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吃着山黄瓜,看着弯腰插秧的人问,“这里没有抛秧吗?”
“抛秧?”
“就是站着直接把秧苗抛到田里,不用弯腰,跟插秧相比有“一减四省两增”的优点,就是减轻劳动强度,省工、省秧田、省种、省水,增产、增收。”
“听起来……”
雷栗嚼了嚼黄瓜,瞅他一眼,“听着像神棍。”
周毅:“……”
雷栗又问,“你们那里都是抛秧么?”
“很多地方是。”周毅说,“因为抛秧没有插秧累,种出的稻米也差不多重,就比较受欢迎。”
“为什么不是所有地方?”
“可能是因为地域不同?”
周毅想了想,“跟当地的文化、风土人情、气候、生境、信息差、稻谷种类等等有关系吧,有些人不知道可以抛秧。”
“前人是插秧,后人就跟着学插秧,插着插着就习惯了,也不会想是不是还能用抛秧的方式。”
“……”
雷栗看着他,大口咬了一口黄瓜,边嚼嚼嚼边说,“听不太懂,就是抛着也能种秧苗是吧?”
“对。”
“你抛一个我看看。”
“好。”
周毅点点头,弯起裤脚袖子下了田,“我先去挑秧。”
绿油油的秧苗搁在田垄的一角,需要挑过来再分批扔到田里。
雷栗看着周毅在田头开始,表情认真,看着像模像样,然后很随意地抛了大概一分地的秧。
被抛的秧苗东倒西歪的,跟懒汉一样没什么精神骨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死了。
雷栗:“……”
雷栗把最后一口黄瓜吃进嘴里,捏了捏拳头噼啪响,“周毅,你是不是耍老子?”
“我没有。”
周毅摇了摇头,“你看惯了插秧的秧苗整齐,才觉得抛秧歪扭,但这只是暂时的。秧苗趋于向光性会慢慢向上生长。”
“因为抛秧比插秧插得浅,要靠秧苗本身去扎根,分蘖出生早,低节位分蘖占比大,不仅能保证高产所需要的穗数,还能增加每穗的粒数。”
雷栗:“???”
雷栗听得懵茶茶的,“什么性什么出生,什么产?是可以增多稻米的意思?喂,你别仗着我没念过书就蒙我。”
“我没蒙你。”
周毅说,“我当兵的时候帮农户抛秧,他们也说不清抛秧比插秧好的原理,但我看过《农业百科》。”
“书上说,抛秧分蘖高的话,大概增产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吧。”
雷栗:“……每句话都有几个字我听不懂,反正抛秧就是好,不是你偷懒找的借口,你是这意思吧?”
“当然不是借口。”
周毅神色端正严然,“你要是信不过我也可以继续插秧……”
雷栗:“信不过。”
“好吧。”
周毅顺着他来,只有两亩水田,就算插秧应该最迟明天就能干完,“不过我很多年没插过秧了,要跟你学一学,我怕你们这里插秧跟我们那儿不一样。”
“成吧。”
雷栗拉好裤脚袖子,下田去插了几棵秧给他看,“看清楚没?”
“清楚了。”
周毅老老实实把刚才抛的秧苗插正了,一开始插得挺慢的,很快上手了,插得跟雷栗一样快。
雷栗挑了挑眉,“你没撞到脑子吧?这学得挺快,插得又快又好。”
这话里有点歧义。
但周毅没听出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绿油油的秧苗整整齐齐地排列,就像一排排意气风发的新兵,十分赏心悦目。
雷栗已经是村里插秧插得最快的那一批了,但两亩的田,他以前一个人干也要干两天,而且还腰酸背痛热得不行。
现在多了周毅,还没多累,一回头就满田都是秧苗了。
雷栗第一次觉得干农活这样轻松。
多个牲口就是好啊,除了不行,没啥好说的了。
“周毅。”
“嗯?”
“你年岁多少?”
“28。”
“比我还老八岁。”
“28也不是很老吧?”
“别人二十八娃娃都满地跑了,难怪没成亲,原来你不行。”
“……”
就不能不提这事了?
周毅有点语噎,又有点惊讶,“你才20岁?”
那不是他当兵的时候,雷栗才读小学?他还以为雷栗这么想结婚生孩子,起码跟他一样二十好几了。
“怎么?”
雷栗乜他一眼,“现在嫌我年龄大?晚了点吧。”
“不是。”
周毅摇了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小……20岁,才刚成年没多久,在我们那里还是读书的年纪。”
“20岁才成年?”
雷栗终于正眼瞧过来,“我们村里十六七岁的汉子都算大人了,哥儿女孩都寻摸婆家嫁出去了,二十岁在你们那儿才成年不久?”
周毅皱了皱眉头,十六七岁实在是太小了,性发育都没成熟就要接触性了,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怎么?”
雷栗乜笑了一声,轻佻道,“二十岁在你们那才成年,难不成他家里要一直养着他?一点活一点银子都不赚?”
“我们那儿一般来说,二十二岁之前都在读书,大多数都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需要家里出钱供,等完成学业,进入社会才能赚钱养家,赡养父母。”
周毅顿了顿,又说,“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有些人进了社会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加上房贷车贷,和孩子,可能还需要父母继续供钱。”
“那跟我们这差不多,就是你们可以念书。”
雷栗的村子里没人能供孩子念书,因为没钱,但他见过镇集上和县城里的读书人,不迂腐还好,迂腐的考不出名堂又赚不回银子,要家里供养一辈子,真是白念这么多书。
不过这个房袋车袋是什么?难不成是装房契的袋子?
雷栗听不太懂,但他不愿意总在周毅跟前弱了气势。
“过来。”
“怎么了?”
周毅闻言走过去,刚站定,就被雷栗的泥手按住脖子亲了一口。
周毅:“???”
雷栗见周毅茫然失措的样子,心里就爽快了,笑眯眯地摸摸他的脸,泥巴就画脏了一块。
“再说这些文绉绉听不懂的词,听一次我就亲你一次。”
这理直气壮的,都给周毅整懵了,愣了愣才说,“哪个词不懂我可以解释给你听,你别……总是动手动脚的。”
“我乐意动手动脚。”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柳叶儿笑着。
瞧见田里绿油油的,一亩多的水田都插好了,不由说,“今天干得这么快?咱家田少,也不急,你和周毅干慢一点,别累坏了身子。”
“手快就干得快些。”
雷栗说着,瞥了眼在河里洗手的周毅,“周毅干得挺快的,这一亩大半都是他干的,没白捡他。”
“说得好似你救他就是为了干活……”
“本来就是。”
雷栗理直气壮,“那我救他回来不图他屋里屋外地干活,还图他掏出几块金子银子?比咱家不会下蛋的鸡还穷。”
“你这孩子又胡说……”
柳叶儿听了就笑,小声说,“你刚把人带回家的时候,我还担心周毅是坏人哩,模样凶凶的,瞧着不像个好相与的。”
“没想到这么能干活,回家去,我可得跟你爹好好说说,让他别瞎操心了。”
“是该说。”
雷栗点头同意她的话,“爹身子不好还整日编竹篓子,前些年干木活就累着了,娘你可得多说说他。”
“娘晓得。”
“娘。”
周毅洗完手过来朝柳叶儿招呼了声,见她带了水,先问雷栗喝过水没有,才自己倒了一碗灌了两口。
跟雷栗用的同一个碗。
喝的还是同一个地方。
柳叶儿笑着看了雷栗一眼,看得雷栗莫名有点不自在。
太阳在落山。
还剩半亩多的田,如果加加夜班,两个人干起来应该也很快能干完。
但柳叶儿没让,说好歹是成亲第二天,不能累坏了哥婿。
雷栗瞅了周毅下面一眼,深以为然,“娘说的是,是不能把相公累坏了。”不然更不中用了。
周毅:“……?”
怎么感觉又被嫌弃了?
今天回家得早,雷栗往常都会多干点活再回去,最好能都干完,不然今天剩一点明天剩一点,活不就越积越多了?
多干点就多赚点钱。
不过这时候回去也好,他家比较偏,在村尾近山那头,邻居比较少,那些爱嚼舌根的夫郎妇人也都回家给孩子相公做饭了,没什么人同路,就没人故意说他的闲话。
虽然有人怕他,但也有人嘴贱,会故意惹他不痛快。
“话说回来,你和村里人关系都不好吗?发生了什么事吗?”
周毅看到路上有小孩子玩,远远地瞥见雷栗就马上跑掉了,他们家里的大人对雷栗态度也微妙,雷栗也不怎么跟他们打招呼。
一般关系好,或者面上还可以的,见到了都会招呼一声吃饭了没吧?
“真想知道?”
“还好。”
“还好是想还是不想?”
“我们现在是一家人,如果能多知道你的一些事情,多了解你一些,我当然是觉得好。”
周毅神色自若,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需要刨根问底的事,“但是你不想说,或者你觉得还不能跟我说的,我也尊重你的隐私和意愿,这是你的权利和自由。”
“周毅。”
“你说。”
“把脸伸过来。”
周毅愣了下。
柳叶儿连忙拉了雷栗的袖子,神色有些紧张,“栗哥儿,周毅也是关心你……”
“我又不是打他。”
雷栗哼了哼,麻利地捏住周毅的脸嘬了一口,“我今儿是不是说,你再说这些听不懂的东西,我就亲你一口?”
“……”
周毅张了张口。
周毅闭嘴认栽。
连权利和自由也算,行吧,他以后一定三思再出口。
“你刚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跟我关系不好吗?”
“嗯。”
“给我生个娃娃我就告诉你。”
“……那算了。”
见周毅没再追问,娘柳叶儿松了口气,但又悄默默地扯了扯雷栗的衣角,给了他一个眼神,不能跟周毅说。
雷栗拍了拍她的手,示意没事。
吃过饭。
天变成了深蓝色,漫天星星,月亮是弯弯的镰刀状,但月光很亮,轻柔的月辉洒下来。
屋里没点油灯。
灯油很贵,乡下村里要不是家里有钱或者给读书人念书用,很少有人家会点,都是天黑就睡觉了。
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
但现在对雷栗来说,夜里才是紧要关头,他能不能跟周毅圆房可是关乎他能不能怀娃娃、他爹娘能不能抱孙子的大事。
为了这他还洗了热水澡,把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番,平常都是冷水擦擦的,因为烧水废柴火还麻烦。
周毅摸黑刚躺床上,雷栗的手就过来摸他了,上擒下拿,左退右避,硬是没挡住雷栗扒他裤子的心,还将雷栗挡出了气来。
“再躲把裤子扯坏了,明天你光腚出去干活是吧?我家可没有那么多衣裳给你穿。”
“……”
这可算是踢到棉花了。
周毅不敢躲了。
雷栗的家庭条件什么样他很清楚,身上给他穿的这两套还是雷栗的,要不是他俩体型相近,他都没有衣服换,总不能还穿他那套破烂的迷彩服。
周毅试图讲道理,“我不躲,你也别动手动脚,好好睡觉行吗?”
“不行。”
雷栗不吃这套,“我睡觉了你睡什么?你睡觉了我怀什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可不信睡一块就怀娃娃这套。”
“那也不能说做就做啊……”
“不试怎么晓得能不能?”
“我们才认识第四天,都没有了解对方……雷栗、雷栗你乱摸哪里?!雷栗!雷栗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嘶……你快松手……”
“不松!”
“嘶……”
雷栗见他又抽气,就拧着眉把手抽了回来,从齿缝里抽出要阉人的一句,“我劲儿又不大你抽抽什么?你真不行?那么大玩意儿是耍老子?!”
“……”
周毅真是百口莫辩,雷栗的力气比他不遑多让,差点给他掰断了,说没多大力气?
他缓了缓,才说,“既然我们已经成亲了,我的户籍也会落在你家,先培养感情,再探讨怎么做这种事?”
“什么养什么情,柳小草成亲前也没见过他相公牛二树,没你说的这样不也在成亲夜洞房了?”
雷栗冷笑一声,“柳小草嫁人的第一月就有了,那我要多久才能怀上娃娃?你总不能真让我等三年吧?”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那我搅碎了吃。”
雷栗双手都被周毅牵制住了,气急了一口咬在周毅肩头,牙口利得周毅嘶了一声。
铁锈味。
雷栗见见了血也松了口,松了对周毅乱摸乱搞的手,冷哼道,“我不管你什么法子,明儿晚上再不行我就给我去看大夫,让全村知道你不行。”
“……能不能讲点道理?”
“我是你夫郎,又不是学堂先生,讲个屁道理,相公没用就是没天理。”
雷栗没真占到便宜,就把周毅的手圈在自己腰上,死活要周毅搂着他睡,生怕周毅半夜跑路了一样。
还反咬一口,说是周毅自己要什么培什么情。
但雷栗睡得四仰八叉的,周毅原本是搂着雷栗的,后半夜却被他缠得脖子喘不过来气,差点死在床上。
第9章 有钱就能换个行的男人了
雷栗干了一天活,睡眠又好,沾床就睡了,到第二天蒙蒙亮就醒了,还催着周毅也起。
“睡什么睡,起来干活。”
“……?”
被勒了半宿的周毅差点宕机。
洗了个冷水脸,周毅清醒了几分,见早饭没好就在院子里打军体拳。
爹雷大山就坐在门槛上,边编柳条篓子边不时抬眼瞧。
虽然看不懂周毅打的什么,但就觉得他家哥婿打得好看,打得有力,以后遇见什么不好的,也能保护他家栗哥儿。
雷栗看了几眼,嘁了一声。
绣花枕头。
会点花架子就显摆,床上怎么没见这么行?有本事让他也一个月就怀上娃娃。
但雷栗看了很久,看着看着,目光不自觉落在周毅的手上、双腿和腰腹。
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的风,比他见过的县里的官老爷还威风有气势,看着挺唬人……也确实挺好看的。
周毅早就注意到他们,打完一套后,说,“你们想练的话我可以教你们,长期练可以强身健体,对身体有好处的。”
雷大山连忙摆手,“我哪会这个?年纪大了,腿脚又不好,你教教栗哥儿,他一个哥儿又爱……学点拳脚保护自己也是好的。”
“不碍事。”
周毅说,“爹和娘身体比较弱,可以练一些慢的,比如太极,不一定要打军体拳,后头觉得简单再练一些其他的。”
说着,周毅就给雷大山演示了一遍太极拳,边说,“您看,不难的。”
“看着像不难……”
“每天打打太极有利于锻炼身体,增进健康,……就是对身体好的,还不花钱。”
雷大山听到对身体好又不花钱有点意动,但也有些犹豫,“我瞧你打的又稳当又好看,我和他娘不晓得做不做得出来,你是读过书的,读书人都聪明。”
“你单教栗哥儿好了,栗哥儿聪明,肯定学得又快又好,打的肯定好看。”
“爹和娘也聪明。”
周毅说,“来日方长,我慢慢教,总能学会的。”
说着又向雷栗点了点头,“你也可以一起练,很多年轻人也爱打这个锻炼身体,陶冶情操。”
“什么情什么操?”
“陶冶情操……就是打了能让自己心情变好,心态平和。”
周毅连忙解释了下,怕雷栗又一言不合捏他的脸,或者掐他的后颈亲上来。
他又不是猫猫狗狗,哪有人这样亲人的。
柳叶儿刚做好早饭出来,瞧见他们说得热闹就问了问,又看周毅打了一遍太极,眼睛亮了亮,
“这个好,慢呼呼的,也不怕闪到腰,改明儿有空你就教教我和栗哥儿他爹,今天就先教栗哥儿吧,我和他爹学得慢。”
学得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给周毅和雷栗制造独处机会。
雷栗不懂什么机会不机会,他对周毅这些花架子没一点兴趣,在他看来,不能怀娃娃的招式全是耍流氓。
“也好。”
周毅点点头,“等雷栗学会了,分别一对一教学也可以,这些天爹和娘就先看我们练,看多了,耳濡目染也能记住一些。”
雷栗皱了皱眉,“什么耳什么染?”
“没什么。”
周毅赶紧翻过这一页的“文绉绉”,连忙道,“我们开始吧,你想学军体拳还是太极?”
“军体拳吧。”
雷栗捏起拳头扭了扭手腕,“这个看着就比什么鸡强,慢吞吞的,我没打别人别人就先打到我了,学了有什么用?”
“太极不是用来打人的,军体拳也不是,它们的主目的都是强身健体……我给你演示第一套动作。”
“我要是学的慢你不能笑我。”
“我不笑。”
周毅神色认真说,“你底子好,记忆力也高,稍微用点心,应该很快就能学会了。”
“算你说得好听。”
雷栗看周毅将动作拆分成几部分,每一部分先演示讲解一遍,等他看仔细了看懂了,才来教他做。
周毅很耐心。
有些动作雷栗做不好,会停下来教他好几遍,确认他掌握了关窍才继续,有时候还会上手去纠正他的动作。
宽厚的胸膛。
温热的手掌。
不经意贴到雷栗的后背和肩,握在雷栗的手腕又很快松开,有时碰到腰,有时又顶开腿。
配上周毅一本正经的表情,雷栗莫名有点心跳耳热。
这还是周毅第一次主动靠他这么近,还这么亲密,虽然是为了教他打拳,但是别家的相公可不会教夫郎这些。
但周毅会。
随便捡了个男人还能捡到宝,要是真金白银就更好了。
有钱就能换个行的男人了。
“阿嚏”
周毅忽然打了个喷嚏,感觉有人在骂他一样,但见雷栗脸上发红,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他身上。
“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周毅有点奇怪,摸了摸雷栗的额头,不烫,但才教了这么点动作,不至于累出汗才对。
“没烧。”
思春而已。
雷栗想到这里心塞了下,哪家夫郎有了相公还是清白之身的?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的做法,但肯定不是这样摸摸抱抱,要抱一下就有了,哥儿姑娘在街上被人撞一下不就怀了?都不用上街了。
不过就周毅这大惊失色,比他还像哥儿的破样,说不定连他的孕痣在哪都没看见。
不喜欢哥儿?
强扭的瓜管你喜不喜欢。
花了大半早上,雷栗家的田已经种好了,但还不能歇,要去帮村长家插秧。
村长家姓牛,是村里为数不多跟雷栗家关系好的,帮了雷栗家许多,到了农忙的时候,雷栗自然也要过去帮忙的。
村长家人多,家里也比较富裕,所以田比较多。
足足有十二亩水田和十亩旱田,水田位置也好肥好,临近一处,还在正中,引水犁田都很方便。
雷栗和周毅挑着篮子和扁担过去,无疑就要经过很多户人家的田,有些多嘴的妇人和夫郎见状,就偷瞄着凑在一块嚼起了舌根子。
雷栗听见了,直接捡了块石头砸过去,砸了一个大水花溅了那些多话的一身,那些长舌头的回头看见是雷栗,脾气急的连骂了好几句。
雷栗见状又砸了一块。
周毅跟个黑面神一样站在雷栗身后,他人高马大,面相凶沉,脸上还有石头磕破的疤,又是常年当兵的,气势跟普通人很不一样。
那群多嘴多舌的都被吓住了。
等他们走远了,有个夫郎才心有戚戚道,“栗哥儿家那个相公真凶,不晓得在家会不会打栗哥儿和他爹娘。”
“打人倒不像,我觉着是个有大本事,发达了指定就不要栗哥儿了。”
“栗哥儿那模样……”
“桂夫郎你出门被蛇咬了这么多舌头?”一个年轻的哥儿声音插进来,“管栗哥儿啥模样,管你们屁事。”
“小草,怎么和长辈说话呢?没点礼数,咱们又没有说你……”
“说栗哥儿,不对,栗夫郎也不行,再多嘴一句,我就告诉栗夫郎和他男人,让他们狠狠揍你们一顿,夫夫混打。”
柳小草说着,龇着牙要拿扁担打他们,吓得那些妇人夫郎都跑了。
柳小草跟相公得意洋洋,“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
牛二树,是牛村长的二儿子,也就是柳小草的相公笑着说,“你呀,就是仗着栗哥儿和他相公的威风。”
“嘿嘿,栗哥儿给我仗哩。”
柳小草咧嘴一笑,拎着扁担飞快地跑上前,追上栗哥儿,把自己刚刚吓了一通多嘴妇的事说了,
“你现在可有相公,自己还有能耐,干嘛还让他们这么说你坏话?”
“我刚刚就教训了他们一顿。”
雷栗看了眼走在前头挑担子的周毅,撇了撇嘴说,“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他仗着,搞得我多弱一样。”
雷栗弯腰挽裤脚,边问,“今天怎么来的有点迟?”
“桃哥儿有些闹人,我给他喂了羊奶哄睡了才得空过来,二树等我,就也来迟了些。”
柳小草比雷栗还小一岁。
但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是个小哥儿,小名叫桃哥儿,才两岁,正是咿呀学语离不开人的年纪。
柳小草话里又转回来,“你不仗着你相公,有委屈不跟相公说,他怎么知道心疼你啊?那你委屈不就白受了?”
“就是几句闲话,这也能叫委屈?”
“闲话不是委屈了?”
柳小草哼了哼,“我受一句闲话都要跟二树说的,他问我怎么才不委屈,我就说有漂亮的头绳就高兴,他就真给我买了头绳哄我哩。”
“汉子都是脑子不灵光的,你不说他不晓得你委屈的。”
“他们脑子不好是他们的的事,我脑子好,又身强力壮,敢欺负我的都被我打回去了。”雷栗说,“要不是一个人不能要娃娃,谁稀罕嫁男人。”
“可是你是哥儿啊,哥儿都是嫁人,都要汉子心疼的。”
“但我不需要啊。”
雷栗灵光一闪,顿悟道,“哦,不对,周毅他是入赘的,应该是我娶他他嫁给我,这样说……我要心疼他?”
他若有所思,“心疼没试过,打疼到可以试试。”
“没有哥儿跟你这样的……哪有哥儿打自家相公的。”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可是……”
柳小草皱眉苦恼,“你是哥儿啊,怎么能打相公呢?他又没有对你不好……他对你不好了么?”
雷栗幽怨地瞅了周毅一眼,“他不跟我要娃娃,可不就是对我不好么?”
本来就晚嫁,还晚生,让村里人怎么看他?虽然他不在意别人说他闲话,但闲话说多了他也会烦。
“啊?”
柳小草蒙住了,“你相公为啥子不跟你要娃娃?他……不喜欢你么?”
“……”
雷栗瞧了眼前头走得飞快的周毅,想了想还是家丑不可外扬,没说实话,“应该是……我相公害羞吧。”
“害……羞?”
“我相公28岁了才跟人成亲,不害羞才怪,不然早成亲了。”
“唔……”
柳小草看着周毅那高大健硕的身材,还有那黑面神一般严肃不言笑的脸,跟害羞这个词哪哪都不沾边。
不过雷栗想了想,觉得柳小草说的也有点道理。
别家哥儿跟女孩一样娇娇软软的,他跟个男人一样五大三粗就算了,还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周毅对他没兴趣也……正常?
正常个屁。
人不行就别怪路不平。
雷栗看向柳小草俊俏的脸,伸手摸了把,惹得柳小草哎呀了声。
他跟牛二树说话大大方方的,一点不掩饰的娇气,想撒娇就撒娇,想服软就服软,闹得牛二树心疼他,变着花样地哄他。
叽叽喳喳总说话也不让人讨厌。
雷栗感慨了句,“要是哥儿都跟你一样,也挺好的。”
柳小草听了却奇怪,“哥儿都像我干嘛?我相公喜欢我这样的,你相公又不喜欢,他喜欢栗哥儿就好啦。”
“栗哥儿力气又大,赚的银钱多,心肠又好,我觉得像你这样才好呢,二树就不用这么辛苦天天出去找活了。”
“谁要他喜欢。”
雷栗撇了撇嘴,“我是说,哥儿都像你一样娇娇软软的,换我是汉子我也喜欢,谁说要周毅喜欢。”
“哎呀,栗哥儿别闹。”
柳小草被他说得小脸红扑扑的,害羞了下又拉着雷栗说,“哎,你男人力气也好大,一次能挑那么多秧苗。”
村长家是今天才开始插秧的。
来了村长、牛大婶子和两兄弟牛大树牛二树,大树媳妇牛小小今天在家里看孩子和做饭送饭,明天轮到柳小草在家。
秧苗也是现在才从育苗田里移过来,周毅挑的那份明显比二树多一点。
牛二树还诧异,“周毅兄弟你力气真大。”
“还好。”
周毅把一扁担秧苗分成好几处,下了田便开始插秧,手程很快,秧苗插得整齐又快又好,让村长父子三人都禁不住侧目。
牛二树忍不住说,“这苗苗跟当过兵一样。”
“周毅兄弟也像当过兵的。”牛大树笑着说,“不过我们这里小地方,又山又远,除了镇上的官兵老爷,我们也没瞧过真的当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