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时候的伊野,总是格外让人心动。
白川一时间没有回答,随后他忽然起身,“走吧。”
“哥哥不是想看那个房间里有什么吗,我打开让你看。”
封锁的门被打开,屋内漆黑一片,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几乎看不清房间里的摆设。
“不开灯吗?”伊野感觉自己被白川放到了桌子上,摸着冷硬的桌角,问他。
“哥哥确定要看吗?”
“你总不会在这里藏了尸体吧,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是那么血腥的东西,但哥哥看到后,千万别逃跑。”
他贴着伊野的耳畔,“也别后悔。”
伴随着白川的呢喃,灯光骤然打开——
伊野下意识闭眼,适应光线后看向墙面,在刺目的灯光下,漆亮的瞳孔缩动。
这个房间里——全是照片。
四面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挂着属于他的照片,从年幼到青涩,再到成年入军校,几乎涵盖了他二十多年的每一个阶段。上百张,将墙壁遮盖得密不透风。
身前忽然挤上来一具重量,白川极近他腿间,语气湿热,“是哥哥自己决定要看的。”
他不敢置信:“全是你拍的?”
“小时候兰利先生送我终端,问我想要什么功能更好的,我说能通讯和拍照就够了。”他低头压在伊野的肩颈处,声音暧昧,“我拍了很多很多,这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还有很多没有洗出来。哥哥要和我一起看吗?”
他伸手摸向伊野背后墙上的一张照片,“这些里面我最喜欢这张,是我拿到终端后拍的第一张照片,那时候你正躺在沙发上睡觉。”
启星湿黏的夏天,酷暑难耐。
他刚进入兰利先生家半年,和伊野的关系尚未有那么亲密,甚至有时候还会在心里嫌弃这个散漫的兄长。但那天拿着刚到手的终端,他走到客厅里,看见伊野在睡觉,不知道为什么就鬼使神差地拍下了这张照片。
随后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照片一度多到他必须要删除旧文件才能容纳新的。
伊野背后泛起一丝凉意,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如果我说实话,哥哥大概会觉得我不正常。”
“你现在也很不正常!”
白川笑说:“但哥哥接受良好。”
“你知道为什么分化后,我总不让你进我的房间吗?”他沉下肩膀,保持和伊野平视的高度,一字一句很慢地说,“因为我发热期的时候,只有看着哥哥的照片和视频才能射出来。我的房间里装满了属于哥哥的东西,除了照片还有你不要的衣服、裤子、玩具……所有沾着你气息的东西。”
“就像昨天在浴缸里一样,看着哥哥的脸自慰,我才能射出来。”
“你,你你……”
伊野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气红一张脸:“你知不知道偷拍是不对的!”
他的世界观又一次被白川冲击崩塌了。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的一张脸,竟然一直在背后偷拍他?!
“因为哥哥太好看了。”他轻飘飘地一句话,堵得伊野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这件事我藏了很久,原本不想让哥哥知道的。”
“那你怎么现在又想说了!”
要藏就藏一辈子啊!
“是你说的,我们之间不要互相隐瞒。”
伊野:“?”
“我想让哥哥了解真正的我。”他吻着伊野的掌心,伸出舌头舔青年细长的手指,声音模糊,“我爱你有多少年,多少天,我都想让你知道。”
手指被白川舔得发痒,在空气里反射出一片水淋淋的光。伊野试图抽动手,却被他摁住胳膊,从掌心一直舔到手腕的位置。薄薄的皮肤下面是跳动的脉搏,他的呼吸似乎在和自己的脉搏共振。
明明没什么太露骨的动作,却淫靡得有些超过了。
伊野一边忍受被他舔的羞臊,一边低声克制:“你就没想过不是爱情吗,我们从小一起生活,也可能是依赖变了质。”
“我不是笨蛋,分得清楚爱情和亲情。”
白川放下他的手,撩过青年的一缕黑发,缠在指尖,“有一次盛夏,你露出又细又白的胳膊,穿着宽松的短裤坐在我对面。不设防的哥哥,坐姿也很随意,我微微抬眼就能看到你的大腿根。那个时候我就冒出一个念头,想舔,想咬。后来当晚我就梦遗了。”
“这样哥哥还要跟我说是依赖变质吗?”
“好了你别说了…”伊野声音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不是哥哥想让我没有隐瞒吗,我才刚开始说。”
他咬牙切齿:“谁让你说这些了!你就不能说点跟性无关的东西吗!”
“……”
白川不说话了。
“喂!你别沉默啊!难道你看到我的时候脑子里就只有,只有那些东西吗!”
“一部分是。我不否认,我看到哥哥的时候,心里对性欲的渴望会飙升。”
伊野哑口无言。
平常看起来那么清冷寡欲的一张脸,私底下怎么都在想那些?!他到底养了个什么样的弟弟出来?
不知道是该骂他好,还是怪自己比较好,伊野头痛地呼了口气,放弃纠结这个问题。
“之前的偷拍我先不跟你计较,但是以后不准再偷拍,也不可以录像。”
白川:“……”
“你之前拍的也给我删掉。”
“不行。”他立马拒绝。
伊野气不打一处来,说要是流出去自己还要不要脸了,但白川很笃定地说不可能会泄露出去。可就算不会泄露也不行,不然以后他看见白川都会想起他对着自己的录像自慰,别想好好聊天了。
“你删不删?”
白川难得像个小孩一样固执起来,摇头拒绝。
伊野掐住他的下颌,故意冷脸:“你不删我以后都不会跟你说一个字。”
他试着对白川用对布什·梅华用过的那招。
但白川掀眸,轻声反问:“哥哥忍得住不跟我说话吗?从小到大你都喜欢和我聊天。”
靠!说的真对,他确实忍不住,顶多三天就不行了。
伊野被戳破本性,面子挂不住,立马松开手。他现在居然没有办法治白川了?岂有此理,哦不过,好像以前他也治不住……伊野拧紧眉头思考,眉心深深的“川”字都能夹住纸片。
他咬着手指,余光扫向白川的嘴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但是好像有点……
“哥哥又想拿什么威胁我?”
伊野嘴唇嗫嚅,白川听不清楚,凑耳附过去也只听到几个字。后者这时忽的闭了闭眼,一副下定决心的悲壮表情:“你全删掉,我就,就亲你一次。”
白川身体顿住,表情微微错愕。
这对伊野来说是极其重大的里程碑式决定了。要是这样还不行,他就要想办法偷到白川的终端把里面的照片和视频全删掉,好复杂的计划,伊野有点不想干。
他连指节都耻辱得红了,哑声:“你答不答应,我就说这么一次,你要是不答应就——”
白川猝然压过来,力道大得他脑袋差点碰到墙壁。
他呼吸很快,急促道:“两次。那么多文件,一次不够。”
“你到底拍了多少!”伊野拍他的头,“你上辈子就是变态吗!就一次,不想跟你讨价还价,不然你就藏一辈子,流传出去我就找机会告你侵犯我的肖像权。”
白川拧眉,很不情愿道:“…那一次。”
他拿出终端,在伊野的注目下亲手将私密文件夹里的那些东西全部删光,整整上百个G,伊野看得瞠目结舌,抬起还没恢复的腿恼火地往白川身上一踹。
这人也太离谱了,放现代社会可是要坐牢的!
删完文件后,白川靠过来,明显一副要亲的动作。伊野急忙伸手推开他的脸,稍微掌握了一点拿捏白川的方法,说:“嘴巴疼,不想亲,改天再说。”
“哥哥要赖账?”
“我人就在这里能赖什么账,今天就是不想亲。”他小声嘟囔,“白天被你亲得嘴巴都肿,我吃饭都难受。”
白川听得笑了下。
“笑什么笑,带我出去,我要继续做复健了。”
白川大发慈悲放他一马,把伊野抱出房间,临走前伊野又看了眼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照片,不忍直视,跟白川说让他改天把这些东西也全部收掉。
白川温顺地好,抬脚将门关上。
又做完一个小时的复健训练后,伊野体力耗尽,上床没多久就睡着了。白川给他捻好被子,关掉床头的台灯。但他没有躺回床上,而是转身推门出去。
客厅的灯亮起来。小橘子迷迷瞪瞪地睁眼,瞧见洗衣房里透出来的亮光。
里面传来轻微的水声。
洗手台里的水逐渐溢出来,一件白衬衫浸泡在水里,沾了血的部位洇透后,满池子的水都开始渐渐变红。
白川退去面对伊野时的温和,神情冷淡盯着池里的衣服,又变回了那个冷漠疏离的青年。
但下一秒,他的身体忽的弓起来,剧烈的咳嗽声被捂在手掌里。绷紧的背部肌肉在咳嗽下痉挛,刺目的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滴落进水面,泛开一片片血花。
疼痛持续了整整十来分钟,白川习以为常地把喉咙里的鲜血吐掉,撑起双手看向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只看了一眼,随后关掉水龙头,擦干净手上的水,拿过摆在台旁的一只玻璃盒。
里面是一支解毒剂,针头刺进手臂皮肤内,筒里的半透明液体逐渐缩减。
注射完后,他将东西收拾干净,同时把洗干净的衬衫丢进烘干机内。等衣服烘干的期间,终端震动了两下,是安德烈学者那边发来的讯息。
【安德烈】我已经到梅尔星了,这里确实有个老庄园,但都被烧光了,还能找到相关线索吗?
【白川】总有人会记得当年发生的事。
【安德烈】好,那我找找。对了,我听说杰德公爵那边最近好像出了不少乱子,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
【白川】不是我。
【白川】是布什·梅华和凯撒那边的动作。想要杰德死的人很多,不需要我出手。
【安德烈】原来是他们,看来杰德公爵这次是真的要玩完了。真是好消息,我找线索都有动力了。
【安德烈】你的身体现在还好吗,解毒剂那人有没有按时给你?
【白川】他还需要我,不会让我死的。
【白川】还有事,不聊了。
白川垂着眼皮子,伸手关掉终端,将烘干的衬衫取出来,回到卧室里。
屋内安谧宁静。
他爱的青年睡得正沉。
把衬衫放进衣柜里,白川就着冰凉的身体躺进被褥里。似乎被他的体温冷到,黑发青年低低哼唧了两声,随后被他伸手抱住。
“好冷。”伊野半梦半醒道,“去哪了?”
“去洗件衣服。”
他亲了亲伊野的额头,“马上就不冷了,乖,哥哥,给我抱一会儿。”
“你又亲…”
他打了个哈欠,边说边睡过去:“要约法三章了,不许突然亲我……”
白川仍旧吻他的眉心,一点点挪到眉眼,吻住他颤动的眼睛。
似是一声喟叹:“晚安,哥哥。”
接下来在别墅的几天里,伊野一直在进行复健训练。陆陆续续的,腿已经可以逐渐习惯正常走路了,但是要像以前那样高强度对敌还是有些困难,还需继续努力。
白川白天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别墅,要去教堂和元老院履行公务,要到下午才会回来。
伊野一个人无聊,除了和小橘子玩,就是看看电视。他以前没有看电视的爱好,但由于这段时间过于乏味倒是养出来了,拿着麦片看那些家长里短的千集电视剧看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会跟白川探讨一下里面大哥爱上弟夫的狗血桥段。
后来白川反问他,就没看到弟弟爱上哥哥的骨科桥段吗?
伊野一想,剧里还真有,但是白川看他的眼神太火辣辣了,他就说谎说没看到,还说正常电视剧怎么会拍这么背德的情节,别以为大家都和他白川一样。
白川没吭声,伊野以为是自己终于站了一次上风。结果当晚白川就给他找来一部18禁成人影片,封面红红绿绿地写着几个大字:【哥哥成了我的禁脔之后。】
其内容和画面尺度大到伊野无法形容,看了不到五分钟就找借口逃回房间,并且从此不敢再和白川谈论电视剧。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频道专门播放新闻,伊野偶然刷到过,发现正好是和老熟人杰德公爵有关的政治讯息。
音响里传来新闻记者抑扬顿挫的声音,说财政大臣尼古拉·杰德陷入了一场贪污案件,金额高达上百亿星际币,数目夸张得令人咋舌,而他本人已经于案件公布的第二天就被逮捕进了帝国监狱内,不日将进行审判。
伊野直觉这事和布什·梅华有关系,他们一直在计划着搞垮杰德公爵,恐怕是这件事的幕后推手。
没想到五年过去了,大家都变成了很厉害的人物。伊野撑着脑袋,有种看着一群小芽茁壮成长后的成就感。不过小芽们长得也太高了,什么时候他也能长长就好了。
啧,说起这事他就气。
白川长到那么高,也不分他几厘米,小气。
“汪汪汪!!”
感慨到一半,小橘子突然冲过来叫。
伊野随手捞起身边的球朝远处丢过去,但小橘子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腾地去追玩具,反而咬着他的裤脚往外扯。不知道它要干什么,伊野慢悠悠地站起来跟它走。一路走到窗边,见它冲着拉紧的窗帘狂吠。
“有东西在外面吗?”伊野边说边拉开窗帘。
对上窗户外的一头红毛时,怔住。
伊野:“你……”
他上下打量扒在窗台边的凯撒,疑惑,“迷路迷到这里来了?”
“艹!”
他气愤:“开窗!我来带你出去!”
第155章
打开窗户,凯撒长腿一伸稳稳跳到地面。小橘子立马扑上去凶狠地咬他的裤腿,但被他一脚无情地踹到了旁边,就委屈地缩成一团呜咽。
伊野立马去安抚小橘子,一边安慰一边警告凯撒:“小心我去宠物协会举报你虐狗!”
“宠物协会可不管机械狗。”
他抱着胳膊,随即想起自己费尽心思突破别墅的防御和监控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一只狗和伊野拌嘴的。快步走过去,抄起还蹲在地上的人,“快走,等白川回来就没办法带你离开了。”
“等等等等!”
伊野挣扎着从他肩膀上下来,“你来是为了带我走的?”
“不然呢,我来这边散步啊!这破别墅位置也真够烂的,找了半天才找到。”他目光下移时看到伊野站立的姿势,意识到什么,“你的腿好了?”
“白川说借用了第十席宅邸里的医疗舱。”伊野还故意伸腿给他瞧,“我现在在做复健训练,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彻底康复了。”
凯撒却露出异样的表情,反问:“第十席…他是这么说的?”
“怎么了?”伊野感到不太对劲。
“如果第十席宅邸里的医疗舱那么好借,我和布什·梅华早就弄来了,根本不是第十席,他在骗你。”凯撒摇头,“军团的医疗舱不好申请,他用的恐怕是教皇的医疗舱。”
伊野:“……教皇也有?”
“我和布什·梅华后来查过,那种级别的生物医疗舱,除了宫廷和军团内部外,只有第十席和教皇有。因为前任第十席也是圣教的热忱信教徒之一,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没想到白川居然能说动教皇把自己私人的医疗舱拿给你用,看来他现在真是成了那人的走狗。”
凯撒深呼吸一口气:“算了这不重要。跟我走,杰德公爵已经下狱,再过不久我和布什·梅华就能成功让你名正言顺地回来了。”
他牵住伊野的手,后者却没动。
伊野:“先把白川的事情说清楚。”
“……”凯撒皱眉,“我以为你知道他成为主教就该明白的,现在的白川已经不是你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了。他当上主教,每天看着无数人人枉死,你应该还记得圣教的读书会是什么样子,他们如今变本加厉,像那个流浪汉一样死在火焰里的人与日俱增,你不会还以为白川和从前一样吧?”
伊野的脸色变得难看,“可他说读书会已经被取缔了。”
“取缔?”凯撒冷嗤一声,“每天都有流浪汉在教堂附近无缘无故失踪,这也叫取缔?你是被他下了什么迷魂药,他说什么你都信。”
伊野:“……”
看伊野不说话,凯撒隐隐生出几分怒火:“你这样还信他?难道要我带着你亲眼见到他杀人你才会信吗!五年时间,我们所有人都变了,包括白川!他从前就不是什么秉性端正的人,更别说你离开后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靠着不知名的手段当上了圣教主教,你以为是为什么,难道不就是为了权利吗?”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激烈,凯撒深深闭眼努力冷静道:“我从小在名利场里长大,见惯太多为了权势谗上媚下的人,他不是唯一一个,像他这样的人不计其数。被权利浸染,就算他还是你的弟弟可也已经不值得你信任了。”
“跟我走吧,待在这里对你很危险。”
“我知道你担心我。”伊野一点点抽开凯撒的手,“但我不能就这样走。”
“为什么?!”凯撒控制不住情绪,猛地拔高声音,“我努力走到这里带你离开,就像你当初闯进奥德里亚宅邸来拯救我一样,可你为什么不想跟我走?!”
伊野直直凝望他:“因为我不想从别人嘴里知道白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你到底清不清楚,待在白川身边只会迎来危险,教皇和杰德公爵沆瀣一气,如果被他知道你活着,到时候你要怎么保护自己?!”
伊野摇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别人保护就活不下去的人。”
“伊野!!”他怒不可遏地大吼,声音重得将角落里的小橘子吓一跳。
鼓噪的怒火充斥胸膛,凯撒几乎被不甘心包裹全身。他不明白,为什么伊野宁愿选白川都不选自己?自己难道会害他吗?
就算得知伊野被布什·梅华带走时,他也没有像现在这么愤怒过。因为他很清楚,布什·梅华那个人发疯不管到什么程度至少都不会伤害伊野。可白川不是,即使他加入圣教真的别有目的,可越靠近教皇越无异于在钢丝上游走。万一他做出的事情连累到伊野怎么办?万一教皇将矛头对准伊野怎么办?
圣教不过就是一个把人洗脑成无条件信奉教皇和所谓神明的疯子的邪教,谁能保证白川还是正常的?多少人在这个圣教里成了死亡的旁观者,多少人被磨灭掉善良和怜悯,成为空洞麻木的信教者。伊野能相信白川,可TM该死的他做不到!
“你到底明不明白,”凯撒忽然伸手抱紧他,哑声,“如果你像尤金那样突然失踪怎么办?”
“布什·梅华没告诉你是因为他清楚你不会信,可你没有仔细想过吗?白川在尤金突然失踪后当上主教,这两者怎么会毫无联系?白川对尤金有多少恨意,伊野,你应该比我了解。”
“他…不会做那种事的……”
伊野渐渐握紧手,掌心凉得刺骨,可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假死前他跟尤金说,可以找个机会和白川好好聊聊,可白川会那么轻易放下十年积累下的憎恨吗?
尤金不是普通人,他的消失不可能没有一点线索留下来,可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难道真的是白川?
“跟我走吧。”凯撒又一次低声恳求他。
冗长的寂静,空气像雨前的阴天那样沉闷。
凯撒松开手,满心满眼望着青年的表情,希望他能露出一点同意,或者微微点一下头也好,可时间一点一点走过,黑发青年再度看向自己时,却仍旧摇头。
“为什么?”凯撒心有不甘。
伊野:“我想听他自己说。”
“那之后呢?”
青年垂下头去,好像一时间自己也没想清楚这个问题,但是当他看到自己的双腿,却忽然明白了答案,重新望向凯撒。
“我的腿已经好了,所以,之后去哪里,我自己决定。”
一场大雨来得突兀。
教堂的彩色玻璃被雨水淋湿,地板上斑驳的光影划过一道道水痕。
白川刚结束一场议事,走出议会大厅,几名教徒远远跟在身后不敢靠前。
新主教和以前那位旧主教的性格都一样不好惹,只不过那位更恶劣暴戾,而这位只是不喜欢人靠近。而且更换主教后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这位来之后,教堂里各项事宜都推进得很快。再说教皇最近很少出面,基本都是这位主教在四处奔波,给他们这些人反而省了很多力气。
八卦一开头就说个没完,他们交头接耳地聊着这位新主教的事,一会儿没留神,就发现那位主教不见了。
四下寻找也没见影子,好像凭空消失一样。
白川走进了一间祷告室,手摸向墙壁打开一扇隐形门。新教堂建造之初,设置了很多暗道和隐藏的禁闭室,这只是其中一个。通向地下的甬道狭长昏黑,他手持烛台顺着阶梯走下去,脚步声静静回响在潮湿腐臭的空间里。光照亮渗着水的粗糙墙壁,还有白川那张疏冷的面孔。
他走下台阶停在一间牢笼前。
烛台靠近牢门,也照亮了里面的一切。
一名金发高大青年被锁住双手,靠坐在墙角边。脸颊微微凹陷,透出不正常的白。他听到脚步声,勉强抬起头扫了一眼来人,懒散地沉下头去。
“我还以为今天会是教皇来见我。”
“他很忙。”
白川将烛台放到桌边,关掉这里的监控系统,才继续道:“被囚禁两年的滋味,好受吗。”
“好受,当然好受。”尤金扯起嘴角,就算被关在教堂地下室两年,还是那副厌世不驯的表情,“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关进地下室里,谁能有我这么好的待遇。当然,这一切还得多亏了你,白川·梅尔维尔。”他仰头沙哑地呼了口气,尖锐的笑出声,“伊野当初竟然还天真地以为我能跟你和解,他真是想得太好了。”
“你拼了命走到那个男人面前,用尽手段和他达成交易,最后的结果却只是把我关在这,不能让我真正死掉,你应该很遗憾吧?”
“是很遗憾。”白川居高临下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眼底没有一丝温度,“不过至少让你尝到了我和我母亲曾经经历过的苦,而且你会比我和母亲,在这里待得更久。现在想起来,我当初不该烧掉那间教堂的,该把它留到今天,让你在那间充满臭味和蛇虫鼠蚁的地方常住下去。”
尤金讥笑:“你是以为这样能让我痛苦?”
“你痛不痛苦和我没关系。”白川只是遵照教皇的意思来看他一眼死了没有,并不想在这里多待,将重新拿起烛台,“你只要一直关在这里,好好向我母亲忏悔就够了。再过段时间,我会送你的好父亲来陪你一起,向我的母亲忏悔。”
尤金:“……”
白川举起烛台,转过身,准备重新打开监控系统。
“白川!”他骤然冷声,“要是伊野还活着,知道你现在成了这种人,你说他会怎么想?”
握住烛台的手倏然攥紧,力道极重,几乎硬生生将银制品拧弯一个细微的弧度。
白川眼底闪过阴沉,一动不动盯着他。
过了很久,他忽而莞尔道:“我忘了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哥哥回来了,现在正和我住在一起。”
话音刚落,尤金睁大眼,猝然站起来冲到门前,但还没碰到牢笼就被铁链硬生生拽回去。轰隆的巨响炸开,宛如要将铁链强硬拽断,尤金浑身肌肉剧烈挣动,怒吼:“你说谁回来了?!是伊野,是他还活着对不对?!”
“白川!你他妈放我出去!”
“该死的,我出去后一定会立马杀了你!!!”
白川没回答他,任由尤金在那里狂吠,转身拾级而上离开。
他换掉圣教服饰,穿上来时的西装乘车离开。
主星大雨倾盆。
轰隆隆的雷声淹没在灰色的云层里,街道人群三三两两,黑色的伞面压抑地撑在空气中。
白川没忘记给伊野买些新鲜水果,等待店主处理时,看到隔壁就是一间花店。他瞧见玻璃冰柜里包装精美的紫罗兰花束,于是选了最昂贵漂亮的一束,捧在怀里。
回到家,他收起雨伞,擦干净肩膀上的水渍进屋,开门时格外小声。
他的哥哥喜欢在下午睡回笼,所以很多时候他回家,第一眼看到的都是对方的睡颜。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雨天阴沉,伊野应该会睡得不太安稳,声音一大就会吵到他。虽然哥哥被吵醒的时候也很可爱,但他更喜欢看到哥哥安心入睡的模样,所以尤为谨慎地推开门。
客厅里的温度偏高,没有开灯,四周黑沉沉的。白川将紫罗兰花捧在怀里,朝沙发的方向走去。
但走到近前,却停住脚步。
青年没有睡。
他安静地坐在沙发里,四周没有灯光,小橘子似乎也不敢发声,蜷缩在桌子底下。
这股令人焦躁不安的气氛像厚重的棉团,白川被捂在里面,一时间喘不过气,就连抱着花束的手都本能地紧了紧。
他抿紧唇,低声说:“哥哥,我给你带了水果,还有鲜花。”
青年没有转头,黑发垂在肩膀,冷白的侧脸好像蒙着一层淡淡的光。
一阵畏惧感尤然袭来。
白川一直觉得,安静时候的哥哥,比任何时候都令他惧怕。
“哥哥……”
“你现在当主教当的开心吗?”
白川感到喉咙一阵艰涩。
伊野终于转过身,看向白川,视线从他怀里的花束略过,却没什么反应:“白川,我想问你,你我重逢之后,你对我说过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