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肯定是大夏调教的奸细,不然哪有女人会像她一样,比男人还要能说会道!”嘎力巴说。
听到自己的哥哥如此恶意揣测自己的老师,萨日莎忍不住开口:“我觉得夫人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也许耕种土地真的能让我们不会再饿肚子。”
砰的一声!
嘎力巴将手里捏着的杯子扔向萨日莎。
萨日莎发出一声疼痛的叫喊,坚硬的杯子砸中了她的额头,腥甜的马奶酒不仅打湿了她的脸,还弄脏了她的衣裙。
“真是愚蠢得要命!你这种人怎么配做我嘎力巴的妹妹!”扔了酒杯还是难解心头之气,嘎力巴站了起来,作势就要抬手打萨日莎。
“这是干什么!再自己家里闹成这样生怕别人不会笑话吗!”好在大巫及时开口,萨日莎才躲过了自己哥哥的一顿拳打脚踢。
“萨日莎,出去!别再惹你哥哥生气了。”
听到自己父亲冷漠的驱赶,萨日莎只能捂着自己的头颤抖地走出了帐篷。
“赶紧滚出去!看到你那张脸就让人生气!”嘎力巴挥着拳头呵斥。
“好了,安静坐下吧。”大巫说,“这么大的人做事还是这么急躁。”
“阿爹,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别心急。既然我们这位夫人想忙,你就让她先忙起来。”大巫不急不慌地说,“她能不能将庄稼种出来没有人能说得准。”
“可万一真让她种出来了呢!那到时候部族里的人全都要感谢他旭烈格尔了!”
“庄稼种出来也是因为长圣天的庇护,你有什么好焦躁的。”大巫沉思片刻,“不过,这个大夏的女人确实是有些麻烦,旭烈格尔本身就是一只强壮的猛虎,而她就像是个这只猛虎长出了一对翅膀。”
“哎。”嘎力巴重重叹了口气,语气满是嫉妒,“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女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嘎力巴的!”
“一个女人无论是太聪明,还是太漂亮都不是一件好事。”大巫缓缓地说,“巴根应该回来了吧。”
“回来了,前几日就回来了。”
“明日你带几个人去一趟水夷族,去看看你的乌拉达金叔叔。”大巫说,“巴根去这一趟估计把你叔叔气得不轻,你去安慰安慰他,顺便再和他说说最近族里发生的事吧。”
萨日莎失魂落魄地从毡包里走出来,一时间也不知该去向哪里。
明明她的亲人都在身边,但她时常有一种无处为家的孤独。
“萨日莎,你这是怎么了?”有人用蹩脚的血狄语喊住了她。
“苏合。”萨日莎茫然地看向走来的少年。
“哎呦!你这头上怎么在流血啊!”苏合瞪大了眼睛,连忙将满身狼狈的少女带回了毡包里。
“萨日莎,你这是怎么了?”林昭昭也是被萨日莎满脸的血污给吓了一跳,“苏合,快去打些干净的水来。”
“我这就去。”
“你喝酒了?怎么将自己伤成这幅模样?”林昭昭帮少女擦拭脸上的血。
“中午贪嘴喝了些酒,走路的时候昏昏的……将头磕破了……”萨日莎低着头,她没有说出自己被哥哥嘎力巴打了的事实。
“哎,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林昭昭叹了口气,“平日也不见你喝酒啊。”
“……”萨日莎没说话。
难道又是为情所困?不应该吧,旭烈格尔最近也没和她有什么接触吧。林昭昭心里想着。
老实说,无论出于什么原由,他还是挺欣赏萨日莎努力上进的模样的。
而且他不希望自己教导过的学生去干伤害自己的蠢事。
“萨日莎,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少女身体像是僵住了。
林昭昭也是试着问问,关键他怎么也没法相信萨日莎能有这么迷糊。
“别害怕,有什么心事你同我说。”
萨日莎的眼睛不由湿润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父亲的偏心和兄弟的暴躁,她以为自己早就对这些麻木了。
可是今天当听见这温柔关切的询问,萨日莎心里顿时一阵酸楚,眼泪控制不住地开始往外流。
“你……这是……”见萨日莎突然落泪,林昭昭和苏合也是手足无措,只能在旁轻声安慰着。
“萨日莎,别哭了。你有什么事说出来,我和夫人会帮你想法子的。”苏合说。
萨日莎抬起了头,泪眼朦胧地望着林昭昭,接着便要往地下跪。
“夫人……我……没地方可去了……求求您,能不能让我留在这儿服侍您……”
一看到萨日莎要向他下跪,他就有些头皮发麻。
这个草原女孩什么都挺好,除了总不经意间自怨自艾。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明明前两句说得还好好的,突然就开始怯声怯气、低三下四起来。
“夫人,您就让我跟在您身边吧。”萨日莎眼神夺眶而出,双手抓着林昭昭的手臂,微微颤抖着,“我没地方可以去了,您就是把我当奴隶一样使唤,我也不会有怨言的。”
“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呢。你是我的学生,我又怎么会将你当奴隶一样使唤呢?”好不容易将萨日莎搀扶起来,林昭昭想帮少女抹去脸上的眼泪,转念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苏合拿了块帕子给萨日莎,“来,擦擦,别哭了。”
少女坐下,低垂着头,捏着帕子,无声无息流着泪。
这到底是遇上什么事了啊。林昭昭瞧见萨日莎的眼睛,这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布满了红丝,连又黑又长的睫毛都遮蔽不住。
看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哭成这副模样,林昭昭也是心生怜惜。
“你说你没地方可去了,这是怎么回事呢?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萨日莎咬着嘴唇,只是摇头,没有说话。
“你今日先住在阿古苏那儿吧。”见萨日莎似乎有难言之隐,林昭昭也没有追问,毕竟对方家事他并不方便插手。
“谢谢,夫人收留我。”说着萨日莎又要往地下跪。
“好了,地上湿凉,别动不动就往地上跪。”林昭昭也是被萨日莎给跪怕了。
“夫人……”萨日莎目光胆怯,像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林昭昭语气放缓,摸了摸女孩的头:“萨日莎,你是血狄大巫的女儿,是一个读过书认识字,有自己见识的人。你既不是仆人,又不是奴隶,以后和我说事不许再行跪礼,知道了吗?”
听着林昭昭的安慰,萨日莎十分恍惚,她不觉得向面前的人行跪礼有何不妥。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她有事恳请父亲兄长也是都要跪在地上的。
虽然还无法明白其中更深的含义,但她还是冲着林昭昭一个劲儿点头。
“乖孩子。”林昭昭十分欣慰。
萨日莎面上微热。这样亲昵的称呼是她在家人嘴里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我伺候夫人用饭。”她小声说。
“不用,阿古苏和苏合会照顾好我。”林昭昭摆摆手。
萨日莎捏着手,有点无所适从。站在毡包里,也不知该干些什么。
“你也一起吃吧。”林昭昭瞧见萨日莎的窘迫,招呼人坐下,“等会儿吃完,我还想请你帮忙呢。”
“帮忙?”
“是啊,又要忙着讲课,又要帮大家规整土地,分发种子,我最近可是忙得分身乏术啊。”林昭昭冲着萨日莎温和笑了笑,“正好你今日过来了,也好帮我分担分担。你可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帮助夫人的。”萨日莎愣了下,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但是我笨手笨脚的,字也没有认全……”
“哎,我看人很准的。”林昭昭说,“萨日莎,巾帼不让须眉,你以后会成为一个比男人还要厉害的女人。”
“比男人还厉害的女人……”萨日莎在心里默念着。
那会是怎样的女人呢?
她想那大概是像夫人一样坚韧又美好的女人吧。
“首领。”旁边服侍的阿古苏唤了一声,一道染着血气的身影走了进来。
“首领。”萨日莎立刻低下头。
“哟,回来了啊。”林昭昭抬眼,瞧见男人径直向自己走来,皱着眉头将人推开。
“怎么了?”
细长白净的手在鼻前扇了扇:“那边待着去,一股子腥臭味,熏得我饭都吃不下了。”
林昭昭这话听得萨日莎都石化了。
她没想到林昭昭居然敢用如此不敬的语气同男人说话。
更没想到他们的首领竟然对林昭昭放肆的语气习以为常。
“臭吗?”男人低头往自己衣服上闻了闻。
“很臭。”林昭昭十分笃定地回答,“阿古苏,给他烧些水来。”
“不用,我去河边再洗洗。”旭烈格尔从善如流地转身就走。
“这天都冷成什么样子了,还去那冰冷的河里洗!真当自己铁打的身子骨啊!”林昭昭冲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要是受凉病倒了,我可不管你。”
这算是诅咒了吧。要是她用这种语气同父亲或是兄长说话,肯定会被打个半死吧。
为什么夫人能和首领这样交谈?为什么首领没有会像她父亲兄长那样大发雷霆?为什么夫人和首领之间的相处会同她想象的样子相差这么大?
过了好一会儿,清洗完换过一身干净衣服的男人回到毡包:“这下没味道了。”
“说过几遍了,将头发擦干呀。”林昭昭拿了条干燥的布条,扔到男人怀里,“湿漉漉的,水也滴的地上到处都是,而且风一吹还会头疼的。”
林昭昭的数落让萨日莎听得震惊,嘴都吓得合不拢了。她悄悄瞥了眼男人的神情,却发现男人听话擦着自己发辫上的水珠,向来抿成一线的唇角……居然也是上扬的。
“洛初帮我擦。”旭烈格尔走到林昭昭身后,结实有力的长腿跨过,坐下,然后低下头。
“发什么荤呢!还有人在呢!”林昭昭脸一红,冲着男人耳边小声骂着。
自从两人发生一些不可细说的“肮脏勾当”,林昭昭就非常明显感觉到旭烈格尔变了。
以前还会在他面前端着些冷峻稳重的首领架子,现在是见着他就想着法子提点要求,和小孩撒娇似的,黏人得不得了。
“萨日莎,你怎么在这儿?”旭烈格尔抬头,才注意到毡包里多了个人。
“……”男人神情肃穆威严,萨日莎不敢开口,她颤颤巍巍又想跪地请求对方不要赶她离开。这时有人打断了她的恐慌。
“是我喊萨日莎过来帮忙的。”漂亮的眼眸对她眨了一下,像是在示意她安心一样。
用完饭后,林昭昭就领着萨日莎和苏合两人忙碌去了。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打着哈欠回来休憩。
“怎么忙到这么晚?”旭烈格尔坐在烛火边,似乎是在等他。
“要忙的事多多啊。”林昭昭扫了男人一眼,“你倒是清闲,究竟谁是这血狄的首领啊。”
“我是想帮忙的,可你不让。”男人有些无奈。
林昭昭轻哼一声。欣赏归欣赏,介意归介意,到底萨日莎是喜欢着旭烈格尔的,他才不想让这两人共处一室。
“怎么又撇着个嘴。”见有人手又不安分地往他腰上摸,林昭昭用力拍开。
“我困了,要睡觉。”他说得理直气壮,“别动手动脚的。”
“嗯。”旭烈格尔无法,他知道林昭昭这几日辛苦,心里再怎么激荡也只好自己忍着。
次日,林昭昭起床后就开始教族人们如何耕种,还专门请了刘夫子帮忙演示各类器具的用法。看着大家学得都有模有样的,林昭昭心里很有成就感。
为了感谢刘夫子的倾囊相授,林昭昭今日特意同旭烈格尔一起将刘夫子送回了住处。
夕阳余晖撒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风一吹过,像是身处在赤金色的水波里,美得让人心生迷醉。
“真是舒服啊!”林昭昭张开双臂,感受着草原的风从身边经过。
“小心冷。”如此美景,旭烈格尔眼里映着的却只有身边的人。
“我想学骑马。”林昭昭转头看向旭烈格尔。
“怎么突然想到学骑马了?”旭烈格尔蹙眉问,“坐车不好吗?”
“骑马多有意思啊。”林昭昭眼睛一亮,摇着脑袋吟起诗来,“马蹄踏水乱明霞,醉袖迎风受落花。如此惬意,如此逍遥,这种意境哪是坐在马车上能感受到的?”
旭烈格尔不懂青年口里的什么意境,他只是在认真思考林昭昭这薄薄一层身板能不能驾驭得了草原上的烈马。
“你若真想骑马,可以先坐在越影身上试试。”旭烈格尔指尖放在唇边吹响,没一会儿,一匹白鬃黑马就听见了主人的召唤,向两人奔腾而来。
在旭烈格尔的搀扶下,林昭昭如愿坐在了高高的马背上,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的马脖子。
直到确定越影很乖顺,不会将他从背上甩下去后,林昭昭才大胆地放开了手,挺直了腰背。
“驾!驾!”林昭昭笑得肆意,“这就是骑马的感觉吗!”
旭烈格尔无声笑了笑,挥手让其他人先回去。自己则在前面牵着马绳,打算领着林昭昭往营地的方向慢慢走。
然而新奇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走了还没有半里地,林昭昭就有些不满足了。
“要不你松手吧。我骑着越影跑回去。”
“……”旭烈格尔也不知道马上的人哪来的信心,觉得自己第一次上马就能顺利骑回营地的。
“哎呀,这样走得慢慢吞吞的,没有意思。”林昭昭说。
“不行,你一个人骑太危险了。”旭烈格尔直接拒绝了。从马上摔下来可不是一件小事,运气差些的,可是会被马蹄活活踩死的。
“可这样根本就不算骑马啊?”林昭昭皱眉,“我想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策马奔腾,风驰电掣——哎,你干嘛!你上来干什么!”
林昭昭还未说完,却发现男人已经翻身上马,握住了他手里的缰绳,坐于他的身后。
“带洛初感受下策马奔腾,风驰电掣。”旭烈格尔在他耳边说。
无需马鞭,男人只是夹了下马肚,越影马就好像是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发出一声嘶鸣。
在林昭昭的惨叫声里,黑马带着背上的两人在草原疾行,犹如一阵无拘无束的风。
旭烈格尔将人牢牢圈在怀里,他听到林昭昭受惊的叫声本想安慰几句。谁想等他低下头,发现林昭昭正咧着嘴大笑,丝毫没有害怕的模样。
黑色的长发随风拂过旭烈格尔的眼,带着那人独有的香气。
还有那金灿灿的光点,落在那种美丽无瑕的脸上,衬着他的笑更加明艳肆意。旭烈格尔忽然明白了书中“回顾百万,一笑千金”的含义。
他想这哪算什么夸张。若是为了眼前的人,就算是用城池江山去换,他也觉得不足为奇。
黑马在草原跑得飞快,就像射出去箭簇。风迎面吹来,十分飒爽。
林昭昭心里舒畅了许多,连带着最近的劳累也都随之消散了。
一开始他害怕地不敢睁眼,现在他适应了骑马的感觉,睁开眼看了会儿,却发现他们走得这条路好像和来时不太一样。
“这是去哪……”话说一半,林昭昭脸色倏然变了,有东西硬如红铁,抵在了他后腰窝上。
“旭烈格尔!”林昭昭脸一下子涨红了,若不是马背上太过危险,他恨不得和身后的男人拼命。
“别动。”旭烈格尔声音暗哑。
“我乱动?是我乱动,还是你乱动!”林昭昭要疯了,马背太过颠簸,真是抵着他腰又疼又痒。
“……”旭烈格尔没话能辩解。
这事他也不想的,但尝过一次荤腥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回到以前清汤寡水的日子呢。
更何况像他这种忍耐太久的人,随便磨蹭几下就相当熬人。
欲望似流水,而那一晚的林昭昭就像是给水坝开了闸,现在旭烈格尔的冲动根本不是靠意志力能把握住的。
“洛初,再帮我一次。”
“你要不要脸啊!这才过去几日……你又要我帮你!你是色鬼投胎的吗?”林昭昭气疯了,脸上绯红一片似能滴出血来,“你给我停下来!我要下马!”
“听话洛初。”男人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有力的手臂环过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往上提了提。
“听你的大头话啊!我要下马!”林昭昭真是有点慌了……这位置可以说是相当不妙!
“乖,一会儿就好。”男人在他耳后说。
“你……你哄小孩呢!”面前风太大,他不得不难过得眯起了眼,整个人身子也往前倾,来缓解这一路的震荡。
“没哄你,还有一段路……”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林昭昭的耳朵里,“马上就要到营地了。”
“旭烈格尔,你个畜生。”林昭昭咬着牙,他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声音很快没了刚才的凶狠劲儿。
迷迷糊糊间,他没再反抗。甚至连越影什么时候才停下的,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等他和旭烈格尔回到营地的时候,天色早已经漆黑无光了。
高大挺拔的男人将越影栓在木桩上,转身想将趴在马背上的人抱下来。
“你……别碰我……”林昭昭的脸靠在马脖子上,不肯看底下这个将他害惨了的男人。
“是我的不对。”旭烈格尔知道林昭昭恼了,走过来低声道歉,“你要是气不过,明日怎么打骂我都行。先让我抱你去休息。”
“谁要打骂你?”林昭昭没好气地说,“就你这样不知羞耻的人,我打骂你都是让你得便宜去了。”
“洛初说的是。”旭烈格尔在旁附和着,“别因为我这种人生气。”
他想去抱林昭昭下来,却又被人给推开了。
“你去将阿古苏他们都支开。”林昭昭闷声说,“然后牵着马送我到毡包门前。”
“阿古苏?他们走了。”
“让你去你就去!回去的路上我一个人都不想碰到。”在旭烈格尔看不到的另一边,林昭昭眸子里含着说不出的娇媚,“不然今天我就坐在这儿,哪也不去了。”
“这是为何?”旭烈格尔不解。他不懂林昭昭为何要避让别人。
“为何?为何?你脑子里装着的是石头嘛!”林昭昭红着脸恶狠狠小声骂道,“你好了拍拍屁股和没事人一样。我衣裳上可是被你弄得狼藉一片,不堪入目。你让我这样……怎么见得了人?”
听到这些埋怨,旭烈格尔也是有些脸红:“咳,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就去,让他们都散了。”
“真是个蠢蛮子。”听着男人走远,林昭昭也不敢乱动,只能靠在马背上,努力遮蔽自己的不适。
林昭昭是有隐瞒的,有的事就是刀搁在脖子上他也说不出口。
与其说是去避讳阿古苏他们,他其实更想避讳的是旭烈格尔。
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两人接触更加亲密,也更加大胆。
而身为男人的林昭昭,虽然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但是他身体还是诚实地来了兴致……并且这兴致不比旭烈格尔低……
这让林昭昭心里很难堪,因为上辈子明明不是这样的。
虽然他对旭烈格尔的感情不同旁人,但他从未真心觉得两人是断袖之癖。
先不说旭烈格尔之前都是将他当女人亲近,就说他自己。
林昭昭承认在心里上,自己对旭烈格尔有着更多的依赖。
可在房事上,他自认对旭烈格尔更多的应该是迁就才对。
他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自己嘴上一边唾弃着男人的无耻行径,身子一边沉溺在不可言说的乐趣里……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还恬不知耻!
将旭烈格尔赶去王帐睡后。林昭昭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毡包里。
闷声不响地纾解完后,他将自己里里外外都清洗了个干净。
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直到困倦睡着,林昭昭还是没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是断袖这件事。
日子一天天往后过,林昭昭的讲学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部族里许多少男少女都在他的教导下,认识了许多字。其中最为刻苦的萨日莎,甚至已经可以独自阅读书里简短的文段了。
至于沙拉里格中途有逃过几次学,被旭烈格尔抓住打得屁股开花后,又安稳了一顿时间。虽然依旧讨厌读书学习,但是对用兵之道很感兴趣,常常研究。
有一次,沙拉里格还用上了兵书上记载的阵法,率领着几个年轻人制服了一只全身针毛的野猪,得到了族人们的称赞。
浓浓的云雾将天空染成了厚重的铅色,联袂而生的枯枝已经攀上了霜痕。
林昭昭站在水边,望着这条横穿草原的诺尔河,裹挟着如琉璃般透亮的碎冰,朝着南方缓缓波动。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男人大步走了过,将烧暖了的手炉放在林昭昭怀里。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林昭昭唇边呼出一口白气,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在这茫茫草原上待了三月有余了。
“也不知这河会流向哪里?”
“诺尔河奔腾不息,源于草原之北,汇于大夏海口之南。”怕身边的人受寒,旭烈格尔脱下自己的皮裘,披在了林昭昭肩上,“是想家了?”
“没有。”林昭昭摇头,“我只是感慨这日子过得真快啊。”
快到他有些担心,担心眼前的一切都是他死后残念幻出来的一场虚梦。
林昭昭左手抱着暖炉,右手从袖口里伸了出来。
像是心领神会一样,那只温暖的大手将他牢牢握住。
“过段时间,等冰雪化开后,便是祭祖的日子。”旭烈格尔说,“到时候我和沙拉里格,还有部族的老人们都要离开营地去血狄的陵墓祭祀。”
血狄的陵墓在巴鲁山与诺尔河交汇的一处缓坡上,斜面迎着每日初升的太阳。
与大夏不同,血狄有着不坟不树的习俗。在林昭昭眼里,那片陵墓就是一大片生意葱茏的草场。
他上辈子去过那里,准确说他曾经埋葬过在那里,只是后来他的衣冠尸骨又被旭烈格尔给挖了出来,悄悄带回大夏重新安葬。
“你放心去吧,我会看好家的。”林昭昭知道,根据草原部族流传下来的规矩,祭祖也好,葬仪也好,女人与奴隶都是不被允许出面的。
即使他是整个部落名义上的“女主人”,依然没有祭祀的资格。
不过祭祖本就不是什么松快的活儿,规矩繁琐又麻烦,光是跪地磕头就能将人的腿给跪麻了。所以林昭昭其实也不是很想去。
“我是想带你去的……”旭烈格尔是想带着林昭昭。一方面祭七日太长他不舍分别,另一方面他也想让逝去的父母看见自己娶了多好的一个女人。
可惜,他的决策被大巫拒绝了。
为了不让萨满教的教徒们找到攻击林昭昭的理由,旭烈格尔纵然心里十分不满意大巫等人的干涉,还是选择暂时忍耐下来。
“以后,我一定会带你去。”旭烈格尔眼神暗了暗,现在是时机未到,但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打破萨满教的桎梏。
“好,我等着。”林昭昭眼神温和,像是明白男人的心思。
他早就下过决心。这一世无论旭烈格尔做出怎样的选择,走向怎样的道路,他都会在眼前这个男人并肩而行。
三月的开头上,最后一场细碎的薄雪降临在了草原上。为了躲避寒风暴雪,久居不动的血狄人们终于可以离开毡包,为新一年的到来忙碌起来。
两日前,旭烈格尔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前往陵墓祭祖,林昭昭则留在营地里和剩下的族人们一起开始尝试第一次耕种。
“外面的空气真是清新啊。”整日围着火盆抱裘而坐,虽然暖和安逸,但久了也难免让人发闷。
所以,见今日太阳明媚,林昭昭也出来转一转。
“夫人车备好了。”阿古苏将安车擦拭一新,因为部落里的马都被男人们骑走了,她就找来了两头犍牛牵引。
“走吧,去看看大家。”林昭昭坐上了车。安车沿着左弯右绕的诺尔河缓慢前行。
没有走上多久,他们就碰见了好几个在忙碌的血狄妇人。
“夫人。”见到林昭昭和阿古苏,大家都丢下手上的农具行礼。
“可是要耕种了?”林昭昭温和地问。
“是。只不过这些农具虽然夫人教过我们,但一个冬天过去好些我们都记不得怎么用,正在烦恼呢。”有妇人说。
“这有什么烦恼的?你如果不记得,我再教一遍就是了。”林昭昭笑着说,“忘一遍,我就教一遍,你们总会记住的。”
说完,林昭昭就撸起袖子亲自给她们演示。
“耕种不似放牧,要多些耐心。现在雪已经开始化了,正是我们趁湿松土的好时候。”
“是,夫人。”几个妇人学着林昭昭的样式在地里忙碌起来。直到太阳升到头顶,阿古苏才终于将林昭昭劝下来休息。
“主人,这些活儿您就交给我们做好,何必亲自动手呢?”阿古苏看着林昭昭干活干得红通通的手心,“如果被首领瞧见了,可是要心疼坏了。”
“他这不是不在吗?你可别告诉他,不然又要冲我唠叨。”林昭昭说。
阿古苏被林昭昭逗笑了,相处这些时日下来,她也是真心爱戴这位什么事都想亲力亲为的女主人。
“主人,喝些水吧。”
林昭昭不在意地接过水壶:“多一个人干活,就能在春天前多种下一粒种子。只要能多出一株粮食来,我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何况他还是个男人。别人生了孩子的妇人家都在忙活,他怎么可能在一旁晃着两膀子干看着呢。
“少爷!不好了!出事了!少爷!”
这时有人一路仓促地跑过来,林昭昭愣了下,差点将喉咙里的水给呛出来。
这个小蠢货怎么突然犯浑了!居然直接当着阿古苏她们的面喊他“少爷”!
没等林昭昭开口斥责,苏合已经满脸焦急地抓住林昭昭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