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有一些朋友是跑商的孩子,他们跟随家里长辈或自己出去闯荡,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主喜欢上的就大多是外地的姑娘哥儿和汉子。
就比如花儿表姐和表姐夫、蒙尧阿叔和玉阿婶、蒙络阿叔和梅阿婶,还有他爹爹阿爹,阿爹也不是清米县本地人,是逃难过来被爹爹捡到的。
当然也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比如他的阿哥阿嫂。
在林重表白之前,雷周周一点都没发现他喜欢自己,所以他猜测,林重是情窦初开,自己是他身边最近的异性,所以误把友情当爱情了。
迟钝大王雷周周如此想,兴致勃勃地说,“我朋友多,我给你介绍一些朋友?你和别人玩多了可能就喜欢上别人了。”
“你喜欢哥儿不喜欢姑娘,我给你介绍一些哥儿吧?”
雷周周觉得林重人品好相貌好,肯定有哥儿喜欢他。
“……”
林重气得七窍生烟,死死地盯着雷周周,脸色阴沉,偏偏眼眶红红的,又是一副快要哭的表情。
“……?”
雷周周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跟你道歉?”
“你还……”
林重从齿缝间挤出这两个字,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凶,怕吓到雷周周,深呼吸了好几次,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真的要招赘?”
“嗯。”
“那我……”
林重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浅色的眼瞳注视着他,“那我不可以吗?”
“什么?”
雷周周愣了一下。
“入赘。”
林重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别人可以,我不可以吗?还是你已经有了想招赘的对象?”
“没有。”
雷周周摇头,“我没有喜欢的人,但你是肃国公的小公子,不能入赘吧?我答应过爹爹阿爹,孩子要跟我姓。”
“跟你姓。”
林重发誓一般的语气,郑重极了,“孩子跟你姓,我入赘给你。”
“……”
雷周周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的本意是拒绝林重,而不是让林重入赘给他,而且就算他答应林重愿意,肃国公府也不可能愿意吧?
想了又想,他还是摇头,“不行。你不能入赘给我。”
“为什么?”
林重难以置信。
他觉得自己应该听错了,可雷周周的话是那么地清晰,每一个字他都听得一清二楚,让他下意识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不行?”
“你入赘到长宁侯府,肃国公府就会变成整个京都的笑话。”
雷周周很认真地说,“这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还关系到肃国公府和长宁侯府。”
“你入赘,肃国公会变成笑柄,而我爹爹会成为众矢之的,被肃国公府一党针对,长宁侯府和肃国公府的分量谁轻谁重,你比我清楚。”
“以前你还跟我分析过京都的局势,哪一家不能轻易得罪,哪一家……”
“周周。”
林重控制不住打断他,盯着他,浅色的眼瞳里只倒影出雷周周一个人,语气是冷冽而哀戚。
“我只问你一句,你宁愿让一个不认识的人入赘,也不愿意给我一个名分?”
“……?”
雷周周愣了愣,解释说,“怎么就说到名分了……如果我招赘,肯定会去了解他,找一个家世清白、人品好、相貌也好的人啊……”
“周周。”
林重实在控制不住又打断他,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我家世不清白?”
“青白……”
“我人品不好吗?”
“也好……”
“我相貌不好看?”
“好看。”
雷周周毫不犹豫点头,林重可是京都未婚贵女贵哥儿们最想嫁的公子之一,无论家世,还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尤其是那副皮囊,就算他不是肃国公府家的公子,只是一个寒门书生,也有贵女愿意下嫁扶持他。
“那你为什么愿意找别人不找我?我就那么让你讨厌?”
“我不讨厌你啊……”
雷周周连忙道,“只是我们是朋友,朋友怎么能做夫夫?朋友就是朋友啊,做了夫夫,我们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去喝酒去骑马……”
“不对,这个也能,但是做了夫夫,我们的关系就变了,感觉不像朋友那样……那样纯粹了。”
雷周周见过恩爱两不疑的夫妻,例如自家爹爹阿爹,他们就很幸福,如胶似漆,几乎形影不离。
但雷周周也见过那些过得不好的夫妻,像村里的阿叔阿婶伯伯伯娘们,总有吵不完的话骂不完的架,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争执,甚至打起来。
而做朋友就单纯得多,有空就出来一起玩,没空就下次约,有什么困难也能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而且雷周周见过的吵架哭闹,最后不欢而散的朋友,比夫妻少得多,那些夫妻一吵起来总是恨不得对方去死,但又不得不继续生活在一个屋子里,养育共同的孩子。
雷周周觉得有点可怕和悲哀。
朋友可以有好多个,相公只能有一个,有时候还要在朋友和相公之中做选择,像他有一些朋友成家之后,就忙着照顾家里不再出来和他玩了。
每当这时候,雷周周就很想不明白,人为什么成亲呢?为什么一定要和某个人绑定在一起?
是因为喜欢吧?
雷周周想,是因为喜欢,所以两个本来毫无关系的人才会在一起,才会想成亲生孩子,就像他爹爹阿爹,像姑姑姑父那样。
可是……
雷周周还没懂什么是喜欢。
所以等他懂了,可能他也愿意去成家了,他要是一辈子都不懂的话,爹爹阿爹说他不成亲也没关系,他还有家人呢。
“可是……”
林重悲戚到都没发觉自己掉了泪,他怔怔地看着雷周周,眼眶红得可怜,“可是我不想你同别的人,同我之外的人那般亲密,我不愿你同别人好。”
“周周……”
“你当可怜我,不要同旁人在一起好不好?我不做肃国公府的小公子,就是一介白身,入赘给你,成吗?”
“我可以等你到二十岁成亲,也可以等到三十岁,四十岁,哪怕……哪怕一辈子都不成亲,我也愿意一直守着你,你不要同旁人在一起,好不好?”
“我……”
雷周周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想和林重做朋友而已。
雷周周忽然醍醐灌顶,乱嗡嗡的大脑一下子清明了。
他端详林重现在的模样,眼眶泛红,浅色的眼瞳洇着执拗的泪,神色哀戚如断翼的孤雁,可怜极了,哀伤极了
“我不能答应你。”
雷周周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而严肃,“我已经说过了,我现在还没喜欢你,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这不是可不可怜的问题,可怜是不能当成喜欢的。”
“而且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关系到你和我两个人的人生,不是说我现在愿意让你入赘给我,就万事大吉了。”
“你明白吗?”
雷周周的语气严肃到像是训责。
有一瞬间,林重觉得自己好像是做错了事情,在被夫子训罚的小孩子,可是雷周周的话让他那么揪心,让他一点也不能把他和夫子混淆,反而更心恸了。
他执拗地说,“我不明白,难道我比不上别人吗?”
“这不是比不比得上的问题。”
雷周周有点生气,觉得林重在转移话题,“一开始没有告诉你我要招赘是我的错,但是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很幼稚吗?而且很像是在道德绑架吗?”
“是。”
“你要不要肃国公府净身出户,入赘到长宁侯府,你要不要一辈子不成亲,要等我多少年可以说是你自己的事,你都可以自己做决定。”
“这是你的人生所以你可以为自己做选择,但是你不能用‘我可不可怜你’,来答应跟你在一起。”
“你不觉得这对我来说很不公平吗?”
“……”
林重抿紧了唇。
他知道雷周周的性子,雷周周心肠软,看不得弱小可怜,也见不得别人被欺负,他是一个见到乞丐都会给钱的好人,是一个很正直善良的人。
前提是被可怜的人真的很可怜。
要是乞丐装瘸腿骗人,雷周周就会把给他的钱收回来,要是被打的是一个坏人,雷周周就会补几脚然后拉那人见官。
要是和他做朋友又耍心机,不真诚,雷周周就会生气,但还是会给一次机会,要是再不真诚,他会拒绝再和那人做朋友。
同样的。
雷周周是个很真诚的人,而且言出必行,他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办到,办不到的事情就绝不会答应。
所以在听到雷周周说要招赘而拒绝他时,林重顿时慌乱得无以复加,就耍了心机,装可怜说了那些话。
“说话。”
雷周周严肃地盯着林重的眼睛,“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对不起。”
林重看着雷周周的眼睛,嗓音很轻,但很郑重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那对你不公平。”
说着,他又垂了垂眼睛,长长的眼睫似蝴蝶般轻颤。
“但我是……我是真那么想的。”
“我有深思熟虑过我们的关系,我也愿意脱离肃国公府,不做身份尊贵的国公府公子,我也不愿意喜欢别人,只想此生此世都同你在一起。”
“我知道你有深思熟虑过,你不是那种轻浮草率的人。”
雷周周见他知道自己的错误了,语气也缓和下来,但表情还是很严肃,没有因为林重的可怜姿态又昏了头脑。
“所以我昨天才没有轻断地拒绝你的提议,而是认真地思考,还去找爹爹阿爹商量该怎么办。”
“周周。”
林重抬眼看他,那双浅色如琥珀般的眼瞳像猫儿一般,清澈又带着可怜,“那能不能按你和爹爹阿爹商量的,给我一个机会,先尝试相处三年?”
“若是三年后你没有喜欢我,那你还是长宁侯府的二公子,我回我的肃国公府,绝不纠缠你,我们做回朋友。”
“若是……”
“若是三年里你有喜欢我,那……能不能把我招到长宁侯府?我会跟爹娘说清楚,我可以和肃国公府断绝关系,只以林重的名义嫁进去。”
他说着,情不自禁上前了一些,伸手握住雷周周的的衣袖,力道很轻,雷周周稍一抬手就能挣脱。
他还用了“嫁”这个字表明他的决心,若是没有和肃国公府断干净,那国公府是绝对不可能容许自家的儿子嫁出去的。
雷周周没有挣开。
他仔细地想了想,觉得可以,要是他真的喜欢林重喜欢到不惜和肃国公府对上的话,爹爹阿爹肯定会支持他的。
爹爹说了,他是长宁侯,除了皇帝,他敢跟任何人掰手腕。
而且他又没有强迫林重。
是林重自愿喜欢他、自愿跟他在一起的,他也是自愿喜欢林重,自愿和林重在一起的,他俩在一起又不犯法又不伤害别人,那肯定是能在一起的。
雷周周捋顺了,感觉事情都解决了,弯起眼笑起来,“那就这么约定了。不过你知道我的,以后你再耍这种小心思,我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我肯定不会明知故犯。”
林重看见他笑,也略微放松地抿唇笑,捏住雷周周衣袖的手得寸进尺又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在雷周周看过去时,心登时提起来,问,“我能像以前一样握你的手腕吗?”
“当然可以。”
雷周周理所当然地说。
他们之前就经常会出去玩,免不了有一些肢体接触,但因为汉子哥儿授受不亲,林重就隔着衣袖握他的手腕,拉他上马或者拉着他跑之类。
“要是……”
雷周周想了想又说,“以后我真的喜欢上你了,想要和你成亲生孩子的话,也不一定要你嫁到我们家来。”
“周周是想……?”
林重现在一听他这些说话就紧张,生怕他又突然想起答应过长宁侯什么,然后他们的约定就不做数了。
……虽然依照雷周周的性格,在约定确定之后就绝对不会改了,但林重就怕那个万一。
“到时候我们就搬出去吧?”
雷周周说,“我们成亲之后即不住在长宁侯府,也不住在肃国公府,我们自己买一个宅子当做我们的小家,有空就回国公府或者侯府住几天。”
“你觉得呢?”
“好。”
林重忙不迭点头,心想,只要不是拒绝他,不是要把他介绍给别人同别人好,周周说什么都好。
“孩子……”
雷栗觉得有必要说清楚,“因为我答应爹爹阿爹,孩子要跟我姓,所以,要是只有一个孩子就姓雷,要是有两个孩子就一个随你,一个随我,你觉得怎么样?”
“好。”
林重连连点头。
“孩子多的话,就抓阄决定他们姓什么吧?”
雷周周对生孩子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他已经成亲生子的朋友,也不会跟他说怀孩子有多困难,生孩子有多痛苦,而是说,等周周也有喜欢的人就懂了,或者说等周周以后也怀娃娃就知道了。
而雷栗和周毅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跟一个十几岁少年科普怀孩子、生孩子事会怎么怎么样。
但是雷周周见过有些人家孩子特别多,能有七八个,有些夫郎也能生四五个孩子,所以他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也有这么多?
有一个两个三个都行。
没有也行。
“好。”
林重当然点头。
只要是周周和他的孩子,姓林还是姓雷都无所谓。
雷周周和林重约定好了。
但他俩之间的相处反而比之前更加生疏拘谨了,或者说,林重对待雷周周的态度有些严谨过头了。
明明是做朋友时就做惯的事情,比如握雷周周的手腕、给雷周周夹菜、给雷周周送东西,林重都会拿不定主意,总是要先问过雷周周的意愿。
雷周周反而觉得林重磨磨唧唧的,又跟他聊了聊,让他放松一些,不用那么慎重其事。
“好。”
林重应了之后,两人的相处果然恢复成了以前朋友时的样子,因为是一同上京都的,所以他们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
要是住客栈,天一亮,雷周周一开门就能看见站在他房间外面约他去吃早饭的林重,然后一天他俩都待在一块。
不是孤汉子寡哥儿的独处。
他们的活动都在队伍里,只是两个人挨得近一点,比别人亲密一点点,但都是正常朋友的社交距离。
若是运气不好,路上不见客栈,需要在野外露宿,林重就会睡在雷周周旁边的帐篷里,或者不安全可能会有山匪野狼时,他就会在雷周周的帐篷门口,守雷周周一晚上。
林重最喜欢的就是后者。
他在帐篷外守着,帐篷里的雷周周在熟睡,他一想到身后是他此生最重要的珍宝,心里就特别踏实,守上一夜也特别精神。
而且白天赶路时,雷周周见他困倦不精神,会让和他骑同一匹马,然后让他靠在自己的背上休息。
林重特别珍惜这个时刻。
他的额头轻轻地靠在周周的肩头,蜻蜓点水般,只敢碰到一点,他的呼吸都是轻的,一点都不敢睡。
怕自己太重压到周周,也怕睡着了浪费掉这个时刻。
当然,这事被周毅发现之后,就不许林重和雷周周骑一匹马了。
周毅美名其曰是照顾林重,让林重到马车上休息,实则就是不想让林重占自家周周便宜。
周毅觉得自己不是封建大家长。
但看见周周和林重如影随形,寸步不离,“如胶似漆”,他还是有点不太舒服。
如果这是现代,他就能义正辞严地警告林重滚远点,就能理直气壮地让周周好好学习,考个好高中好大学,等视野开阔了,到年纪了再谈个恋爱,然后结婚。
当然不谈不结也行。
但这是大佑朝。
没有林重也有陈重、李重、张重,不是肃国公府的,也可能是尚书府、将军府、侍郎府,而周周正值青春期,会春心萌动好奇男女之事很正常。
作为阿爹,周毅要做的是引导周周,保护好周周,不让他被小男生的花言巧语和小恩小惠所蒙骗。
周毅这么说服自己,然后光明正大地监视林重,监督林重,警告林重
经过他一路上的观察,林重还挺正人君子的,并没有对他家周周有过分的举动,除了有一次周周主动邀请他骑一匹马,让他靠在自己背上睡觉。
周周在村里带其他小伙伴骑马时,有些姑娘哥儿想骑马,又胆子小,不敢自己上,周周就会和他们同骑,让他们抱住自己的腰或者自己在后面环抱住他们。
曾经还有哥儿和姑娘因为雷周周长相俊朗,身材高大,又温柔体贴,喜欢周周,而跟他表白的。
可惜迟钝大王雷周周压根没有意识到,听见人家小姑娘、小哥儿说喜欢他,他也说喜欢人家,见人家脸红扑扑的,还问是不是发烧生病了。
结果几个原本以为自己是正宫的小哥儿小姑娘,高高兴兴地和手帕交们说,却发现,巧了,雷周周都说喜欢他们。
于是小哥儿小姑娘们气冲冲地去对质,雷周周压根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顶着张板正的脸说,
“大家都是朋友,你们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们,有什么不对吗?”
直接把那群小少年气哭了。
彼时雷周周十二岁,成了远近闻名的大渣哥儿。
有年龄相近也喜欢雷周周的小汉子想,自己是异性,表白肯定不会被误会,然后就去表白了
雷周周“渣哥儿”的名号更响亮了。
每一年都有人跟他表白,每个人都只得到一句:“我们是朋友,我当然也喜欢你”,有时候还有一句:“你怎么哭了?”,把人家气得直骂他是大笨蛋。
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的雷周周:“?”
不过,也是因为朋友太多,他对性别界限没有那么强烈。
对单身哥儿和单身汉子同乘一匹马,他没感觉到暧昧,也不懂让一个单身汉子靠在自己肩背上睡觉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肩膀会酸?”
雷周周不假思索,相当耿直的眼睛里都是清澈和真诚。
正在解释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哥儿汉子也授受不亲的周毅:“……”
周毅试图挣扎:“如果林重想牵你的手,十指相扣的那种,你会给他牵吗?”
“会啊。”
雷周周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就点头了,只是有点疑惑,“为什么要十指相扣?正常手牵手不行吗?”
“不用管。”
“喔。”
“如果林重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牵你的手呢?”
“给他牵啊。”
“如果林重突然抱你,你会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
“那你会有什么反应?”
“抱回去吧,或者拍拍他的背。”
“……”
周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作为朋友,这很正常,作为追求对象,抱回去多少有点暧昧。
他想了想又问,“那周周觉得,林重作为一个汉子,还是这么重视礼数的人,他为什么会突然抱你?”
“可能是因为他遇到了难过的事,想找人安慰一下?”
雷周周合理猜测,因为他的朋友们遇到了难过的事,他也会抱抱他们安慰,这还是小时候阿爹教他的。
阿爹还说,有时候抱抱虽然没什么用,但可以让人心情好一点。
而且确实很有用,每次他听朋友说完伤心事,又给不出好建议的时候,他就抱抱朋友,朋友心情都会好很多,说他人真好,还会给他送礼物感谢。
“……”
周毅万万没想到这回旋镖还能扎到自己身上,早知道他就不教周周这一招了。
周周的朋友里也有汉子,小时候不懂事还会哭一哭,长大了,知道要面子要脸了,就不会哭得稀里哗啦要人安慰了,会找周周抱抱的都是哥儿姑娘,所以周毅也没有注意到这一层。
现在好了。
让林重钻空子了。
林重看着浓眉大眼相貌堂堂的,其实是个心机boy,知道周周会这样安慰人,不要脸的时候说不定真会耍这招。
“总之,你们现在还没有谈恋爱,还是不要让林重牵你的手,也不要让他抱你,到了京都也不要和他两个人出去玩。”
“好吧。”
雷周周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那也不能骑一匹马了?”
“不能。”
周毅说,“他自己有马干嘛要骑你的马?要是困可以坐马车。”
“好吧。”
雷周周点点头。
“周周现在长大了,要学会跟汉子避嫌,除了林重,也不能和其他汉子骑一匹马坐一辆马车,除非是咱们家里人。”
周毅强调说,“只有在一个户籍上的,有血缘关系的,才能算咱们家里人晓得吗?像表姐夫这样的也不行。”
“我懂的。”
雷周周乖乖道。
“去玩吧。”
周毅看着雷周周欢快的身影,叹了口气,心想你懂个屁,真懂就不会答应林重那小子要跟他试试了。
回京都时正值春冬交替。
路上不是大雪翻飞,就是春寒料峭,耽搁了不少时间。
回到京都已经又是一年阳春三月,烟柳遍地,处处芳菲,天气暖和,人们都脱下了棉衣换上轻薄的春衣。
雷栗和周毅一行人进了京都直奔皇城,同圣上述职,又被留在宫里吃了午饭,最后回到长宁侯府已经是午后。
雷周周没有官职,不用进宫述职,早上先回了长宁侯府,告知家里人爹爹阿爹回来的消息,一整个侯府都热闹起来,准备晚上的接风宴。
一年半没有回家了。
柳叶儿和雷大山年事已高,但因为日日打太极锻炼身体,三餐营养,又有曾孙女小玉珠陪着,天天都乐呵呵的,耳不聋眼不花,身体还算健康。
就是想千里之外的哥儿雷栗。
如今一见雷栗和周毅回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柳叶儿还撸起袖子,要下厨给哥儿哥婿做顿家里饭。
“别忙活了娘。”
雷栗连忙叫住柳叶儿,拉过她的手,笑着说,“我刚回来,陪我聊会儿天嘛,这次回来在京里待的日子可长呢,不急今天做饭。”
“也是也是。”
柳叶儿乐得都合不拢嘴,一双眼睛把雷栗看了又看,想说他都瘦了。
但雷栗人虽然在外头奔波,可吃喝住行是一点不差,还有周毅盯着他的伙食,一点没瘦,还隐约多了点冬膘。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柳叶儿说瘦了有点违心,只是实在高兴,把这句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眼里都湿润了起来。
雷大山也连连点头,重复了两遍,“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
青原有匪患的事情,雷栗在寄回来的家书里提了,但单独给爹娘的书信都是捡好的讲,还嘱咐了雷惊笙和雷生姜他们不要跟爹娘说,他们自没跟老人家说。
老人家一问,都是说雷栗他俩在外头吃好喝好,说雷栗可是长宁侯呢,别人过不好侯爷也不可能过不好啊。
但老人家担心孩子,总会自己想办法去打听的。
雷大山当了侯府的太爷也没什么架子,天天穿个很普通的锦衣,出门遛弯,最喜欢的就是去茶楼听书,听得高兴了,就打赏一点银子,就像普通富贵人家的老爷。
雷大山在听书时,也认识了几个兴趣相投的老朋友,那些老朋友之中,就有经商的,商贾消息最是灵通,尤其青原就是一块大肉,谁都想撕下一块。
有匪患的青原是有毒的肉,没有匪患的青原就是案板上的肉。
长宁侯清剿了匪患,重建了镖局,还组织了一个商会,拉了一支商队,这对如鲨鱼一般闻腥而动的商贾来说,可一点都藏不住。
早在去年,这事情就传到了京都,雷大山知道自家孩子在青原过得这么惊险,夜里都自己摸了好几次泪。
他也不敢告诉柳叶儿,怕妻子跟自己一块担惊受怕,但夫妻这么多年,又怎么能瞒得过柳叶儿呢?
于是就从一个人心疼孩子掉眼泪,变成了两个人心疼孩子掉眼泪。
好在雷栗和周毅传回家书一直都很稳定,给两老写的都是路上的趣事和美景美食,还在信里捎风景画。
知道孩子在回来的路上了,两老担心还是有的,但也没有那么重了,反而越来越期待孩子回来的那天。
现在孩子们回来了,两老反而说不出很多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自家孩子,光是看,心里就踏实了,高兴了。
苗夫郎和张大强见他俩回来也很高兴。
见雷栗问起雷生姜他们,苗夫郎就说,“生姜还在翰林院当值,张侍郎家的夫人邀玉蕤看花,说是新得了两盆玉牡丹,漂亮得很,玉蕤就抱着玉珠去了。”
“张夫人家也有个小姑娘,只比咱家玉珠大两个月,叫香琴,两个小孩子玩得可好了,上回玉珠从张夫人家回来,还说还要跟香琴姐姐玩呢。”
说着,他看了看天色,“玉蕤和玉珠应该快回来了。”
先前雷栗和周毅就给家里捎过信,说快到京都了,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雷家人预估的其实要更迟两天,没想到今天他们就回来了。
雷周周是早上回长宁侯府的。
但不巧,苗玉蕤前脚出门,他后脚才回来,邀约也是早前答应了张夫人的,一家人团聚也不急于一时,就没有去让人去请苗玉蕤回来。
而且雷栗和周周要进宫述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要是迟的,在宫里吃了晚饭才回来也有可能。
“爹爹,阿爹。”
苗夫郎话音刚落,庭外就听到了苗玉蕤的声音,他笑着说,“说玉蕤玉蕤到,生姜应该也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