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尔！”
一声呼唤把李观叫回了神，定睛一看刚才的地狱景象已经荡然无存，眼前只剩下昏暗的房间，担忧的伊万和躺在床上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吉娜。
“我没事，”他偷偷擦了把额头上被幻觉吓出来的汗珠，"刚刚有点走神了，伊万，你说什么来着，能再说一遍吗？”
“我的意思是，你找个故事给吉娜讲一下吧，我在旁边陪着你们，等故事讲完了我们再下去吃饭。”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观推脱不开，只能说道，“可是该讲什么故事呢？中国传统故事也可以吧？”
“用不着那么麻烦，书架上有些故事书，你找出来一本给她随便读个什么故事，把人哄睡了就可以了。”伊万说着踱步到书架旁，随意抽下来一本递给他，“我看这个民间故事集就挺好的。”
“那好，”李观心里还是慌的厉害，他强压下心中的怪异感受，随意翻了一页读了起来。

第13章 第三夜
“米哈伊尔·彼得罗夫·瓦西里耶夫是乡镇里有名的牧师，他是贵族瓦西里耶夫的后人，后来家道中落居家迁移到了一个不出名的小镇。为了重新走回家族的巅峰，年轻的东正教教徒瓦西里耶夫走上了奉道的旅途。于是在老牧师退休后，他承担起了老牧师的职责，成为了这个小镇上唯一的牧师。”
“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位风华正茂的英俊牧师将会带领小镇从边陲荒野变成国家的朝圣胜地。”
见过米哈伊尔的人都说，他们再没见过比他还要俊朗、还要和善、还要正直勤恳的牧师了。每逢教堂祷告的时刻，狭小破旧的教堂里就挤满了女士们，既有青春萌动的少女，也有困在家庭琐事中的妇女，更有两鬓霜白的老妪，她们都怀揣着心事来到了教堂，在米哈伊尔的吟诵中沉思内省。
等祷告一结束，这位善良诚实又严苛的牧师周围便围满了人。老妪们向他询问自己的未来该如何安排，妇女们询问他怎么打点好家中的各项事物，年轻女孩们则更关注牧师的私生活，想要从中制造更多的偶遇和独处空间。米哈伊尔面对这样纷乱的问题不仅丝毫没有慌张，反而总是面带着和煦的微笑不紧不慢地回答着。每一个人都能从与他的对话中找到自己最满意的答案。
米哈伊尔的名声就这样传出来了，越传越广，周遭村镇的人也被吸引过来，前来听这位杰出的牧师讲解教义。
曾经有好事者存心要找出这个完美牧师的过错，尾随着年轻牧师整整半年，却发现这位牧师生活规律得可怕。终于在年底的某天这位好事者心服口服地走进了教堂，神情诚恳地向着上帝承认自己的错误：“请原谅我的无知和鲁莽，米哈伊尔牧师是我见过最忠于自己信仰的人，他是个真正的传教徒，是我亵渎了神的旨意，从今天开始我要诚心祷告做最忠诚的信徒。”
“是的，”好事者后来向周围的人讲述自己半年多来跟踪的成果，“米哈伊尔牧师他除了祷告，讲授教义，救助病人，再也没有任何别的事情了，就连他卧室的墙壁上都刻满了神的旨意。他是多么忠实的信徒！”
于是米哈伊尔不仅成为了全小镇人民尊崇的对象，更成为了小镇的象征，他成为了孩子们的偶像，成为了小镇的精神领袖，成为了无数青年竞相追随和模仿的对象。
米哈伊尔也深深地知道这点，他爱惜自己的名誉如同爱惜自己的生命，他总是充满热情地投入到他追捧的事业当中去，他致力于将自己的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奉献给自己心中这项崇高和伟大的事业。
他是多么地享受来自小镇居民们奉上的荣耀！
可很快，无休止的工作就压垮了他的身体。在小镇又一次步入寒冬之际，他终于病倒在了床上。小镇上的人们争先去看望这位伟大的牧师，都祝愿他早日康复。可是等到了次年的春天，这位牧师依旧没能离开病榻半步。
教堂很快推选出了新的牧师接任了他的职务。刚开始人们对新的年轻牧师百般挑剔，不少信徒们组织过多次抗议活动，教堂们也只能被迫换了一任又一任新的牧师，可是无一都被人们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在两周内被替换掉了。
“米哈伊尔先生，您看，除了您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把牧师工作做得这么的完美？您还是快快好起来吧，我们都等着您再给我们讲解教义呢。”
面对着今天第四十五个重复这样抱怨的看望者，米哈伊尔不仅没有烦恼，反而一如往日的温煦，“是我生病耽误大家的事了，当然大家也要多给年轻人机会，他们正需要鼓励。”
“您可别这样说了，有了您这样的牧师在，我们哪里还能听得见别人的声音呢？您还是好好养护身体，早日康复吧。”
等送走了最后一位来看望的人，米哈伊尔才挣扎着从床头柜子里拿出半截粉笔出来，在床腿上颤巍巍地画了四十八到白印，这正是今天来看望他、夸赞他技术专业的人数，再往下稍微斜觑一眼，床脚画满了长短不一的粉笔道，这全是他生病以来来看望他的人数。
他心满意足地欣赏着这些痕迹，心里越发得意起来，这些白痕恰恰是他荣耀的见证。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的病床前再也没有人来了。
他强支撑着身体头回走出房间，把家中忙碌的仆人喊来，“莉莉娅！”
莉莉娅听见喊声，扭头一看大吃一惊，急忙撂下手头的东西过来搀扶住他：“瓦西里耶夫先生，您怎么出来啦？医生说您还不可以离开病床！”
“没什么，总在床上呆着也不是个事，我看天气好就出来了，来，扶着我去沙发那边吧……好姑娘，谢谢你……对了，最近教堂还好吗？去祷告的人还是对年轻牧师不满意吗？”
随后他又很快找补道：“不过这么长时间了，接替我的牧师应该都习惯工作了吧？”
莉莉娅随口应和：“是啊，早习惯了！您不知道吧？前几个星期有个经验丰富的老牧师从大城市来这里了，人们都对他佩服得不得了！他一讲话，教堂里全挤满了人，好些人都只能站着听呢！
米哈伊尔一颗心登时空了，面上神情紧张起来，只是一个劲儿地重复着，“是吗，是吗，那这位新来的牧师这么的优秀能干吗？”
“对啊，这个牧师讲得是真好啊，我也去听过一回，结果就给迷住了，等散场了我还想着再去一次呢！”莉莉娅兴致越来越高，打开了话匣子就往外倒，“我完全没有办法跟您详细地描绘出来！等您身体好了，您一定要自己去听一场那位牧师的祷告！我保证，您也一定会受益匪浅！”
米哈伊尔的脸色更加惨白了，他明白了，自己的风头和荣誉全都没有了！全都没有了！已经有新的人替代了他！他早已经被所有人遗忘，有了那位更优秀的牧师，他再也不是那个被需要、被追捧的牧师了！
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前路一片黑暗，越想越恐慌，越想越难以接受，最后甚至在莉莉娅的尖叫声中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米哈伊尔在病床上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任凭医生和仆人怎么做，都没能唤回他的神智，再又一次的失败后，医生惋惜地向莉莉娅下了最后的通牒，“如果病人明天还是不醒的话，就准备后事吧。”
莉莉娅一听简直要哭晕过去，米哈伊尔是她见过最好的主顾了，不仅给的钱多而且事情少，现在她的好主顾就要英年早逝了，那她要往哪里去找这样好的人家呢？
越想越伤心，她干脆伏在主顾床前痛哭起来，床单被罩让泪水浸湿了一团，只是她越哭越伤心，伤心到甚至喘不上气来。
可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被打扰的莉莉娅生气地抬头想要怒瞪回去，却看见米哈伊尔那张红润的脸，是的！米哈伊尔，她那个已经被死神招手的善良主顾，他回光返照了！
想到这里，莉莉娅哭得更伤心了，可是米哈伊尔却推开了哭抱上来的女仆，只是气若游丝地说：“行了，姑娘，别哭了，给我倒点水吧，我快要渴死了。”
“好，好，”莉莉娅一边擦去眼泪一边慌忙给他端过来杯水，牧师接过来一饮而尽，又把空杯子重新递给莉莉娅，让她再倒些水，没办法莉莉娅只能把茶壶都搬过来，还没等她从牧师手里要过杯子，茶壶先被对方夺了过去，只见到这位牧师一改往日的斯文和善，像头要渴死的水牛一样咕嘟咕嘟地仰头喝着茶壶中倒出来的热水。白花花热腾腾的水雾将他整张脸都吞没了。
“上帝啊啊！”莉莉娅尖叫起来，“这可是刚烧出来的热水啊！瓦西里耶夫！你这样会把自己的喉咙烧毁的！您快放下啊！”
但是牧师显然没有听进去，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喝着水，不停地喝着水，好像只要停下来一秒，他就会像是沙漠里的水滴，瞬间就会被烈日和黄沙吞噬。他只想着，更多，要更多，他要喝更多的水，更多的水！
茶壶里的水喝完了，他的舌头也早就烧坏了，可他完全顾不上了，茶壶里的水远远不够，他还需要喝更多的水！
他摆脱掉女仆的制止和束缚，一头扎进厨房的水缸里，水缸里的水随着溢出来一地。还没等等莉莉娅喊来人，水缸里的水已经见了底，只剩下浑身湿漉漉的喝得发胀的牧师无力地躺在水缸底。
莉莉娅连忙招呼着众人把可怜的牧师抬了出来，还叫了医生过来，让他来看看这牧师是不是被恶魔上了身。
医生慌忙给牧师做了简单的检查，越检查却越震惊，最后面露喜色，“彼得罗夫，你很健康！天啊，真是上帝保佑，你的心脏跳动得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样有活力！这可真神奇！你现在有哪里感觉到不舒服吗？”
“我.....嗝哇——！”牧师刚想张口说话，就一个反胃冲上喉咙，他赶紧头一歪，其他人都来不及躲避，就被吐了一身。
周围的人瞬间脸色各异，反应过来后全都乱成了一团，尖叫声，走路声，咒骂声，抱怨嘟囔声，还有脱衣服抖衣服的声音全都挤在一起，吵得吐得晕天晕地的牧师太阳靴穴突突地跳，刚想大声叫喊让他们别吵了，一口气就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居然觉得浑身轻松，恍若重回十八岁，面色更是红润得像是大冬天从雪地里奔跑回来的青年，浑身总有用不完的劲儿。他赶紧掀开被子跳下病床，迫不及待地拉开房门冲进了外面的新天地。
他拼命地呼吸，拼命地奔跑，拼命地感受着活着的乐趣，感受着年轻的魅力，拼命地呐喊嘶吼。只有早早起床准备打扫的莉莉娅被只穿着内衣的狂奔牧师吓傻了，最后在米哈伊尔的狂喜中也跟着发了疯：“可怜的牧师他终于发疯了！快来人啊！”
米哈伊尔恢复了健康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回到教堂，他要正式去和那位人人称赞的老牧师会面交谈。
做下这个决定，他早早地就准备好最工整庄重地牧师服饰，甚至连一个最小的褶皱也不放过。再第六次停留在镜子前后，年轻牧师终于做好了心理工作，坚定地走往了教堂。
教堂里的祷告已经结束了，只有几个手捧着经典等待牧师解读的信徒正在虔诚地聆听。米哈伊尔第一眼就看到在人群簇拥的那个老牧师。
那位犹如常年被海浪冲刷过，站在岁月之巅、久经沧桑的巨石一般沉默威严的老人。
米哈伊尔瞬间紧张起来，但完全不是先前时而高傲时而萎靡的状态，取而代之地则是晚辈面临最有威严的长辈时候的敬畏和害怕。他想要逃避，可是老牧师已经看到了他，并向他招了招手，于是他只能被迫走了过去。
老牧师的声音也如同他的身形一般威严，米哈伊尔只能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至于老牧师到底说了什么、问了他什么，他一个字都没能听进去。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要被看穿了。
老牧师浑然不知道面前年轻人在紧张什么。他只是想问下米哈伊尔的近况，对方却对自己如此防备。这让他感觉到不解。
正在他们僵硬的来回说着场面话时，一个稚嫩清脆的童声响起，“爷爷！”
米哈伊尔的紧张被这样可爱的声音驱散，他的眼睛也敏锐地看向声音的源头，是个五六岁的男孩。这个可爱的小天使顶着一头的黄卷卷，大又溜圆的碧蓝色眼睛，可爱的小翘鼻，以及呼喊时鼓起来饱满的脸蛋，真的让人忍不住就想把这个可爱的天使抱起来亲一口。
他只感觉自己的一颗心瞬间就被这个小天使给俘虏了。
他又重新回到了幸福温暖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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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夜只单纯讲述故事，无不良暗示情节。

第14章 第三夜
小天使的睫毛又浓又长，却又把眼睛衬托得更加溜圆可爱，老牧师也同样满脸笑意地把自己的孙子搂抱在自己的怀里，用胡子去蹭小孙子的脸蛋，小家伙立刻笑得特别开心，咯咯咯的笑声顿时都把周遭的人也给逗乐了。
大家都从心里爱上这个可爱的天使。
米哈伊尔更是心跳不止。
哪怕可爱的小天使并没有记得他的长相，甚至连都没有看他一眼，可他还是觉得，这就是上帝的指示，是他命定的考验和一生的心结。可正是这考验，带领自己走出了困境，给自己的心灵世界永远留下一方阳光之地。哪怕日后他组织过，经历过，验证过，克服过无数的各式各样的男孩的挑战，他也从未有今天的轻松和解脱。
还没等米哈伊尔找到跟老牧师一家再次相聚，老牧师一家就又在一个凌晨搬走了。搬到哪里去？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这一家就这样随风而来，随风而去了，却在年轻牧师米哈伊尔心中留下了一颗种子。
一颗不知名的种子。
老牧师一家一搬走，米哈伊尔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甚至经历了这次事件危机后，他更加投身于工作，昼夜不分，似乎只有用工作，他内心的不安和恐慌才能够被彻底填满。他总是把语速放得飞快，把脚步放得飞快，生怕浪费一点时间在除工作以外的地方。这样的疯狂几乎让前来祷告的居民们都害怕了。
“米哈伊尔牧师，您讲得真好，真好，”又一次祷告结束后，一位婆婆拦住了他的去路，“只是——只是您应该有点别的事情呀，除了做牧师，您的家里，您的生活，全都顾不上了吗？您看看您的家里，所有的活都落在了莉莉娅这个小女孩身上，可她连最简单的算术都不会，都让人坑了多少次了呀！”
“对，您说的对，那我再多请一个能干的管家吧！”米哈伊尔热情应下。
“不，您怎么不懂呢？”对方见迂回战术不起作用，显然也有些愠怒了，“我是说，您该给自己的家里找个女主人了，您早就过了要成立家庭的年纪了！上帝也不希望看见他最忠诚的信徒孤零零地走完余生，并且没日没夜地拉扯着这些可怜的信教徒们听祷告！”
其实最后一句应该才是重点吧。米哈伊尔想。他想要婉拒，可很快对方打消了他的念头，“明天晚上就是小镇一年一度的篝火晚会了，米哈伊尔·彼得罗夫，按照惯例，您每年都要参加演讲，也请您照顾一下那些一直为了追求您，保持单身的姑娘们吧！她们的青春几乎都要耗尽了！”
米哈伊尔这才恍然惊觉到那些年轻姑娘们都绵绵情谊，回想到她们见到自己炙热真诚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犯下了过错。他于是应承下来，“太太，您说得对，我会认真考虑的。”
于是他像往年一样去了晚会，不同的是，这次他在祝福话语结束后主动留了下来，并且走进载歌载舞的人群中。年轻的姑娘们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暗示，一窝蜂地涌上来发出一起跳舞的邀请。
米哈伊尔只是微笑着应对着，目光在一群鲜花般的姑娘面前游走，这些姑娘们比火焰还要热情，比繁星还要耀眼，但是他却始终没有任何欲望，似乎，总是差些什么，差些什么来划着点燃他那干燥已久的心灵。
差些什么呢？他不知道。
其中一个热情奔放的女孩最为大胆，她主动前来伸出手，“米哈伊尔先生，要一起去跳舞吗？”
米哈伊尔愣愣，还是礼貌应下来，伸出手回应对方，一起加入了围着火堆跳舞的人群中。刚融进去，他的另一只手也被人握住，他朝那边一看，是个可爱的小女娃，约莫六七岁，脸蛋饱满门牙还漏风，咯咯咯笑起来挤出来两个梨涡，眼里映照着的火光一下子就点亮了他的眼睛。
“嚓——轰！”
有什么东西直接烧着了，随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燎原大火。
从篝火晚会回来后，米哈伊尔就又再次病倒了。跟上次莫名奇妙的大病不一样，这次他只是在短短几天就形立骨销，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如同被风冲开的薄纸，似乎一戳就破了，脸色更是惨白得骇人，好像只有身旁人的声音稍微大一些，这个可怜的牧师就要被吓死掉了。
“瓦西里耶夫，您还好吧？”莉莉娅见此情形把声音放得更低了，“您可千万要注意身体啊，我们都盼望着您早日康复呢。”
说完她又指了指墙壁，只见上面不知道何时被刻了满墙的训诫经文，“我知道您爱着上帝，只是自己也要休息啊，上帝派您来指引人间，不是想让您把自己早早送回天国的。”
她又去抖动被子，要趁着天好把东西都晒晒。瓦西里耶夫见状想要去阻止，但是显然他太虚弱了，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麻利的姑娘就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卷起来了。他就只好任掀开被褥后，那满床板的密密麻麻的经文教义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这样恐怖的场景差点吓得可怜的姑娘眼前一黑晕过去，她弯着腰拍着心口缓气，一低头又看见就连床腿上床脚上都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歪歪扭扭刻满了些什么经文。
终于，莉莉娅爆发了尖叫：“米哈伊尔·彼得罗夫·瓦西里耶夫，您是终于疯了吗？！”
“不......是这样......我.......”米哈伊尔的脸更白了，好似涂了厚厚的铅粉，他颤抖着嘴唇想要解释，可还没等他张口说出第二个字，他就浑身僵硬着直直躺了下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就看到上次那个被他吐了一身的医生，正在对着自己左摸摸，右看看，看到牧师突然醒了，一脸惊恐地向后连退了几步。
米哈伊尔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躺着听医生给自己开些药。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药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的病根只能随着他的尸体一起关进坟墓里。
等待他自己的除了死亡再不会有别的东西了。
一切也正如他预料的那样，他愈发消瘦，小镇上也知道这位可怜的年轻牧师不久将要撒手人间，便自发地前来拜访交谈。米哈伊尔虚弱地一一应付着，刚开始他还能张口说几句话，到后面他却是连一个字符都发不出来了。
“真可怜啊，唉，年纪轻轻就得了这样的怪病。”
“算了算了，别说了。”
米哈伊尔就这样在病床上慢慢感受着生命的流逝，也许只差一点，上帝就要指派恶魔把自己接到地狱去！
“米哈伊尔先生，我们来看你了！”
一句充满活力清脆可爱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房间，瞬间驱散了一直笼罩着他的死气和阴郁。他不由得循声望去，居然是那个小女孩！
此刻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正牵着那天盛情邀约过他的女子朝他微笑。
米哈伊尔只是定定盯着两人，喘气声也越来越重，慢慢地他的脸色竟然润红起来，甚至到最后竟然满脸通红到整个脖颈都跟着发烫起来。
“米哈伊尔先生，您，您还好吧......”姑娘见此情形担忧开口。
“没.....没有，我很好，谢谢您的关心。”米哈伊尔不知道怎么开口欲望突然就强烈起来，男性的要强心催动着他不得不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他也必须要展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那就好，”姑娘应着，看着米哈伊尔的健康并不如外面传闻的那样糟糕，她的心情也明媚起来，又热情地健谈了起来。
米哈伊尔始终脸上挂着自己的招牌微笑，可是视线却不自觉地跟着小女孩转。小女孩耐不住什么寂寞，见两个大人说话，自己就开始自娱自乐起来，一会翘着凳子玩，一会在跳下凳子满屋转，一会又翘着脚要去够橱桌上的套娃，好不容易把套娃摸下来还弄了一手灰，连连打了两个喷嚏，又拿脏手摸鼻子，最后又蹭了一鼻子的灰。
米哈伊尔不由得咧开了嘴角。
这把对面正在侃侃而谈的姑娘看得一怔，随后意识到是自己说的话有意思，因此兴致更高了，说话的声音也更大了。
“您知道前些日子日瓦戈医生的事吧？”
“啊？哦，好像知道......等下，日瓦戈医生吗，这件事我不知道”
“哎呀，没事，我跟您讲......是很有意思吧，而且还有......更别提......哈哈，是不是很有意思？”
“哈哈，嗯，是有意思，嗯所以日瓦戈医生最后——？”
“啊呀，我不是刚刚给您讲了，他最后不是......”
哪怕对面的姑娘喋喋不休，米哈伊尔却不觉得烦恼，他只觉得此刻自己的浑身充满了力量，那个梨涡小女孩笑，他也不由得跟着笑，梨涡小女孩低头不语，他也跟着忧心，甚至当姑娘牵着自己的小妹妹告别的时候，米哈伊尔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有这么快。
他发自内心言辞恳切道，“请您明日也务必要来啊，玛利亚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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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讲述第三夜故事情节，无任何不良暗示及作者感情倾向。

第15章 第三夜
玛利亚眼看着米哈伊尔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她的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只要得空，就带着妹妹来到米哈伊尔家中来跟他聊天。
说是聊天有点牵强，大多时候都是玛利亚一个人在热络的说着话，而她的小妹妹玛莲娜就在房间里乱跑，她们要关心的病人则是满脸微笑地看着这一切。
玛利亚有时候情不自禁地想，也许很快她就会和米哈伊尔先生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
只要米哈伊尔先生勇敢地向自己告白。
半个月过去了，米哈伊尔竟然再次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获得了新生。他脸色红润地走向再次前来照顾他的玛利亚，然后深情款款地向她致谢，随后又满脸喜爱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脸颊，甚至到最后在两个女孩诧异的目光中激动地抱着马莲娜转了两圈。
“谢谢你，小天使，非常感谢你，真的，正是因为你，我才活了下来，这都是上帝的意思。”
他像是在道谢，又像是中了魔咒般地喃喃自语，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似乎这几句话中蕴藏着什么人生真理。
两个姑娘没得出什么觉悟，反倒是觉得这位牧师病好之后精神状态仿佛不大正常。
米哈伊尔身体恢复后，他照常工作，只是不再疯狂地拉着人演讲布道，反而得了空会前往两姐妹家里，东扯西扯地找些话题。刚开始玛利亚感觉这正是她的爱情要开花结果的前兆，后来她发现，对面风度翩翩的青年的话题永远都只有玛莲娜，眼睛也跟着马莲娜转，要是玛莲娜耐不住烦跑出去，这位牧师也总是会想尽借口跟着出去。
玛利亚心中腾起疑云。
她心中爱情的火焰渐渐熄灭，眼前恋爱的迷雾都渐渐散去，理智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体。她开始观察这位牧师的一举一动，才发现眼前的太阳早有了另外的旋转中心！
一旦这个猜想落到实处，她只觉得眼前昏天黑地，头晕目眩。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半夜时分捂着脸偷偷哭泣，哭泣她死去的爱情，哭泣她可怜的妹妹，她这下该怎么办好呢？
她满腔的怨恨、愤怒和哀怨无处诉说，月亮爬下山再挂上枝头，玛利亚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要亲自和牧师谈谈。
再一次米哈伊尔来到她们家里的时候，还没等她问出心中疑惑，米哈伊尔率先和她们的父亲走了出去。等再回来时，父亲已经是满脸笑容，紧接着，她们俩就被叫到了身前。
“玛利亚，玛莲娜，天大的好消息！”
玛利亚心头一紧，千万......千万不要是那样的事......上帝，保佑吧，保佑我们吧，千万别是那样的事！求求了......
“米哈伊尔先生想要和玛莲娜订婚！”
“上帝——！”玛利亚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强行镇定地说道，“可是父亲，玛莲娜还是个孩子，她甚至连初潮都没有来呢！这样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您让她去嫁人么？”
“只是订婚，又不是要真的嫁过去——过几年等玛莲娜成为了女人，那就自然地进行婚礼好了——米哈伊尔先生已经把一切都打点好了，以后他会作为玛莲娜的未婚夫常常过来同她玩耍的，还有订婚和结婚需要的钱，他也早早就准备好了，连玛莲娜以后的要住的屋子，要买的衣服，牧师要都全安排好了——玛利亚你还要求什么呢？早早地也把你自己嫁出去才是正事！”
“可是——”
“行了行了！姑娘！没有什么好说了！”父亲打断道，“米哈伊尔先生一次性把我们家欠下的债务全还光了！你知道吧，他可是老贵族的后代，祖上留了那么多的遗产，就为了自己的信仰才屈尊来我们这里做牧师的，玛莲娜才是走了运了！”
玛利亚不再说话了，只是脸色苍白地紧紧抿着自己的嘴唇。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只有玛莲娜一脸的好奇和兴奋，“姐姐，米哈伊尔成了我未婚夫的话，我是不是可以住在他的家里了？他家里总是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
玛利亚麻木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一言不发地踉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