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克上by八月有信
八月有信  发于:2024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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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聿恒也已经做了一天的dirtywork,但从始至终,都未表现出任何崩溃之兆,俊帅深邃的脸庞,一直寡淡冷静。
他听到了询问,却站起身推开了椅子,“你们吃——我去抽烟。”
姚世熙和张浩果不其然,脸上都露出了一瞬的怔愣神情,“……”
——像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都见惯了好学生,但却从未见过一个抽烟如家常便饭的好学生。
盛聿恒站在茶水间里,用微波炉旋转加热了中午买的饭团,再倒一杯不要钱的温开水,独自来到了消防通道当中。
在屁股下垫了个塑封的文件夹,他毫不在意、直接就坐在了灰尘遍布的台阶上,一手握着饭团大口吞吃、另一手端着手机,上下划拉着文件。
时不时,再停下来喝一口水,如此便是一顿对付、潦草的晚餐。
不到十分钟,吃尽了最后一粒米,盛聿恒身高腿长地跨坐在台阶上,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咔嚓一声,燃烧火光一闪而过。嘴上叼着的烟头,明灭刺目、似是能把黑暗给灼出一个洞来。
三、二、一……他朝水泥地面,点了点烟灰,闭上双眼,心中近乎是祈祷一般。
忽然,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听吱呀一声——
下一秒钟,裴逐窄瘦修长的身影,推开了厚重的消防通道大门。
而与此同时,从天而降的、竖长的光束落在了盛聿恒的身上,照亮了那双深沉内敛的眼眸、以及手指间的燃烧烟蒂。
裴逐先是一怔,眉头接着就下意识颦蹙,似是不满于自己的领地被被人踏足。
但耳朵孔里的蓝牙耳机,响起了说话声,他立马抽身回转,用修长手指按住耳机,嗯嗯应了两声,“好的杨总,你把项目资料发给我看看——”
又是吱呀一声,厚重无比的消防通道被关上,光线瞬间消失,又恢复成一片逼仄狭窄的黑暗。
盛聿恒手中香烟才燃烧一半,他不抽、并垂首低眉,在水泥地面上,再一次点了点烟灰。
——只有不到两秒半的光阴、以及一个颦眉嗔目。
——但他的饥渴身心,却觉得吃饱一般餍足。
十三块钱一盒的娇子香烟,只够勉强抽一周。
盛聿恒拿起了自己的烟盒,眉眼淡漠随意,屈指抚过、一一数尽——还能再“吃饱”四次。
他颦眉寻思了片刻,忽然将手中燃到一半的烟蒂给掐了,重新塞回了烟盒当中,这样便能再多“吃”一顿。
就在刚要起身的刹那,实习生工牌于胸前轻轻一荡,只听吱呀一声——
消防通道的大门再次被推开,露出裴逐颦眉俊秀的脸来,他手指间夹着一根细烟,徐徐向上飘散着烟雾,显然等不及、在外面就抽上了。
下一秒钟,只听风声呼的划过,他随手抛出了个什么东西。
“西装的钱不用你还。”他还戴着蓝牙耳机、在开电话会议,却抽空出来,竖起修长手指虚虚一指,,“别再让我抓住——晚饭要吃好。”
吱呀一声,他的身影消失在消防通道大门后,现场顿时又恢复了一片沉寂黑暗。
盛聿恒仍坐在台阶上,他面前被丢了个用金箔包裹的三明治、以及一整条莓果羽衣甘蓝冲粉,明明是喂狗的架势,可这喂得却精致又高档。
顿了顿后,盛聿恒抿紧了嘴唇,捡起了那个被金箔包裹的三明治,仿佛蜜蜂啄蜜一般轻轻亲吻了一口,发出“啾”的一声响。
哪怕两个饭团根本填不饱肚子,他也没打算吃这个三明治。
十五分钟简单休息后,盛聿恒又起身走回到了工位上,俯身打开电脑,继续进行文献整理。
姚世熙和张浩戴着手套,一人抓一份牛肉汉堡,共同拼了个小食餐盒。看到同伴竟然这样卷,他们忽然有些食不下咽、嘴里的汉堡变得噎人起来。
姚世熙眼神瞥向他手掌旁边,忽然顿了下,属于都市丽人的探店雷达响起,“哎,这不是那家——”
她话音未落,盛聿恒忽然抬起手掌,将金箔三明治、以及那条莓果羽衣甘蓝冲剂,从桌面上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这架势实在看起来有些幼稚,好像只有年纪不大的小学生,才会用如此的方式护食。
“……”姚世熙脸上看得出有些尴尬,但顿了顿后,她圆场似的、哈哈一笑,“你不吃啊……看攻略,这家三明治还挺好吃,意大利风味的呢。”
停滞了两三秒钟后,盛聿恒忽然转过头来,他眉眼下压,很认真询问,“意大利?”
“对啊!”姚世熙来了精神,打开APP,将自己收藏点赞过的帖子给找出来,“这是一家意大利主厨开的brunch店,兼做下午茶,排队要好久呢、怎么也得七八十米……”
盛聿恒认真看着,将店名、以及门口装饰都熟记于心。但顿了顿后,他仍是不放心,从兜中掏出了手机,询问道,“你介意我拍张照片吗?”
“嗯?”姚世熙愣住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吗,“你不知道这家店啊……”
“现在知道了。”盛聿恒对着她的APP界面,咔嚓拍了一张。
随手将脖颈上挂着的工牌,给甩到了肩膀上,甚至工作都不管了……他仰身靠在了椅背上,顶着一张淡漠又矜冷的脸,单手将这张照片,放进了一个名为“PZ”的加密相册中。
而在这相册当中,还有形色各异、大大小小几百张照片,看照片备注当中的日期、均摄于这几日当中,而拍摄视角也都非常隐晦、意想不到——
有的从办公室门口一晃而过,拍到裴逐在跟手下律师面红耳赤争论着什么,还有拍摄茶水间中,刚刚被裴逐使用过的、尚未清洗的咖啡杯……
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但却能从中完整拼凑出,裴逐这一整天的行程。
就好似他身后始终跟着一双压抑、又分外卑微的眼睛,在这一个个无人知晓的瞬间罅隙中——褪去瞳孔深处一惯伪装的淡漠,显露出贪恋一般、不知满足般的欲望。
加班熬夜最耗气血,只吃两个饭团,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十点钟刚一过,盛聿恒的胃部就传来一阵泛酸、痉挛的饥肠辘辘之感。他开始频繁出入茶水间,一杯又一杯的不要钱温开水往下灌,但却无济于事。
那个被他当成金子一般,小心呵护珍藏的金箔三明治,逐渐显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诱惑。
盛聿恒坐在了工位上,眼神偏向了一边,似是审视、又仿佛在自我谴责,郁郁沉沉地紧盯着金箔三明治本身。
在犹豫了足足十几秒钟后,他终于是抬起筋骨伶仃的手腕——但却没落在三明治上。
他拿起了莓果羽衣甘蓝冲剂,撕开了一小道口子,似是抠搜穷鬼、不可能多放,屈指在冲剂条上点了点,倾倒了些许粉末进杯中。
似乎有些少,但倒多了、又明显不舍得。
而就在盛聿恒活像是个实验室里的化学工程师,拿捏不准、进退两难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姚世熙却猛地推开椅子起身,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大声欢呼,“终于是做完了——”
盛聿恒的肩膀不小心被撞了一下,身形猛地晃动、手头失去控制,整条冲剂都塞入了保温杯中。
他一惯冷峻淡漠的脸,明显惊怔了一瞬,好似失神,“……”
“哈哈哈哈哈哈……下班下班!”姚世熙已经在快乐无比地收拾桌面,并不免贫嘴,“今天我比你们两个快哦——”
她只稍一转身,就看见盛聿恒阴沉着一张脸,呆坐在桌边,面前似是上供一般摆着个保温杯,以及他刚刚从杯中抢救而出、湿淋淋的羽衣甘蓝冲剂袋。
“抱、抱歉……”姚世熙慌了一瞬,自己刚刚好像是撞到了他。
“没事儿。”盛聿恒缓缓吐气,然后摇晃了两下脑袋。
“啊,这个牌子的莓果羽衣甘蓝粉……”姚世熙的视线落在了他的桌面上,眉毛向上挑起,“buddy,你还挺会吃,这个牌子只能在港代购的。”
盛聿恒的视线刷一下转来,姚世熙心领神会,立刻打开自己手机,“我把代购店的地址给你,周末节假日,你可以自己去买。”
“谢谢。”盛聿恒眼神变得诚恳,他点点头道,“明天请你吃饭。”
“好啊好啊——”姚世熙十分开心,脸上露出开朗笑容,“那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吃,现在先拜拜啦~~~”
她挎起小香包下班,而就在对面,张浩咣当一声关上自己的笔记本,吐出一口气,“我也做完下班了。”
他用光速收拾好了背包,三两步追上了已经往电梯间走的姚世熙。
殊不知,就在一条走廊之隔外,裴逐穿一身西装革履、站在单向玻璃后面,他手中端着咖啡杯,凑到了唇边轻抿一口,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三个年轻实习生,组内最终只能留下两个,所以对他们的考察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
而现在,其中两个已经率先完成工作,赶在十点之前下班了——唯独盛聿恒还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工位上。
办公室内一片并未开灯、一片黑暗,裴逐一边喝自己的咖啡,一边于内心考量,吸收两位实习生后,手下团队究竟会产生何种变化。
他是partner,考虑问题须得从大局出发。
盛聿恒明显社交能力偏弱,人又无趣、呆板,整整一天就只在茶水间和工位之间徘徊,连吃个晚饭都要躲到无人的楼梯道内。
而现在,看到他被其他两位实习生给甩下,孤零零的、独自坐在工位上。裴逐缓缓放下了手中咖啡杯,嘴角露出个看不起的嗤笑,“呵。”
他刚要转身,也准备收拾收拾下班——
而就在这时,忽然就见盛聿恒左右看了两眼,他眉目深邃颦蹙,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律师已经离开了不少,工位空旷、连办公区的顶灯都被关了几盏。而盛聿恒借着昏暗掩映,仿佛做贼一般,背着他的单肩帆布包,来到了裴逐的办公室外。
裴逐眼神瞥来,收拾桌面文件的动作,停顿了些许。
此时他们二人之间,仅仅只隔一面单向玻璃,他看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下一秒钟,忽然就见盛聿恒往玻璃上哈了口气,然后伸出了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蒙上白雾的地方,缓慢而又郑重地画出了一枚爱心。
光画了个爱心还不够,顿了顿后,他闭上双眼,就仿佛极尽虔诚一般,凑上前啾咪亲吻了一口冰凉玻璃。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这一瞬间,裴逐大脑完全空白,陷入了一种从从未有过的宕机中——
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画爱心?亲吻玻璃又是什么意思?是什么、他还不知道的向上管理的方法吗?
短短几个瞬息内,他脑中实在是划过了太多,但顿了顿后,忽然又猛地醒神过来,自己作为上司,何时容得下这等冒犯?
裴逐咣当一声摔了手中文件,迈着长腿、大步流星,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而就在他手指还未触到把手的时候,忽然停顿了下来。
盛聿恒站在了走廊当中,又回望过来一眼,似是揣测、又仿佛不放心,害怕有人窥探到自己的私人行径。
——那种模样看起来实在是太小心翼翼,让人都不忍心戳破。
裴逐顿了顿,又咬了咬自己嘴唇,手掌缓慢垂落了下来。
他单手插兜,掏出烟盒,咬了一支在嘴唇里,并同时打开微信,但万万没想到——好友申请当中,却是空空如也一片?!
他咬紧了烟蒂,一边眉头向上挑起,心说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这小子偷偷摸摸、在下班后来膜拜自己的办公室玻璃,都不知道给他发一个好友申请?
他充斥精明与利益的脑子,完完全全没往什么暧昧阴私的地方想——
原因无它,只因为他实在是太优秀了,西装裤下的崇拜者无数,不差这么一个两个。
裴逐将好友申请列表来来回回翻了无数遍,又点进了他们组内大群,在一片好友列表当中,发现这小子早已经被Ella拉进群。
他的头像跟本人一样呆板无趣,竟然是一本书的照片。朋友圈内也一片空白,还设置了仅三天可见。
裴逐似是监审一般,来来回回看了一圈,却并未发现什么——只更加认定,这小子是个绝无仅有的大呆瓜。
他虽疑惑,却也没有什么想多的空间,还是收拾收拾直接下班——
只是当他坐在了保时捷911的驾驶座上,行驶在灯火通明的车流当中时,他放在支架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Ella发来语音消息:“裴par,提前说一声,那个小姑娘挺好的,我打算留下。”
律所当中男女比例一直都不平衡,许多男partner一直都不喜欢留女实习生。但裴逐则一视同仁,他手下只有能力为王——
正因为如此,Ella哪怕年龄超过三十五岁、还生了二胎,但在面试当中,聊了还不到二十分钟,裴逐便做主将人留下。当时,HR经理的眼光好似要吃人。
久久没收到回复,Ella又追问了一句,“裴par?”
裴逐听到她那头隐隐传来小孩儿喊妈妈的软弱嗓音,让他一惯精明深邃的眼眸都不由闪烁了一下。
“可以。”他伸手按住了自己蓝牙耳机,嗓音很低,“不过,组内剩下的实习生名额只有一个了。”
顿了顿后,仗着关系较为熟悉,Ella低声询问,“裴par,两个男生,你心中更想要留谁?”
裴逐喉头噎了一瞬,就仿佛被问住了,但脑中却情不自禁出现了一张呆板又淡漠的脸来——
“没有。”但停顿了两秒钟后,他否定了自己,回答的十分冷漠,“男的在我眼中都一个样。”
律所内的工作永远都做不完,许多律师背着还不止一个项目在身上,进而就导致实习生工作量暴增、而且十分混乱——
姚世熙平均一天能崩溃十几次,到了最后,姣好精致的脸上都透露出一股平静的疯感。
张浩对着笔记本电脑,偶尔也会曝出一两句粗口,然后端起桌上的冰美式、抿上两口,不知是在降火,还是在消愁。
唯独只有盛聿恒一脸淡定,他今天连茶水间和卫生间都没去过,一直坐在了电脑前、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
直至临近中午十二点、快吃饭的时候,他的视线才最终落在了面前的那个保温杯上,喉结仿佛忍耐不住一般,缓慢而轻地上下一滚。
——保温杯中还泡着昨天那条莓果羽衣甘蓝粉。
说实话,要不是被姚世熙撞到,这条冲剂,他只打算每天当成奖励一般,让自己浅尝一口。
像这样冲泡一整杯……实在是有些奢侈。只因为他不知道,下一次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获得这样的“嘉奖”。
但已经工作了一整个上午,实在是口渴难耐,从喉头到舌尖都充斥着一股垂涎焦灼。
顿了顿后,盛聿恒缓缓伸出手,拧开了保温杯盖子,他低垂下来眼眸,将杯口凑到了唇边,小心翼翼抿了一口——
不喝还好,这一口喝下去,他脸色忽然变得微妙又沉郁。这莓果羽衣甘蓝冲剂,喝起来又酸又涩、还充斥着一股寡淡无味,就仿佛寸草不生的原子弹一样在味蕾上炸开。
但他哪怕难以下咽、也绝不会承认难喝,在停顿了足足两三秒钟后,硬是强逼着自己咽了下去。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难喝出了一种提神醒脑的境界。
这整整一下午加晚上,盛聿恒就似是打了鸡血,都没有起身离开过工位。他就似是守卫一般,一边用手掌虚虚护拢着保温杯,一边从各大网站上检索、摘取,用比写论文还要糊弄的水平,拼凑出来了一篇报告。
“小盛——”忽然,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身穿西装、五短三粗的中年男律师凑上前来,“刚刚让你做的检索,都做完了么?”
盛聿恒对无关紧要的人,都面无表情,只手头干脆利索,伴随叮叮“两声”微信提醒,他再将打印好的文件递上去,“好了。”
“果然还得是年轻人——”中年男律师粗略翻看,又喜笑颜开,“好了,你下班吧。”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钟,早已经不属于劳动法范畴内的“正常下班”时间。
姚世熙和张浩下周要去驻场,所以今天提早下班回家,整个组内就剩下他一个碎催实习生,大事小情的、跑腿取快递的——无所不包,无所不揽。
组内也不剩下几个加班律师,大部分人都讲究着——“work life balance”。
都是带着工作回家去,穿着睡衣敷着面膜、懒散精致又一股班味地当“家里蹲”打工人。
今晚都在给这男律搞检索,盛聿恒连去抽烟的时间都没有、也都没见到裴逐。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头却十分暴躁,刚简单将桌面上的废弃文件对折、想撕一撕然后扔掉。
而就在这时,只听咣当一声门响——
裴逐穿着挺括妥帖的西装三件套,迈着长腿从办公室中走出,抬手翻腕、看了一眼时间,“来个人,把鼎天日泰的背调做了,十二点前发我。”
盛聿恒微微怔了一瞬,转头去看墙壁上的挂钟,距离他口中的“十二点”,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小时四十八分钟。
这个时间点儿——一般就只有下水道的老鼠还在工作。
而组内律师在这时就像是生怕被老师点名的学生,全都低头埋首在了电脑前,畏首畏脑的,连敲击键盘的嗒嗒声中,都透出一股欲盖弥彰的心虚……
盛聿恒环顾在场一圈后,他双眼明亮、心脏砰砰鼓动个不停,就仿佛当仁不让一般,直直看向了裴逐——没错,他就是一只下水道的老鼠
全办公室就只有他一个人站着,裴逐想看不到都难,只是眉头微不可查地颦蹙了一下。
停顿了两三秒钟,他才翻腕看一眼时间,沉声说道,“那就你了,现在干。”
盛聿恒此时的身体处于一种极其异样的状态,他无法判断自己疲惫与否,也完全不知时间概念,但浑身上下的血脉都在鼓动着、泛着细细的酥麻感。
可裴逐撇过来的眼神却冰冷无情,根本不是在看人,分明就是在看“牲口”,轻轻颔首、再一次强调,“十二点之前,必须发我。”
在红圈律所通宵加班,属于是家常便饭,赶上寸劲、天天都好似能原地飞升超度一般。
熬到律所内最后一位律师,都已经下班回家,盛聿恒独自一人端坐在了黑暗当中,只有屏幕逸散而出的冷光,静静映射在了他的脸上。
——键盘噼啪作响,却只显得更空旷寂静。
赶在了凌晨十二点前,终于将背调报告撰写完毕,卡着时间上传到了邮箱当中。
盛聿恒独自坐在了工位上,他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燃烧香烟,猩红又明明灭灭。他低头垂首,忽然从桌面上拿起了手机,打开锁屏屏保——
晚风轻抚面颊,吹散了几分熏酡醉意,裴逐双手靠在栏杆上、身影纤瘦挺括,几乎要与连绵不灭的纸醉金迷、交织融化在了一起。
他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平直而又清晰的锁骨来,喉结旁边有一颗小巧而精致的痣。
盛聿恒屈起手指,爱怜至极地从那颗小痣上摩挲而过,眼神黑沉深郁。
与此同时,他从嘴唇里呼出了一口浓呛的烟雾——径直喷在了那颗小痣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盛聿恒从面试到入职,就好似天雷勾地火、根本就毫无罅隙——
以至于他根本就毫无时间去租房,深更半夜下了地铁,只能孤身一人走在逼仄狭窄的小巷当中,身影疲惫寥落。
深城有很多城中村,都是上世纪的老楼、或私自搭建的违章建筑,水泥材质的电线杆子纵横交错,支撑起了一片破旧沉败的天空。
连宾馆房间都破旧窄小,且空气当中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腐味。被黑色霉菌侵蚀了的天花板,表皮已经踆皱泡涨、似是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盛聿恒似是早已习惯如此的环境、或已经没了思考的力气,将帆布包随意丢在了床头柜,并掏出手机充上了电。
他只简单脱掉了外套,露出骨骼高大的身形,拉起被褥,躺上了床。
被子厚重潮绵,似是黏在了手脚上,盛聿恒闭上了双眼,高挺鼻梁处有两道窄痕、是被黑框眼镜压出来的痕迹。
他在逼仄小床上刚翻了身,还不等入睡,这时忽然就听手机炸响叮叮叮、好似催命一般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墙壁的另外一侧响起了吱呀晃动、伴随着发泄咒骂以及娇淫喊声!
双面夹击、就犹如万顷雷霆炸响,盛聿恒那双黑沉内敛的眼眸瞬间睁开。
他一个翻身猛地坐起,从床头拿起了黑框眼镜戴上,而手机微信还在不断叮叮叮,似不罢休的架势——
他颦蹙眉头、屏幕冷光映射在深邃眉眼当中,显得呆板而又无情。
他的微信置顶就只有一个,而现在消息显示已经“48条”。
盛聿恒就好似牲口,已经犁地耕田了一整天。可现在,他这牲口不仅半分没感觉倦怠劳累,反而唇角向上牵起,露出一抹隐而不发的、淡淡的笑意。
顿了顿后,他点开了消息第一条——
“背调做成这样,就敢发给你的上司吗?需要我从小学语文开始教起——”裴逐骂声犀利,语速飞快、“干脆直接给你发一本新华字典当做员工福利吧!”
又接连好几条,足足长达五六十秒的语音。
万万没有想到,凌晨十二点刚发去的报告,他竟然从头审阅到尾,连诸如字号、字体以及行间距这样的细枝末节都给挑出来。
——骂声就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盘、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而盛聿恒表面上没什么表情,实际却在逐条语音点击收藏,并开启手机录屏,将这一段视频给拖拽进了加密相册当中。
顿了顿后,他高大身体向后一躺,坠在了潮软被褥之间,抬起手臂遮挡住了眉眼。
还是没忍住,他露出来的嘴角向上翘起——显而易见的,他被骂“爽”了。
忽然,手机又响起连续不断的叮叮当当声。
但占据对话框半壁江山的,还是各种各样的文档文件,凡医药企业相关的案例,按照年月份排序,一一不落地发了过来。
而在最后的最后,还发来这样一句——
【Partner裴逐】:明天上午十点,修订版本发我邮箱。
盛聿恒捧着手机、却无端双臂麻木,忽然感觉心脏压力飙升、血管升腾起一股隐而不发、又极具破坏力的冲动。
他抬头看一眼墙上挂钟,距离明天上午十点钟,就只剩下了“区区”八个小时,这其中还包括他的少到可怜的睡眠时间……
停顿了大概几分钟后,对话框中又冒出来一句,口吻依然高傲——
【partner裴逐】:有什么问题?
盛聿恒于此时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顿了顿后,他抬起手臂,将手机凑到了唇边,用尽了克制力,但仍做不到对裴逐无波无澜、嗓音中仍带一丝微颤,“好的。”
停顿了几秒种后,他愣是没忍住,又点开刚刚裴逐骂人的视频,又认真听了起来,“……”
——这好歹也算是加班动力了。
若论打工王者,大概无人能比得上盛聿恒——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整,他就穿一身白衬衫,准时出现在了大厦楼下的便利店中。
排队买早餐的打工人很多,怀中抱着几袋面包、咖啡,带着一身死气沉沉的班味,面无表情地刷手机、排队等待着结账。
盛聿恒也在排队、等着买两个速食包子,律所茶水间中就有免费的黑咖啡,他并不想多花这个冤枉钱。
可就在队伍摇晃着就要到尽头、忽然间——他前面横插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黑西装、身材矮瘦的男生背着公文包,抢在了他的前面,对着店员迫不及待道,“十二个猪肉包子、六个素三鲜包子,两杯关东煮、要萝卜、鸡蛋、香菇、魔芋丝……”
顿了顿后,他似乎是记不住,连忙掏手机,换上一副妥帖勉强的微笑,“哎——hanny姐,你昨天说关东煮想吃什么来着?哎哟我这脑子……”
他这一张嘴,简直把大半的柜台食品给扫荡一空,似是抢食的蝗虫一般。
然而队伍后面,大家有的撇来了一眼,有的闷头刷手机、并无人发出什么异议,只因打工人最擅长的就是——忍耐。
盛聿恒却颦蹙着眉头,视线飞快地从蒸包子的蒸箱当中扫了一眼,发现轮到自己,已经无任何包子可吃。
开花馒头一块五一个,倒是便宜,可没有任何蛋白质,多加个鸡蛋,还得两块五——打工牛马,也是很在乎自己的饲料健康程度的。
不需多言,下一秒钟,他一把攥住了那男生手腕,“等等——”
西装男生已经左手右手全都挂满,被他这么一拉扯,手中关东煮差点没洒出来,“哎哎——你干什么?!”
盛聿恒板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惜字如金,“我先来的。”
“哪有什么先来不先来……”西装男生挣扎着,只想转身就走,“放手放手——上班要迟到了——”
但话音未落,他们二人的视线共同落在了对方胸口的工牌上,熟悉无比的“海天嘉诚”几个大字——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同一个律所。
西装男生哎哟一声,想起这张伟大的脸来,“你是投融资并购组的吧?”
“我做IPO的。”他用一副很“上道”的笑容,似是前辈一样,拍了拍盛聿恒的肩膀,口吻谆谆,“怎样?红圈所不好待吧?是不是特恐怖?上司骂你、你就点头听着,没有什么大不了……还能辞职咋的?”
盛聿恒被连拍了好几下,整个人都跟着振动,他其实不太能共情,眉眼淡淡、百无聊赖地心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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