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再多回也是有点痛的。”
周毅说着,看向他手里那只鸡,“今天你不是说野葱炒腊肉好吃?野葱炒鸡块也好吃,回去把这只鸡做了吧。”
“那哪行?”
雷栗不同意,“山鸡可比家鸡贵多了,在家养两天,等县集到了,拿去县里酒楼卖或者卖给地主家。”
“它可能活不到后天。”
周毅那两下都打中了鸡脑子,能活过今晚就不错了。
这鸡最后还是烧了吃了。
雷栗烧热水,周毅放血拔鸡毛,又开膛破肚把鸡内脏拿出来。
三月底的天气已经挺热了。
生肉留不久,雷栗又没有水井,喝水全是去村中央那口公共水井打的,自然不能把鸡肉放在井里水桶保鲜。
于是一整只鸡都做了。
不好嚼的鸡头鸡脚和鸡胸用来炖汤,配上今天采的五指毛桃,鸡内脏洗好了就切片切花,配上野葱爆炒。
剩下的鸡肉做成了白切鸡。
三里河山上有沙姜,三里河边有芫荽,周毅还发现了印苏。
印苏是周毅老家那边的说法,他也不知道它的学名叫什么,叶子绿色,边缘有很刺的锯齿,气味冲鼻。
“你别看它不好闻,其实很好吃的。”
“我不信。”
雷栗觉得这三样东西都很黑暗,长得怪就算了,还一个比一个臭,有点疑心周毅是不是要暗鲨他跑路。
雷栗两只眼睛盯着周毅,看着他将这三样剁碎,和热油、盐调成一碗更臭的东西。
而且周毅说得白切鸡也是生生的,鸡骨头里还带着红血丝。
雷栗:“……你确定能吃吗?”
周毅点点头,“当然可以,在山里我没发现牛角子和梅子,要是有腌成酸的牛角子或者梅子加进来,味道更丰富。”
“还有加酱油,不过上回去镇集,你说酱油贵不买。”
“有盐就成了要酱油干嘛?”
雷栗撇了撇嘴,“你以前真是个大少爷,又吃鸡又蘸酱,牛角子……这东西我听都没听过。”
“是一种土柠檬。”
“没听过。”
“是一种带皮的很酸的野果,绿色的,鸡蛋这么大,它的树茎上有尖硬的刺。”
“这我好像见过……”
雷栗想了想,在三里河山深一点的地方,他好像见过,开白色的小花,那花还挺香的,就是果子酸得要死。
娘柳叶儿和爹雷大山看见这带血的白切鸡和味道奇怪的蘸料也沉默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样子。
雷栗直接让周毅先吃,有毒他先死,大不了一起死。
死不了就活。
周毅很干脆地吃给他们看。
雷栗盯了他一会儿,然后对爹娘说,“成了,他没死,臭是臭了点好歹没毒,爹娘都吃吧,你俩一人一个大鸡腿。”
雷大山不要,连说,“爹和娘都这把年纪了,什么好东西没尝过,鸡腿还是你跟哥婿吃……”
“他不爱吃,我也不爱吃。”
雷栗把鸡腿沾了一点酱,给爹娘一人一个,又给自己夹了鸡翅,想了想,也给周毅夹了鸡翅,特地在蘸酱里滚了三圈。
“喏,好吃你就多吃点。”
“谢谢。”
周毅从善如流。
倒是柳叶儿有点不好意思,“周毅,爹和娘不是信不过你,只是咱这地方确实没见过这种吃法……”
“我知道。”
周毅点点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蘸料可能也不合你们胃口,我还做了简易版的,只用了热油和盐。”
这油盐蘸料用不完,明天还能用来炒菜,一点也不浪费。
虽然周毅觉得这点料应该不会用不完,但雷大山和柳叶儿都挺节俭的,平常炒菜都只用一点点油。
还是猪油。
三里河村的人大多都穷,更别说雷栗家,过年时才会从集圩上割块肥肉回来,大火熬了猪肉出来就在瓦罐里存着。
冬天用猪油渣炒菜,就是简简单单的炒青菜也香喷喷的,开春后天气暖和了,猪油渣就放不久了。
山鸡跟家养鸡果然不一样。
山鸡上蹿下跳,到处跑,吃的全是山里的嫩草嫩叶和野果,还有肥嘟嘟蛋白质含量高的虫子,肉质紧实而鲜甜。
尤其是这鸡还没混成老油条,是个嫩小伙,做白切就更鲜美。
雷栗尝了两口,表情有点一言难尽,“……这酱料味道确实很怪。”
但很上头。
雷大山一口就爱上了,连着沙姜、芫荽和印苏一起吃,柳叶儿倒不太适应,只沾了沾油盐碟。
五指毛桃炖汤就是仙品。
汤比白切鸡还鲜甜,连野葱爆炒鸡内脏都给比下去了。
香得远邻近居都过来问了好几次,还有拿东西说家里多了吃不完,送一些给雷栗家,边说边巴巴地往里探。
雷栗没要东西,几句话打发了,别问,问就是谁问打谁。
但村长家对雷栗家挺好的,坐牛车去县上去镇上的时候,经常不受他们家的钱,有什么忙就能帮一把是一把。
“你去给村长家送一碗白切鸡,有人问你就别应,再问就说下山的时候正巧捡了只鸡。”
雷栗分了一半鸡肉出来,想了想,又放了一个料碟进去,放在篮子里又盖上一块布,打发周毅去送。
“我知道了。”
周毅人高马大脸又凶,村里人大多不了解他,胆子一般的都不敢跟他攀谈。
他脚程又快,去了几分钟就回来了。
“都按你说的做了。”
“那就好。”
雷栗又让周毅去砍柴,自己去烧水,这锅水是用来洗澡的。
不过不是一人一锅而是一家人用一锅,因为水烧多了废柴,他家劳动力又少,没那么多时间去捡柴。
热水擦了擦身子,天就快黑透了。
周毅想了又想,最后还是穿了裤子上的床,不穿他睡不着心里也不踏实。
做好了又被雷栗闹半宿的准备,但雷栗一躺下就没动静了,他还有点不习惯,怀疑雷栗是在憋大招。
“你怎么不扒我裤子了?”
“都累一天了,今夜就让你歇一会儿,明晚再说。”
雷栗侧身面对周毅,忽然伸手摸周毅的裤子,被他抓住了手,就贱贱地笑了笑,“怎么?相公问我,不是想要了?”
“嗯?”
周毅没理解,“想要什么?不是说让我歇一会儿,伸手过来干什么?”
“就想摸摸相公。”
雷栗又靠近了些,“不能怀娃娃,也不能摸摸相公么?我可是相公自己娶……应该是自己要嫁的夫郎。”
“那是个意外。”
“赘都入了,谁管你是不是意外,还有杀人犯说自个儿不是故意的呢。”
“你这是偷换概念。”
“听不懂。”
雷栗另一只手也伸过去,被周毅抓住了,就想出其不意亲他,也被周毅预判了,头往后躲过了。
“累了一天了,晚上不该安分点睡觉吗?明天还有活要干。”
“那你亲我一口,亲我一口我就不闹了。”
“……不。”
“别家的相公都会亲夫郎的,你说你下头不行,不能嘴上也不行吧?”
“……我没说我不行。”
“但咱俩现在还没洞房。”
“你又偷换概念。”
“听不懂,总之你要亲我,说一次文绉绉我听不懂话就得嘴我一个,不想我把你嘴亲烂,你就亲我。”
“……”
周毅的沉默震耳欲聋。
“喂,不能装死。”
“……”
周毅没装死。
他是真的想死。
“相公,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这时候倒是会用成语。”
“你嘴还是不嘴?”
“……我死行吗?”
“不行。”
周毅沉默。
周毅挣扎。
周毅长叹了口气,按住雷栗的后脑勺,闭眼亲了一个,“现在行了吧?”
“不行。”
雷栗理直气壮,“叫你亲嘴,亲脸做什么?重亲。”
“……”
周毅闭眼一撞,稳稳亲在雷栗的嘴上。
周毅心里有些异样。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亲人。
“现在能睡了吧?”
“能了。”
雷栗美滋滋地闭上眼睛,忽然又睁眼,问周毅说,“上回我看见有俩人亲嘴都伸舌头的,你刚没伸。”
针落地可闻的寂静。
雷栗有一瞬间还以为周毅死了,伸手摸了他一把,热的,没死,“吱声啊,你刚亲嘴没伸舌头,得重亲。”
“……可是你以前亲我也没伸。”
“我不会。”
“我也不会。”
雷栗有点不信,“汉子不该天生就会么?你们连怎么生娃娃都会。”
“……我都不会。”
周毅能会才怪,“遇到你之前,我连哥儿的手没摸过,也没跟人亲过,总不能无中生有凭空想象吧。”
“那你学。”
“……我不想学。”
“你不学怎么会?”
雷栗理直气壮,伸手想捏住周毅的领子,把他扯过来亲,但被他抓住了手腕,另一只手也被抓了。
还预判了他作怪要缠压过去的腿,提前压住了他两只脚。
锁得死死的。
只剩个脑袋能动,雷栗也不闲着,一个偏头要亲,一个偏头连躲。
见周毅不配合,雷栗有点气恼了,“躲什么?老子是要亲你又不是要吃了你,至于躲我像躲鬼一样。”
“别闹了,先睡觉吧。”
“不成。”
雷栗犟起来了,“今儿晚上你是亲也得亲,不伸舌头也得伸,不会亲就多亲几口,我就不信学不会。”
“老子辛辛苦苦捡你回来当相公,生不了娃娃嘴一个都不成了?”
周毅真觉得心累,“你是土匪吗?我就是你救的命也是有人权的,你尊重我的意愿,我也尊重你的意愿不好吗?”
“你不尊重我。”
“我尊重你啊……”
“那你嘴我。”
“……”
周毅真被缠得受不了了,深吸口气,松开雷栗的手脚,闭着眼睛,捧起雷栗的脸慢慢贴过去。
心里四大皆空。
嘴上伸了舌头。
伸了像没伸。
雷栗还没感觉出什么滋味来,周毅就松开他的脸,平躺了回去,“亲完了,现在能睡觉了吧?”
雷栗:“?”
雷栗不依不饶,“不是,你刚真伸了?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伸了。”
“再伸一次,这次慢点。”
“……别闹了,你不是说明天还要上山挖药材吗?再闹下去,两个人都睡不好。”
“我睡不着。”
雷栗说,“你做的那只鸡滋味太好了,我还是第一次吃这样又怪又好吃的东西,晚上吃了三碗饭,吃撑了。”
“那你出去打几次拳消化消化。”
“我不要,我要亲嘴。”
“……”
周毅不说话了。
周毅直接装死。
任凭雷栗手摸上来乱抓乱挠,腿也缠上来,叫他的名字,叫相公亲亲,也不吭一声。
“真生气了?”
“……”
“周毅?”
雷栗狐疑地嘀咕,“男子汉大丈夫,这么小气,让亲个嘴都能生气……我就不信你能忍住一晚上都不动。”
雷栗像只八爪鱼一样缠着周毅,缠着缠着,周毅没动,他先睡着了。
周毅闭着眼。
却难得有些失眠。
夜色里的虫鸣风声格外显耳,忽高涨,忽低落,忽而沙沙,忽而飒飒。
身后的人紧贴着他,躯体暖热,同样温热的呼吸带着水气,打在周毅的颈后,将那一小块弄得湿湿潮潮的。
呼吸声从重到清浅绵长,蚂蚁一样钻进周毅的耳蜗里,微小却难以忽视。
周毅不是第一次跟人同床。
高中住宿的时候,在部队里的时候,也偶尔有一两次跟兄弟睡一块的情况,但是第一次有人贴他这么近。
近得仿佛心跳都同频。
感觉……
有些奇怪。
没想象中那么抵触。
到半夜。
雷栗嫌热松开了八爪鱼一样的手脚,滚到了床的里边。
夜色中有人叹了口气。
然后风吹树叶的飒飒声,山里不知名鸟类的鸣叫声。
悠长空灵。
一夜好眠。
雷栗神清气爽,跟着周毅打了两回拳,又吃了两碗红薯粥拌野菜,就带着弯头草刀和背篓锄头进山了。
今天没昨天那么好运。
没遇到山鸡,也没遇到野兔子,但也是收获满满,挖了很多草药回来,还意外碰到一棵山淮山。
挖山淮山是精细活,长得很长很深,一不小心就会挖断,挖断了就没那么值钱了,很费一番功夫。
雷栗记了个大概位置,打算下次再来挖,山淮山的枝叶不扎眼,藏一藏,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采了一些荠菜做汤,又采了些马头兰和地耳,地耳就是地上长出来的一种很像木耳的藻类,可以生吃,很鲜美。
因为这回走得远,雷栗还去看了下那片小头笋的竹林,但被人捷足先登了,一根能吃的笋都没有。
周毅疑惑地问,“我看到山南边也有一大片竹林,为什么不去那边找找?”
“那边是大头笋,还没到发笋的时候,要夏天呢,小头笋是春天吃的。”
雷栗解释说,“大头笋的叶子还能用来做米糕糍,要大米和糯米磨粉,磨粉要石磨子,很麻烦。”
“有些家里有银钱的,会在里头放红糖碎花生,甜甜的,糯糯的,有点粘牙,但是很好吃。”
“没钱的人家也有自己的法子,有些花里头有蜜,他们就会用花做馅儿,或者用嫩嫩的艾草叶。”
周毅问,“我们家也会做吗?”
“我们家不做,没银子买糯米和糖,也没那个水磨功夫。”
雷栗看他一眼,“你想吃?过两天我去县里送药材,县上应该有卖,想吃我可以给你买一块。”
“不用了,要攒钱修房子。”
“嗯。”
雷栗和周毅有一嘴没一嘴地下山,老远听到有人叫嚷,挺着急的样子,没看清他们就连忙问了,
“你们瞧见我家小宝吗?”
是那天洗衣服遇见的苗夫郎。
他依旧穿着那套洗得发白的长衣,脸上是新旧交错的伤,他却顾不上,连走带跑地上来焦急问,
“栗夫郎周相公,你们有见我家小宝么?我刚做个饭,叫他在院子里玩,一晃眼就瞧不着了。”
“有婶子说见他往三里河山这边来了,他扎着红色的头绳,绑着两根小辫儿,穿的青色衣服……”
“我没看见。”
周毅摇了摇头。
雷栗也摇了摇头,“我俩在山里一天了,都没瞧见有小孩子,你家小哥儿兴许只是往这边走,没进山,我和周毅帮你找找。”
“多谢多谢……”
苗夫郎的眼泪一直掉,哭得眼睛都有肿的迹象了。
雷栗说,“我们分头去,你在山脚左边,周毅去右边,我进山里找找看。”
周毅忽然有了一个主意,“我们村里有没有嗅觉很好的狗,比较通人性懂人话的狗?把小宝常用的东西给狗闻闻,让它带我们去找小宝。”
雷栗眼前一亮,“村长家那只狗子就好,柳叶儿有回进山里迷路,全靠那只狗子带他回家的。”
“这能成么……”
苗夫郎现在心急如麻,一听这主意又怕不靠谱,耽误了找孩子。
周毅就说,“我去借狗,你和雷栗去找小宝,多一个法子多一条路。”
“好好好,真是多谢你们了……”
苗夫郎说着就忙把一个木头小马给他,“这是小宝玩到大的,我在路上捡到了,这能有用么?”
“有的。”
周毅接过小马。
三人分三路。
苗夫郎往左边找,雷栗顾不上野菜和草药了,把背篓往路边一放,就连忙去了另一个方向找孩子。
周毅也没带背篓,轻车熟路去了村长家,说明来意,村长不仅借了狗子,还叫上俩儿子牛大树牛二树一块去找小宝。
从落日找到天黑。
最后狗子带着周毅在山麓林缘的一个坑里找到了小宝。
小宝是脚滑不小心摔进去的,浑身脏兮兮,小脸都哭花了,喊了一天都没人来救,一个四岁的小哥儿都快吓破胆了。
乍一见到周毅也不敢出声,他印象里没见过周毅,很怕他是坏人。
周毅将小宝救上来,哄了又哄,“小宝不哭,叔叔带你去找爸爸……找你爹好不好?你爹很担心你。”
“……找爹爹?”
小宝怯生生的,想信又不敢信。
“嗯,叔叔认识你爹爹。”
周毅把外衣脱了给小宝包住才抱起来,三月底的夜晚也是有些凉意的,这小孩子受了惊又受凉,很容易发烧感冒。
在这缺钱少药的年代,发烧感冒对小孩子来说,不异于一场生大病了。
苗夫郎见到小宝,眼泪又哗得流下来,紧紧抱着小宝,把周毅的外衣都哭湿了,混着泥土,显得他脸疲惫又脏。
但眼睛有了神采,不住的后怕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多谢、多谢栗夫郎周相公,多谢村长……要是没有你们,都不知道我们小宝、我们小宝……”
“找的人就好。”
雷栗摇摇头,让苗夫郎带孩子回去,热水好好洗洗。
村长也宽慰了苗夫郎几句,看到他脸上的家暴伤,顿了顿说,“下回我见着牛大力,我说说他,天天不着家鬼混,孩子丢了都不晓得……”
“不用了村长……”
苗夫郎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抱着孩子脚步婆娑地回去了。
村长也领着俩儿子和狗子走了。
雷栗和周毅去捡扔在了路边的俩背篓,还有马头兰这些野菜。
“我送些地耳过去吧?还有金银花葛根这些药,我怕那孩子发烧生病。”
小宝掉的坑有点远。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跑那么远的,周毅抱小宝回来的时候,为了安抚小宝,转移他的注意力,就问了他的一些情况。
在知道小宝已经四岁却瘦瘦小小的,周毅就更担心了。
“成。”
雷栗听了点点头,“地耳都拿去吧,我记着小宝挺爱吃的,你再让苗夫郎给小宝煮碗姜汤,给小宝去去寒。”
“好。”
周毅从背篓里挑了适合风热感冒的药,又用片大叶子包了地耳,将背篓给雷栗,就往苗夫郎家去了。
晚饭时。
周毅没回来,倒是柳小草急匆匆跑来雷栗家,喘着气道,“你家周毅跟牛大力打起来,也不对……是周毅把牛大力给打了,俩拳头声可重了。”
雷栗听了连忙安抚了爹娘,自己往外走,边问柳小草,“怎么回事?”
“听说是周毅去给苗夫郎送东西,牛大力刚喝酒回来瞧见了,就气急火大,扯嗓说苗夫郎趁他不在家,偷摸跟其他汉子拉拉扯扯有奸情。”
“周毅和苗夫郎?”
雷栗一听就知道是个乌龙,周毅跟他亲个嘴都三推四阻的,跟苗夫郎能有什么?
“苗夫郎也不是那种会偷吃抹嘴的人,邻里没人劝着么?”
“是有人劝,但牛大力哪听啊?”
柳小草撇了撇嘴,“牛大力这窝里横的,外头怂,一到家里就觉自己皇帝,捉着苗夫郎的手要打杀他,周毅给阻了,说不能打人。”
“牛大力被拦了更火大,更觉着他俩有奸情了,叫着我打我夫郎关你屁事,就跟周毅打起来了。”
说着,柳小草忍不住笑,“牛大力吓吓哥儿夫郎还成,这两年沾了酒和赌,身子都被掏空了,哪能打得过周毅?”
“一拳就被周毅干倒了,牛大力不服气,又冲上去,又被一拳干趴了。”
雷栗听着也笑了出来,点头说,“周毅的力气是大,不过他是个讲理的,要是牛大力不打苗夫郎,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又问,“那你这么急叫我过去做什么?周毅又吃不了亏,顶多牛大力多挨两拳。”
“到底是你相公嘛,我阿公就说来叫你去看看,别闹大了。”
柳小草说,“不过我是来叫你去看热闹,牛大力本来就常打苗夫郎,怎么说他都不占理儿。”
苗夫郎家已经围了许多人。
柳小草的相公牛二树也在,见了柳小草连把他拉进来,他知道柳小草喜欢吃瓜,占了个很好的围观位置。
村长,也是柳小草的阿公,正在调解牛大力和周毅的矛盾,见到雷栗连忙招手,“栗哥儿,你来说说,你相公来给苗夫郎送东西是不是你叫的?”
“是我。”
雷栗挤到人前,看见嘴角出血龇牙咧嘴的牛大力,周毅身上只有些脏灰,还是上山采药时不小心滑了下弄的。
雷栗故意装傻充愣,“牛大力这是怎么了?在外头赌钱让人给打了,还是没钱付酒钱被揍了?搞这么惨。”
“栗夫郎别说了,我相公也不是……这事都怪我……”
苗夫郎试图劝和,却被牛大力用力推了一把,差点摔在了自家小宝身上,还是周毅眼疾手快给拉了一把。
苗夫郎连连道谢,又略怯地瞟了牛大力一眼,见牛大力火大地瞪着自己,连忙将小宝搂在怀里伏低了头。
“败家东西!”
牛大力吐了口痰骂了一句,又指着周毅鼻子对雷栗骂,“你还有脸问我?你问你相公,天黑摸摸的,跟我夫郎拉扯不清,还打我!还有没有天理了?”
“天理?”
周毅冷眉肃目觑他一眼,就把牛大力吓了个趔趄,“我讲道理你不听,我的拳头就是道理。”
“周毅。”
村长皱眉叫了一声,但接着就开始数落牛大力的不对,显然也是帮着周毅的。
牛大力就开始刷赖皮了,大喊大叫,“我不管!反正是雷栗他家的先打我的!我可一根手指头都没碰他!”
“他打了我,他就得给我赔礼!赔几两银子才成!”
“牛大力。”
村长板着脸,“都是一个村的,赔什么银子,你还要不要脸了?听村长的,既然是个误会,让周毅给你道个歉送把菜,这事就过去了。”
“不成!哪有打人送把菜就过去的道理?我就要他赔银子!”
牛大力不依不饶。
雷栗这时突然笑了一下,捏着拳头转了转脖子,发出骨头转折的清脆响声,“牛大力,要是你实在听不懂人话,我还有几套拳法可以让你尝尝。”
“我相公打你你说欺负人,那我一个夫郎家的打你,就不能说欺负人了吧?”
“雷栗!”
牛大力顿时退避三舍,躲到了自家门后,色厉内荏叫,“你算什么哥儿夫郎?!你相公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天杀的。
他怎么忘了这杀胚,周毅看着厉害,但到底怎么样他不太清楚,雷栗当年那可是实打实……
想到这里,牛大力突然对周毅笑了一下,笑得十分幸灾乐祸,然后关了门连声道,“一把菜就一把菜吧!明儿早就给我送过来听见没有?要最新鲜最甜的!”
听见牛大力这话,雷栗周毅还没说什么,围观吃瓜的村里人就嘀咕了。
“有的吃不错了,还要最甜的……”
“怎么说也是雷栗相公打了人,就赔一把子青菜,谁家没青菜啊……”
“牛大力打夫郎也不对啊!”
“一个汉子就不该天黑后跟别家夫郎拉扯,栗哥儿说是他叫的,谁晓得是不是为了脸这样说的?”
“就是,就栗哥儿那样狠心的……”
见这话头越来越不对,村长忙厉声制止了,散了人群,又对雷栗周毅说,
“今儿晚这事,确实咱们也有不对,下回有什么东西要送的,还是栗哥儿来吧。苗夫郎毕竟是个夫郎,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我们晓得了。”
雷栗点点头。
这事确实也怪他,周毅脑子不太好又容易发善心,他听着村里流言蜚语长大的,应该多注意这些事。
“行了,回去吧,没啥事了。”
村长点点头说,“苗夫郎的事也别操心,我等会儿再跟牛大力说说,好歹是村长,牛大力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成。”
雷栗应了,又看向苗夫郎,“有什么事就跟我讲,能帮上的我尽量帮。”
“多谢,多谢栗夫郎,多谢周相公……今夜这事是我连累你们了……”
苗夫郎又要掉泪。
他怀里的小宝有些不知所措,把自己的木头小马放到苗夫郎怀里,又给他抹眼泪,“爹爹,小宝在,不哭。”
“爹爹不哭……”
小宝又看向周毅和雷栗,抿了个羞怯的笑,“小宝谢谢叔叔,两个叔叔,小宝都喜欢……下回小宝给叔叔摘花花。”
雷栗被小宝乖到了,回去的路上突然就跟周毅说,“以后我俩也要生个小宝这么乖的娃娃,就叫雷大宝,你觉着怎么样?”
“……还行。”
周毅艰难地点点头。
当小名还行……当大名……还要好好取一个吧。
雷大山老两口听了来龙去脉,也觉着气愤,说了几句牛大力的不是,但隐晦之间也让周毅少管苗夫郎的事。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周毅这次帮了苗夫郎,不说会被说闲话,就说万一激怒了牛大力,反而对苗夫郎的处境更加不好。
警察都断不来家暴案,更何况周毅已经不是当兵的了。
这里的法律就压根没提到家暴。
“不知道,没听过。”
雷栗摇摇头,比起什么律法断案,他现在更像跟周毅完成人生大事。
“昨儿都亲嘴了,今夜干脆就怀个娃娃呗,柳小草有桃哥儿,苗夫郎有小宝,我还一个都没有。”
“我们才成亲没几天。”
“是好几天,有些人刚成亲就有了,咱俩可不能落在后面让人笑话。”
“你名声这么凶悍,谁敢笑话你?”
“怎么没有?”
雷栗撇了撇嘴,“他们就是明面上不敢说,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嘀咕我呢,刚刚在苗夫郎家门口,就有好几个长舌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