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
屋里传来清朗的男声,含着笑,带着警告,“在门外磨磨蹭蹭做什么呢?还不快进来,是想要我请你进来,还是想被别人看见你光着……”
周毅连跑带飞地进屋捂住雷栗的嘴,脸都涨红了,“房子隔音这么差,你就不能不说话吗?”
雷栗看着他。
周毅默默地松开捂住他嘴的手,然后默默地拽紧了自己的裤头,“牛大夫不是说了吗?要慢慢来……这种事急不得。”
雷栗定定地看着他,面无表情,若有所思,看到周毅莫名退腿下一凉,以为他在心里磨搓着怎么做掉他。
雷栗才开口,“行,我慢慢来。”
周毅松了口气。
雷栗盯着他那块,表情就像在思量老鼠有没有死的猫,“但你总得让我晓得你到底行不行吧?”
周毅不敢吱声。
他真怕雷栗是虚晃一枪,骗他支棱起来了然后霸王硬上弓……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礼貌,而且很藐视他这个当过兵的武力,但雷栗不按常理出牌,他甚至会趁周毅睡着了自己偷摸试。
幸好周毅睡着了反应也灵敏,一把就把雷栗想作祟的手抓住了。
然后被捏着脸强吻了。
都说不上吻。
就是很莽很没有章的啃啃啃,跟啃红薯一样,啃得周毅嘴巴又红又疼,第二天起来还肿了。
爹雷大山看见了,还老实地以为是被蚊子叮了,给他了一大包艾草卷子让他夜里熏蚊子。
周毅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
“我这次指定不乱来。”
雷栗伸出两个指头发誓。
周毅不信。
“我骗你我怀不上娃娃,成了吧?我可是你夫郎,总不能连相公行不行都不晓得吧……”
周毅半信半疑,还是相信了雷栗,犹豫地点头,“我不是阳痿。”
“然后呢?”
“什么然后?”
“证明给我看。”
“……啊?”
周毅愣了愣,这种事怎么证明?这里又没有医院,总不能大半夜地把牛大夫抓来给他看男科吧?
雷栗直勾勾看着他下面。
周毅沉默地捂住他的眼。
“捂我做什么,不给我看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人?”雷栗扒下他的手说,“我不能咒你骗人就真的不行吧?你不行我怎么办?”
“……”
周毅有种张嘴又骂不出的无力感,想了想,解释说,“我早上偶尔会有反应,偶尔做梦也会梦到……”
“梦到谁?”
“没有梦到谁,梦里很模糊,醒了也记不太清内容,就是内裤上有湿的……梦遗了就知道了。”
“湿的?”
“就是精细胞。”
“精细胞?”
雷栗皱了皱眉头,越说他越糊涂,“别讲这些,说点我能听明白,梦里你做什么了怎么会湿裤子?”
虽然他大概知道怎么做,那也只是大概。
“……”
周毅看着雷栗,他脸上有着不似作伪的疑惑和暴躁,还有些单纯,让周毅有种带坏小孩子的感觉。
他28岁。
雷栗20。
可不就是小孩子嘛。
周毅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梦.遗和里面的受.精过程,毕竟雷栗没学过生物,而且他更在意的是
“你既然不懂具体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天天抓着我要怀孩子?”
“成亲不生娃娃生什么?”
雷栗理直气壮,“再说我一个哥儿,什么都清楚了那像话么?我又没有偷过汉子,倒是你,天天不想和自家夫郎要娃娃,都不羞红脸的么?”
“……我觉得你扒我裤子更应该羞红脸。”
周毅叹了口气。
现代都没有普及性.教育,更别说是这落后的架空古代,这里的哥儿只知道要嫁人,要怀孩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要嫁,也不知道怎么去怀。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雷栗见他沉默,又连忙彰显自己,“我看过画册的,上面画得明白,我知道怎么有娃娃……”
其实他不知道。
那个小册子是他娘塞给他的,上面画得很模糊,只能看见一个大体的流程和位置,重点部位跟打了圣光一样,他娘也语焉不详。
“反正就是用你那个和我的肚子,等我老是要吐,肚子大了,就是怀上娃娃了。”
周毅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雷栗连怎么接吻亲人都不会,指望他能懂什么?一个哥儿,按性别……在这里应该就是跟小女孩差不多?
不符合当地人审美的长相,格外高的个子,要养家赚钱,又没有兄弟姐妹帮衬,除了自己强悍起来还能靠谁呢?
就这样,还会被外头人说闲话。
周毅还记得那天去洗衣服,那几个河边的婶娘夫郎说得多难听,去插秧的时候也听到一些细细碎碎。
不要强不行,也是要强惯了,才整日里凶巴巴的,但看似莽撞,实则细致,像外硬内软的刺猬。
像今天,雷栗虽然说不帮那个买花的小女孩,但他看见雷栗给小女孩塞钱了,就是几文钱也要卖好几个鸡蛋呢。
“想什么呢。”
雷栗拧眉不自在道,“用那种眼神看我,像我多可怜似的,知道我可怜不早点让我爹娘抱上孙子?又不是你生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
生孩子又不是下蛋,生了还得好好养呢。
周毅试图解释养孩子不容易,雷栗听到后面不耐烦了,一把将周毅按床上,叭叭亲了两口,
“你到底行不行?我跟你讲,敢耍老子你就完蛋了。”
“不是不行……”
周毅是真的心累,当年带过最难管教的新兵也没这样,“只是你抓我那儿力气太大,又连摸带咬的,牙尖嘴利……让我没有那个感觉。”
“那我轻点?”
雷栗的手蠢蠢欲动,“我轻点你就能行是吧?我保证轻轻的,疼了你就说话,我先把洞房圆了……”
“嘶……”
雷栗连忙松了手,道完歉还倒把一耙,“要不是你不肯,我至于力气使大了么?大男人还磨磨拖拖的……没事吧?”
“……没事。”
周毅缓了过来,摇了摇头,“你不乱动我就没事。”
但有一说一。
他疼的那一瞬间还以为雷栗恼羞成怒,要把自己阉了。
他头一次见人这么凶悍,求婚含蓄得要死,成亲像土匪下山,亲嘴会掐脖子,也是头一次见人摸那里跟抓鸡一样。
生怕这鸡跑了。
虽然他也不太知道别人是怎么给对方那个的,但绝对不是雷栗这样。
“我看看。”
“……不用。”
“让我看看……我就看看,绝对不乱动。”
“……真的不用了。”
“相公,乖一点。”
“……”
周毅打了个激灵,每次雷栗叫相公都没好事,不是阴阳怪气就是笑里藏刀,但摸黑扒裤子已经够没脸了,还让他看……
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雷栗径直下了床,点了油灯端过来,扒周毅的裤子想看,但周毅死活不让。
“害羞个什么劲,我是哥儿都没你个汉子能羞。”
雷栗没什么耐心,“啪”一巴掌拍到他的屁股上,又痛又响,打得周毅都蒙了。
他在部队当教官的时候,黑面神的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就是兄弟再手欠也不敢打他屁股,那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现在不但被扒裤子。
还被打了屁股。
他还不能拿雷栗怎么样,总不能罚他去跑十圈做俯卧撑吧?雷栗又不怕他,会听他的话才怪。
“我瞧了没事,今夜就不闹你,成了吧?”
雷栗又拍了他一巴掌,一下子就把周毅刚套好的裤子扒了,凑近油灯,翻来覆去仔细瞅了瞅。
除了没精神。
好像没什么问题。
“喂。”
雷栗问他,“你现在觉着咋样?下回还能用么?”
“……能。”
就是这姿势很尴尬。
周毅看着脸都快贴到自己身上的雷栗,脸瞬地热了,“……都看完了,能离我远点吗?还有你的手。”
“我的手怎么了?”
“别乱捏。”
雷栗故意捏了捏,见周毅偏过脸不愿瞧自己胡作非为的样子,贱贱地笑了笑,凑上去叫了他一声,
“相公,是不是我捏你感觉比较好?”
“……不是说看完就不闹了吗?”
“我没看完啊。”
“……”
周毅闭眼装死。
雷栗哈哈大笑。
吹了油灯,屋子陷入黑暗,只有月光从窗棂透进来。
夜色轻柔。
雷栗躺在床上,本来已经打算好好睡了,但摸到旁边周毅的腿,发现他已经穿上了裤子,又故意凑近他问,“哎,这么怕我?”
“没怕。”
“不怕你穿裤子做什么?”
“……我习惯穿着衣服睡,你喜欢裸睡我可以睡地上。”
“裸睡?”
雷栗注意到了这个新词,“还有人裸睡么?身上什么也不穿?”
“有人喜欢什么都不穿,有人不穿上衣,有人不穿裤子,有人只喜欢穿一条内裤睡。”
“哦。”
雷栗下了决定,“那你以后裸睡,一件衣裳也不准穿。”
“都可以,你想裸就……”
周毅忽的反应起来,“谁?我?我为什么要裸睡?”
“牛大夫不是说要慢慢来?”
雷栗说,“怀娃娃都不穿衣服的,你晚上跟我睡就不穿衣服,睡着睡着你习惯了就能跟我怀娃娃了。”
“……?”
这什么逻辑。
周毅试图据理力争,雷栗无情驳回,“你裤子都是穿我的,总共就没几条裤子,你又老不愿意跟我生娃娃,害得我把裤子都扯坏了一条。”
“又没银子买,你也不想有一天光着腚出去干活吧?”
“你是汉子你能光着,我可是哥儿,是你夫郎,你总不能让其他汉子瞧见我的屁股。”
周毅都听傻了。
不是,他虽然是汉子,是男人,但他也不想光屁股好吧!
雷栗怎么比他上学时写语文作文还能扯?
“啊,不然今夜你就裸睡吧?早睡早适应。”
“我拒绝。”
“拒绝没用。”
“雷栗!雷栗,你别动我裤子……你不是说今晚不闹我了吗?”
“你忘了。”
“我没忘!”
“你现在就忘。”
“雷栗!”
“撕拉”
周毅悬着的心又死了。
最后还是被迫裸了。
还被雷栗训了一顿。
因为周毅不从,害雷栗扯坏了裤子。
这条裤子还是前年才做的,刚穿两年就壮烈牺牲,这对一个守财奴来说已经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了。
周毅一晚上没睡好。
早上还顶着娘柳叶儿和爹雷大山殷切抱孙子的眼神,让他多吃两碗饭。
周毅尬得连拳都不想打了,想出去跑几圈,但被雷栗拉着跑不掉,还得在俩长辈慈祥的目光下,教他打。
今天还得上山。
当然不是去采野菜的,今天不是镇集,县里又太远,去到县里都不新鲜了,采了也卖不出去。
雷栗是来挖草药的。
其实每一种植物都有自己的药性,都可以是一味中药。
但现代很多人见过它们,却不知道它们的药效,也不知道怎么用药配药,浪费了宝山而不自知。
这里的人由于知识的不普及,也只当它们是路边的杂草或野菜。
但雷栗知道。
“你怎么认识的?”
周毅是现代人,在书店在网上就能轻松得到知识,但他也是在部队里无聊的时候,才会翻那些书看。
这里知识贫瘠而且读书很费钱,雷栗家也不像能供他上学的样子。
“我跟牛大夫学的。”
雷栗说,“牛大夫本来是隔壁县城的,在镇集上遇到了我们村一个哥儿,一眼就喜欢上了,但哥儿爹娘不愿意把他外嫁给穷小子,牛大夫就入赘了。”
说着,雷栗看了眼周毅,“就是因为牛大夫,我才想到要招个入赘的汉子,也是那天上山找草药,才发现了你。”
“……真是独特的缘分。”
周毅默了默。
要不是雷栗想招赘,估计看见他躺山上直接当没看见,让他自生自灭了。
“其实有挺多人想跟牛大夫学医术,但牛大夫只让他们晒草药,找草药,去县里送草药,总不教事,慢慢就没人去了。”
“牛大夫怎么对你青眼相待的?”
“我给牛大夫跑腿了五年呢!端茶倒水,晒药挖药,一点怨言也没有,牛大夫自然喜欢我了。”
周毅点点头,“那你很厉害,这么多人都没有你能坚持,天道酬勤,你肯定会如愿以偿的。”
雷栗听了忍不住翘嘴,“你今天还挺会说话的,虽然我听不大明白哄我开心,夜里你也不能穿裤子睡觉,咱俩只有四条裤子了。”
“……我没想这事。”
“想也不行。”
“不想,你既然跟着牛大夫学习了,现在还没有出师吗?”
“出了。”
雷栗说,“牛大夫把他会的医术都教给了我,但是村里已经有了牛大夫,镇上县里也不愿意要一个哥儿当大夫。”
“你这么能干,因为性别歧视不能得到合适的工作,确实不应该。”
“就是。”
雷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过牛大夫跟县里的大夫有人情,缺一个进山里跑腿送草药的,牛大夫就让我去了。”
“我差不多就靠这个赚银子养家。”
“是还在起步吗?我见家里房子都是土屋草顶,下雨天应该还会漏水,等有钱了修个好房子吧。”
“得攒很久的。”
雷栗又瞪他一眼,“你个入赘的,不要打听这么多,反正银子都被我娘藏起来了,问我我也不晓得有多少。”
“不问。”
周毅从善如流。
雷栗又有点子后悔自己太凶,顿了顿,又说,“我家以前没有这么穷的。”
“我爹是村里唯一一个木工,三里河镇的人都喜欢找我爹打木头,做木桶桌子凳子长板椅。”
雷栗边用草刀砍掉路上新长出来的杂草,边对周毅说。
“但我阿公阿婆不喜欢我爹,见爹攒了钱自己相了媳妇,就说兄长都没成亲哪有弟弟成亲的份?让他给大伯花银子娶亲建房。”
“我爹也是老实,银子直接给了,没立字据,后头大伯的儿子有了出息,考上了秀才,一家子带我阿公阿婆搬去了县城里。”
“之后就再没理过我们家。”
“后头爹做活太多,累坏了身子,娘托人捎信去县里跟大伯借银子,大伯直接不认我们家了。”
“那时候我还小,没法去牛大夫那做活,家里没钱,爹的身体就这么坏下来了。”
周毅听完说,“没事,以后我跟你一起赚钱攒钱,给爹把病看好。”
想了想又说,“让爹多打打太极,晒晒太阳,不要老是编竹篓做木工了,对肩膀和脖子不好,对脊椎也不好。”
“我晓得。好了你别说话了,要干活了。”
雷栗蹲下来,用手托着一颗植物的叶子,“看见这种草没?这叫五指毛桃,县里的药店和老爷地主家都喜欢它,听说有钱人用来炖汤的。”
“我知道了。”
周毅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发现
这五指毛桃跟现代的一模一样啊,连用它炖汤都一样。
周毅再清楚不过了。
它是一种学名叫粗叶榕的桑科植物,叶子互生,摸起来像纸,形状呈长椭圆状卵形或宽卵形,边缘有细锯齿。
周毅摸了摸五指毛桃的叶子,又看向它的花序。
它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点,就是它序内开花同步,株内开花异步,一年到头都有不同发育阶段的花序。
但它的花果期是4-6月,现在才三月底,看不见球形或卵圆形的榕果。
见周毅摸着叶子仔细辨认,雷栗问他,“认清楚了?下回遇到,你能找出它来不?”
“能。”
周毅点点头,“你是要用五指毛桃的根吗?”
“对,县里的药铺只要根。”
雷栗用弯头的长草刀把五指毛桃旁边的杂草清理了,又从背篓里拿出小锄头,蹲下来细心地开挖。
“不过挖五指毛桃要小心点,它会跟另一种有毒的草混在一块生,不要挖混了,不然会毒死人的。”
“我知道。”
周毅也用小锄头帮挖,“那种有毒的植物叫做钩吻,钩吻经常攀援缠绕在五指毛桃的植株上,但它的叶子小,摸起来滑滑的,还开黄色的小花,很好辨认。”
雷栗闻言惊讶,“你也会医?以前是干大夫的?”
“不是。”
周毅摇了摇头,“我跟你说过,以前闲着无聊的时候,会看一些草本百科,看多了就记得了。”
“你家真有钱。”
雷栗不禁感慨,“一本书就要一两银子呢,你家里还有钱给你买杂书看,你爹娘不叫你专心考科举么?”
“我对科举十窍通了九窍,还有一窍不通,考不了结科举,家里也没强要我考个好大学……考出个名堂。”
周毅说,“我家也没你想的那么有钱,就是刚好……”刚好生在了一个好的时代,好的国家,遇到了好政策。
顿了顿,又说,“我小时候也是长在乡下,我爷爷很懂这些,一有空就带我去挖一点红、雷公根、五指毛桃。”
“爷爷?”
“就是你们这里叫的阿公。”
周毅说,“夏天桃金娘……我们那儿叫菍子,菍子熟了,我就去摘来吃,或者给我爷爷泡酒。”
“好喝么?”
“甜甜的,但是容易醉。五指毛桃的果实不建议吃,但也能泡酒,它的药酒能改善血瘀阴虚。”
“那你会泡么?”
“会,我记得做法,不过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适合泡酒的酒。”
“我就是问问,有适合的也泡不了。”
雷栗说,“酒可贵,一碗酒就要两文,还是糙酒,哥儿喝几碗都喝不醉,咱家没银子买好酒。”
虽然雷栗也没喝过好几碗。
他就是小时候尝过一口,觉得有点苦不好喝,就还给了他爹。
那时是镇上一个地主老爷过七十岁生辰,给备了一百坛……也许是两百坛子酒的流水席,他爹正巧带他去镇上卖东西,抢到了两个位子和两碗酒。
那是雷栗出生以来吃得最好最饱的一次,还跟爹拿了许多菜回去,给他阿娘吃。
“以后会有的。”
周毅拍拍雷栗的手,神色认真,“银子会有的,酒也会有的,我们一起努力。”
“你先把根挖了再说,别混了毒草的根。”
“好的。”
这株五指毛桃在山麓林缘边。
挖完了,仔细收好在背篓里,雷栗继续用草刀开道进山。
三里河村几乎是四面环山。
山不高,但连绵起伏,如果在天上俯视,就像是一屉包子。
可能是气候原因。
这里一年四季都有降水,集中在秋夏,雨热同期且丰富,使得山里的植被葱郁繁茂,物种多样性高。
低等的苔藓和蕨类植物随处可见,盘踞在树干上以获得更多的水热资源,将很多树都穿上了绿色的“毛衣”。
但也要注意脚下身边的蛇鼠虫蚁。
“别给咬了,这里有毒蛇蜈蚣,中毒了我可拿不准能不能救你。”
雷栗面不改色,一抬手将树上一条蛇给砍了,猩红的血飞溅在绿色的枝叶上。
周毅看了一眼,那一刀正中蛇的七寸心脏位置,断了的尾部癫狂抽搐,看似还活着实际只是神经反应。
“你出手挺干净利落的。”
“习惯了就好。”
雷栗说,“要是你一年进山几百遍,眼睛没看着,手就出去了。”
雷栗第六感挺很强。
也是靠着敏锐的第六感,他才没被这里的毒物咬过。
蜈蚣还好说,毒性一般,去潮湿的地方抓几条鼻涕虫抹在被咬的伤口就好了,就是不治它自己也能好。
蜘蛛和蛇就不一定了。
“哦,可能还有蝎子,不过我没遇见过,牛大夫说这里有的。”
“我知道了。”
周毅跟着雷栗走山路。
这里的草长得很快,几天就能把原来的山路掩盖,特别是有一种草叶子细细长长的,边缘有着极细的锯齿,轻易就能划破人的皮肤。
雷栗用旧布条缠在手上,袖子和裤脚都扎起来,防止被草叶割伤,也能对蛇鼠虫蚁起一定防护作用。
周毅也是这装扮。
走了一段路,前面的路开阔了点,应该是这里的树被人砍掉了,新的树没长起来,又经常被人踩踏。
“除了五指毛桃,我们还需要找什么草药?”
“很多,比如说金不换,破骨风,三妹木,鸭嘴花叶,养肝草,络石藤,肉桂子,小米柴,牛耳大黄叶……见着什么挖什么呗。”
“还挺多。”
周毅听着点点头。
有些他大概知道是什么,有些可能是土名他脑海里没有印象,但就进山所见的植物跟现代的差不多,他猜测雷栗要找的药材应该也一样。
“看到金不换了,还有好几棵。”
雷栗跑到金不换处蹲下,问周毅,“你不说你读过医书么?认识金不换不?跟书里长得一不一样?”
“不是医书,只是本本草百科,介绍本草植物的形态、特点和功效等等。”
周毅边解释,边蹲下来看这些金不换,果然跟现代的一样。
根茎短,具有老茎残留痕迹,茎直立,近于圆柱形而且光滑无毛,绿色或带多数紫色细纵条纹。
还有掌状的复叶,每个叶柄生七个叶片,显然是金不换。
它还有一个更熟为人知的名字,就是三七。
周毅说,“《本草纲目拾遗》中说,人参补气第一,三七补血第一,味同而功亦等,故称人参三七,为中药中之最珍贵者。”
“三七?”
“就是你说的金不换,人参三七,给黄金也不换。”
“难怪这么贵……”
雷栗嘀咕了句,又说,“你看书应该认识很多字吧?等过年了,你就给咱家大门写红对联,又能省一笔银子。”
“这个……”
周毅顿了顿。
说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能听懂三里河村的方言,也无师自通这里的话,但他见过村里人家的对联……
都不是他认识的简体字,也不是繁体,反正不认识。
几棵凑在一起长的三七被雷栗一锅端了,他又带着周毅深入寻找。
三妹木就是马扫帚、假蓝根,养肝草就是龙须草。
雷栗还挖了一些九节龙、重楼、鹰爪花根,跟他说的一样,看见什么挖什么,重点找了那些卖价高的草药。
两个大背篓装得满满当当。
“搁以前我一个人进山,我还不敢挖这么多,带不回去,但是见了不挖又可惜。”
雷栗拍拍周毅的肩膀,脸上满意的笑,就像资本家看任劳任怨的打工人,“现在好了,有你在,就能多背一点了。”
可不是。
雷栗把根茎这种重的给周毅背,自己背枝叶果实和藤蔓。
雷栗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经偏斜西山,再过一会儿,三里村就要升起炊烟了。
“回去再摘把野菜,这时候野菜最新鲜了,打鸡蛋花汤或者单炒都好吃。”
雷栗说着砸吧嘴,“有野葱跟腊肉一块炒,那才是最好的,香得能让人把舌头都吃掉,不过咱家没腊肉了。”
“我吃过野葱炒腊肉,我爷爷喜欢加辣椒进去炒,又辣又香,我能吃三碗饭。”
“辣椒?”
“嗯,这里没辣椒吗?”
“没听过。”
“它是一种味道很刺激的植物,绿叶子,小白花,红色尖长的果实,闻起来很冲,吃起来也很冲,不过它的辣其实是痛觉。”
“痛的?”
雷栗扁了扁嘴,“会让人痛的东西,一听就不好吃。”
“好吃的。”
周毅说,“等我找到了,就做给你吃,我手艺很好的。”
“那今晚你做饭。”
“好。”
周毅忽然笑了一下,“你还挺会物尽其用的,很会使唤人,比我像大少爷。”
“我是你夫郎,你不伺候我伺候谁?”
雷栗理直气壮。
但村里镇上都是夫郎伺候相公的,只有雷栗这么彪悍,不给周毅好脸色,还天天使唤他,把人扒裤子扑上床,一言不合就强吻强摸。
周毅是新来的,不知道行情,真以为是雷栗说的这样。
他想了想,哥儿要赚钱养家,还要生孩子,作为丈夫是应该多照顾夫郎,于是点点头说,
“你说的对。”
雷栗哼了声,心想周毅这么大的个子这么凶的脸,却是好捏的软柿子,感觉还挺……
讨人喜欢的。
在下山的途中遇到的。
这只羽毛艳丽的山鸡在几米高的树枝上,和雷栗周毅隔了三四米,背对着没注意到他们,还咕咕地叫。
树枝有些茂密。
雷栗想抓,用草刀瞄准了那只鸡,但底下是个坑,万一鸡飞了,刀掉坑里还得捡,就得不偿失了。
谁知道这山鸡忽然往外飞,脱离了茂密的树枝层,周毅连忙捡了几块石子,一个用力扔了出去,正中山鸡的脑袋。
“咕!”
“咕咕”
山鸡被突袭受惊,惊慌地叫了几声,又被周毅的石子打中了,最后没跑掉,掉进了那个坑里。
雷栗眼镜一亮,硬是开出一条路来,把那些细长带刃的草全给砍了,将半死不活的山鸡捡了出来。
雷栗喜滋滋地向周毅晃了晃,“真好,挖了药材还能捡只鸡。”
“你脸上出血了。”
周毅从地上摘了几片白花臭草的叶子,在手上捏碎了抹在雷栗脸上,“止血的。”
雷栗吸了下鼻子,“就是被鬼草划了一下,明儿就好了,用敷什么叶子,我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划多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