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什么才是大餐呢?
戈尔舔了舔小雪豹的鼻头,一边安抚着对方,一边转头将视线落在了遥远的草甸之上——
在与天空相连的地平线上,是两天前才活动到这片区域的一群蒙古原羚。
蒙古原羚生活范围广泛,他们热衷于结群生活,有强烈的迁徙习性。
每年春秋,这群“偷渡客”都会进行大规模的迁徙,跨越国界线,从蒙古国一路南下进入内蒙,寻找温度、环境适宜的地方繁衍生息。
如今,早春时节便已经结束发情期的两个毛茸茸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有赖于季节带来的好运,正好让他们遇见了这群眼熟的老偷渡客。
小雪豹:哈喽,羊羊,我们又见面啦!
急需狩猎有蹄猎物补充能量的黑狼和小雪豹对视一眼,他们眼中闪过熟悉的默契,几乎是同一时间向远方奔去。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豹豹吃黄羊肉的时间了!!!
与此同时,贺兰山保护机构的门口,几辆远道而来的越野车停靠在大门口,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是一群扛着设备的工作人员。
由动物间谍拍摄的自然纪录片《走进荒原》,即将进入前期的跟进环节。
而保护机构内原定于今年春季的进山作业,则因为纪录片的到来暂时后延。
第93章 玩了什么脏东西
纪录片《走进荒原》的第一个拍摄地点正是位于内蒙古与宁夏交界处的贺兰山保护区。
云杉林、裸岩山脉、高山草甸……共同构成了这片具有重要地理意义的大山, 她是朔方之保障、沙漠之咽喉[注],阻断了北方原本会连绵成片的沙漠,为这浩瀚的大地增添了几分浓绿。
动物间谍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进入到尾声, 工作人员加班加点制造出来的“幼年灰狼”在整体上与真的幼年灰狼有80%的相似,但到底是人类的机器制品, 无法做到100%还原。
甚至有点丑, 有点辣眼睛。
当然, 工作人员不会这么认为。这是他们近来的心血, 虽然确实长得不那么好看, 但出于“母不嫌儿丑”的心态, 大家甚至从这丑乎乎的小东西身上看出几分萌。
简而言之就是丑萌。
又丑又萌的“幼年灰狼”的脑袋、四肢、脊背、尾巴可自由活动,黑色的眼睛内安装了摄像头, 可进行探路以及拍摄活动, 并且能适当翻越山地,但无法在过于崎岖的路上行走。
在经过一系列的野外测试, 并解决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bug后, 早春已经进入到了结束期,这一年的夏季即将到来。
因为中途关于纪录片的准备工作时长略长,在立夏后的那几天里,忙到脚不沾地的工作人员还是抽出时间, 进山收集了一趟红外相机的拍摄数据——有这些数据在, 将更便于在野外投放动物间谍。
这趟进山又出山的功夫没白费,累是累了点, 但收获也是喜人的。
不过可惜的是, 冬末春初那段时间戈尔、恩和鲜少出现在相机拍摄范围内。
两个黏糊在一起的毛茸茸似乎是分开活动了,红外相机只单独捕捉到戈尔的身形,却难见他身边那只漂亮的小雪豹。
甚至直到春末, 才零星拍摄到有一两张戈尔、恩和站在一起的照片,但对比过往的画面资料,这数量实在少得可怜。
对此,工作人员不得不猜测或许是因为恩和的性成熟,才导致了这两个毛茸茸之间忽然拉开了距离。
这对于人们来说谈不上是个好消息,毕竟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默认了戈尔、恩和会永远在一起。
——即使人们很清楚,动物中跨物种的同性恋情实在罕见。
不过,除此之外,被固定在狼豹领地之外另一片山林内的红外相机则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它成功捕捉到了新来的两头年轻西北狼。
红外相机没有拍到太细节的画面,只能模糊确定是一公一母的搭配模式,工作人员推测应该是离群后重新组合的孤狼,准备在这片区域内组建属于自己的狼群。
最重要的是,在零星的画面中,观察细致的教授发现这头母狼怀孕了。
春季高海拔的狼交配,等到了夏季,正好是狼群新成员出生的时候。
这对纪录片拍摄方来说是个十足的好消息。
虽然最初将贺兰山保护区定为第一个拍摄地点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黑狼戈尔、雪豹恩和的存在,但以动物间谍“幼年灰狼”为拍摄工作的切入点,明显更好的投放位置是有幼崽存在的狼群领地内。
于是,在连夜的商议后,拍摄方和工作人员最终决定抓住红外相机捕捉到的这个机会,将“幼年灰狼”于夏末——即母狼生产后,投放至这一狼群的领地边缘位置。
在夏天即将结束的那天,这只未成年的灰狼员工,则很快被投放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几个做好准备的工作人员跨越进山口,按照从前红外相机传递来的消息记录,选择了一处靠近两头狼领地的边缘位置,将这只丑萌丑萌的小家伙放在草丛中,迅速原路返回。
人类的痕迹逐渐远离,黑亮眼珠里反射微光的“幼年灰狼”在操控下,跌跌撞撞迈开四肢,跨越深夏的草地,一点一点向着狼群领地的位置深入。
现在,它要去给自己“碰瓷”一对父母狼了,或许很快,它将会拥有新的、淘气的兄弟姐妹们。
春季之后,进行过繁衍活动的公狼、母狼通常很快就能确定孕育状态,那是他们继寻觅到伴侣后组建狼群的第二步——
即在夏天里生产、喂养幼崽,以及在秋季后带着小狼开始参与狼群活动。
那是他们结合的结晶,是需要养育的幼崽,同时也是狼群中最重要的第一批成员,是往后继续一代、一代传承狼群的接力者。
不过这些有关于后代的问题,仅存在雌雄搭配的同类生物里,对于顾祈安和戈尔——这两个彻彻底底的男孩子则完全不用考虑。
首先,戈尔并不喜欢有新的小鼻嘎打扰他和小雪豹的亲密时光;其次,作为雄性雪豹的顾祈安也从不具有生崽的能力。
顾祈安:看看其他迷你毛茸茸还是可以的。
于是,当动物间谍已经深入这片深山、向着新狼群靠近的同时,两个并不需要为后代、幼崽担忧的毛茸茸则依旧过着清闲又舒适的生活——
他们可不需要如其他动物父母一般,已经需要开始思考幼崽的“奶粉钱”了。
初秋的日光没有之前那么刺眼,虽然紫外线依旧强烈,但至少光感受在身上相对柔和,偶尔来一股微微凉的小冷风,对于浑身都是厚实毛发的野生动物来说,简直就是享受。
戈尔夏季的换毛情况已经进入到了结束期,或许是受到了小雪豹的影响,这次他主动收集了自己的毛发,并用舌面舔舐着,将它们团成黑色的毛球,全部塞到了顾祈安的小竹筐里。
两年前,空荡荡的小竹筐里最初只有一条金链子,以及分别叫作小绿、小黑和便便的三块小石头。
如今,经过两年断断续续的增添情况,原本轻飘飘就能叼着提起来的小竹筐越发得有重量——
被可爱人类和乌鸦伙伴们赠予小雪豹恩和的金链子依旧闪烁着金光,偶尔会被长大的雪豹戴在头上,等玩够了再小心地放回去。
三颗拥有自己名字的小石头,则在长时间被肉垫摩擦之下愈发晶亮有光泽,看起来被它们的“主人”养得很好。
其中的羽毛有若干支,基本都是戈尔带回来的。
各种不知名的鸟羽曾被顾祈安挨个摆出来,在两年的积累下足足有超过二十余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开了深山羽毛展览会。
每年换毛季收集来的毛球,也一团一团拥挤在一起,有戈尔的,也有顾祈安自己的。
不同色的毛团是小雪豹留给乌鸦们的礼物,虽然他的小伙伴们并不是年年冬天都回来,但他还是记得为他们准备了一份开春装饰巢穴的材料。
而在毛团最上方,是顾祈安送给戈尔的礼物,有毛毡小玩具,也有那枚像是戈尔眼睛的小银扣。
那个毛毡小玩具很新,也很干净,即便过了这么久、即便经常性被黑狼叼出来小心欣赏,但在当事者的精心保存下,这个小玩具依旧尽可能保持着它最初被创造出来时的模样。
毫无疑问,戈尔是一头很懂得珍惜礼物的狼。
至于小竹筐内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则是一些乌鸦们送的礼物。
这些来自人类世界的小玩意儿,总藏匿在小竹筐的底部,会被无聊时候的顾祈安翻出来,像是玩弹珠似的用爪子拨拉来拨拉去,最后再一个不落地放回去。
——他甚至清楚地记得每一份礼物的来历,他也同样珍视着乌鸦伙伴们的心意。
小竹筐在时间的推移下,被装了八分满,重量在增加,藏在里面的小宝贝,也在变多。
而时常插在小竹筐上的花枝、松枝则随着季节改变,有时候是戈尔带回来的,有时候是邻居高山兀鹫跨越山林带回来的。
如今,顾祈安宝贝的小竹筐上,正插着三朵盛放到极点的血红色山丹花。
这是高山兀鹫在四天前给小雪豹带来的翱翔伴手礼,是他们成为邻居后一直不断的习惯。
贺兰山中红艳艳的山丹花通常开在七八月左右,如今正是初秋,这三朵插在小竹筐内的山丹花花瓣有些轻微卷曲、枯黄,但瑕不掩瑜,这点儿细微的缺点,根本无法掩盖它怒放时的灿烂与耀眼。
不论看多少次,顾祈安总是会喜欢上山丹花的艳丽和灼目。
如往常一般看了看花枝的状态,顾祈安用鼻头蹭了一下花瓣。
在他上辈子的记忆里,从小就生活在大山脚下、年轻时在草原放牧的姥姥,总说用山丹花的花粉可以染指甲[注]。
就是颜色不怎么好看,浅一点的橘黄色,对于华国人的黄皮来说非常不友好,不但显黑,甚至有点儿显着手丑。
山丹花花粉:怪我喽?
许久不曾想起上辈子的事情,如今忽然提起,倒是让顾祈安愣了一下。
他盯着这几朵山丹花看了看,或许是受到了过往回忆的影响,这只白白净净的小雪豹把脑袋又往前凑了凑,然后用鼻头轻轻触上了山丹花橘红色的花蕊。
颜色鲜艳的花蕊上沾染着细碎的花粉粒,落在了小雪豹鼻头上侧的短绒毛上,晕染成一团浅浅的橘红。
当他没忍住张大嘴巴打了好几个喷嚏后,花粉粒被抖掉,只剩下一坨明黄色的印记。
趴在旁边打盹的戈尔立马睁眼,认真盯着打喷嚏的小雪豹,那眼神,似乎在说打喷嚏的小伴侣也好可爱。
戈尔:我的豹是全世界最好的豹!
等发痒的鼻腔终于消停后,顾祈安一回神,就对上了黑狼专注又深情,甚至充满欣赏和赞叹的目光。
顾祈安:……
狼哥,我只是想打个喷嚏而已!!
你这样盯着豹看,会让豹有压力的!!
即便是在冬末的时候和男朋友进行过深入交流,但这也无法改变小雪豹容易害羞的本性。
打喷嚏被盯着看的小豹子红了耳朵薄绒毛下的皮肉,他恼羞成怒,恶从心起,于是用肉垫蹭了一下山丹花花蕊上的花粉粒,抬着爪子往黑狼的脑门中心抹去——
细碎的橘红色花粉粒沾在戈尔的脑门中央,聚成一团小小的痕迹,被小雪豹用肉垫抵着脑袋的黑狼满眼疑惑,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低下脑袋,任由对方的爪子在自己的头上涂抹。
感觉被纵容的小雪豹哼唧了一声。
他把爪子上的花粉都涂在了戈尔的眉心中间,但由于对方的黑皮过于纯正了,努力小半天,非但没给黑狼上色成功,还把顾祈安的爪子给染成了黄色。
绒白夹杂着少许铅灰色毛发的爪子上,是深一坨、浅一坨的明黄,看起来像是玩了什么脏东西。
顾祈安:。
啊啊啊更生气了怎么办?!!
黑狼并不能时时刻刻都理解小伴侣的想法,在他看来,自己喜欢的小豹子在思维上总是显得过于跳脱,虽然揣摩、猜测并不容易,但戈尔却意外喜欢这个环节。
不过,虽然有时候不能具体理解,但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
这是由时间和喜欢养出来的默契。
见小雪豹盯着自己的爪子瞪眼睛,戈尔把脑袋凑过去。
他先是用吻部蹭了蹭小雪豹的下巴,见对方弯了弯眼睛,这才低头,粗糙温热的舌面轻轻落在了一侧的爪子上,细心地舔过那些沾染了明黄的痕迹。
花粉导致的颜色晕染在经过黑狼的清洁后,变淡了很多,但无法彻底根除,至少还需要两三天的时间,这些意外持久的颜色才会彻底消退。
顾祈安翻身仰躺在野猪皮子上,他举起自己的爪子欣赏了片刻,不得不承认,在那底色灰白的绒毛上,沾上这么点儿黄,总有点不干净。
小雪豹:嫌弃.jpg
秋后的阳光非常好,大多数毛茸茸的生物都无法拒绝这样的日光。
羞恼劲儿过去的小雪豹眯着眼睛,身体往前蛄蛹着蹭了蹭,很快就挤到了熟悉的怀抱里。
周围满满都是男朋友身上暖融融的气味,格外有安全感,也格外让豹舒心。
小雪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在这样闲暇的午后时光,最适合消磨时间的事情,就是睡觉。
他偏头舔了一下戈尔的鼻头,顺带着粉红色的舌尖作乱似的蹭过对方的嘴巴。
等男朋友被勾得追过来时,坏心眼的小雪豹则佯装无意,又打了一个哈欠,在戈尔无奈的视线里洋洋得意,就好像在说:豹困了,豹才不和你亲亲呢!
戈尔对于小雪豹纵容已经到了让人没眼看的程度。
亲亲失败的黑狼并不生气,只宠溺地轻咬了一下小雪豹的耳朵尖,随后身体往石壁方向侧了侧,爪子一勾、一扯,就把他心爱的小豹子捞到了自己的怀里。
正如顾祈安所想,秋后午时的日光正好,适合睡觉。
而凑巧的是,豹的男朋友也这样想。
两个黏黏糊糊的毛茸茸贴在一起,他们靠在“石床”内侧,一半有上方“露台”凸起的石块做阴影,一半裸露在暖暖的日光之下,晒得很舒服,再加上偶尔从裸岩间窜过来的清风,简直就是完美的睡觉时机。
有赖于天时地利,黑狼和小雪豹酝酿睡意的时间并不久。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两个毛茸茸就紧紧贴着彼此,呼吸逐渐发沉,唯有覆盖在眼睑上的浓密睫毛偶尔会轻颤一下,昭示着梦中的安宁。
黑狼和小雪豹在冬末发情期时短时间瘦掉的十多斤体重,已经从春夏两季养了回来。
这一年的猎物富饶程度与去年春夏季相当,虽然无法做到次次狩猎都能成功,但戈尔和顾祈安总体的成功率,也常在80%以上,对比其他活动在深山草甸上的猎食者,已经好太多了。
一个耐力好,善于追击,能力主要发挥场地以草甸、云杉林为主。
一个爆发力强,跳跃、攀岩是强项,主场地在相对陡峭的裸岩山体之上。
按照顾祈安和戈尔在狩猎长处上的划分,他们两个几乎涵盖了除天空外陆地上的全部范围,就是溪流里的游鱼都能抓到,这样的取长补短,自然狩猎成功率也大幅度得到提升。
即便是在不好寻觅猎物的时节,作为邻居的高山兀鹫则会担任另一项工作,比如学着乌鸦们帮助两个毛茸茸寻觅猎物。
兀鹫食腐,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吃鲜肉,如果不是因为高山兀鹫天生不善于狩猎活物,想必他们也更愿意将鲜肉写到自己的菜谱之上。
而与邻居狼豹的合作,则让这只幸运的高山兀鹫实现了鲜肉自由。
——对比遇见两个毛茸茸前,他现在的体格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富态。
高山兀鹫: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猫吃鱼、狗吃肉,我蹭狼豹吃软饭。
此刻,胖了好几圈的高山兀鹫提前结束了他每日的翱翔活动,在抖着翅膀回来的途中,他在隔壁山脚下看见了几只蓝马鸡。
灰蓝色的羽毛在秋日的贺兰山中显得格外亮眼,从蔚蓝渐变到藏蓝的尾羽长长一串甩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吸引着高山兀鹫那双视力过于出色的豆豆眼。
哦,漂亮的羽毛,很适合他给邻居带几根。
蓝马鸡:???
于是,心动不如行动的高山兀鹫立马锁定目标,眼瞳中闪过一分锐利,自千米的高空滑翔而下,鸟喙精准地在路过惊慌的蓝马鸡时,冲着人家的尾羽一叨——
蓝马鸡:啊啊啊啊妈妈我今天遇见流氓了!
两根颜色渐变的漂亮羽毛叼在高山兀鹫的嘴里,最终被他带回到狼豹的领地内。
见半山腰两个毛茸茸都在睡觉,这位体贴的邻居先生很小心地靠近,甚至尽可能控制着翅膀的拍打幅度,尝试通过一个高难度的动作,将羽毛插到小雪豹的竹筐里。
但这个动作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难了,两根羽毛没插进去,倒是掉在“石床”的不远处。
睡眠质量一向好的小雪豹对此毫无所觉,警惕性很强的黑狼则瞬间睁眼。
戈尔锐利的眸光在瞥见自家邻居后又变得平和,他很自然地半撑身体,叼起掉落在旁边的羽毛,冲着高山兀鹫点点脑袋,随后偏头将羽毛插到了竹筐口的空隙里。
送完礼物的高山兀鹫也动了动脑袋,他拍打着翅膀,缓缓升空,直到远离了两个又贴在一起的毛茸茸后,才猛然加重力道,瞬间飞得极远,又以一个完美的姿势落在了他位于悬崖上的巢穴内。
秋后的太阳,确实很适合睡觉。
他那两个毛茸茸的邻居是会享受生活的。
眯着眼睛的高山兀鹫发出舒服的喟叹,他拢起翅膀、缩着脖子,也一同沉到了这场午休之中。
深山草甸彻底安静了下来。
早秋时节,这片草地上的浓绿还不曾完全褪去,尚且看不出秋天的痕迹,但对于对气候感知敏锐的野生动物来说,他们早已经窥见了秋日的信号。
隔壁山林中,距离狼豹领地更远的地方,则是已经在这里住了大半年的阿茹娜。
去年冬日她和伴侣匆匆而来,忙乱而充实着准备着一切;如今度过暖春、盛夏,再到早秋,他们经历了发情期下的繁衍活动,并成功在深夏孕育了属于自己的后代。
阿茹娜成长为了母亲,而她也在伴侣的守护下,拥有了四只毛茸茸的小狼崽。
那是他们的孩子。
两公两母,完全继承了父母毛发的颜色,是纯纯正正的西北狼、是活动在大西北的夜月狼。
虽然第一次当母亲,但阿茹娜曾在母狼乌兰身边耳濡目染,她很出色,也善于学习。
四只小狼被她养得很结实、健康,一周左右睁眼,五周之后断奶,在秋季之后,这四个小家伙已经能跌跌撞撞跟在她的身后讨肉吃了。
显然,任何一种猎食者的后代,都无法拒绝鲜肉的诱惑。
继由父母狼巴图、乌兰统治的贺兰山狼群后,他们的长女阿茹娜在离开狼群后,于这年秋季彻底建成了属于自己的狼群——
两头成年狼以及四只幼年狼,相信在不久的以后,等这四只幼狼进入亚成年期,这一支新组建的狼群队伍会更加庞大,在贺兰山深处占据极重要的地位。
而早在数月前就通过红外相机收集到数据资料的工作人员们,在一番对比和分析后,彻底确定了这两头狼的身份。
怀孕的母狼是保护机构曾经看着长大、并放归山林的乌兰的孩子阿茹娜,而那头新来的公狼,则是跨越省份界限、由南向北而来的独行客。
他来自宁夏那部分的贺兰山保护区,而这头年轻的公狼也拥有自己的名字——旋风。
因为旋风是进入内蒙古地界的贺兰山后与阿茹娜组建狼群,并共同孕育后代的,于是他们后代的起名权,自然也落到了这边的保护机构内。
虽然在提取红外相机的数据时,小母狼阿茹娜还处于怀孕阶段,但保护机构的众人早就做好了待动物间谍“幼年灰狼”成功潜入后,传来属于新生狼崽的拍摄资料。
为此,教授乐得嘴角都快撇到了耳朵根,美滋滋和自己在隔壁保护区工作的老同学打电话,话里话外的炫耀之情,藏不住一点。
教授:嘿,前两年有人和我炫耀他见着了戈尔、恩和,今年我也能给人炫耀咱保护区内马上就有新的小狼崽诞生了!
老同学:。
行,你清高!
好消息落在了贺兰山保护机构的同时,继贺兰山狼群(巴图、乌兰)之后,由阿茹娜和旋风组建的新群体,则被命名为贺兰山狼群二号。
简单直白,便于与初代的贺兰山狼群作区分,工作人员们听了都说好。
工作人员:起名废竟是我自己.jpg
在顾祈安尚不知情的情况下,新出炉的贺兰山狼群二号,仅离他有十多公里。
连带着动物间谍“幼年灰狼”,也在赶去上班的途中。
小雪豹:怎么总感觉有人惦记我呢?
第94章 想抱豹~
身处大山内, 与人类世界隔绝的顾祈安并不知道人们时髦地搞出了动物间谍拍纪录片,也不知道这只肩负重要使命的小间谍——“幼年灰狼”就在他们领地隔壁的贺兰山狼群二号的领地内。
超过十几公里的距离让一切味道的传播都愈发稀薄,即便狼的嗅觉再敏锐, 但他们仅善于在两公里左右的范围内进行气味分子的捕捉。
或许有时候变换的风向能带来一丝一缕的熟悉气味,可尚不曾通过味道而激发记忆的狼, 也无从自这过于模糊的信息中得到答案。
至于嗅觉能力非常一般的小雪豹……
当然, 在嗅闻这一方面, 戈尔从来不指望自己毛茸茸的小伴侣。
于是, 自前一年的冬季到现在, 生活在两个方向的、各自拥有领地的猎食者都不知道十公里之外, 其实都是他们的“老熟人”。
——他们之间也就只隔大半座云杉林的距离。
由于双方都不知道自己隔壁的邻居是曾经的“老熟人”,再加上猎食者本身对于领地的边界感, 以及戈尔为了陪小雪豹睡懒觉而改变了领地巡视的时间……
诸多原因交错在一起, 导致戈尔、顾祈安以及贺兰山狼群二号,没一次撞见的, 就连气味的尾巴都捉不到。
初为狼父的旋风为着自己的伴侣和孩子每天精神奕奕, 因为四只小狼尚且年幼,因此目前领地巡视仅有旋风一个。
每每日出前后,这位年轻的狼王便告别自己心爱的伴侣和孩子们,依依不舍向着领地边缘的位置前进。
整片领地, 等旋风巡视回来基本都在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而这个时候,由云杉林做屏障的隔壁领地内, 太阳明媚, 戈尔和顾祈安才睡得刚刚醒。
当然,刚醒并不意味着要立马上班打卡。
逐渐在小雪豹身上学会一套“慵懒”作息的黑狼慢吞吞眨眼,他清醒后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起来, 而是揉着怀里的小雪豹做温存。
在此之前——确切来说在黑狼和小雪豹彻底进行结合的冬末之前,这两个毛茸茸也一贯有着刚起床后亲亲贴贴的习惯,但比起结合后的日子,明显克制很多。
过去,尚未有夫夫之实的两个毛茸茸的晨起温存,仅限于蹭蹭鼻头、舔舔嘴巴、在对方的怀里撒个娇。
那是点到即止的程度,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对小情侣还处于纯爱阶段,大概是亲亲摸摸都会耳朵红一下的。
而今,已经做实关系、并且有过更深入交流经验的他们则比以往黏糊一万倍,曾经青涩荡漾的纯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莫名叫人看着脸红心跳的成年版狼豹互动。
明明动作还是原来的那几个——不外乎是蹭鼻头、舔嘴巴,腻在对方的怀里,偶尔轻咬一下耳朵尖,但萦绕在黑狼和小雪豹周身的氛围却很不一样。
眼神拉丝、基情四射,就好像如果没有时节与发情期的生理限制,这对处于热恋期的小情侣会立马滚在一起。
毛茸茸们的爱情的滋味,大概就是如此。
眯着眼睛的顾祈安喉咙里发出柔软的哼唧声,他斜斜靠在黑狼的怀里,上侧两只前肢轻轻耷拉在胸膛上,被戈尔温柔又小心地舔舐着。
雪豹结实的肉垫本可以轻而易举地在冰冷、坚硬的岩石、积雪上跳跃、攀登,它们是雪豹的武器,是对猎物具有威慑性的工具。
但此刻,这对爪子却被戈尔当作是易碎的宝贝,每一下落在爪子背面和肉垫上的舔吻都很轻柔小心,似乎生怕自己稍一用力,就把小豹子的这对爪子给弄碎了。
北方的四季,即便是相对多雨(但其实雨也很少)的春季、秋季,也依旧以干燥为主。
这片苍翠的大山位于大陆深处,四面被沙漠、戈壁包围,海边潮湿的风吹不过来,南边多雨的云也飘不过来,以至于在一年四季落雨次数一只手能数清的情况下,才成年不久的小雪豹的肉垫,给干裂了。
顾祈安:TnT
往年也干燥,但偶尔交替来临的雨水还能缓解一下深山草甸、裸岩山体上的环境。
可今年却更干燥,除了早春落了一场持续时长不超过一天的春雨后,接下来的雨水似乎都组队去南方团建了,
偌大的贺兰山里再不见雨,以至于干着干着,干到了金秋,被黑狼养得比较娇气的小豹子,就成了干燥环境下的倒霉者。
即便有戈尔经常性地给小雪豹舔舐肉垫,但还是耐不住气候、环境变化带来的后遗症。
但在坏消息之外的好消息,那就是顾祈安只裂了前爪子中的一个肉垫。
于是,顾祈安那只原本被积雪浸润的黑亮肉垫,在边缘位置裂开了小小的,如蛛网似的轻微裂纹。
不走路、不跳跃的时候几乎没感觉,但是等这枚肉垫踩在草地、山岩上时,奇怪又诡异的撕扯感就会从脚上传来,偶尔走多了路还会发出轻微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