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而不语,“吃吧,吃完了我陪男朋友去元老院。”
伊野瞬间不吭气儿了,被男朋友叫得慌张闷头吃饭,唯有露出来的脖子红了一截。
吃完饭后,伊野换上白川提前准备好的西装。西装很合身,将青年姣好的身形体现得淋漓尽致,就是差条领带。
白川找出合适的领带,让他坐在高脚凳上。伊野没睡够,姿态有点懒洋洋的,长腿微屈,身体后仰,脚尖没什么规律地点着地。
领带从脖后穿过,伊野看向跟前低头给自己打领带的人。
他和五年前变化真的太大了。
伊野对以前的白川,印象还停留在清瘦俊美的少年形象上,但感觉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金发碧眼的大帅哥,还是身高快两米的那种。
话说到这,他突然皱眉:“等等,你现在多高啊?”
“三个月前的体检报告是194。”白川专注着系领带,答道。
“……???”
“怎么了?”
“……”伊野恨恨咬牙,“没什么!”
以前白川可是比自己矮的,怎么五年长了这么多!自己为什么就一点不长?184长到两米难道很难吗!
想不都用想白川就知道他在气愤什么,打好领结后,看他那张气鼓鼓像河豚的脸,看起来又帅又可爱。忽而伸手扣住他的头吻下去,伊野被打个措手不及,还没反应嘴唇就被撑开,舌头挤进来跟他激吻。
嘴里是模糊不清的声音:“你…怎么突然又……”
“因为男朋友太可爱了。”白川边亲边说。
亲了好几分钟白川才松开他,到出门前又被磨磨蹭蹭地抱了好久,差点要白川被拖回卧室里再来一次时,伊野清醒过来,两只手扯着他的脸颊。
“不能再亲了!”
白川咬字不清:“好…的……”
伊野哼声松开手,往自己身上嗅了嗅,一股子雪松的味道。也不知道白川哪喷的香水,沾得他浑身都是。跑到厕所里拿了空气清新剂往身上喷,又原地转了两圈才把那股味道压下去。
白川问他在干什么,伊野扇着风说:“身上全是你的味道,被别人闻见不就露馅了。你下次也少喷点香水,虽然挺好闻的,但是这也太浓了。”
“……香水?”
“走吧。”伊野没理会他的疑惑,拉过他往门外走。
抵达元老院时,大家都已经齐了,众人谈论了如何正式宣布伊野回归,以及怎么处理教皇死后产生的历史遗留问题。
商谈完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伊野走出会议室,打算去大厅找白川,身后有人叫住他。回头一看发现是林佩。
说起来,自从他回来后,两个人好像还没机会聊过天。自己复活这件事很多人都不知道,林佩也是其中之一,如果不是他昨天闯进元老院,说不准还会瞒他很久。
伊野立马停下脚步向他问候。
林佩的面容一如既往肃冷英挺,五年时间在很多人身上都留下了变化的痕迹,无论是白川还是凯撒,但林佩没有。他和伊野记忆里的那张脸,无论是上辈子的江独明,还是这辈子的林佩,其实没什么变化。
“将军。”
林佩看着他的脸,这次的时间比之前在会议室里仓皇重逢的时间还要长,似乎是想确认他是不是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好久以后,林佩神情认真,“我很庆幸你还活着。”
伊野浅笑:“其实将军你掐一下就能确认我是不是真的活过来了,不用盯着我看那么久。”
林佩不会说自己注视伊野这么久的真正原因,转开话题:“你要去见杰德公爵?”
“哦对,马上就要去帝国监狱了。”
“我和你一起。”林佩抬手看了眼时间,“下午没有安排,我和杰德也有些话说。三天后我才回先驱军团,这段时间你需要帮忙也可以找我。”
“好啊。”伊野想也不想应下。
于是几分钟后——
伊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后座并排坐着白川和林佩,两张脸如出一辙的冰冷。
伊野关上车窗,搓了搓胳膊:“这天儿是不是又要变了,怎么感觉有点凉。”
白川/林佩:“……”
车抵达监狱大门。
伊野率先下了车。白川和林佩互相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在打量对方,随后分开下去。伊野见杰德公爵主要是把整件事的结果给他一个答复,毕竟找那些元老的罪证,杰德这个心眼子小的老头也出了不少力。
虽说那些最后用十二席的位置换了一个安稳,但这些罪证不会被舍弃。前四席除林佩将军外都不在了,元老院权势太大,裴德殿下想要继承皇位之后收拢权利,那元老院被解散是迟早的事情,除掉教皇只算一个好的开始。
听到伊野说这些,杰德这个刻薄的老头罕见地大笑,拐杖用力砸地面,发出铿锵有力的狂笑。他老了,死在这和死在宅邸里都是个死,但是还能拉个教皇和他的旁系势力一起下地狱,他乐不可支。
看杰德笑得这么开心,伊野没打扰他。等他笑完了才问:“安德森博士的死为什么和教皇有关,现在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
杰德揉动笑得发僵的脸,喝了口水:“你问我没用。”
“您不是知道吗?”
“我不知道。”他不屑地冷哼,“我只知道安德森自杀前,教皇来这里看过他。不过你在记录册上找不到名字,因为他删掉了。”
“那您怎么就确定一定是教皇?”
“因为,我也见过他。”杰德放下杯子,看着这间和安德森牢房一样布局的空间,回想起当天,“那个被删掉名字的册子里,不止有教皇,也有我。”
他见安德森的原因很简单,想从他嘴里撬出关于剩下机甲图纸的下落,想获得他个人资料库的权限,但安德森的嘴封得很紧,尤其是对他。他们两个老头仇视对方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了,安德森厌恶他这种高高在上的老贵族,他又蔑视安德森这种靠点技术就想跻身上位者名单的顽固者。
所以就算是死,安德森也不会把东西交给他,宁可砸在手里一辈子。
商量无果后,他气冲冲地离开监狱。在那之后见过安德森的只有教皇,再后来,他就自杀了。能让这样一个顽固不化的蠢货选择自杀,杰德也很想知道教皇用了什么手段。可惜,他要死了,教皇也死了,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您还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吗?”伊野冷淡看着他。
杰德冷冷发笑:“比我更该死的人比比皆是。你们觉得我输了,但没有,我才是这场生死最后唯一的赢家。”
伊野皱眉。
他一个身在监狱里的人还能说自己赢了,为什么?
“你不懂也无所谓,我在帝国那么多年,教导过康斯陛下,管理着帝国的财政大权,我贪,但我为帝国做的更多,现在就是我为帝国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说得累了,年老人衰,转身靠着枕头躺下去。审判日已经定下,原先这间牢房里的柔软被褥都被撤走,只剩下冷硬的铁架床和一张薄薄的被子。杰德披着薄杯子,灰白卷曲的头发垂在沧桑的侧脸上,眼睛闪着微弱的光:“你们杀了教皇,现在我在这里,元老院大概很快就会被解散。”
伊野拧眉,终于意识过来:“您一直以来想做的就是解散元老院?”
所以他才会那么想收回第十二席的位置,因为这个位置上的人没有背景和家族,最容易动手毁掉。可是他身为第四席,自己也是巨大利益的分享者,为什么会想解散元老院——
伊野倏然怔住。
他猛得想起一回事。当初安德森博士的死因,最源头就是陛下给他安排的机密任务。真正想要解散元老院的,是陛下!所以那个时候陛下才会一个字都不说,眼睁睁看着安德森博士被逮捕入狱。原来一切一切,都只是为了今天这个结果。
只是他们没想到中途会出现一个伊野,打乱了康斯陛下和杰德的一切计划。
“你想到了?”杰德冷哼,“安德森本可以不死,陛下原先的想法是让他在帝国监狱里关一段时间,审判之后自然会让他假死脱身。但他却自杀了,谁也料不到。”
伊野手骨发白,怒极发笑:“一句谁也料不到,您说得真轻松啊。”
杰德语气固执:“我一切都为了帝国!旧的秩序混乱不堪,权利就该收归皇室手中,等裴德殿下继位,新的秩序降临,帝国很快就能恢复傲然生机。”他抬起头,直勾勾盯着伊野,“伊野,别忘了你也是受益者。”
“如果我没从蓝花星活着回来,那在你们手里就只是一颗牺牲的棋子。”
杰德陡然无声:“……”
伊野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许久后笑了笑:“不过也是,对你们这样的人来说,谁不是棋子呢,就连您自己也是陛下手里的一颗棋。但我和您这样的老家伙不太一样。”
青年的笑容退去,眼瞳深黑如沉渊。那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该有的气势,杰德只在某类人身上见到过这种日积月累才能拥有的魄力。
林佩、莫西。
但伊野和他们又有所不同,他锋利,却裹在浓雾里。刀刃不显的时候比谁都柔和轻飘,可一旦风涛狂飙,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声张势厉就像帝国最锐利的一把剑,轻而易举可以刺穿一切。
杰德的呼吸沉了沉,一股惊心的畏惧从骨缝里渗出来。随后他听到青年说:
“你自愿当棋,但我不愿意。谁把我当棋子,我就掀翻他的棋盘。”
“就算是陛下,也一样。”
牢狱外。
林佩听见里面两人的谈话声,面色冷沉,视线注意到身侧的白川。伊野的那句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被有心人听见,可以当叛国罪处理。他要保证不会有人传出去。
白川察觉他的目光,淡淡道:“林佩将军不会把这句话传出去的,对吗?”
林佩:“……”
正要说话,白川的身形忽然顿了下。他的嘴角渗出鲜血,但却像无事发生,格外平静得用手帕擦干净嘴角的血。
林佩皱眉:“你中毒了?”
白川并不回答他。
这五年来,林佩很少回主星,但偶尔也和白川见过面。他唯一印象最深的还是五年前那次葬礼。
葬礼第一天,所有人离开教堂后,唯有白川还坐在空空的棺椁旁边。后来元老院里林佩听到温茨聊起,说是白川不许别人将棺材下葬,就连伊野父亲的话也不听,在棺材旁疯了似的坐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白昼,几名身强体壮的警卫联手才把他拉开。
雷暴翻滚的阴雨天,少年赤红双眼,脸色白得骇人,死死盯着被土寸寸埋没的棺椁。很多人都在哭,但他却格外安静,死咬着鲜血直流的嘴唇,一个声音都没发出来。
那时候的白川,和现在白川,隐约有点像。
他不回答,林佩也不再追问。他和白川不熟,立场相对,没有主动询问的理由。何况白川自己看起来也并不需要他帮助的样子,他将手帕藏好,平静地说了句:“希望将军明白,不该说的不说。”
“……”林佩收回目光,“你们是亲人,不要让伊野伤心。”
“我知道。”
之后两人就再没有说过话了。没多久,伊野推开牢门出来,眼底的愠怒还没彻底散去。白川不慌不忙走过去,平静得不像刚呕过血,轻声安抚他的情绪。
林佩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看着伊野朝自己道别,随后和白川并肩离开后,两人的身影在长长的走廊里远去,交相辉映,显得无比和谐。
走出监狱后。
白川话少,但安慰人却精准地很在点子上。伊野听了几句没那么烦躁,这时掌心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和他十指紧扣他野吓了一跳,转头看四周,怕被人发现想要抽出手,但白川牢牢抓着不放。
他的手很宽,手指很长。伊野的手也不算小,但就是能被他严严实实叩住,掌心薄热的温度流淌过来,似乎在无声地跟他说:不要生气。
伊野叹气:“我是替安德森博士不甘心。这里的很多人,都不把人当人看。杰德说的那些话,只让我觉得主星的所有人都是棋子,但我不想当棋子。”
“那哥哥来到执棋者吧。”
“我?”
白川虔诚地握住他的手:“你当执棋者,我来当你的棋子。只要我还活着,就能成为你最有用的棋子。”
“你在胡说什么呢。”伊野抬手拍拍他的额头,“想当棋子,那你不当男朋友了?”
白川一顿,闷声:“也要当。”
“你很贪心啊小白,只能选一个。我要是执棋者,才不跟棋子谈恋爱。”
他说完抽开手往前走。
白川心里一慌,立马快步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迎着熹微的阳光,往大道上走。
走到一半,忽然有另一辆车停到旁边。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伊野以前在裴德身边见过。
“十二席大人。”那两人很恭敬地弯腰,“裴德殿下邀请您进皇宫叙旧。”
“现在?”
“是的。宴席已经准备好了。”伊野看向白川,那人立马又道,“这次是私人宴会,所以只邀请了十二席一个人。”
“那你先回家等我吧。”
伊野松手让白川先走,自己跟着那两人上车离开。
伊野好久没来过裴德殿下的宫殿了,有些陌生,一路跟着侍者才找到位置。
房间里空无一人,侍者让他坐在沙发里等候。伊野无聊地四处打量,背手站起来,发现桌上还摆着盘没下完的国际象棋。他想起来自己和裴德正式见面那一回。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帝明军校的空中公馆内,但当时裴德正在休养,伊野隔着薄纱没有看见裴德的脸,后来先驱军团的任务结束后,才真正见到裴德本人。
那次见面,也和裴德下了盘蹩脚的国际象棋。
背后传来开门声,伊野立马转身,看到裴德推门进来。他朝伊野露出温柔的笑容:“等很久了吗?”
“也就几分钟,没多久。”
“抱歉,会议上的事情比较多。”他摘下手套和繁重的披风,拍了拍手,两名侍者将红茶和点心送进来。一翻布置后退下去,伊野和裴德面对面坐着。准备的点心都是伊野爱吃的,他在空中公馆住过一段时间,没想到裴德还记得他的喜好。
不过他来这不是光为了蹭吃蹭喝,也得问问明白:“殿下邀请我过来,应该不是光给我投喂食物的吧。”
“我如果说是,会很奇怪吗?”
“您这么闲?”
“我是人,也想忙里抽时间休息。会议上要面对的都是年长我几十岁的老者,比起他们,我更想和你待在一起。”
伊野撇撇嘴,不信。
他是什么心灵按摩仪吗,跟他待在一块有什么用,还不如多睡点觉。
裴德有点无奈,只好说:“确实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伊野这才张开双手,放在沙发边上,挑挑眉,一副“有话尽管说”的表情。
裴德被他逗笑:“正式宣布你回归的仪式已经在筹办了,但在此前,几位大臣想确认你是怎么从虫族手里活下来的。据勘探小队的成员说当时你被虫族贯穿了胸膛,甚至还主动引爆炸弹。我相信你足够聪明到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但其他大臣不相信,他们想知道答案。”
“我就知道。”
他要回来,就一定会面临这个问题。系统的事情不可能暴露,伊野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其实是因为那只虫族。”
“多亏角度的原因。虫族的身体宽大,炸弹爆炸的时候正好帮我挡掉了大半冲击波。殿下您也清楚,高等虫族的外壳坚硬如铁,就算是炮弹也很难击破,可能我比较幸运吧,这才勉强活了下来。”
裴德若有所思地垂眸:“看来你确实很幸运。我还听说你的腿受伤了,应该很疼吧。”
“我?我被炸晕了,疼倒是没什么感觉。”
这是假话,就算有系统保住性命,但被碎片扎进腿部的痛苦是难以想象的。那种剧痛,仿佛用铁锤硬生生将膝盖骨敲得粉碎,可他忘了自己有没有喊出声。似乎没有,濒死的黑暗把他笼罩,伊野那时候只觉得冷。漫长到五年的冷。
五年的沉睡很难形容是怎样一种感觉,星际海盗们觉得他没有知觉,只是像死人一样躺着。但其实伊野一直在做梦,前一世的,这辈子的,所有他不想梦见的东西都在那五年里循环无端。
可提起这些没什么意思。
他睁着眼,醒来,看到的是白昼就好,不想去回忆噩梦。
又和裴德聊了会儿天,他们说起帝明军校的事。裴德说虽然过去这么久,但伊野现在实际上还只是帝明军校二年级的学生。等主星这里的事情全都处理完,还是要回军校上课的。伊野一听脑子又开始疼了,他还以为自己睡觉五年,一醒来能直接拿毕业证书呢。
“想拿毕业证书你得和霍德华校长商量,他这几天还在主星,有空去见见他吧。”说完,裴德又补充道,“也偶尔去看看朱丽叶,她现在长大了很多,你消失后她一直很难过,听到你复活后高兴得一整夜没睡着。”
“放心,殿下不说我也会去找霍德华校长的,我的毕业命脉可握在他手上。至于小公主,她现在不会还把我当老公吧?”
裴德想到就忍不住笑:“等你见到她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稚嫩的尖叫突然从外面飞进来,紧随其后,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暴力踹开帝国第二尊贵的皇太子殿下的房门,手里还抓着个半米高的黑发玩偶,两眼闪闪发光,直冲伊野而来。
这熟悉的眼神,这熟悉的脸,这熟悉的声音!
伊野蹭一下往后躲,但耐不住小女生的速度堪比火箭,撞得他腿剧烈一晃,仿佛即将迎来第三次残废。
“咳!”伊野胃酸都差点被挤出来,迅速抬手摁住对方的肩膀。
“小公主…”他苦笑,“我刚回来不久,您这是想撞死我啊?”
朱丽叶不回答,伸手上来抓住他的脸,用力揉搓扯开,几分钟后才霍得往后一退。
举手敬礼,动作标准:“参见社长大人!”
伊野:“……What?”
裴德丢脸地扶额,解释道:“一年前,她偷偷用侍女的身份报名加入了Beta自由社,现在是里面的成员之一。”
“我可是最活跃的成员了!”小公主两手叉腰,骄傲地仰长脖子。
伊野惊诧:“您不拦着她?”但问完他就知道白问了,小公主的性格,谁拦得住。
他看向朱丽叶手里的毛绒玩偶,黑发蓝军装,还戴着猫耳,长得和自己还怪像的,就是有点蠢萌,明显没自己看起来帅。
“你别告诉我,这玩偶是我啊。”
朱丽叶高高捧起玩偶:“这可是自由社的限量版珍藏!用了帝国最好的布料,衣服上的刺绣还是仿照帝明军校制服一比一做的!”
“……”
伊野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玩意儿多少钱?”
“忘了,好像两万吧。”
“两万?!”伊野不敢置信,“这东西两万?”
他以前在帝明军校,自己的东西浑身上下加起来都没有几千!唯一贵的玩意儿还是白川他们几个慷慨赠送的!
朱丽叶少见多怪地看他一眼,“抢购价是两万,放到网上拍卖得十倍起步了。对了,社长大人您给我签个名吧,签完名之后就是全宇宙唯一限量款的黑猫野玩偶,我就可以拿去和社团里的其他人炫耀了!”
伊野一口血几乎从嘴里喷出来。
这卖的玩偶原型是他,怎么他一毛钱都没有?版权在哪!肖像权在哪!公道在哪!
“快签快签快签。”
在小公主的注视下,伊野极度苦涩地从侍者手里接过笔,和那只“黑猫野玩偶”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几秒后不忍直视唰的翻到背面,潦草地签下名字。
小公主立马拿回玩偶,喜滋滋地抱在怀里。接着想到什么,突然凑过来小声说:“社长大人,你有空给哥哥也签一个吧。”
伊野看向不远处的裴德:“……他也有?!”
“哥哥偷偷买了你好多周边,不少还是我帮他抢的呢。他可笨了,连掐时间抢周边都不会,还要我教他。”
伊野看了眼绅士端庄的裴德,又看了眼朱丽叶。
如出一辙的两白发兄妹,帝国有你们……真是一大幸事。
裴德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看朱丽叶和伊野靠那么近,微微皱眉,示意人赶紧带朱丽叶回去。但朱丽叶还想和伊野聊好多,她在自由社的官网和社群里可活跃了,可因为没办法出去参加线下活动,其他社员都连开团做周边都不带她。据说最近还有一个五彩斑斓黑的流麻,可都售完了她才知道!这群混蛋,她决心一定要和伊野多聊会儿,再拍几张伊野的照片发到社群里,那些人肯定会羡慕到两眼喷血!
“十二席今天太累了,还要回去休息,朱丽叶,听话。”裴德低声呵斥。
朱丽叶:“……”
“好吧。”她委屈扁嘴,“那社长大人你明天一定要来,我会不睡觉等你的。”
“……您还是洗洗睡吧。”
他得考虑以后少来皇宫了。这小公主以前喊他老公,现在喊他社长大人,称呼一个比一个吓人。他心脏最近脆弱得不行,惊恐的事情接连发生,他怕早年心梗猝死。
侍女带走朱丽叶后,裴德面带歉意地送伊野出去,路上还跟他道了歉。
伊野叹两口气,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摆摆手让他不用愧疚。但心里还是有点好奇,裴德为什么会买自己的周边。
“殿下,听说那个玩偶您也有?”
裴德僵住,神情微微窘迫:“是有…正巧朱丽叶抢了两个,随手送我的而已。”
那可是限量版,什么神人能抢到两个。但伊野也不戳穿他,心想说不定裴德看起来正经,私底下很喜欢毛绒玩偶呢。那个玩偶看着蠢是蠢,不过还挺可爱。当然要是能分点钱给他就更可爱了。
“那我就回去了。”伊野朝他道别。
裴德点点头,站在原地目送青年远去。
看着那道逐渐缩小的身影,他想起那个黑猫玩偶,似有若无地笑了下。这时一阵风卷起来,临近冬日,温室外的花开始枯萎,风一吹满地的碎叶就晃人眼。
他抬手遮住吹起的尘土,袖子被牵动拉开,露出手臂内一截丑陋的烧伤。
“我回来了!”
伊野推开院子的门,边扯开勒人的领带边朝房子里喊。但屋内没有动静,一切安静得诡异。
他敏锐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险感,减慢脚步,小心翼翼推开条门缝。
“小白——”
“白”字还没说完,一个酒瓶猛地朝他脑门砸来。伊野一激灵,条件反射歪头躲开,动作无比流畅仿佛做过上千遍。
靠!这熟悉到可怕的既视感。
“你TM的还有脸知道说回来?!”
伊野吞咽干涩的喉咙,僵硬抬头,看向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拎着酒瓶随时准备一棒子把人揍死的壮汉。白川正襟危坐在他跟前,低着头,正在接受教育批评。
“……”
伊野嘴角抽搐,努力笑出声,“这,这不是老爹吗,您怎么亲自来了,我正打算去启星接您呢。哎呀,我们父子真是心有灵——”
“闭嘴,滚过来!”
“得嘞。”
他立马两手并拢,快步走过去。屁股刚要沾凳,克文老爹怒声:“你还有脸坐沙发?给我坐地上!”
伊野悬在空中的屁股顿住,挪向冷冰冰的地板,坐下。
好冷的地板。他沉痛地想。
比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还要冷。
第163章
作为一个极度秉承及时行乐,能喝酒就不思考的人。伊野有生以来还没见克文老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他被罚坐在地上两小时不准动,坐得实在屁股发麻,忍不住挪脚盘起来,但刚一动,就被克文老爹一个锋利的眼刀吓得立马直起腰坐回去。
他听着克文对白川进行的一系列教育批评,言辞犀利抑扬顿挫,还辅助以龙舌兰腥辣的酒味,一看在来的路上就喝了不少。
白川从小到大都是听话的那个,几乎没被克文训斥过,这还是头一遭。伊野觉得新鲜,眼睛虽然看地,但两只耳朵竖起来,趁克文老爹背对自己时,朝白川丢过去一个“你果然也有今天啊”的得意目光。
但克文就跟背后长了两只眼睛一样,瞬间扭头瞪向伊野,火辣目光把他脑门戳穿两个洞。
骂完白川,这下要轮到他了。
粗硬的手指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敲在他脑门上,疼得伊野闭紧眼,做好被老爹一拳头砸晕的赴死准备,脖子仰得直直的,面部肌肉绷紧。
“……”
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以前时不时就会踢他一脚的父亲,五年后再重逢时,却只是发泄地敲了两下他的额头。
伊野慢慢睁开眼。
却没有看到克文老爹的眼睛。
男人用手捂着自己的双眼,银发被焦躁地往后抓成一团乱,处处都透露出浓重的烦躁和狼狈。
他张口大力深呼吸,从启星一路忍耐到这里,在星海飞船上尽力保持冷静。同行的乘客笑着问他是不是去启星旅游,他还要扯着僵硬地笑容说是去见儿子。
他这个只会拿枪只会操控机甲的笨蛋,从小开始艰难养到大的唯一的亲生儿子;
死了五年,连骨头都找不到,只能可怜巴巴地用空棺材下葬的儿子;
复活之后却瞒着他。同镇人看到新闻找上门后,他才知道的还好端端活着的儿子。
克文·兰利真恨不得狠狠给这个小子一拳,就像小时候他不听话,自己就把他抓小鸡一样拎起来罚倒立。他就没有想过自己这个父亲有多痛苦吗,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回来后第一个应该见的人就是他!可不光瞒着他,还在帝国掀起那么大的乱子,他才活过来,有几条命够他瞎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