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最强疗养院by龙沙雕
龙沙雕  发于:2024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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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些人不一样,比如康柯。
看到花长歪了那不得拨正?火要灭了不得加柴?
巴尔德看见被盖子压住的蚂蚱,想的是观察对方能不能逃脱生天,康柯是一脚踢开玻璃盖。
不好意思,年纪大了,没那心情看拧巴的剧情。
文他只看HE的,瓜他只啃甜的。这是辛辛苦苦为自己挣来选择权的社畜应得的。
隔着光屏,康柯微笑着鼓掌:“不错。”
一语双关,一半是夸奖雷文如今勇敢尝试摆脱习得性无助的蜕变,一半夸奖自己养菇养得好。
对小菇这种复健期的选手,应当在其尝试过程中,多加鼓励和陪伴。
康柯起身:“你等一等,我去现场见证这一幕。”
“……!”斯德哥尔菇浑身一振。
“啧啧啧,”朝辞闲闲地在旁边嘴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缺爱的小学生听说新家长要来参加公开课。”
斯德哥尔菇瞬间刮了朝辞一眼刀:“滚,死猫。”
一句不痛不痒的呵斥,猫猫没有破防,狗狗破防了。
白金色的马车上,巴尔德的眼神差点在朝辞的脸上烫出一个窟窿:这又是谁?
雷文又在结交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
不三不四的东西继续嘴臭:“哎呀呀,别这么瞪我,我怕。我去给你的新家长准备座位——哎?院长已经到了?这么快。”
从疗养院到仪式现场,不过就是开个门的事。康柯刚准备冲雷文点头,示意公开课继续,耳边忽然捕捉到某种特别的震动声。
这声音从正东的方向一路靠近,是沉重的、饱含愤怒和战意的脚步,是盔甲与武器碰撞的声音。
祭台上,看到家长到位,自觉开始表演的雷文正在催问:“你想好了没?”
“我……”小罗德子爵努力稳住声音,紧紧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可以做证人!”
“老南斯设法挑拨矮人攻打西南,想借矮人宝库中大量的旧日神器,杀死龙骑士——也就是陛下、不,侯爵大人您!我可以做证人!”
【——我靠!】系统大叫起来,它跟康柯共事已久,习惯了扫描任何康柯注视超过三秒的地方:
【正东!矮人军队已经冲过兰登山脉了!还有52秒、52秒——好多矮人!】
【快,快撤离百姓!!】
康柯欣赏系统兆年如一日的热情,但平静回望。
他想看看小菇的反应。
在危急时刻发现问题、保持冷静,只是身为庇护者的第一步。
第二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解决问题。小菇能不能做到呢?
即便暂时不能也没关系。
复健期嘛,患者支撑不下去,即将摔倒是常有的事。他这个陪护人员特地到场,不就是为了能在过程中及时地予以援手?
雷文的脸上浮现出惊怒、恼火,而后是慌乱无措。
但当康柯准备提出帮助时,雷文忽然抬起了左手。
他显得有些犹豫,又很坚定,灰色的剔透水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紫红的光泽,而后——
所有曾奔涌的还复归来。
曾醺人的于祭台上方凝聚成一条硕大无朋的、遮天蔽日的紫红色巨鲸。
澄净的天空中,巨鲸长鸣着摆尾,空无所依地游向矮人的方向。
矮人大军发出愤怒的吼声,纷纷摆出迎战的姿势,但那条巨鲸掠过他们的头顶没停,而是游向更远的方向。
“?游过头了?”
“是想给什么人传信吗?给临近的领主?”
负责领导这次袭击的矮人领袖却在困惑后骤然怒吼:“不——他要炸毁我们的领地!阻止它!阻止那条鲸鱼!!”
老窝即将被炸,被逼上梁山的人类有可能背水一战,拼死杀敌,但矮人?
不不,矮人怎么可能放得下他们宝库里那些宝贝呢?就像自由是刻在妖精灵魂中的律令,守财奴也是每个矮人生而有之的天性。
追赶着天上的鲸鱼,矮人大军雷霆万钧地来,又声如奔雷地走了,挥一挥衣袖,只留下被推秃了一小片的兰登山。
密室里,还指望看旧日神器与今日暴君激战的老南斯:“…………”
#@¥不是!就这么简单??啊???
这就,就捏个鱼,矮人大军就退了??
不对啊,不对啊暴君!你以前不是这么迂回救国的,你都是直接杀掉任何冲到你面前挑衅的人的,为什么不杀矮人?
杀呀,杀了这仇不就结下了?记仇又心胸狭窄的矮人不就会掏出任何能掏出的东西,至死方休地纠缠你了?
为什么不杀!!

祭台下,康柯用欣赏的眼神及时予以小菇正反馈。
虽然这计谋仍然略显粗糙,毕竟大军逼境,近在咫尺,能有几人像雷文这样,可以一己之力,造出令矮人忌惮、可脱离造物主活动的造物?
雷文计谋的成功,建立在强大力量的基础上,本质依旧是简单粗暴的。
但这对雷文来说就够了。有力量干嘛不用,闲得没事挑战魂系游戏吗?
“我这是来自作文选题的灵感。”雷文使劲压住嘚瑟的嘴角,看似不在意,实则一下一下拿眼睛偷瞥康柯,“就是那篇《当鲸鱼从巴比伦边升起,水稻应该怎么办》——”
“哦,我忘了。死猫你来得晚,没做过那道题。”
突然被菇暗喷了一口孢子的朝辞:“……”
被迫写面试小作文很光荣吗?他可是免试录取的。
外敌刚退,一猫一菇隐隐又有了互挠的趋势。
大家长熟练地打马虎眼:“继续仪式吧,先把这件事了结了。”
矮人的军队虽然退了,但他不认为老南斯的计划会到此为止。
整个过程中仍有不少疑点,比如隐居多年的矮人为什么突然发动袭击?为什么袭击的是西边的龙骑士,不是东边更好拿捏的人类?老南斯在这过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插了哪些手?
外在的不稳定因素太多了,还是先把爵位拿稳了,再应付外敌。
继承仪式在雷文的要求下重新启动,小罗德子爵及军队被押入地牢。
台下的子民欢呼嘶吼,乍一看哪里像是一位侯爵的继任仪式,不知情的估计会以为这是农奴推翻可恶领主的狂欢。
隔着水镜,这欢呼声一路震颤着传入N的耳朵。
他有些困惑地看着水镜中的雷文,忽然又有点不确定对方的身份了。
主要是想象不出从前那个小疯子居然能露出如此畅朗的笑,还毫不在意地拿炼金术替台下的子民们捏酒杯,高举科洛迪的酒杯为台下的狂欢斟酒。
他以海因男爵的身份参观过帝都的酒会,那个小疯子即便在场,也只喜欢一个人躲在清静的角落当阴郁的蘑菇。
沉思、挣扎、郁郁寡欢、自我嘲弄……他能从那小疯子脸上看到很多充满自我攻击性、也对他人充满攻击性的负面情绪。
他曾以为雷文的结局,将会是在无法自我和解的痛苦中自戮,或是在愤怒的宣泄中被杀死,可现在……
如果那真是雷文,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以及——如果巴尔德现在也在看,那狗东西现在还好吗?
——巴尔德很不好。非常不好。
用狗血一点的语言来说,他此时的心情就是“他从没这么对我笑过!”、“究竟是谁?是谁改变了他!”
可不悦又有什么用呢?
他进又钻不进银镜,爬到雷文身边去,退又不能拿无辜的圣骑士和牧师撒气。
继承仪式已经结束了,他就算现在赶回圣殿,拿到传送卷轴,也无济于事。
巴尔德:“……”
一只圣光金毛缓缓地闭眼,自闭了。
今晚入睡,他指不定会半夜清醒过来,恨不能扇自己一嘴巴:为什么不答应主持?为什么不参加继承仪式?
而远在帝都的老南斯公爵,刚从自闭中走出来。
他的破防只在一瞬间,但看着与民同乐的暴君,老南斯的嘴角还是重新溢出了一丝冷笑。
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暴君,很难对付。
但一个心中有了牵挂的暴君,就像是被打上了鼻环的牛,想要牵着走还不简单吗?
他琢磨了片刻,招来手下:“找个和老斯威特那边挂钩的人,给我们的新任侯爵大人传个信。就说当年克里斯汀阁下的死……”
老南斯的妖言惑众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送到,所以现在的暴君还有心思满脸不高兴地黏家长:
“你为什么又隐匿行迹?来参加我的继承仪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过去的经历,塑造出一个什么事都爱多想、往坏处想的雷文。
好比此时,他就在想:院长是不是又打算做个过客了?
他遇到的第一任院长,好色,但善于伪装。
在那个色胚伪装的时期,他还是对疗养院有过一定的了解的,知道在罗曼大陆之外,还有无数世界,而院长们的使命,就是在这无数世界中穿梭,缝缝补补。
有些院长重情义,会时常回到旧世界,和故友重逢,有些就不。
他们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奔赴下一个世界,所以尽可能少的和世界中的人产生联系。
康柯显然就属于后者。
哪怕现在退休了,他还不乐意跟最后这几个世界产生联系,不想接收来自妖精一族的幼崽在疗养院内定居。
——但这也可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误解。
雷文看着康柯的眼睛,试图看清这个人究竟是真的喜静,还是习惯了孤独。
他的人生只有短暂的二十一年,想看透一个几千岁的朝辞都难,更别说看透在三兆世界中穿梭,实际年龄少说得有三兆上下的康柯。
康柯则奇怪地看了雷文一眼:“我可以不隐身,但你想好怎么解释我的身份了吗?”
不等雷文回答,康柯又一连串地说:“解释了,别人会不会信?会不会引起误会?比如怀疑我是皇室遗裔,你的舅舅,或者你母亲生前的新欢……这些误会,会不会引来新的忌惮?现在的西南能不能承受得住更多的风波?”
更重要的是:
“处理这些事,一定很耗时间吧,你现在要外勤、种田、上课、代写报告、写更新,撑得住吗?”
“……”牛马石化了,自动获得沉默debuff。
什么能够打醒文艺的青年?是残酷的现实!
雷文从文艺中醒来,怨妇一样地走回了社畜的岗位。
他准备带领子民去兰迪山考察,那片被大军砍伐干净的山地,刚好可以栽种新的果树,倒下的木材则可以做家具,或者出口贩卖。
朝辞则在送走牧师后,又回城堡处理了几小时事务,午饭时提着外卖,溜达回院找康柯:
“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想先听哪个?”
哪个都能下饭,康柯不甚在意地说:“坏的吧。”
朝辞道:“之前最坏的设想还是成真了,各地都拒绝向我们送粮。”
虽然说是“最坏的设想”,灰毛猫还是挤到康柯身边,揣着双手而坐,俨然不怎么在乎这点麻烦的样子:
“哪怕用这些漂亮学生的脑袋想,也能猜到是帝都那边给的下马威。”
“东南也就算了,它跟我们之间还夹着一个矮人堡垒。今早这仗一打,不敢送粮不奇怪。”
“可是西北呢?东北呢?”
“我们可是早就付了定金,那时候不说,这会儿才说没有现货,真该死。”
为了追星,偶尔吃谷的系统顿时暴怒喷火:【所有的预售无现货都该死!!】
康柯优雅地拿虾……嫌麻烦,理所当然地推到牛马面前,示意代劳:“那什么时候才有‘现货’?”
朝辞毫不介意地溜去洗手,坐回来给康柯拨虾:“再有五六个月吧。”
五六个月,罗曼大陆都入冬了。
从盛夏熬到隆冬,这是让西南民集体辟谷修仙么?
康柯被这出名为“故意为难”的滑稽剧逗笑出声:“好消息呢?”
“巫妖王那边的半年三章谈妥了。”朝辞不知从哪摸出一碟醋,剥好的虾仁丢进去。
“而且,救回来的人祭里,有一个曾管过巫妖塔的仓库。”
“她说为了养活人,塔里有一处仓库堆满了粮,再加上城堡粮仓里的,大概能让西南熬到今年秋末。”
只是秋末而已,入冬都熬不到。如果得不到这仓粮食,能熬的时间更短。
短短数个月的倒计时,足以将想玩仁君剧本的暴君逼向暴躁,撕开剧本露出暴怒嗜杀的真面目。
只是,为什么要故意用这种法子激怒雷文呢?
数个月的时间,难道贵族们就不怕被雷文随风潜入夜,逐个暗杀头吗?
还是说,断粮这件事,其实另有所图?
康柯略作思忖,明悟了老南斯心里的打算:“城堡周围最近、最大的粮仓属于哪一方势力?他——”
眼前骤然一花,康柯尚未反应过来,意识突断。
“……!院长!”
朝辞后知后觉地猛站起来,伸手想扶忽然倒下的康柯,临时看见手上的脏污,又猛然收手,急急转头:“系统,帮……系统?”
原本在床上蹦跶着嗷嗷喷火的毛团不见了,柔软蓬松的被褥上,只剩下一串系统压出的小圆坑。
“叮……”
一道轻微的系统提示音,从他背后传来,和系统很像,但更加机械无感情。
“……”有那么一瞬间,朝辞感到一股带电的寒流沿着后脊,直窜入脑。
他在这种极端的危机感中僵直了身体,缓缓回身,看见一道不算陌生的黑色身影,正立在桌案边,轻轻将康柯脸侧的红发捋到耳后。
他的身边还浮动着一些奇怪的黑色数字,看起来像朝辞吞噬的那个大学生的记忆里,曾出现过的所谓“方程”,但符号更加复杂,朝辞看不明白。
本能封住了他的嘴,令他像一只装死的兔子,只能等待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决定他的生死。
但他的意志、他作为朝辞这个人的意志,却令他撕开紧黏在一起的双唇,而非引颈就戮:“你……做了什么?”
寰好奇又蓄势待发地观察着沉睡似的红发院长,像观察一只到手的猎物,又像忌惮一头随时可能暴起的猛兽:
“帮一位英年早逝的友人,完成他的遗志。”
离开133956的疗养院后,他花了一段时间搞清楚那些“道具”究竟有什么作用。
大部分都毫无卵用。
只有他身边这个,似乎能无视时间的力量,在时间静止或回溯的情况下,依旧不受影响的运行。
能令中招的人,一路退化回童年。
童年,生物一生中最弱小的时刻。
他的手中捉着一只灵巧的花篮,是他再返故乡,亲自摘的兰草,亲自编的小筐,炼制后成为化骨的法器。
只等红发的院长解除不死之身,就能将人塞进去做个永生骨篮。
这病秧子的骨头会是什么样的?应该很白,瘦骨伶仃。
细致地肢解后盛在小巧的花篮里,在典雅幽静的兰花遮掩下,可以每天都带在身边。
安静的,乖巧的,不具有危险性的,能让他放松地环抱着,说些平日里不能对人说的话的。
……然后他又感到了那种像要被周围的一切吞噬,心脏酸胀而坠痛的惶惑不安感,催使他下意识就想吞吃点什么,让某种实物落进自己的胃里,坠拽住胃袋,好让心脏重归安定感——
而后,他扫向朝辞的视线余光里,捕捉到伏在临时桌案上的人忽然动了动。
康柯像刚醒过来似的轻哼着睁眼,乌黑如墨的柔顺长发从肩头滑落——
等等??黑发??
幼年的康柯还是那么大只,一米八五的个子,甚至比红发时更丰腴一点,身姿匀挺,面容柔和——
等等??柔和??
朝辞发出窒息的声音:“你这东西,难道是用来无痛重新捏脸的吗?”
寰也:“……”
没听说,没听说过啊。
他只听过“ABO在一定岁数会迎来分化期”,但没听过一个东方人会在成年后迎来“变西洋人期”啊?
当众大变人种的康柯揉了下眼睛,紧接着猛然记起这动作颇为不雅,不应是君子在人前所为,赶紧将揉眼睛的手放下,做贼心虚地藏进袖里:“咳……二位是……新来的信众吗?”
身为新生的神明,他对自己该做什么还不是很熟练,只能学着那些杨柳岸边,为人所敬仰的世家公子的言行举止,规范自己不可出错;学着书中神明的宽仁与好施,对信众温言相待。
像今日这样忽然被召到另一处地方,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往往能做到这件事的信众,都是很厉害、能做大事的信众,是需要格外用心对待的。
黑发的神明很浅地微笑起来,没有什么“藏着危险”,幽兰色的眼底盛着纯粹又温和的滟光:
“你们,有什么心愿,想让我替你们实现呢?”
朝辞:“……?”
“……”朝辞又想窒息了。
寰也:“……?”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绞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将自己的花篮向前递了递,带着恶意:“你可以自己进这里吗?”
“?”好奇怪的愿望。
但这愿望倒是难得的简单,不需要他头大“南边的军队想让北边的人倒霉”、“北边的人想让南边的军队倒霉”到底该怎么解决矛盾。
黑发的神明轻盈一跃,精致的花篮上,最雅致的一朵花里顿时多出一只小小的、垂着双腿端庄而坐的小神明。
小神明坐得很矜持,很优雅。不过再优雅的东西只要比茶杯还小,甚至能坐在花瓣上,那就只剩下毫无攻击性的可爱。
他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礼貌提问:“请问,要保持这样多久呢?”
大概是体积太小,法器居然没被触动。
“……”寰盯着花看了半晌,忽然——闪身不见。
朝辞:“?!”
空间内凝滞的空气骤然重新流动。
朝辞刚喘过一口气,就扑向侧门:
不好了啊!!院长被人偷走了!!

雷文如遭雷劈:“谁被偷了??”
“院长啊,”朝辞抬手比划,“这么大只的院长,被那个通缉犯装在花篮里,偷走了!”
“……?”雷文狐疑地看着比出熊蜂大小的朝辞,怀疑这家伙又在戏弄自己。
朝辞:“是真的,熊蜂落在花上,还会把花压得往下沉一沉,那么小只的院长落在花上,花瓣就颤了一下——我怀疑那个偷院长的变态,可能会逼院长帮他采蜂蜜。”
雷文:“???”
这是你的幻想吧,变态死猫!
混沌的空间中。
黑发的神明羞惭地低头:
“采蜜……我的确不会。但如果你需要蜂蜜,我可以用神力替你变来。”
蜂蜜而已,这不难,很简单。
新生的神明小手一抬,招来一坛蜂蜜,沉重的大肚坛足以腌渍一百只他这样的小神明:
“就给你放在……”
难不倒的小神明四下看看,这下是真的被难倒了。
四周没有桌椅,没有墙壁,只有一片混沌的乱流。
这暝晦不分的封闭空间,让他想起人类在书中所描述的,盘古开天辟地前栖息的那颗蛋。
可蛋尚且有底,这里什么都没有,像是一片能将人吞噬的虚无,一片找不到岸的汪洋。
他呆呆看了几秒这片静静流淌着孤独与死寂的地方,有那么几秒,寰以为他会发问:“你也是神明吗,那为何还要来求我?”
但实际上,他很快就将思绪集中于最朴素的思考上:
没有桌案、地面,蜂蜜该放哪呢?
他还太幼小了,幼小得不明白另一个神明不可能成为他的信徒,不知道自己此时应当警觉。
一根罪恶的手指伸过来,打断了他的冥思苦想:“你叫什么?”
他猝不及防,被按进花芯里。花柱上的粉末撞得他满头都是,引得意识到自己形象折损的他浅恼了一下:“不可妄言神明的名姓,怎可对神明不敬?”
——可爱,但也软弱。
寰想,面对信徒提出的逾越要求,身为神明竟不会发怒,也不会拒绝。
这样的神明,是如何成为日后那个,要被拴上七美德戒律才听话、以征服与力量为名的康柯·鲍沃尔的?
这问题的答案,寰不算猜不到。毕竟他也曾度过这样一段因懵懂无知,而软弱愚蠢的时光。
但正因他能猜到,所以他才加倍的愤怒:
既然已经挣脱过一回世俗道义的枷锁,成为随心所欲的兽,又为何在被捕捉、被套上项圈后,安然选择了臣服?
为什么不反抗?
为什么不咬断驯兽人的喉咙?
他一脚踢……伸手抱起花篮,顺便在从未有过“家具”这种东西的薮舟里,变出一张茶桌,将花篮和蜜坛放上去。
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毕竟寰不需要睡眠,很少休息,回到这个落脚点的次数屈指可数。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必要增添一些几百年都未必会用得上的东西?
他一边这么想,一边又变出一张豆腐块大小的床、可能连他的拇指都盖不住的被褥,再后来是丁点大的落地灯、画屏、书桌……
一片完整而精致的三室一厅跃然于花篮中。
“……”寰不禁陷入沉思。
黑发的神明没有get到信徒内心的自我怀疑和反省,他只看到了沐浴的地方。
眼神微微一亮后,他压下不矜持的欢呼,从花瓣上飞身而下,仔细打量好因为花粉而有些凌乱的衣裳,他规规矩矩地向屋主人行礼:“可否借用贵处,濯洗不净?”
寰瞥了一眼小神明,觉得自己的大脑更需要濯洗。
嗜杀?他认。暴食?他认。
但想往缩小的敌人身上再洒点花粉,看他困扰的样子?不,他不可以是变态。
小神明:“嗯……可否借用热水?”
寰走着神给敌人烧了一桶热水。
寰回过神:“……”
寰:“!”
他在做什么?他应该——
叠得方方正正,比指甲盖还小的衣物,从屏风后推出来了。
隔着屏风,小小的影子影影绰绰,脱完衣物就哧溜一下钻进浴桶里,像是生怕有人偷看。
“……”寰重重闭上双眼,以免自己变成那个偷看的变态。
不。他可以接受身体上的杀死,但精神上的羞辱——
——难道你不想看看,被拿走衣物后,这小东西会做出什么反应吗?
小人行径,令人不齿。
——逗一下而已,不拿衣物,那只拿走一双靴子呢?这靴子真的好小,真能穿的进去吗?
寰缓缓睁眼,目光落在那双同样放得整齐的小靴子上,尚未来得及细看,一双皓白粉嫩的短手从屏风后探出,一下将衣服鞋袜都抱了进去,再过几秒,一只干干净净的小神明,从屏风后转出来:“多谢借用!”
“……”寰抬手抵住了额头。
他有太多话想说,比如“身为神明,不该向信徒作揖”“花粉是我戳你才弄上去的,你沐浴完为何还向渎神者道谢”“你这样柔软可欺,未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小神明在蒲团上端端正正地跪坐下了,衣摆散开,像打开的莲花瓣。
小神明困扰地梳理着过长的头发,可爱,想挼得他东倒西歪。
那些讥讽、伤人的话被咽回了肚子,寰状似自然地将惊呼蹬腿的小神明捏起来,放在自己肩上:“抓稳点,带你去办正事。”
他看了眼系统刚传来的警报,将金属球闪烁的红灯掐断。
杀又杀不死,总不能继续对着这小东西浪费时间吧。
这里是他的落脚处,总不能放任敌人独自留在自己的安全据点吧。
寰怀揣着完全正当、合理的理由,载着敌人出门了。
133956号疗养院。
曾经繁华如摩登都市的疗养院一片死寂,只有两个少年人行走在断壁残垣间。
其中一个闷头敲着光屏,正利用系统扫描着能量波动,另一个无聊地踩着断裂的钢筋混凝土轻盈跳跃,口中吹着泡泡糖:
“我早说吧?别急着洗白,万一给那通缉犯盯上,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他死倒是没关系,咱们还有要紧的货物在他手里呢,万一也被通缉犯掠走了怎么办?”
同伴推了下眼镜,抬起头,幽幽开口:“不是万一。是一万。”
“系统扫描了一圈,没找到寄存在他这儿的方程式,恐怕真被那个通缉犯带走了。”
泡泡糖差点从钢筋上栽下来:“什么?!!靠!!我靠!!!”
脑后的小辫子都炸开了,他在支棱出来的钢筋上跳脚:“我就知道!我就——傻逼133956!!”
“现在怎么办?那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弑神道具,把它交给133956带回后,咱俩又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第二个威力能和它匹敌的,就差那么一——”
他的话戛然而止。
寰的手指搭在泡泡糖的后颈上,隔着军制手套摩挲那段脆弱的颈骨:“‘就差那么一’什么?”
泡泡糖:“…………”
他惊恐震悚地看着面前的同伴,忽然塌作一团肉泥,只有残余着温度的头颅从泥山上滚下来,撞在他的脚边。
压在他后颈的手指加重了些许力道,透着若有若无的威胁:“你们在找弑神的武器?为什么?”
泡泡糖在极度的惊恐下张了张嘴,刚想和盘托出——
少年的头颅骤然变做一颗塑料的头颅,从脖颈上滚落而下,前额砸在突起的钢筋上,被贯穿了前后。
“?!”
康柯刚摆脱奇怪方程式的控制,从寰的肩头跳下来恢复原貌,就见仅存的证据也在眼前嗝屁。要不是死装成性,差点一脚踹在寰身上:
“——你知不知道回答也是需要时间的?”
黑影侧头瞥过来一眼,动作似有些嫌恶地拍散身边浮动的废物方程式,大概是在宣泄对它无用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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