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直男穿越到ABO世界有多惨?by斩长鲸
斩长鲸  发于:2025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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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藏在花后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勉强道:“我怎么会欺骗哥——”
“那尤金在哪里。”
白川瞳孔骤缩,潜意识地想说他不知道,可伊野接下来的话却堵住了他的所有声音。
“如果你再敢骗我一次。”
“白川,”伊野深呼吸,语气坚决,“我就不要你了。”

“那就告诉我真相。”
伊野脸上再也没有往昔的散漫笑容,起身看向他,眼底带着冷漠,“你告诉我,读书会取缔是不是真的,尤金的去向,还有你这些年来到底做了什么,一五一十,不允许遗落一个字,全部说出来!”
白川:“……”
“说话!”伊野拽住他的衣领,逼问,“你告诉我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白川望着伊野的面容,从那双眼睛里清晰可见地看到失望和愤怒,浓如烈火,汹汹灼烧。从年少起到现在,青年几乎不会对他露出这种表情。他蓦的笑了下,任由伊野揪住自己的衣服:“看来有人找过哥哥了,是布什·梅华,还是凯撒?”
伊野皱紧眉。
“他们和你说,所以你就相信他们吗?”
“你以为我为什么站在这里?”伊野浑身绷紧一字一句,“白川,我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可如果我不想解释呢。”
白川握住他的手,“哥哥,这些年来,我一步步努力才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你觉得我能做什么?虚与委蛇阿谀奉承这些我都做了,可那又怎么样?我是知道尤金在哪里,也确实骗了哥哥读书会的事情。”他深深凝望青年的眼睛,“可我只是主教,不是教皇,我没有权利取缔圣教这种多年来根深蒂固的行为。”
“所以你就冷眼旁观?”
“没有我,他们一样会做这些。我在不在那个位置,都改变不了圣教。”
伊野咬紧牙关,痛恨地挤出声:“可当初亲手烧了圣教的人是你,现在和他们沦为同伙的也是你!你就不觉得恶心吗?!”
“为什么要恶心?”
“什么?”伊野难以置信。
白川深呼吸,声音轻哑:“没有成为主教,我现在怎么站在这里。哥哥总说想让我成为指挥官,可那样的想法太天真了,我的好父亲,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我死在战场上。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和他结盟,他给我我想要的,我替他守住私生子的秘密,达成他想要的。”
伊野气得发笑:“你就不怕他哪天在背后捅你一刀!”
“我不是傻子,与虎谋皮有多危险,我比哥哥更清楚。”
白川伸手想要抚摸伊野的脸颊,却被他用力拍开。他看向自己发红的手背,低声:“任何人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前,都得先拥有权利才有张口说话的资格。哥哥的腿伤能好,也是因为我用了权利才能治好的,可你为什么要怪我?”
“你就没觉得自己有一点错。”
白川的动作倏然僵住,反问:“除了骗哥哥外,我哪里错了。”
“错在你不该是这样的人!”伊野胸口剧烈起伏,指节用力到发出咔咔的细微声响。
他闭紧眼,忍着怒火,“有人说你已经不再是以前的白川,可我不信。我不喜欢从别人嘴里知道我的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想听你自己说,因为我相信你,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未来会成为拯救帝国的英雄,就算不成为英雄也没关系,但你起码要是一个好人。”
“可现在看来,”他看着白川,忍不住摇头,“我不该在你身上浪费时间的。”
“从你跟我说这个世上其他人都不重要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走歪了。可我想要的白川,不是你这样的人。”
伊野:“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居然你的脸,也会让我感到心寒。”
“……不,哥哥,哥哥!”白川陡然慌起来。
“滚开!”伊野努力平复呼吸,避开他的手,“为了不再让你为我浪费权利做无趣的事情,看来不该待在这里了。主教大人。”
他重声挤出的四个字,一瞬让他们之间变得泾渭分明,好像中间隔开一道天堑,将白川和伊野拉得越来越远。
白川瞳孔颤动,看着伊野转身想要离开,巨大的恐惧陡然将他笼罩。
伊野真的要丢弃他了。
他冲过去拉住伊野的手。
哗啦一声天旋地转,青年急促的呼吸和阴影笼罩,赤红的眼睛,疯狂几乎要满溢出来。
“你不能走!”他歇斯底里地抱紧伊野,握紧他胳膊的手发颤,“你不可以丢下我,我以后会听话的,只要这段时间过去,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哥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别扔下我。”
“那你现在就离开圣教。”伊野仰头盯着他的眼睛。
抬手掐住他的下颌,指腹用力到发白,“离开那里,我就原谅你这五年来做的一切。”
白川只是抱着他发抖。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沉默,还是要待在那里。
“你真的……叫我失望透顶。放开我!”
伊野用力撞开他,激烈的挣扎下布料摩擦声震耳欲聋,但白川的手死死圈住腰身不放。伊野怒急反抗,张嘴用力咬向白川的手臂,直到唇齿里血腥味弥漫。
别墅外狂风骤雨,雷暴声混在杂乱的呼吸里,伊野感觉到有什么湿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肩膀上,但他已经不想再去管到底是为什么。尖锐的犬齿嵌进皮肉里,他愤怒地撕咬着白川,抬手拽紧他的头发,手脚使劲想要从他的禁锢里挣脱出去。但下一秒一只手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强势的吻不管不顾咬上来。
“唔!!!”
黑发青年被压到沙发上,舌头被纠缠吸吮,好像一阵含着岩浆的飓风袭来,烫到能将人灼烧的呼吸扑来。身形宽大的男人抵在他身上,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高墙,昏暗里津液啧啧的水声清晰到令人惊惶。
“放开——”
伊野张嘴咬破白川的舌头,但他丝毫不肯避让,发了疯地亲着自己。呼吸空隙间沙哑地不断哀求,说着不要走,不要丢下他。
可事到如今他有什么资格来跟自己说别丢弃他?
伊野被迫仰起头,两只手扣在白川胳膊上,溢出声,“腿…疼……”
这时身上的人才猛然僵住。
他焦急地松开伊野,张嘴想要询问他腿上哪里疼。但还没说出口,一拳头狠狠朝他的颧骨砸下去!力道重得一瞬间破皮出血,伊野翻身坐在他腰上,又一拳头砰得砸下去。白川没有反手格挡,很快嘴角和颧骨都渗出鲜血。
他仰着头,凝视那张充满怒火的脸。
“哥哥……”
“不准叫我!”伊野咬牙切齿挤出声,又一拳头想要砸下去,却在快要碰到白川时,硬生生悬在空中。对上白川的目光,那一拳头怎么也揍不下去,伊野暗骂一声甩开手。
“别再让我看到你。”
他丢下这句话起身径直朝门外走。
屋外大雨滂沱,他抄过摆在门边的伞出去,远远地瞧见一辆车停在那里,凯撒执伞站在车边。
白川追出来,很快就被雨水淋湿全身,长手长腿头一回那么狼狈地站在雨里。他的声音冲破雨幕传到伊野耳边,但青年没有转身。
他走出庭院,穿过大门,一次都没有回头。
毕竟被养坏的狗,总该受到应有的教训。
从上了车后伊野就没怎么说话。
凯撒看向鲜少沉默的青年,想到什么从旁边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有意想要让他心情好些:“你现在没有办法联系人,我给你买了新的终端。奥德里亚宅邸有我父亲在不太安全,我给你订个酒店吧。”
伊野这才看向他:“不用了,凯撒。……之前的人皮面具还在吗?”
“在,你需要的话我去给你拿来。”
“谢谢。”他揉揉眉心,“终端就不用了。我现在拿你的,后面还要再还,没完没了太麻烦了。”
“谁让你还了!”凯撒不禁拔高声量,但在看到伊野疲惫的面容后,忍着低下去,“我从来就没说过要你还我东西,不过就一个终端而已,我又不缺这点钱。”
伊野心情稍微和缓了点,朝他浅笑:“看来大少爷现在变得很厉害了啊。对了,我还一直没机会说,恭喜你进了先驱军团。”
看到他这么勉力地笑,凯撒心里就不爽。他倒不如痛痛快快大骂一场或者大哭一场,实在不行拿自己发泄也可以,反正在军校练习的时候,他们经常互相打架。但想了想,凯撒还是没有说,现在提及白川说不准会让伊野更心累。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他刻意避开和白川有关的话题,“跟我回先驱军团吧。”
“我要留在这里。”他摇摇头。
“为什么?”凯撒无法理解,“难道还是因为——”
“和他没关系。”伊野望向他,“我是十二席,安德森博士交给我的位置,我必须拿回来。你应该也清楚,否则不会和布什·梅华一直为我回来造势。”
“……”
他抿紧唇:“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伊野想了想,突然问道:“杰德公爵在帝国监狱?”
“是。”
“既然回来了,我这个晚辈不见他一趟,多没礼貌。”
两个小时后,帝国监狱。
杰德公爵被关在帝国监狱的最底层,单人监狱,附近隔壁关押的全是即将被处以死刑或无期徒刑的囚犯。但相比其他监狱,杰德公爵所在的环境干净整洁的出奇。那群狱警至少不敢在这方面太亏待他,毕竟风云变幻,没到真正死前,谁知道这位财政大臣会不会被无罪释放出去。
老者闭着眼坐在床边,墙上还挂着长风衣和礼帽。
粗糙的手摩挲着拐杖表面的蓝宝石,没多久,他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靠近,睁开眼朝门口看去。
牢笼被打开,狱警带着一名陌生的年轻人走进来。狱警对那名年轻人的态度格外恭敬,小声叮嘱几句后留下青年,就快步出去守着了。
杰德皱眉,苍老的眼珠打量这名青年的脸。很陌生,不记得在哪儿见过。
随后那青年径直走到墙边,毫无顾忌地摆弄他挂好的礼帽,一点礼貌也不懂,还伸手摘下来,在指间来回打转。
“把你的脏手从我的东西上挪开。”杰德不悦斥声。
青年一笑,“比起脏,我和杰德老公爵您比,应该略输一筹。”
他转过身,黑亮的眼睛令人格外熟悉。
这个声线,这个瞳色……
杰德倏地想起一个人,当即瞪大双目。
“你!不,不可能,”他神情严肃,“你到底是谁?”
“猜不到吗?最近那么多传闻说我没死,我还以为老公爵心里预测到了。”
杰德立马站起来,甚至因为速度过快重心不稳差点摔下去,勉强用拐杖才支撑住腐朽的躯体。在极度震惊下,双目几乎瞪出来,“你竟然还活着!?”
“我命比较硬,所以死不掉。老公爵你应该很遗憾吧——”
话音刚落,手突然被握住。杰德趔趄快步走过来,直接抓住他的手一掐,疼得伊野嘶了一声,“你掐我干什么!”
“居然是真的……我还以为你死了,我还以为我,我……”他激动到话不成篇。
杰德的反应让伊野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老头看到自己活着,会气得七窍流血。可除了惊讶之外,好像并没有其他过多的愤慨,反而还很…庆幸?
“不是你故意让我去蓝花星送死的吗?”
“当年是当年的事,那时我也不知道——”他及时收声,没有再继续往下说,旋即拐杖重重杵地转开话题,“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年轻人来质问我了!把我的帽子放下来!你如果就是为了来这里落井下石,那就不用浪费时间了,我活到这个年纪,就算不在监狱里死,出去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伊野正色:“我没有落井下石欺负老头的爱好,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找个能嘲讽你的家伙过来。”
“你!!”
“我是拿回十二席位置的。”伊野打断他即将爆发的怒火,“趁你死前,把位置还回来。”
“……我管不了。”杰德瞪他一眼,坐回床上愤愤道。
伊野以为他还在嘴硬:“您安排的人顶替了我的位置,您管不了?”
杰德看蠢货的一样的目光看向他,“当年你死了,我随时可以用为你永久保留这个席位的理由合法收回,安插人进去对我有什么好处?人心最不可信,养一条势力越来越壮的蛇不过迟早吃了我自己。”
伊野愕然:“不是你安排的?”
“圆桌会成员的票选我只有其中一票的资格,只不过那个人早年和我来往密切,所以其他人都认为是我安排进元老院的。但实际上,他是个信教徒。”杰德想到这里就气得吹胡子瞪眼,“我说到这里你还不明白?现在的圆桌会上,一半都是教皇的人。”
你以为,就布什·梅华和凯撒那两个家伙收集的贪污罪证,能把我送到这里来?我在帝国做了数十年的大臣,宫廷里没几个资历比我更深,光是这些罪证,怎么可能撼动我的位置。”
“所以是…教皇想让您死?”
杰德冷冷发笑:“养虎为患,都是我引火烧身。”
伊野敏锐察觉这话里有其他意思,快步走上前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杰德原不想说,但他快死了,也不想让某些人好过,不如全盘托出。眼前这个青年,还是他身边那些人,联手起来就算毁不掉教皇,至少也能让他头疼一段时间。想到这,杰德抬手让他过去。
“你知道教皇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吗?”
“听过一点,死后以神明之子身份复活什么的。”
“呵,复活?什么狗屁的复活!”杰德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收买一群人当围观者再宣扬出去,这能需要多少手段?当年没有我暗箱操作,他梅尔维尔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当上教皇。圣教最开始不过是街头的一个小团体,信仰的人连两只手都数的过来,真以为民众都是傻子吗,随便出现一个宗教他们就会相信?”
伊野不解:“可你为什么要推动圣教的建立?”
“都是为了陛下。”
“你在帝明军校念过书,应该听过帝国和虫族的战争史,很久以前虫族入侵帝国,害的帝国无数人惨死,无数星球成了废墟,那是多可怕的一个数字。虽然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虫族突然撤退,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但帝国对虫族的恐惧从未熄灭,就连康斯陛下也一样。”
“后来,他好不容易将这种恐惧遗忘,可偏偏不久之后虫族却再一次出现,虽然没有造成巨大的影响,但帝国人对虫族的胆怯却已卷土重来,康斯陛下那时又一直多病,他能安抚民众吗?民众会相信他吗?”
“我问你,这个时候,什么人才能最好的让民众安心?”
“……神明?”
“是,神明。”
“所以你找到教皇,也就是梅尔维尔,借他推动圣教的成立,以此来稳固民众。”
“大部分说对了,第一句话是错的。”杰德摸着拐杖,脸上隐隐透出嘲弄,“不是我找到他,而是他主动来找的我。现在想想,看来他是那时候就计算到了今天,过河拆桥。我以为是我把他当做工具,没想到,是他把我当成了踏板。”
到现在为止,伊野总算是全都明白了。
但他仍旧有一点不懂:“您没有调查过梅尔维尔的底细吗,就这么轻易相信他了?”
“坐到我这个位置,你还会在乎手底下一只蝼蚁的来龙去脉?”杰德说得嗓子发干,咳嗽了两声继续道,“我只知道他是从偏远星球过来的,父母双亡才来到主星,其他的查不到,也查不明白。那段时间四处都有暴动,死的人太多了,根本没办法查。”
“他现在把我送进这里,没过多久,第四席的位置就会坐上他安排的人。陛下病重,殿下又还年轻,根基不深,他现在坐在这么高的位置,就算我没进监狱,也很难把他拉下来了。”
“没有别的办法吗?”
“能有什么办法,你杀了一个梅尔维尔,帝国还会有无数梅尔维尔。除非你能毁去他们的信仰,让他们知道自己一直来信奉的神明是假的,不存在的,而教皇其实根本不是圣子,但你要怎么做,哪里有证据?你如果能做到,现在就不会戴着面具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伊野无法否认。他虽然有心但是无力,可在没有拿回十二席权利前,他连进入元老院的资格都没有。
“杰德公爵,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问您。”
杰德看了他一眼:“伊野,我和你不是什么能面对面坐下好好聊天的关系。”
“只有这最后一件事。”
他缄默半晌,低头叹气,“说吧。”
“您知道白川为什么加入圣教吗?”
“你见到他了?”杰德拢紧眉,很快想通了其中缘由,他们到底是相伴多年的亲人,会见面本就不奇怪,“我和教皇是有来往,但这件事我不清楚。”
“不过,”他接着说,“会在这种时候进入圣教的,不是忠心耿耿想当教皇的走狗,就是为了杀死他。”
“你比我了解他,你觉得,他会走哪条路?”
伊野沉思许久,抬头:“我知道了,谢谢您。”
杰德年老身体没什么力气,全靠拐杖支撑在坐直了身体。他捂着嘴剧烈咳嗽,抽出机会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活着,对帝国来说是一件好事。当年你的死有我一半的原因,没想到竟然能从你嘴里听到谢谢这两字。”
“您已经快要死在监狱里了,我还是善良一点比较好。”
“哈哈!可笑的善良。”
看着老人垂暮总是悲哀的,但伊野又很明白,眼前这个老者不无辜,也不值得怜悯。他走到今天全是自作自受,没有半点值得同情的余地。
但伊野还是想问:“当初害死安德森博士,您后悔过吗?”
杰德公爵沉默良久,缓缓闭上眼睛,低声:“你觉得安德森是我害死的,但我只是帮凶之一罢了。”
“您知道真凶是谁?!”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什——难道是教皇?!杰德公爵!”可无论伊野后面问什么,杰德都不再回话了。他抓着自己的礼帽,跟快要死一样靠坐在铁架床的床头,一动不动。
伊野只好先行离开。
他走出监狱,经过一条长廊时,看到窗外瓢泼的大雨。近来主星的雨突然大了,滂沱阴沉,连庭院里的黄水仙也恹恹地垂在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他看着看着,余光扫到自己的手,手指关节皮肤因为过于用力磨破,来时凯撒帮他用创口贴包过。
和白川这么激烈的争吵,这应该算是第二次了吧。第一次是因为白川擅自做主去蓝花星,伊野很少会那么气上头。可这一次……
伊野垂下手,面色淡淡,转身离去。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白川没再见过伊野一面。他不知道伊野会去梅华宅邸还是奥德里亚家,又或者哪里都不在,他找遍了很多地方,就连他们曾经住过的那个破矮房去过了,可他找不到伊野。
就好像凭空消失,一如五年前那样。
白川近乎崩溃,却又必须咬着牙藏起几近崩塌的疯狂,穿上主教的圣衣。
教堂的宁静一如既往,刺目的烛火将四周点燃,他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一张张信徒崇热的面孔。恶心,贪婪,狂妄,又忠诚。教皇一心养起来的傀儡们如此忠贞,这大概就是这世上最忠诚的人吧,可会不会在下一秒,又变成最憎恨教皇的人呢?
真想知道,那一天会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主教,教皇找您。”
白川收回目光,跟着来人前往教皇的房间。
满屋的书籍,桌面飘来淡淡的茶香,翡翠铃铛悬挂在窗边。信教徒退下关门,白川看向坐在桌后摆弄木雕的男人。
“过来。”
教皇朝他招手。
白川走过去,男人拿起木雕对比他的脸,表情格外温和:“刻的是不是和你有些像,我学了一段时间,一直想雕个出来作为礼物送给你。”
白川扯嘴,“教皇辛苦了。”
“我是你父亲,为你做这些是理所当然的。可惜你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得,不像尤金那样,他每年收到的礼物各色各样,连一个房间都装不下。”
“再过两天,是不是快到你的生日了?除了这个木雕,你还想要什么礼物?”
“不用了。”白川湛蓝的眼睛望向他,眼底如有万丈深渊潜藏,他笑起来,“我喜欢为自己准备礼物,所以不用您再额外准备了。”
“哦?”他很感兴趣地问,“你给自己准备了什么?”
“一个生日蛋糕而已。”
“蛋糕,原来你爱吃甜吗?”
“生日的过场而已。比起来,我母亲更喜欢吃甜的。”
教皇拿刻刀的手顿住,他缓缓抬起头,盯着白川看了几分钟,才转而感慨:“白川,你是不是很怪父亲。我当年本来是想送你们前往水泽星,那里的环境很好,你们母子两个也会比在这里幸福得多。”
听这些虚伪的话恶心得让白川想吐,他冷漠打断:“教皇,我还有事务要处理,您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要说,我就先离开了。”
朝他躬了躬身,白川转身要走。
没两步,一股剧烈的疼痛陡然从肺腑蔓延!他背脊颤动,砰得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鲜血止不住地从喉咙里涌出来,指尖全是赤红的血。
脚步声从身后靠近,一只手拍在他的后背上,教皇温柔道:“看来你又没按时好好注射解毒剂,这怎么行?把地毯都弄脏了。”
白川大力抓着地毯,艰难挤出声音:“我回去,会好好注射的。”
“这才是乖孩子。你这具身体对父亲来说很重要,万一弄坏了,你和父亲的交易还怎么进行。”
“我…明白了。”
“看来你还在生气。”教皇像一位好父亲般无奈叹气,“好吧,作为生日礼物,我再送你元老院的一个席位怎么样,你想要坐第几席?杰德再过不久就要审判死刑了,第四席的位置你喜欢吗?”
“您选吧。”白川擦掉嘴角边的血,“毕竟,距离我的生日没几天了。”
你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那之后,白川就离开教堂回到了别墅。
这是他从一个退休的老议员手里买下的房产,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里。
没了伊野的别墅寂寥又寒冷,高挑宽大的身躯挤在窄小的沙发里,眉头不安地皱紧。小橘子似乎也感知到了主人的悲伤,在旁边低声抽咽,爪子不断挠着沙发腿。
白川难得又梦见了他的母亲瑞秋,梦见十岁那年,瑞秋高高兴兴地跟他说马上就可以和自己离开地下室,去往一个格外漂亮的星球。那里叫水泽星,拥有湛蓝广阔的大海,瑞秋还说,大海的颜色就和他的眼睛一样,在阳光下会闪烁光芒。
可是当他们乘坐飞船前往水泽星的途中,却遭遇事故,飞船被迫降落在蓝花星。
再之后,尸山血海,人间炼狱。
他的母亲再也没能去到水泽星,去看和他的眼睛一样蓝的大海,而他在那以后,再也没见过母亲的眼睛。他这双眼睛最后一秒看见的,只有母亲死前,隔着遥远距离朝自己投来的笑容。
最可笑的是,后来,同样的场景,再一次出现在伊野身上。
白川自认并不是一个爱恨分明的人。这个世上他只爱一个人,那个人叫伊野。他也只恨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也是伊野。五年时间里他深深痛恨过,恨他为什么要丢下自己活着,又不准许自己去死。他以为伊野回来后,自己会狠心地把锁在别墅里一辈子,可他还是做不到。
他面对伊野的一切情感只有汹涌的爱,
很可怜地爱着伊野,同时也很可怜地求着他爱自己。
可现在他再次被抛弃了。
丢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像条流浪狗一样活着。
“伊野…伊野……”
白川沙哑地叫着伊野的名字,困在昏暗里,当下的痛苦,竟漫长过永恒。
他恍惚地想,被丢掉的狗,不如死了比较好吧。
但是在死之前,好想见他。
好想,再见一次哥哥。
又两天过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主星依旧笼罩在阴雨里,隐隐透出几分不详的雨罩。
杰德公爵的审判日已经定下,就在歌颂日后不久。歌颂日是圣教的重大活动之一,一年一次,对于信教徒而言是尤为重要的节日,这一天里不适合见血,如今教皇的势力遍布元老院,因此也理所当然地把审判日往后推迟了两天。
一早信教徒们就忙着筹备,他们有些人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说歌颂日和这位新主教的生日也是同一天。所以更不敢卸下警惕,教堂里的角角落落都要打扫干净,就连礼拜也比以前做的更到位认真。
“主教。”“主教您来了!”“主教大人!”
一连串声音从门前响起。
金发青年在众人拥簇下走进来,面容苍冷,因为身量高在人群里格外出众。他直视前方,从落地彩色玻璃前一路穿过,直抵教皇的门前。没多久,长期没在信教徒面前露过面的教皇终于出来了,信教徒们当即整齐地跪在地上,向他忠心耿耿地拜礼,眼里满是追崇和狂热。
教皇的表情看起来很满意,看着那些俯首跪地比尊敬陛下还要尊敬他的人,想到什么,忽的扭头看向白川,用只有彼此之间能听到的音量说:“这样的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白川不置可否:“教皇喜欢就好。”
他微微笑了,“你和尤金真是完全不一样,如果是他,这下只会反驳我。不过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比尤金更像我。”
白川:“……”
“尤金没有对权利的疯狂野心,但是你有。你回到主星时,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明白了,其实你和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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