪白的绸缎,再配上洛瑾辞病态的脸色,仿佛易碎的瓷娃娃。
温昀想着对方蒙着眼,应当瞧不见它,索性不再东躲西藏。
它慢慢靠近床头,前爪轻轻搭上床沿,粉色的鼻头蹙了蹙,闻到了淡淡、凉凉的草木香。
这应该是上了药。
温昀不敢向前,它收回了爪子,慢慢地放下,生怕惊醒了睡觉的人。
洛瑾辞的眼睛怎么了?
是被太医发现了吗?可是它一直守在门口并没看到太医神色不对……还是说洛瑾辞自己发现了异常才蒙上的白绫。
温昀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些,可洛瑾辞总不能一直把白绫蒙在眼上,蒙到他师傅回来吧。
不行,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火鸳草一定要有的,而且要越多越好。
这次洛瑾辞仅一只眼睛显露紫眸,而且还不稳定,温昀就怀疑定是那火鸳草量不够。
如果洛瑾辞那死人脸师父能提前云游回来就好了,毕竟原文里洛瑾辞失明他都治好了。
温昀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太医院看看,实在不行的话就再回一趟辰兰宫,既然出现过,那么再怎么都会有火鸳草的影子。
正当它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轻微的推门声,吓得它一个激灵,熟练地躲到了床底下。
汉白玉铺成的地板上传来很轻的脚步声,看来是怕打扰到洛瑾辞。
青白色的裙裾重重叠叠,轻扫过地面,来人静静立于床头,如同一朵素雅的山茶。
大殿依旧静的连呼吸都能听到。
而床上的洛瑾辞似乎感受到了来人,因为生病的缘故,声音没了平日的冷脆,稍显低哑。
“母后。”
说着便要挣扎着起来,却被江风吟轻轻按住了肩膀。
见人乖乖躺下后,江风吟顺着蹲下身,裙裾堆砌在地,温昀闻到了佛香,还有一种不知名的花香,很淡,淡到不仔细就辨不出。
江风吟一脸温柔的看着洛瑾辞,伸手摸了摸对方散在枕头上的黑发,轻声开口。
“怎么知道是母后的。”
洛瑾辞搭在锦被上的手忍不住微微蜷起,嘴角绽放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母后身上有一股淡淡木香花香。”
江风吟来了兴趣,低头轻轻嗅了嗅:“母妃都没闻见,辞儿这是什么小狗鼻子。”说着圆润的指尖碰了碰洛瑾辞的鼻尖。
洛瑾辞却双手拉着江风吟的手,放到脸边贪恋地蹭了蹭:“母后,等来年春来儿臣陪你一起看看满红墙的木香花。”
“嗯。”江风吟弯了弯眼睛,有些怀念道,“那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春天都快来了。”
“母后多来看看儿臣就好了。”
“都多大了还撒娇。”江风吟眉眼含着笑,轻轻捏了捏洛瑾辞尚且有些肉气的小脸,“母后听太医说你眼睛过敏了,要过几日才好,还给你敷了药。”
“嗯,所以母后您就别担心了,就只是有点痒而已。”
“真是因为那尺玉?”
躲在床下偷听两人说话的温昀:“……”
这个梗是真的过不去了?
它千想万想洛瑾辞的眼睛怎么了,愣是没想到这个原因。
洛瑾辞一愣,无奈的笑了笑:“母后,不关它事。”说着又侧过头咳了几声,江风吟赶紧给洛瑾辞倒了杯水。
最后洛瑾辞担心他把风寒传染给江风吟,又急忙忙催促着人离开。
“等儿臣病好了就来陪母后品茶。”
好不容易把人哄走了,大殿又恢复了宁静,洛瑾辞低低咳了几声似乎昏睡了过去。
温昀知道洛瑾辞和皇后关系好,只是没想到能这么好。
一想到皇后不久后就会病逝,香消玉损,独留洛瑾辞一人面对万丈深渊,温昀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红砖青瓦,亭台宫阙,白雪银光照眼。
雪已经停了,寒风依旧凌冽。
一团雪白在雪地里奔跑着,温昀突然有些怀念洛瑾辞热乎乎的寝殿了。
冬日的白天总是很短,此时太医院的人大多都散了,只留了几个当值,温昀轻轻松松就从一个角落溜了进来。
它仰头查看着药房在哪,就听到了两个迎面而来的声音,一个侧身溜进了离它最近的房屋。
“傅子桑还真是个怪胎,天天守着药房捣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直接在太医院安家了。”说话人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走了走了,回去吧,你管他作甚,有人愿意当值不好吗。”另一个无奈的笑笑,安抚同伴道,“这么冷的天回家不好吗,我娘还给我熬了热乎乎的鸡汤,子方兄去我家坐坐吗?”
两人的声音却来越远。
傅子桑?
温昀还在想着刚刚那两人的话。
它记得傅子桑后来好像成了洛瑾辞的御前太医,差一点点就能帮洛瑾辞医好腿,结果不知怎么触了洛瑾辞的逆鳞,直接被处死了。
温昀正想着,突然身后传来了响动,它猛一惊回过头。
发现这屋里不远处居然有个人坐在窗边熬药。
太医院的药味实在太重了以至于它没及时注意到有人。
那人似乎也发现了它,但正忙着没空理它,一只手揭开药罐查看,另一只手在小火炉下面扇风。
温昀犹豫了片刻,慢慢走上前。
药味儿越来越重,但它从里边捕捉到了火鸳草的气味。
火鸳草的气味极其霸道,还带着点辛辣,以至于它闻过一遍就牢牢记住了。
温昀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熬药的人,约莫十五六岁,一件白色长衫旧的发黄,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长相端庄,标准的浓眉大眼,所以那一截断眉格外明显。
傅子桑?
小说特别描写过傅子桑的长相,这断眉就是他的标志,原文中傅子桑就是个医学怪咖,只搁在现代的话妥妥是个医学研究员。
温昀看着一脸认真熬药的傅子桑,又忍不住想看看他药罐里的火鸳草。
它趁着傅子桑转身去拿东西,一只爪子搭上前面的矮桌,站立起身子,侧过脑袋,一双琉璃色的眼睛紧巴巴盯着药罐子里乌漆嘛黑的一团看,另一只爪子则蜷在半空,随时准备下锅捞。
见傅子桑回过身,温昀赶忙把爪子收了回来,两只爪子一起搭在桌上,继续保持着站立的姿态。
“喵~”
傅子桑疑惑地看了它一眼,但很快就把视线收了回来。
他裹着湿布捏住药罐把手,把药罐从火上拿了下来。
然后给自己倒了一碗黑到浓稠的鲜熬药汁。
看着矮桌上散发着热气的中药,温昀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它果断收回了搭在桌边的爪子。
实在是太难闻了。
见傅子桑一直在打量着那碗药,温昀悄咪咪溜到他脚边打起了药罐子的主意。
它赶紧伸进爪子扒了扒那些药材,由于刚下炉子不久,温度还有些高,就有些烫手。
温昀终于在一堆乌漆嘛黑的药材里翻到了那抹暗红枯枝。
它正要伸手去捞,药罐却被人挪开了。
傅子桑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只通体雪白的小猫,然后又垂眸看看小猫翻出来的东西,他捡起那根火鸳草。
“你想要这个。”
温昀想了想,还是应了声。
“喵~”
听到这声喵叫,傅子桑似乎对这只能听懂人话的猫感兴趣了几分,他没什么语调地陈述着:“我只有两棵火鸳草,这个已经没用了。”
说着把干枝放了回去,见小猫还盯着他就解释道:“不过你要是答应我一个要求,我愿意把另一棵给你。”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太医院唯一的一棵。”
其实,傅子桑只是在简单的陈述事实,然而到温昀的耳边就是妥妥的威胁。
它知道傅子桑没有骗它,毕竟原文中傅子桑只是个没有感情的,只专注科研的医学怪咖。
它朝着傅子桑软软的叫了声:“喵~”
算是答应了。
傅子桑立马在它面前放了个空碗,把刚刚熬好的药汁往里倒了点。
“喝吧。”
傅子桑虽从始至终都板着张脸,但温昀莫名觉得他此刻很兴奋。
温昀:“……”
感情拿它当试验品了。
见小猫有些犹豫,傅子桑好心道:“没毒。”他平日私下的确会捣腾些毒药,倒不至于拿这么可爱的猫下手。
温昀无可奈何,只好皱着张猫脸,祈祷这三分之一碗药喝下去自己还能见到明天的反派和主角。
它豁出了一条猫命,在傅子桑的监督下把药喝完。
真他么太难喝了!
味道不是一般的奇怪,很淡,但有点苦还有点辣。
“喵~”
温昀吐了吐舌头,忍住恶心的冲动,奇奇怪怪叫了声,声音抑扬顿挫。
见小猫喝完了,傅子桑忍不住摸了摸小猫的四肢和脖子以及肚皮,发现没什么异常就松了手,转头把自己那半碗多一口闷掉。
看得温昀目瞪口呆,对方就跟喝水似的,没屁大点事。
“下次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傅子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如果没必要,温昀这辈子都不想来找傅子桑了,要不是为了任务为了洛瑾辞,它才不喝这么难喝的东西。
傅子桑守约的把火鸳草放在温昀面前,迟疑了片刻道:“如果下次还是火鸳草的话那就不必了,因为整个皇宫的火鸳草在前些日子都被卫统领奉命收走了。”
卫统领?奉命?
温昀只能想到一个人,细思极恐,果然真相往往是可怕的。
原来它的小反派早就开虐了。
作者有话要说:
v前随榜更,明天休息一天哈~
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戳戳专栏完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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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水苑坊(一)
回到重华宫,温昀就趁着无人的时候悄悄把火鸳草放进了洛瑾辞的药罐里,还伸爪子把药翻了下去。
它悄悄在窗外看着熬药的宫人把药煎好,给洛瑾辞送去,全程紧盯没一点含糊,亲眼看着洛瑾辞喝下了那碗药,才松了口气。
系统一连好久都没出现过,也不给它发布任务,温昀百无聊赖地趴在洛瑾辞床底,一边舔着猫毛,一边感叹下猫生。
洛瑾辞的床底仿佛成了它第二个窝。
而洛瑾辞也默许了它的存在,刚开始几天还会赶它出去,结果在它每日死皮赖脸往这儿跑后就干脆懒得管了。
在这个互不干扰的相处日子里,温昀还发现了一个秘密。
洛瑾辞眼睛上的白绫压根就是个装饰,他能看见东西!
温昀就纳闷了,除非是洛瑾辞发现自己的瞳孔会变色,才故意遮起来不让别人看到,只是这表现得也太淡定了吧,淡定到让温昀觉得不正常。
至于哪儿不正常还没等它细想,洛瑾辞换了套白色云纹锦服就出门了,走的还是后门。
温昀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皎洁的月亮高悬在墨蓝色的天空,宫中的积雪都被清扫干净,加之近日都没怎么飘雪,晚上走动的宫人更是比平日少了许多。
温昀一路提心吊胆地跟着洛瑾辞,生怕被人撞到这人蒙着眼睛大晚上一人瞎逛。
可奇怪的是这一路走来它都没见到人。
温昀穿过各色各式的亭台楼阁,轻踩过枯枝,越走越偏僻。
直到彻底出了皇宫。
淮阳最大的风月场所,依湖而建,囊括了整片月棠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