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克上by八月有信
八月有信  发于:2024年12月21日

关灯
护眼

他最喜欢被骂了。
他们彼此交换了个微信,西装男生叫做“贾开朗”,深大法硕,已经实习半年。
但他只在嘴头上当了一把“前辈”,没留下任何包子,只留下了一地说教,然后就风一般地赶去坐电梯了。
盛聿恒最终只要了一个开花馒头、和一杯豆浆,坐在了便利店中,慢吞吞地一口一口吃早饭。
因为昨晚被恶劣上司狠狠要求了,所以他今天也要狠狠惩罚——打算晚五分钟再到达工位,展示一下打工人的“不屈”之心。
早高峰时期,电梯厢内拥挤得好似沙丁鱼罐头,但每上升一层,都有无数丧失灵魂的人形沙丁鱼,朝着自己煎熬无比的工位奔去。
沙丁鱼口感鲜美,肉质细嫩,不管是煎炒烹炸——沙丁鱼们统统都能胜任!
盛聿恒到达自己工位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二十分。
他将自己的帆布包“咚”的一声、丢到了桌面上,先从中掏出了保温杯,缓缓抿了一口,里面还泡着酸涩难咽的莓果羽衣甘蓝粉。
但他就像是泡什么千金一两的稀贵茶叶,哪怕淡到没什么味儿,仍锲而不舍地往里加水。
——不过这也是最后一口了,再放上几天唯恐变质。拉肚子就得不偿失,经济账也得算明白。
随后,他依次给自己的65W毫安的大充电宝、笔记本电脑、老旧到快不开机的二手平板,以及虽然还有电、但还是觉得该占点便宜的手机充上电。
做完这些,他又端起了自己的掉漆陈旧的保温杯,加入了茶水间的开工前大作战。
涮干净保温杯后,他用网易严选一般的挑剔目光,在一众茶包、维生素泡腾片和咖啡包中进行选择。
但最后还是被黑咖啡打鸡血一样的竞岗宣言征服——并为其搭配了三颗奶精球,作为工作搭档。
端着这杯热气腾腾的不要钱奶咖,盛聿恒迈着慢条斯理的步子,不疾不徐地、又丝滑无比地嵌入在了工位上,已经九点四十分。
这就是打工人的终极秘密武器——摸鱼的生产全过程。
但是当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后,只听一连串叮叮叮、好似催命一般的声音响起——
盛聿恒半眯了眯眼,戴上了黑框眼镜,忽视了邮箱以及业务系统当中的众多红点未读。
他先打开了昨晚被裴逐狠狠要求、花了一整个通宵改完的报告文档,从头到尾再审了一遍,确定连半个标点符号的错误都没有。
赶在上午十点钟的前一刻,他点击了“发送”并成功。
缓缓呼出了一口气,似是放下了什么心中大石——
盛聿恒用中指向上一顶、轻轻推了一下自己的镜框,然后面无表情、且不动声色,又打开了一个标题为“辞职信”的文档。
他在上一个实习单位,还有离职手续没有完全办完,昨天HR要求发送一封辞职信。
但这并不符合劳动法——却也并没有什么办法,因为他是打工牛马。
盛聿恒紧盯着屏幕,似乎在琢磨,该如何将这一封辞职信,写出表面言辞正规、实际句句骂娘的效果来。
写了二十分钟,他端起了保温杯,刚打算喝一口、来提振一下精神,“……”
而就在这时,只听咣当一声巨响,合伙人办公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盛聿恒惊了一跳,大半的咖啡都泼洒在了上半身,而与此同时,他握着鼠标的手掌不由一个哆嗦。
但下一秒钟,他几乎是沉默、以及无言以对,看向了对话框中,自己刚刚“被”成功发送给联系人“裴逐”的辞职信,“……”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裴逐迈着长腿,以矜贵而又高傲的姿态,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下一秒钟,他看见上半身淋满咖啡液的盛聿恒,眉头颦蹙,似是嫌恶。但顿了顿后,又无甚办法,于是轻轻一歪脑袋,“过来。”
盛聿恒本来在拿纸擦拭衬衫,但在看见他后、瞳孔明显一怔。
停顿了几秒钟,他眉眼低垂下来,“……”就仿佛听天由命一般站起身来,跟随着走入了办公室当中。
走进办公室后,裴逐穿一身西装革履,勒出窄瘦腰肢,手中夹着一根点燃香烟,斜靠在了办公桌上,忽然问,“会开车吗?”
他竟然没有大发雷霆——??
盛聿恒略有些吃惊,“……”
顿了顿后,不知是否在将功折罪,他颔首低眉、嘴唇吐字,“会。”
裴逐伸长手臂,在烟灰缸中掐灭了烟蒂,然后忽然扬手扔过来一把车钥匙。
“走——”他也不多言,振臂穿上了西装外套,高冷禁欲、却也潇洒无比。
十分钟后,当他们坐在了那辆保时捷911中。
全橡木的内设,散发整洁一新的光泽,空气中浮动着皮革混合檀香的木质香气,深沉而又极具东方感。
盛聿恒坐在了驾驶位上,双手把着方向盘,几乎是不动声色地转头过来,终于才将自己的字句补充完整,“——但是没车票。”
裴逐已经坐在了后座,正垂首低眉,用手遮挡打算点烟。听见这话后,他几乎是诧异无比地抬起头来,似是不能理解、这特么简直匪夷所思,“……”
停顿了几秒钟,他迈着长腿下车、然后咣当一声摔上了车门!
裴逐身形修长、但气势汹汹,一把将盛聿恒从驾驶位上薅拽了下来,抬脚直接踹上了屁股,怒不可遏道,“你特么耍我玩呢——?!”
他本人几乎是精明能干的行走代名词,但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职业生涯竟然遭遇了这么个滑铁卢,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真是北大毕业的吗??”
盛聿恒个子比他高多了、骨骼也宽大、却老实挨训,一副听话乖巧的好学生模样。
但其实心中默默在想,其实行走在外——他们一般都说自己是清华的。
“滚蛋!”裴逐不想再动手,一把拉开了驾驶座车门。
盛聿恒从善如流,伸手去拉后座车门,但还没等坐上去,就见裴逐斜睨过来、眼神似能杀人,“我特么还得伺候老板你呗?”
盛聿恒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忌讳,于是又拐弯上了副驾驶,动手拉拽了安全带,咔哒一声给自己扣上。
车都没等开呢,裴逐就已经气到脸黑,咔嚓一声,先得给自己把烟续上。
肺腑吸纳辛辣绵柔的烟草气息,他头向后仰去,露出伶仃突兀的喉结来,上下一滚。
而就在这时,忽然感受到一道默默注视的眼神——
“有屁快放——”裴逐在车内烟灰缸里点了两下,眉眼深沉压抑,恶狠狠开口。
盛聿恒眼神很深,似有一股执着。
迟疑犹豫了片刻后,他定睛凝神,喉头慢滚,“我是不是第一个坐你副驾驶的……”
话未等说完,裴逐脸上忽然露出个讥讽哂笑,似是在看傻子,“是啊——”
他抬起修长手指,夹着香烟凑到了自己唇边,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用皮笑肉不笑的口吻,“你可是我的‘大宝贝’。”
——能让顶头上司亲自开车伺候,这是多么伟大的、且求之不得的宝贝!
熟料,听了这话,盛聿恒一惯白皙的脸上,竟然浮现了一抹淡淡怯红。
他似是听了什么旖旎暧昧的情话,蜷起了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安全带,“……”
裴逐只浅浅抽了个烟,然后就手扶方向盘,一脚油门直接轰了出去。
深城车影如长河漫漫,但“昂贵”总有特权,起码红灯起步,都是他这辆保时捷优先——
金钱最大的价值,便是能买到线下“空间”,恰似云泥之别一般的“空间”。
当车停靠在了泊车位,周边均是奔驰宝马、还能间歇看到劳斯莱斯的小金人。
保时捷911都已经不算什么,可开门下车,裴逐不管是长腿还是窄腰,均是一等一的身段。
他拢了拢西装前襟,回头将副驾驶上的盛聿恒上下一端量,目光顿时就凝在了他那身沾染咖啡污渍的衬衫上。
都不带停歇,他抬脚就走向了后备箱,咔嚓向上一开,动手拿起个牛皮纸购物袋,从中扒拉出一件雪白挺阔的衬衫。
他高高在上,一把将衬衫丢过去,“——换了。”
盛聿恒扒拉下衬衫,目光先是看向窗外,随后又转了过来,“现在?”
“时间就是金钱——宝贝儿。”裴逐牵起唇角笑笑,口吻十分暧昧亲昵,他依靠着车身,又从烟盒当中抽出了一支细烟。
盛聿恒顿时眼眸深邃,既被这一声“宝贝”满足了身心,却又掀起毁天灭地一般的妒意。
——他还对多少人,这么发骚过?
揣着如此一股无法言说的愠怒,他一把将身上的衬衫兜头脱下,肩宽窄腰,竟然也是一副好身材。
但裴逐压根就不是个姑娘,他完全没有欣赏的心。在怔愣了一瞬后,就一直转头目视着人行道方向,嘴里叼着根未点燃的香烟。
新衬衫一上身,盛聿恒胸腔当中的心脏,有几分不自在、忽然泛起酥麻来。
因为这衬衫紧绷而又窄小,让他既不能抬胳膊、还得憋着气——是裴逐本人的尺寸。
裴逐刚咔嚓点上香烟,下一秒钟,便看见了自己人模狗样的下属,他轻轻挑了下眉梢,“哟——”
盛聿恒被紧紧箍着,喘气都有些费劲,却用如狼似虎一般的眼神紧盯着他,“……”
裴逐似是满意,但却皮笑肉不笑,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脸颊,“姿色真好。”
盛聿恒被夸到面红耳赤,他眼眸更深,嘴上却淡淡谦虚,“……还行。”
但过了不到二十分钟,他就后悔得双眼紧闭,用一种身处窑子的悲壮神情,在心中痛骂了恶劣上司八百万遍。
整个宴席富丽堂皇、又兼具中西荟萃,七八个创一代、富二代大小姐,围在桌边,一边用小叉子叉点心,一边忍不住用手比划着他坚挺硬实的大腿肌肉。
“真的啊——”其中一位姐,短发利索、手夹香烟,“鼎天日泰,竟然真找你们谈并购——”
裴逐俯身给她敬酒致意,“谢谢Andy牵桥搭线。”
短发Andy光看这张脸,就足够心花怒放,铛一声碰杯后,继续熟练无比吐自己的烟圈,“不用不用,就一句话的事儿。”
另外一位长发温柔的姐姐,勾起手指,挑了挑盛聿恒的下颌,用手中的香槟杯比划着他的嘴唇,眉眼弯弯笑着询问,“这是你下属?”
“小孩儿一个。”裴逐笑得从容矜贵,一抬手将酒杯挡下,“大学还没毕业,屁规矩不懂,这酒别糟蹋了。”
他脸上笑意似是镀上去一般,透着股由内至外的俊帅精致,哪怕知道是虚情、但也足以令人心生爱怜。
这一群大小姐看着纤瘦美丽,实则酒量千杯。一晚上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哪怕是裴逐已经挡下了大半,但真等走出了会所,盛聿恒依然无可避免,在墙根脚下,鼻腔酸麻、大吐特吐,“呕——”
裴逐仍跟没事儿人一样,上半身只穿着衬衫和西装马甲,手肘上挂着外套,眉眼淡漠地给自己点烟,“好了——吐出来就好了。”
盛聿恒被摸了一晚上,胸口衬衫扣子都崩了俩,脖颈上还印着好几个红唇印。他此时一脸惨白,深深压抑一般回头看他,“你……”
裴逐双手插兜,用看菜鸟一般的眼神看他,“怎么?不服吗?”
他轻轻一呵,挑起了唇角,“等你什么时候,喝一晚上还不会吐,才算真正在这个行业立足了。”
他车里有备好的矿泉水,取了回来,让人把嘴漱漱。
这一天陪吃陪玩陪聊天,到现在也将近凌晨,裴逐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忽然随意问道,“现在下班了,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万万没想到,当律师助理还得献身到如此地步,仅仅才上岗两天,盛聿恒就已经感受到虚脱了。
他捂着自己隐痛不止的胃部,顿了顿后,忽然抬起一张面无表情的呆脸来,“我没住的地方。”
深更半夜,在这寂寥无人的街道上,他终于想起自己人生的悲催,在此时狠狠控诉自己的恶劣上司——
“‘若遗忘存在,人就无家可归。’”盛聿恒忽然福灵心至了一句话,他眼神乌黑而又深邃,“裴逐——连马丁·海德格尔都说你是个混蛋。”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不料,竟在这深更半夜,无端听到了指控?
裴逐抽烟的手指,都跟着轻轻一顿,随后下一秒钟,他又冰冷无情地嘲讽起来,“是么?那我就混蛋了,能怎样?”
当然不能怎样,他可是伟大而又高贵的上司——
盛聿恒冷着一张惨白的脸,捂住自己坚冷不适、宛若揣了一整块大石的胃部,缓缓蹲下了身体。
他鬓角全是冷汗,不似是胃疼、倒像是心肝儿疼,缓缓抽着冷气,嘴角噙着一丝苦笑,不知是在对谁说,“是啊……你本来就是个‘混蛋’……”
裴逐从头到脚都浸淫着资本味道,是一个相当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而良心这种东西,早就被进化掉了。
他抬起手指,夹着香烟凑到了自己唇边,用看菜鸟一般的眼神看过来,“……”
顿了顿后,他忽然掐灭了烟头,单手插兜走上前,迈着长腿,直接踹一脚他的屁股,“好了——别在这演你的可怜小白花了!”
他随手挥了挥烟雾,眼角眉梢缀着嫌恶,冷冷强调,“先声明——就只有今天一晚。”
慈悲心肠这种东西,他决计不肯承认,转身朝着保时捷911走去,回眸眼神高贵又冷艳,就仿佛赏赐自己的狗,“带上你的杂碎,多耽搁一秒,就在这里喂蚊子吧!”
有研究表明称,红圈律师所、金融投资、高级管理等职业,人均消费系数在全行业排名中名列前三——
很不幸,裴逐bingo全中,他是一个在红圈所、搞投融资并购的职业合伙人。
他家住深城湾,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莅临广阔无垠的内湾海景。
咔嚓一声,伴随入户门的开启,智能中控自启全屋照明灯光,从里到外、均是一水儿的整洁如新。
不管是墙上的黑白挂画、皮革材质的沙发、还是流线型弧度的操作岛台,均呈现出一股干练而又简洁的风范。
“不用太羡慕。”他自恋又毫不客气,头也不回地说道,“优秀,本就是一种绝无仅有的资本。”
当啷一声,裴逐将手中车钥匙,放在了玄关。就仿佛身后没有个大活人,熟视无睹、且自然而然地解开了脖颈领带,踩着他一万八一双的爱马仕拖鞋,朝着衣帽间方向走去。
眼镜、袖扣、领扣这样的零碎,摘下随手丢入了玻璃台面上的超声波清洗机。
铛的一声,印制皮带沉甸落地,笔直而又线条分明的大腿上,束缚着黑色绑带质地的衬衫夹,挤压着肉感的肌肤,微微勒出红痕。
而就在他大腿内侧、在绑带的半遮半掩之下,有一颗小痣嵌在了圆润内收的弧度上。
除去周身杂余后,裴逐走入内嵌浴室当中,浑身赤裸、敞露挺括饱满的胸膛,仰面站在浴室淋浴之下,似是浸在一场无止无休的冷雨当中,任由刺骨水流在脸上、脖颈上肆意流淌。
等十五分钟淋浴时间结束,他头发湿软耷拉,一手吸着香烟,另外一条胳膊下面夹着个枕头,裹着浴袍、踩着爱马仕拖鞋,再次哒哒来到了客厅当中。
没想到,他的下属并不似看起来那般老实,已经将他大半个家参观了一遍。
此刻,盛聿恒正站在一面辉煌夺目的玻璃展柜前,驻足仰头,默默看着其中的众多奖杯、重大项目合作纪念。
他黑沉内敛的眸光,从“十佳青年律师”“年度最佳律师”等字样上一一扫过,深邃俊美的五官,也被映在了玻璃倒影上。
看到这样一幕,裴逐的脚步缓慢下来,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随手在烟灰缸中点了点,戏谑一般询问,“怎么,羡慕吗?”
下一秒钟,盛聿恒俶尔转头,他眸光很深,喉头上下一滚,“辛苦吗?”
他们二人,几乎在同一刹那开口,这截然不同的两个问题,也猝不及防相撞在一起。
在这一瞬间,裴逐眼眸微微睁大,仿佛没有料到,“……”
但下一秒钟,他的恶劣本性不改,嘴角轻微上扬,“辛苦?只有喜欢每天白日做梦的人,才把赚不到钱的过程,称之为辛苦——”
他似是没了耐心、亦好似厌倦了,吸一口香烟,转手将枕头放在了沙发上,嗓音淡淡,“睡个好梦吧,小菜鸟。”
裴逐赚钱厉害、花钱也是一顶一的厉害——
高科技材料的感光窗帘,会根据定时、自动筛选可滤光,让整间卧室都陷入一片绝对静谧的黑暗当中。
连整张专用的大床,都是从德国空运过来的,裴逐戴着重力眼罩、耳朵里塞着放白噪音的MP3,依斜着陷入柔软羽毛枕当中。
他似是陷在一场无法自拔的颠倒大梦,无数锋锐碎片、爆炸一般,将他岌岌可危的自我意识,给撕了个千疮百孔。
——“裴逐,你是个不可饶恕的混蛋。”
——“全身上下都是我的味道,还想去给别人当狗?”
听到熟悉无比的“混蛋”两字,裴逐哪怕深陷在睡梦中,嘴角都忍不住露出一丝不在意的、嘲讽的哂笑。
但下一秒钟,“狗”这字眼,几乎是稳准狠地刺中他最为敏感的神经,足以掀起山呼海啸一般的狂怒——你特么骂谁呢?!
几乎是毫无预兆,裴逐猛地睁开了双眼——
与此同时,他眉头颦蹙,看清了黑暗当中鬼祟身形,用堪比阎王一般的冷冽嗓音,“盛聿恒——你特么进我卧室干什么?!”
啪的一声,灯光大亮,卧室内顿时就一览无余。
盛聿恒不知是被捉赃、还是被捉奸,双眼顿时紧闭,露出了一副悔不当初的神情来,“……”
裴逐顺手抄起了床头足有砖头那么厚的《法律职业道德与伦理》,似是训诫一般,作势要往他脑袋上砸,“大晚上不睡觉——你特么给我当门神啊?!”
砸脑袋容易出事故,于是盛聿恒就脸上挨了两脸蛋,狠狠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说——”裴逐愠怒又费解,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盛聿恒一副上吊想死的神情,脸颊通红肿胀,透露出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来,“……”
停顿了也不知道多久,他才嘴唇蠕动,轻轻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裴逐正在点烟,没听清,眉头颦蹙更紧。
下一秒钟,盛聿恒黑沉偏执的眼神,径直看了过来,就犹如想生啖血肉一般,明目张胆地冒犯,“我说——我不小心给你发了封辞职信!”
他大半夜不睡,当然自有一番缘由——还不是因为他高贵又恶劣的上司!
裴逐却没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下属竟然是如此的“旷世奇才”,“……”
他点烟的动作一顿,不慎被打火机燎到了手指,痛叫了一声,飞快甩手,“操!!”
半夜惊魂、手指受伤,他把这一切的罪责都怪在了下属身上,又发飙一般,“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还想辞职——你就只会被辞!”
裴逐郁闷到、忍不住撑着太阳穴,再次痛骂,“我艹——”
而盛聿恒则老实而又呆板地跪在地面,似乎已经接受、又或者装不了乖乖狗了,他双眼垂闭、只睁开了一条缝隙,眸光深邃锐利,从肺腑深处往外缓缓吐气,“……”
——大不了就一了百了!
——裴逐丧尽天良、狼心狗肺、特么就是个绝无仅有的大混蛋!
他脑瓜一片嗡嗡、耳畔都汩汩流动的血液拍打声,不得不将裴逐骂了八百遍,来静一静心。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裴逐说了什么。
盛聿恒浑身气血翻涌,压根没听清,再次挑起忤逆又冒犯的眼神,“什么?”
裴逐手指中夹着燃烧细烟,正用一种难以言喻、或是探究的眼神看他,嘴唇一动,忽然道,“你再说一遍——我是混蛋。”
盛聿恒似是纳闷,怎么在心里骂老板,老板也能有所感应?打工人还有没有点自由了??
顿了顿后,他低垂下来脑袋,犹似不服、但又只能屈从,闷声说道,“我是混蛋。”
“不不——”裴逐却不满意,他在床头烟灰缸上轻轻一点,夹烟的手指向自己,重复道,“是说‘我’是‘混蛋’。”
盛聿恒嘴角轻轻一哂,似是讥讽好笑,“那您确实是个——自我认知清醒的混蛋。”
听见了熟悉的“混蛋”两字,然而却与梦境当中大相径庭,没找出半点相似——
裴逐脑中混沌不解、胸口郁闷,他盘腿屈膝在床上,先吸了一口烟,眉头颦蹙不开。
下一秒钟,他就站起身来,干脆利索一脚踹上了下属的屁股,用好似雷霆的嗓音,“说够了吧,现在你给我滚蛋——”
裴逐眼神斜睨,冰冷而又无情,“明天开始,不用再来上班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轰隆一声巨响,就好似晴天霹雳一般——
但盛聿恒却只是瞳孔轻轻一怔,下一秒钟,他的唇角向上勾起、略显发苦,似乎是不出所料一般。
他并不多言,从地上利索起起身,并伸出手背,随意擦拭了一下眼角。
走入客厅当中,将充电宝、手机、平板等零零碎碎,接连从插座上拔下来,随手一团就塞入了帆布包当中。
盛聿恒似是不在乎、亦仿佛当真被气狠了,眼角一片狰狞红意,咬牙推开了厚重的一体化智能门。
而就在他刚冲入走廊当中,背后忽然响起一道嗓音,“等等——”
盛聿恒嘴角向上一勾,也似是早有所料。
但就在他刚刚转身的一刹,呼啸风声擦着脸颊而来,一本厚重的《法律道德与伦理》被丢在了他面前。
裴逐站在了大门口,还保持着扔东西的姿势,明暗相接的阴影,落在了他的脸颊、脖颈上,塑就了一身气势。
他眉眼下压,似是嫌弃,“带上你的东西,滚——”
《法律道德与伦理》厚如转头,却因这唰啦啦地一丢,而书页歪斜——露出夹在其中的三张绯粉色的百元大钞。
实习生一天工资一百五——
而很不幸的是,盛聿恒在刚刚上岗的第二天,就被上司成功炒了鱿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红圈所”这个概念,在圈内人看来,已经属于是人人自嘲的“孔乙己长衫”——
但社会已经内卷到这个程度,别管是不是长衫、就算特么是块破布烂头,都有无数人在争抢。
大把大把的简历,仍然好似天女散花一般哗啦啦涌进来,学历一个比一个内卷,还都是QS排名TOP20出身海归硕士。
而年终在即,裴逐很忙、还不是一般的忙——
他犹如精准上弦的指针,天南海北、各地出差,飞行里程足够环绕地球好几圈,忙到根本就无暇去想一个被辞退了的小小实习生。
十二月份,他出差了一趟京城,参加律所内部的某个交流洽谈会。不管是这张脸、还是一顶一的身段,他都堪称是行走的活招牌。
裴逐在一众青年律师面前,作为代表发言。他站在大荧幕前,身着西装三件套,戴着金属框眼镜的模样,已将“高冷禁欲”四字,作出了最为完美的阐述,举手投足之间满是优雅与矜贵。
案例经验分享结束后,作为惯例,会议参与者们一同涌现在了大荧幕前,纷纷举起了剪刀手,合影拍照留念。
裴逐被簇拥围绕在了最中间,几乎密不透风。
而他本人实际最厌恶肢体接触,却在摄影师说茄子的时候,依然露出了得体笑容,好似个闪闪发光的存在。
只是会议结束后,他躲在了酒店的吸烟间,一只手夹着香烟,另外一只手拿着手机,眼睛半眯、似是厌恶一般,看着这张集体合影照片。
拇指在删除键上悬了半天,最后他放弃一般,轻轻叹了一声,转头深深吸了一口烟。
当天下午,裴大律师的朋友圈,又更新了一条——
【parter裴逐】:非常美好的一天。[图片]
参加完会议,手机当中又多出数不清的好友申请,裴逐删都来不及,他端坐在了餐厅里,表面冷着一张脸,实际拇指嗖嗖嗖、都快把屏幕给戳烂了。
点的餐前沙拉上地太慢,他似是发癫,刚想扭头叱责一通无辜路过的服务生,而就在这时,掌中手机忽然一颤。
【韩俊帅】:我们裴par,出来吃饭不?
下方附送了一个地址链接,定位在政法大学东门,小吃一条街,那是他们上学时候最常光顾的地方。
裴逐喉头停顿了一下,而恰好在这时,身穿制服的服务生,将他的鳄梨熏肉沙拉,咣的一声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凝视这盘红绿相间的沙拉,胃部就仿佛梗着一块冷硬顽石,不出半分钟,裴逐就下意识转移开了目光。
但顿了顿后,他却忽然又将脑袋转过来,掏出手机,对准调光,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他微微昂着下颌,对路过的服务生说道,“OK,给我撤了吧,不吃了。”
服务生这一听,都不禁露出匪夷所思的眼神,因为他们餐厅,甭管是用不用餐,都加收20%的服务费,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点了菜不吃、只为了拍一张照片?!
正常人是不可能理解这种生活——
当天傍晚,就在开车前往政法大学的途中,裴大律师的朋友圈又更新了一条:
【partner裴逐】:非常绿色、健康的一餐。[图片]
韩俊帅是他们大学本科的宿舍长、兼全班班长,本硕都读在政法大学,一边读博士,一边干着学院内的种种活儿。
在办公室内见面,韩俊帅穿一身优衣库风格的棉服、牛仔裤,脸上戴着副黑框眼镜,先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们裴par这一身,够帅啊——”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