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雷栗翻出了一根上好的革质马鞭。
雷家养有马,骑马自然离不开马鞭,雷栗这根马鞭长一米多,是专门用来调教马匹的,打人自然也足够疼。
雷栗没有避着周毅。
周毅睨见他手上的家伙,又见他笑眯眯的,眼里却俱是冷色,就知道那刘姓少年要遭殃了,不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是好不了了。
“你在家陪生姜。”
雷栗攥着鞭子抵住周毅的胸膛,把他停在门槛之内,又抬头交换了一个吻,温柔地轻声笑道,
“我很快就回来。”
这笑温柔得周毅毛骨悚然。
他看着雷栗骑马离开,束成高马尾的头发在风中摇摆,被腰带紧紧束缚的腰肢修瘦,月光中朦胧又分明。
周毅哄了生姜和周周睡了,夜半三更,才等到雷栗回来。
革质的马鞭上都是鲜红的血。
雷栗随手扔掉马鞭,笑意涟涟地抱住周毅,亲昵地吻他,轻声温柔道,“猜猜我打了他多少鞭?”
“一百零八鞭。”
“我见他差点被打死,就收手不打了,我是不是很心善?”
鞭鞭到肉。
每一辫子都狠狠打在了那刘家人身上,刘家爹娘教子无方,雷栗都找上门了,说明了原委要求他家儿子道歉,还敢袒护儿子反而讹诈雷栗。
雷栗二话不说直接开抽。
上到刘家爷奶,下到来护主的仆人,中间刘家爹娘挨了三十鞭子,连刘家那条狂吠不止的恶犬都挨了两鞭子。
刘姓少年出言不逊,恶意生非,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拿周毅和知县压他,说他是悍夫,周毅必定会休了他,说他动用私刑,知县大人定会秉公执法为他讨公道。
“哼。”
雷栗冷笑一声,近两米长的马鞭一挥,凌厉的破风声如同一道闪电,一百零八鞭有六十六鞭子都抽在了刘姓少年身上。
大大小小的血痕。
远远一瞧活像人身上长了红鱼鳞片,定睛一看却是皮开肉绽。
雷栗抽到心里郁气消了,才不徐不疾地卷回长鞭,冷声道,“管好你们的儿子,再有下次我扒他一层皮。”
说完,他就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好久没有抽人了,这一顿打得我神清气爽,通体舒坦。”
雷栗抽爽了,到家就搂着周毅进了卧房,把人推上了床榻又爽了一番,才在周毅的怀里餍足地睡去。
而刘家兵荒马乱。
那刘姓少年被猫戏老鼠似的一顿抽,惊骇交加,怒上心头,当夜就发了高热。
刘家两老急火攻心,也一下子病倒了。而下人被打得四散而逃,早跑回了家不敢再来煞神触霉头。
刘家爹娘又是惊哭怒骂又是请大夫,忙活到了早上见儿子开始退热了,才终于松下一口气,而后想起昨夜的事,两人更是一阵后怕震怒。
上县衙去告他!
然后雷栗就这么水灵灵地被告到知县蒙尧面前,上了公堂。
蒙尧虽觉得雷栗行事太过冲动,但也不喜刘家人的作风,就各打五十大板,让刘家人给雷生姜和苗玉蕤道歉,雷栗赔偿刘家人的伤药钱。
说是各打五十大板,但谁是轻轻打,谁是重重打,傻子都能看出来了。
雷栗打了刘家上上下下一百多鞭,就只是赔点钱,刘家挨了打还得忍气吞声地道歉,连躺在床上的儿子也得拉来说对不起。
知县大人这是有意偏袒雷家。
县城人人心知肚明。
商贾里那些原本不服雷栗的老顽固,为了能继续在清米县带下去,讨好知县大人蒙尧,只能捏着鼻子给雷家让路俯首。
清米县的地头蛇改朝换代了。
从盘踞在此几十年至上百年的旧商贾和乡绅地主一派,变成了雷家独大。
不管是雷家同行还是不沾边的行业,对雷家都礼让三分捧上优惠。
书肆不敢再偷偷摸摸地抄袭盗版雷惊笙的漫画小店,雷家停靠在港口的船有了专属停船位,连县衙办事的官差也对雷家产业的相关人员客气几分。
雷家名下门面的掌柜伙计、雷家跟沾亲带故的亲戚,还没还来得及扯大旗耀武扬威,就被雷栗镇压了。
“杀鸡儆猴就好了。”
雷栗笑眯眯的,语气算得上温柔,“不管是谁,只要有一点违反员工守则,通通从重处罚,再犯直接开除。”
“他不干,有的是人想干。”
“至于那些沾亲带故,打着我的名号招摇撞骗的……犯了罪就抓,重的判刑,轻的关去山里开荒几个月就老实了。”
严以待人宽以待己。
是雷栗一向恪守的传统美德。
他抽人没事,是因为他有本事有关系,亲戚犯罪,关他什么事?就是小生姜无故犯法都得挨他打。
抽人事件就此打住。
但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以讹传讹的,说成是刘家少年向苗玉蕤告白,明目张胆地抢雷家大少爷未婚夫,雷生姜大发雷霆,向其父雷栗告状。
雷栗爱子心切,上门狠狠一顿抽,抽得那刘少年浑身是伤连连求饶,发誓不再喜欢苗玉蕤。
……虽然感觉跟事实差不多,但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而且经此一事,原本对小宝有些情愫的汉子都吓得不敢再对小宝有一点觊觎之心了,见到他恨不得避开三米远走,生怕被雷生姜误会,也被一顿抽。
本就没有媒婆上门的苗家更是门可罗雀。
苗夫郎其实还想给小宝寻摸夫家的,十六岁可是最好的年纪,他可不敢拿小宝的幸福赌生姜不会变心。
可这么一通宣传,苗夫郎砸给媒婆的钱都被退了回来,那些媒婆不敢得罪雷家,怕也被彪悍的雷栗一顿抽。
苗夫郎:“……”
他只能歇下给雪小宝相亲的心思了。
小生姜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只是刘姓少年私下纠缠小宝的事,还是给他造成了一些阴影,生怕小宝哥哥在自己不知道都时候又被坏人缠上,于是小家伙黏哥哥黏得越发紧了。
小生姜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小宝牌跟屁虫。
而小周周是生姜哥哥的跟屁虫,然后就变成了生姜跟着小宝,小周周跟着生姜,小宝身后一大一小两只跟屁虫。
一转眼。
小生姜抽条柳枝似的长大了。
长到十一岁,小生姜不是小生姜了,而是雷生姜了。
他长成了翩翩少年郎,白面玉冠,眉目含笑,一双温情脉脉的桃花眼看狗都深情无比,惹得无数少女少哥儿的芳心。
也是去年,雷生姜中了童生,成为三里河村学年龄最小的童生,若是今年院试中了秀才,就是最年轻的小秀才了。
不过雷栗和周毅并不打算让雷生姜这么早就考秀才,院试三年两考,他们打算拖到后年再让生姜考,十三岁的秀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是很小。
算是天才又不顶尖的水准。
雷生姜依然在村学念书,不过已经考上秀才专攻举人的曹夫子不再担任村学班级教学,而只给秀才班补弱攻坚。
两所村学,三里河村的和四里河村的村学中,已经考上童生的孩子就能进入秀才班,跟随曹夫子攻考秀才。
为了给自家崽子更好的教育,雷栗还挖来了另一个有名的秀才,和曹夫子一块教导秀才班的孩子。
双管齐下。
雷生姜在飞快地进步中。
今天,他写的文章被曹夫子夸了,说他若是参加今年的院试,很可能会中,明年就能试试乡试。
雷生姜不准备今年考,但是听到曹夫子这么一说,还是很高兴。
他捧着自己写的文章家,路上却遇到了急色匆匆的周周,他笑了笑道,“怎么了?跑这么快?”
“小宝哥哥!”
五岁的小周周口齿依然带着稚气,小脸板起脸却很严肃,“我听到爹爹说,小宝哥哥要定亲了!”
“什么?!”
雷生姜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急忙问周周道,“小宝哥哥和谁定亲?爹爹什么时候说的?小宝哥哥没有拒绝吗?”
“爹爹刚刚说的。”
小周周神色严峻道,“爹爹在堂屋说的,阿爹、苗爹爹和大强阿爹都在,小宝哥哥也在,我是偷听见的。”
“小宝哥哥没有说话。”
“我一听见就马上跑来找哥哥了,哥哥你快回家,小宝哥哥不能和别人定亲,哥哥是哥哥的!”
“怎么会……”
小宝哥哥为什没有拒绝?
爹爹阿爹和苗爹爹大强阿爹决定好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雷生姜抿紧了嘴唇,攥紧手里的文章“我马上回去。”
他顾不上周周,着急忙慌地跑向家,路上没看见一块石头,他一脚踩下去,脚上一歪,狠狠地摔了一跤。
他记得小时候他去村学找小宝哥哥,也是跑向小宝哥哥的时候踩到了石头,狠狠摔了一跤膝盖破了皮。
小宝哥哥特别紧张担心,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擦掉膝盖的泥土,温柔地吹吹,小宝哥哥说,吹吹就不疼了。
小宝哥哥以后也会这样给别人吹吹,对另一个喜欢的人说,吹吹就不疼了吗?
雷生姜眼眶一红。
却倔强地忍着没有掉眼泪,他很快爬起来,用力地朝家里奔去,冲进大开的家门,一眼就看见了在堂屋的爹爹阿爹和小宝哥哥。
“小宝哥哥……”
雷生姜本来不想哭的,他总是在小宝哥哥面前哭,哥哥笑着说他是个小哭包,他就会顺着杆子跟哥哥撒娇,说,生姜在哥哥面前才是哭包呢。
可他不想在这种时候也哭。
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珠子。
“生姜?”
小宝一见生姜便弯了眼,笑容刚起,就见这小少年眼眶红红,十分委屈地巴巴瞧他,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仿佛被抛弃的可怜兮兮的小狗。
小宝心里一惊,连忙上去,用自己贴身的手帕给他擦眼泪,“怎么了?怎么哭了?在学堂受欺负了?”
“小宝哥哥……”
雷生姜哭得直打嗝,一句话断断续续的,说也说不明白。
“怎么哭成这样……”
小宝心疼得要命。
他将这已经高到自己胸口的小少年拥进怀里,轻轻安抚,“小宝哥哥在这儿呢,生姜不哭了,不哭了……跟小宝哥哥说是怎么了?”
“周周、周周……”
雷生姜被小宝安抚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慢慢地稳定下来,但想起周周说的话又想掉眼泪了。
他抽抽噎噎的,“周周说,小宝哥哥你要定亲了?”
“……”
小宝的脸霎时间红了。
他长相清秀白净,墨发玉冠,一身儒雅随和书卷气,如秀木修竹。然而一抹红晕,似白雪地上桃花潋滟,平添几分春色。
“哥哥……”
雷生姜见状哭得更厉害了,掉眼泪跟下雨似的稀里哗啦,手还攥着小宝的衣摆,像是撒娇,又像倔强地不想让他走。
“怎么了……”
小宝见雷生姜一点都不高兴,反而瓢泼大哭,一时间手足无措,而心慌意乱。
他微垂眼睫,揽着雷生姜轻声细语地哄,好不容易把人又哄回来了,从嚎哭变成了抽抽搭搭还打嗝。
他轻声而小心地问,“生姜是不是有其他喜欢的人呀?”
“不、不是!”
雷生姜下意识摇头,边打嗝边坚定地说,“我只喜欢小宝哥哥!最喜欢哥哥!别人我一个都不喜欢!”
“只喜欢我?”
“嗯!”
雷生姜重重点头,泪眼朦胧,可怜巴巴地看着小宝,小狗嘤咛一般,“哥哥能不能不要定亲?”
“……?”
小宝困惑了。
喜欢他又不想跟他定亲是为什么?是怕念书分心,想专心学业么?
小宝表达了自己的疑惑,还温柔地安抚雷生姜,“也不急,过几年等你再大一点,直接成亲也好。”
想了想,他微红着脸,轻轻地亲了一下雷生姜的额头。
雷生姜整个人都傻了。
他呆呆地盯着小宝,呆呆地捂住被亲的位置,呆呆地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忽然反应过来。
“小宝哥哥……是和我定亲嘛?”
“嗯。”
小宝鼻音轻轻应他,明白了雷生姜为什么会这么反常,有些心疼又好笑,“要是和别人定亲,生姜就要哭成三里河了。”
“哪有这么能哭……”
雷生姜脸红地小声嘀咕,脸上红扑扑,双眼亮晶晶,开心的笑意藏不住一点,只差跟所有人宣布他的高兴了。
“小宝哥哥真是跟我定亲呀?”
“是呀。”
“我好开心呀~”
雷生姜嘿嘿傻乐,语气甜丝丝的,抱住小宝哥哥的腰,脑袋往他怀里拱,小狗似的奶乎乎地撒娇。
小宝忍俊不禁,伸手拍拍这只小狗的脑袋,心想,他家生姜确实还没长大呢,自然跟小狗一样可爱。
“不过,生姜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和别人定亲呢?”
“周周说的。”
雷生姜想起弟弟雷周周的传话,就忿忿道,“周周说,爹爹和苗爹爹他们要给小宝哥哥定亲,不知道是和谁定亲,叫我赶紧回家阻止你们。”
雷周周:“……”
他刚追上哥哥跑到家门口,脚才踏进来就听见这一句,心虚的同时,默默地把进门的脚收了回去。
他脚步一拐就悄悄地跑路了,装作自己还没有回家。
他边跑边心想,他还是等哥哥消气了再回来吧,哥哥还生气的话,他就把今天的点心给哥哥吃。
……明天的也给哥哥好了。
“周周应该是没听完,被吓到了才去找生姜的。”
小宝轻声细语,给周周小朋友说好话,“周周也是关心则乱,生姜别生周周的气了,好不好?”
“好吧。”
雷生姜勉为其难地点头。
“咳咳。”
雷栗一手支着脸颊,脸上笑眯眯的,恶趣味地看完了全程,才说话,“我说那边的小情侣,能不能注意一点我们的感受啊?”
“误会都解开了,某个哭包还赖在哥哥怀里撒娇呢?是谁一直说自己是大人,不能撒娇的?”
自从雷生姜考中了童生,就觉得自己长大了,不是大孩子,而是个名副其实的大人,所以不能再跟爹爹阿爹撒娇了。
每当雷栗摸着雷生姜的脑袋瓜,装模作样地感叹生姜没有以前可爱,都不怎么跟爹爹撒娇了时,雷生姜就会不好意思,又一本正经地这样说。
“哎呀!”
雷生姜听到雷栗的声音,这才发现堂屋的长辈们都在盯着自己和小宝哥哥瞧,不是捂嘴笑就是哈哈大笑。
大强爹爹还给他竖大拇指,“生姜好样的!汉子就该这样,喜欢哪个哥儿就大胆争,不能白白便宜了其他汉子!”
而他亲阿爹眉头皱起,似乎很纠结为难,欲言又止。
雷生姜没看懂阿爹的表情,不过被长辈看着不好意思,从小宝哥哥温暖的怀里起来,边挺起胸膛回答爹爹,
“生姜已经是童生了!童生就是大人!大人也可以在喜欢的人怀里撒娇的!”
雷生姜说得理直气壮,至于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曹夫子是童生的时候,就自己开了私塾教学生赚银子,后来又当上了学堂的夫子,能赚更多的钱养家了。
那他也行!
而且雷生姜觉得曹夫子能做得这么好,自己也能做得很好,成为比曹夫子还好赚得还多的大人。
他直接忽略了他和曹夫子的年龄,曹夫子考上童生时都娶亲了,他还是一个十一岁在学海里挣扎,连娃娃亲都没确定,厚脸皮地说小宝是他的未来夫郎的
也不能完全说是孩子。
大佑朝以十五岁为半成年,不论性别皆可进行婚配,属于家庭的主要劳动力之一,具有成年的民事权利。
其中哥儿和姑娘十五岁叫及笄,汉子十五岁称为束发,需要去官府服三个月的劳役,犯事与成年人一样罪责。
还有大儒言,“束发而就大学,学大艺焉,履大节焉。”
“可是生姜还没有束发呢。”
雷栗佯装苦恼,“没有束发怎么能算大人呢?律法规定只有十五岁以上才是大人,生姜才十一岁”
雷栗拉长了声音。
“十二岁!”
雷生姜一下子就急了,生怕爹爹说自己年龄太小,就不让他和小宝哥哥定亲了,“生姜十二岁了!”
“还没有过生日呢。”
“那也是十二岁!”
雷生姜理不直气也壮,掰着指头道,“阿爹说过,出生就算一岁,过年又算一岁,那我应该是……十三岁了!”
十三岁,离十五只有两年,在一些成亲早的村镇里都能成亲了,他这才是定亲呢!
周毅:“?”
他那是说虚岁的算法,而且三里河村顶多虚一岁,没有虚两岁的,雷生姜满打满算也才十一岁半啊!
他刚刚看见生姜和小宝抱在一起,表情很纠结犹豫,就是他觉得十一岁的生姜还是个小孩子,十九岁的小宝心性也没成熟
十九岁就比十八成年大一岁,在现代刚上大一,算什么成熟?!
所以周毅对给生姜和小宝定亲这事,持很大的反对意见,不过雷栗驳回了他的意见,兴致勃勃地和苗夫郎张大强商量两个孩子定亲的事。
而雷栗一向是持鼓励教育,听到雷生姜这么说,他失笑哄道,“确实,我们生姜已经是十三岁的大人了,可以跟小宝哥哥哦不对,这时候不能叫哥哥了。”
“应该说雷生姜可以和苗玉蕤定亲了,过几年挑个良辰吉日,把喜事给一办,就能嫁到玉蕤家去了。”
“……”
小宝闻言脸色赧红。
他知道栗爹爹是打他和生姜的趣儿,才说把生姜嫁到他家来。
生姜以后要科举当官,入赘了要被同窗笑话和考官不喜的,就是栗爹爹乐意,他也不能答应。
可他一瞧生姜,这小少年脸色红红目光灼灼,害羞又骄傲地抬头挺胸,仿佛嫁到苗家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好事,一点都没有身为汉子的大主义。
“十五岁束发就能成亲了,我十五岁要和玉蕤成亲!”
雷生姜振振有词。
他还记得八岁那年刘姓那家伙一口一个玉蕤,要小宝哥哥嫁给他,呸,小宝哥哥才看不上他呢!
但是骨子里的占有欲和暗戳戳的小心眼,让他嘴上一转,从小宝哥哥变成了玉蕤,信誓旦旦地要和玉蕤成亲。
小宝听见生姜叫他玉蕤先是一愣,随即就是别扭和羞耻,仿佛名字一换,生姜就真的从竹马弟弟变成了他的小相公。
小相公。
小宝心里下意识地重复这个词。
小他八岁,模样顶好、学识顶好,还对他一心一意的小相公。
他忽然心尖儿痒痒的,又轻又快地睨了一眼生姜,后知后觉地难为情起来,耳朵和脸上臊热一片。
雷栗和自家两个爹的笑声更是让小宝手足无措,臊得恨不能马上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
而周毅:“……”
他一言难尽地盯着自家崽,瞧他扬起脸,仿佛要指天誓日,以证对小宝的坚定,他就觉得一阵失语和牙酸。
想了又想,他觉得自己还是接受不了,就算大佑朝人平均五十岁就死,十五岁成家还是太早了。
生姜还是个孩子啊!
“不行。”
周毅幽幽地出声,“雷生姜,你十五岁不能和小宝成亲。”
“阿爹!”
雷生姜当即不干了,气冲冲地瞪他爹,要是他爹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不认这个讨厌的爹了。
周毅:“……”
又讨厌阿爹了。
周毅的反对又被驳回了。
雷栗捂住他的嘴巴,一双桃花眼笑眯眯地睨着他,眼神温柔轻声细语,比以前他眼刀威胁周毅时更可怕。
“……”
他不说了。
周毅默默闭上嘴。
他看着屋子里,两厢情愿迫不及待的两个年轻人,一脸喜色的两个亲家,已经在琢磨孙辈起什么名儿的自家夫郎。
爹雷大山和娘柳叶儿看着小宝长大,对他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生姜一夜成年把小宝娶回来,早早抱上曾孙,知道生姜要跟小宝定亲了肯定高兴。
雷惊笙就不用说了。
她早默认小宝是生姜的夫郎了,这两年跟小宝处得越发亲,不像大姑子像亲姐弟,还偷摸给小宝塞“性教育绘本”小黄书开拓知识。
还带青栀和小宝讨论起了怎么做嫁衣,做什么花样好。又说不能做太早,因为款式会过时身材也可能会变,也不能做太迟,不然来不及。
大佑朝有未成婚的哥儿姑娘给自己做嫁衣的风俗,家里母亲或爹爹手艺好,舍不得自家孩子费心力的,也会帮孩子缝制嫁衣。有钱人家自然更倾向于定做。
除了周毅,全家都兴高采烈。
周毅还能说什么?
自然也是为定亲好好准备了。定亲虽不像成亲那样庄重正式,但也不能马虎。
定亲即纳征。
成亲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首先是纳采。
挑了个天晴风清的好日子,雷栗和周毅请媒婆到小宝家提亲,并带了礼物,除了一对象征着忠贞的大雁,还有好几箱子东西。
打开一看,两箱颜色素雅质地上好的丝绸锦缎,一箱小宝喜好的书,还有一个箱里装着好几个匣子。
一只匣子里各式各样的簪子,一只匣子都是胭脂香膏,剩下那只匣子里轻薄薄的,却是一沓大额的银票。一张银票的面额是一百两,这沓少说也有几千两。
那媒婆是清米县名气最大、口碑最好的红媒婆,但也没见过哪户人家纳采就这么大架势,只是提亲罢了,送的礼堪比聘礼,只是差了一张聘书。
“嚯!瞧这大手笔,就是知县老爷也没这么阔绰啊!”
红媒婆连连吹捧,左一句重视,右一句喜欢,将雷生姜的情真意切都道了出来,直把小宝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苗夫郎也有些惊讶。
不过一想要嫁的是自己唯一的哥儿,就不觉得这些东西奢贵了。就是那书里价值连城的金缕衣,苗夫郎都认为自家小宝值得。
小宝有点受宠若惊。
他觉得过于贵重了,欲言又止时,雷栗笑眯眯地把那一个小盒子递给他,是一把流光溢彩的螺钿梳子。
“生姜特意准备的。”
“……”
小宝未语先红了脸。
镯子、手帕、绣球、发簪、梳子等,都是西岭常见的定情信物,他自然知道送梳子是什么意思。
相思和挂念。
期望日夜相伴白头偕老。
没想到……生姜看着纯良可爱,竟也会这些谈情说爱的东西了。
小宝心里对生姜属于弟弟的印象弱化了一些,小相公的念头越发明显,让他脸红心跳,慢了半拍,才接过那只装着木梳的盒子。
“……谢谢栗爹爹。”
“还叫栗爹爹?”
雷栗笑意促狭地睨着他,见他不好意思,轻叫了一声爹爹,顿时愉快大笑起来应下道,
“哎!爹爹在呢!”
小宝脸更红,也对周毅叫了一声阿爹,周毅略显严肃的脸露出笑,点头,高兴地应了一声。
接着就是问名。
红媒婆事前已知道了小宝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按流程又问了一遍苗家,并和雷生姜的八字写在红纸上。
红媒婆有模有样,占卜两个年轻人的生辰八字,而后面露喜色说得出大吉兆,把双方都夸了好一通,说是天造地设绝无仅有的一对。
其实不管生辰八字是什么,得出的都是吉兆,媒婆又不是专业的算命先生,为了赚钱也不会故意拆散姻缘。
“不错。”
雷栗听得高兴了,给了红媒婆一个大红包,红媒婆一掂量,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对苗家道,
“可以互通婚书了。”
大红烫金庄严神圣的婚书。
事先就准备了。
雷栗和苗夫郎交换写着雷生姜和苗玉蕤的婚书,两人都眉开眼笑,张大强更是合不拢嘴,原本不太赞同早结婚的周毅也情不自禁露笑起来。
小宝则是脸红害臊。
他轻轻地往门外瞧,正对上一双墨色的眼瞳,那微圆的桃花眼顿时一亮,想进来又顾及什么,害羞地躲回了门后。
有些难为情的小宝见状,噗嗤一声笑起来,心想真可爱。
躲在门口的自然是雷生姜。
大佑朝的习俗,提亲时由男方的长辈和媒人去到哥儿或姑娘家,汉子不得跟随,因为若提亲失败,汉子就要和那哥儿或姑娘避嫌,防止哥儿姑娘被说闲话。
所以雷生姜虽然想跟过来,但也没敢进门,只偷偷在门口等着,实在心急火燎,才偷偷瞄上一眼。
没想到就被小宝哥哥撞见了。
雷生姜脸上红红的,还是没舍得跑掉,而是一直等到爹爹和阿爹出来,隔着门跟小宝哥哥告别。
雷生姜脸红扑扑地想,还差纳征,他和小宝哥哥就定亲了,其他人再也不能跟他抢小宝哥哥了!
是男方向女方或哥儿方赠送聘礼,作为成婚的确定。
雷生姜性格大体随周毅,不紧不慢,有自己的条理,但一碰上小宝就格外心急,昨天刚提亲完今天就催着爹爹阿爹去小宝家送聘礼。
“急什么?”
雷栗好笑地看着雷生姜,拍拍他的脑袋瓜,促狭道,“小宝玉蕤又不会连夜跟别人跑了,这个时辰玉蕤说不准还没起呢。”
这会儿天是真的早。
才蒙蒙亮。
兴奋得几乎一夜没睡的雷生姜,实在睡不着早上出来溜达,一看见出来方便的周毅,立马缠上去要阿爹去送聘礼。
“……”
周毅一阵失语。
知道你急,也不用这么急,这个点去送聘礼也不怕被打。
慢悠悠跟在周毅后面的雷栗听到了,仿佛被戳到了笑点,乐不可支,把雷生姜笑得脸全红了。
好不容易等到早饭后,雷生姜迫不及待地催促爹爹阿爹,又把每一个装聘礼的箱子打开,仔细检查两遍,激动臊热的心才勉强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