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看向雅威:“重伤熵增,最重要的是,摧毁他的躯壳。”
沈淡迟疑了一下:【局长现在还没康复,能做到——】
“他可以。”寰抬手将侧门上的粉色猪猪钱罐丢进雅威怀里,“战场上遍地都是熵增种子自助餐,他当然可以。”
沈淡不再赘言,立即拖出光屏准备一起行动——
“但你不行。”
寰用手指拈住光球的毛毛,将人扥回来:“我的半身承诺过会保证你的安全,所以我不打算让你上战场。”
【我——】沈淡瞬间膨胀成一颗刺刺的海胆,话还没说完,被寰打断。
“但也不可能让你闲着,白拿工资——所以,这些魂魄,还有局长的躯壳,就交给你看护了。”
大批大批的半透明灵魂像潮水般从寰的指尖涌出,几乎占满整个疗养院。
原本还行动迅速的员工们顿时被卡成了PPT:“我……哎!让让!这上头不还有空位吗?你们都成魂魄了,就不能飞起来挤一挤?”
远方,约瑟夫的声音隔着魂山魂海遥遥传来:“还有五分钟!!”
“还有五分钟,敌人就登陆了!”
雅威拍了拍寰的肩膀——没在意这动作让寰瞬间露出了见鬼似的抵触神情:“等我们回来,再好好聊聊你和康柯之间的关系问题。”
离开前,还信誓旦旦证明他和半身之间纯洁性的寰:“……”
死战在即,他终于对着从来就不对付的养父松了口:“……只要我们都能回来。”
康柯会说,那是一场盛宴,一株倒落在森林中的朽木。
只不过躺在餐桌上任人分食、裹在树叶中任菌丝分解的人是自己,于是万物喜悦而生时,他只能感受到落鲸的苦痛。
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死亡。
切片被碾裂的痛感,仍旧像在礼堂里回荡不止的余音,在四肢百骸中回响。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用针对战局的推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比如是否每一个员工都会坚守战线?寰和雅威合力,能否重创熵增?
后一个问题,他想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只不过寰和雅威自己也免不了受伤。
前一个问题……
他平静地躺在躯壳内,慢慢捋:
雷文不会退让。
他是真把疗养院当做自己的最终归宿,理想主义的性格会令他像朝辞一样,哪怕面对死亡也不会撤步。
……不清楚。
也许这个人会在战斗中划水,等着看哪一方展露出的胜机更多,再倒向哪一方。
巴尔德?这个绝不可能背叛。
雷文、拒绝同流合污、想将光明洒向世界的理想……他完全已经被栓死在了疗养院这艘贼船上。
卡兹米尔?
应当也不会背离。姑且不提他帮卡兹米尔救回父母遗体的情分,单论熵增毁灭一切的“伟大理想”,就能让这位冷静的元帅敬而远之。
罗安?和卡兹米尔一样。
羌古也是。
约瑟夫有卡兹米尔在,就不可能倒向熵增。
将寥寥无几的名单都顺了一遍,康柯获得了短暂的安心。不出意外,计划应该一切顺——
尖锐的锥心之痛骤然刺来!
…………
疗养院内。
沈淡看着猝然撞破虚拟空间,坠入疗养院的敌我双方发出大叫:【别愣着!小心——】
多年的工作经验,令他的思路即便面对险境,也依旧清晰。
他第一时间想起罗安用来给九州运送虫肉的空间钮,闪电般冲进厨房抱起闲置的纽扣,冲着惊慌失措的魂魄们大嚷:【进来——都进来!】
魂魄们蜂拥而至,期间不忘遮掩着搬来雅威的躯壳。
天鹅湖的上空,熵增、寰、雅威纠缠在一起,近乎脱离了人形,像三股拧做一处的飓风,将宁静的湖面搅碎,鲸吸升空。
雅威在熵增想继续轰炸疗养院的第一时间绞紧了对方:“住手。”
“为什么?”
他们三人都形容狼狈,满身血污,熵增试图甩脱背后的雅威,声音因用力而显得有些咬牙切齿,“你亲爱的养父有没有告诉过你,这间疗养院,他为你准备了很久?”
“疗养院编号,45142。康柯·鲍沃尔,特殊编号I-45142-00B-T01。”
“这是雅威在宇宙罅隙打捞了很久,才找到的唯一一片荒弃的、属于最初的你们的宇宙碎片。”
“我敢打赌你们没人想过要把这片土地翻过来看看,对吗?”
“轰——”
第二股能量乱流撞向四方形土地的边缘,寰和雅威近乎同步面容扭曲——感受到脚下这方土地与自己——或者说与自己正使用的这具躯壳的紧密联系,与割舍不断的渊源。
“轰——”
第三股能量乱流。
整片辽阔的,几乎望不见尽头的土地被撼动,如同某种精巧的机关,渐渐翻转。
沈淡抱紧装满魂魄的空间钮,熄灭光芒,借着乱卷的飓风与漂浮物的掩护,冲出虚拟空间,避开最危险的战场。
而疗养院内,湖泊倾泻,水车崩坍,家具如同被倾倒的儿童积木纷纷坠落。
始终隐没在疗养院下方的黑岩山脊终于翻转上亮面,熟悉的金属矿石与硫磺的气息,就在山脊之间随着飓风呼啸。
“……”寰喘息着,有些怔然地望向脚下这片无比陌生,又似乎格外熟悉的地方。
“很眼熟,对吗?”熵增和他身后的雅威陷入僵持,这令他说话有些吃力,“你们诞生的地方。”
“我认识这里,记得很清楚,因为是我为你们‘接生’,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个人思考过,在火山边降下夹杂兰花香气的雨水很奇怪?”
“那.又.如.何?”雅威听出了熵增隐晦的言下之意,因此有些恼火。
“那意味着我才是给予你们生命的‘父亲’。你们东古宇宙有个说法,叫‘父为子纲’,对吗?”熵增猛然挣脱了雅威的绞杀,“那么父亲现在想送你们去安息,你们也该乖乖听话才对——!”
庞杂的、恍若蠕虫的能量乱流轰然涌向他们脚下这片羸弱的土地。
雅威在震怒之下闪身挡拦在乱流之前,差点没忍住爆出一句脏话:“——你·做·梦!”
…………
办公室中。
那种锥心的疼痛数次来袭,不知多久,才归于沉寂。
康柯耐着性子又等待了许久,终于在办公室门外听见嘈杂的声音。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是磐眠的嗓音,“需要我替你疗——呃!”
肉.体撞击在墙上的沉闷声音传入耳中。
然后是熵增虚弱中压抑着躁怒的声音:“替我治疗?还是趁机补刀?嗯?你以为我没有发现吗?你偷偷给敌人传信?”
“说我脸色很差,你的脸色似乎也不好吧,寰?”
——昨晚在会议厅中听闻过一次的吞噬声,隔着墙壁响起。
康柯强迫自己压下所有情绪,迅速将自己藏得更深。
“咚!”
房门被重重推开,沉重中带着拖沓的脚步声靠近而来。
康柯能听见熵增的气管、骨骼在呻.吟,像破漏的风箱和骨铃交织齐奏。
那具破烂不堪的躯壳甚至撑不到床边,就烂泥一般猛然栽倒下去。
而后有一只手,忽地抓住床沿,极其用力。
“吱呀……”
床沿发出不堪折磨的声响。
人总是容易在度过最后关头、破坏隐藏的陷阱后彻底放松警惕。
熵增近乎急迫地爬上床沿,甚至来不及对他“亲爱的半身”做任何解释,便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将所有混乱的能量塞入眼前这具完好的,与熵增能量契合度最高的躯壳中。
——排斥感还是很明显。
但没关系,等他养好伤,还能重新抓来足够多的研究员,为他寻找更契合的身体,包括更和他心意的半身。
他如此想着,身心彻底的放松下来,而后——
听见了一声很轻的“嗤”响。
这气球爆破似的声响很熟悉,他似乎在不久前才听过……但究竟是哪?
——他没有机会继续深思这个问题了。
曾经的他如何吞食朝辞和磐眠,康柯就如何吞食了熵增,唯一遗憾的是,为了防止意外,康柯的进食甚至舍弃了优雅,只追求迅捷。
一切陷阱与猎捕仅存在于14580的躯壳内,但窗外暗红色的光芒像濒死前的回光返照般骤然一亮,令书桌上的摆设在停止变形的墙壁上透出扭曲的倒影,依稀像是巨蟒吞食了另一条自己的同类。
如果熵增早有准备,那他大概还能在康柯的胃里上演一部匹诺曹,可惜他没有。
康柯本体留存至今的所有力量迅速将这个敌人分解殆尽,直至那条跟随他灵魂的戒律因无法抑制熵增的能量清脆绷断,他的魂魄因为融合熵增而剧增的能量,差点生长出一具全新的身体。
“叮铃铃……”银质的细链坠落在地,发出清亮细碎的声响。
康柯在原地静默了几秒,才起身捞起那条戒律。
一场绵延无数年的灾厄就此黯然退场,而康柯……他的人生才刚刚拉开新章节的帷幕。
他在这个安静的小房间站立了许久,才抱起14580的躯壳,离开这片人去楼空的驻地,动身折返疗养院。
途中他去了趟总局,办了一份新文书;去了趟系统修理处,接回真正的系统代码;顺道蹭了下84588的疗养院病房,将14580的躯壳修复完整。
“……?”84588接到上司的夺命连环call时满脸懵逼,他还在配合主战场,消灭分散在各处的剩余暗钉,“这点小问题,你不是挥挥手就能解决?”
康柯沉默了须臾:“我现在挥挥手,14580可能就只剩一搓灰。”
熵增的力量哪有那么好掌控?他现在也就赶路的时候敢借点力,就这他还踏碎了总局的四楼楼梯,一路坠到底,直接弄塌了半个总局。
——总局因此临时放假半天,全体牛马狂喜到冲出总局嗷嗷叫得像吗喽过街。
84588听得瞬间惊恐万分:“等等等等,您先别动,千万别动,求你别动。”
他精心打造的疗养院啊,可别跟总局一样塌了:“您,进门,把14580交给我院里的医生——然后原地等着,我去联系您的家属来接您。”
“?”康柯感觉自己被当成在游乐园里走丢的小屁孩了,而且,哪个家属?
他一半的神经仍然紧绷着,防备熵增仍有后手,另一半神经则处于过度的放松状态,思维跳跃地思考,从来接他的会是谁,再到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维持着这样高度亢奋的精神状态,将14580一路送进院,坐在84588疗养院内的露天长椅上,沐浴着阳光,凝视面前波光粼粼的湖水。
有人在湖边垂钓,情侣在垂柳下拥吻。
还有些胆大包天的白鸽,咕咕叫着落在他身上,叨叨啄啄半天没找到口粮,于是不满地一哄而散。
——然后,他的耳翼忽然被一双温凉的唇啄吻了一下,雪白如鸽羽的长发落上他的肩头,和炽如玫瑰的红发交缠。
他紧绷的神经,高度亢奋的精神倏然平息下来,抬手拍了拍他养的白鸽:“腿麻了。走不动。介不介意背我一程?”
“哦~腿麻……咳咳,腿麻了~走不动~”
“介不介意背我一程~?”
“呜~~~咳咳咳!”
熟悉的起哄声瞬间从背后涌了过来,能听出重伤后的虚弱,但再咳嗽,都丝毫不掩八卦的精神头。
起哄声中还掺杂着老父亲的阴阳怪气:
“我看你的脸色比员工们好……咳咳……好多了,不如先来背背我吧,顺便在回家的路上好好谈谈,你跟寰到底怎么回事!”
康柯:“……”
寰:“……”
有家长是这样的,拯救世界再辛苦,回家都得先唠感情问题。
康柯拽了黄毛……白毛一下。*
寰被迫面对雅威:“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第101章 番外
对于大战结束后要做点什么,寰有过很多想法。排在第一位的,当然是延续之前拖了整整半个月的一小时四十分钟。
但很可惜,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家长的谈心打破了他的计划,他只能烦躁但耐着性子解释:
“我没有说谎……之前?之前确实没有什么,我们也是在熵增那儿才捋清头绪……”
长椅边,将老父亲丢给黄毛解决的康柯泰然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跟随不远处冲他招手示意的医务人员,赶到14580的病房前。
医生和病人的对话隔着门传出来: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接下来请您回答我几个问——啊呀!”
重物和瓶瓶罐罐落地声混乱地传来,沈淡发出惊恐的声音:“医生!医生!我不会走路了!!”
“别担心,先生,这很正常。毕竟之前的几兆年,您都是以一颗球体的形态生活的,您需要重新驯服您的四肢——”
“怎么可能不担心!!”沈淡发出尖锐的爆鸣,“我要驯服多久?!我的全勤,我的年终奖,我的升职计划啊!!”
“……”
医生一时间也陷入了默然,几秒后,不禁与患者抱头痛哭:
“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升过职了!!我上面的那个是只鬼,根本不会老也不会死,还不乐意退休,我究竟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当主任??”
一哭激起千层浪,在场的牛马们都不禁百感交集,哭声遍地。
康柯推门的手都因此迟疑了一下,然而陪同他的护士已经一边哽咽,一边推开病房的门:“1……14580,你的院长来看你了,刚刚……来的路上,还说给你准备了惊喜。”
呃……这个……康柯拿着文件的手不禁往后背藏了一下,试图岔开话题:“你感觉怎么样?”
“社畜感觉天都塌了,”沈淡吸鼻子,“什么惊喜?”
康柯不确定应不应该在这种情境下拿出文件,但问都问了,他总不能揣回去不答:“呃,升职……通知?”
“啥!?”
同一句话,来自不同的声音,拥有不同的情绪。
沈淡在床上扑腾成试图翻身的鱼:“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其余牛马们发出破防的尖啸:“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康柯只能优先关注自己的员工,将文件递给沈淡:
“一兆三千万余世界,算上时间流速,你全年无休地工作了两兆余年。这是你应得的回报。”
“14580原本的职位并没有被撤除,并且,局里予以转正。”
“……@#¥!”沈淡捧着任命书,口中蹦出一串乱码,最终蹦出来的话却是,“我去人事部当科长了,你怎么办?——真准备退休?”
好不容易打完准备得这么艰难的一场仗,胜利了却急流勇退?
沈淡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看看自己手中的文件,又看看康柯:“……也许你不需要完全退休,就是……可以比以前少接点任务,工作悠闲一点。”
他迟疑了一会,放下手中的文件:
“人事科的工作我也不熟悉,让我当科长就跟让我吃空饷差不多。我可以在闲余时继续当你的副手,陪你一起去不同世界……这和退休后到处旅游的区别,其实也不大,对吧?”
旁边的医生护士们闻声震惊,开始交头接耳些“劝人工作,天打雷劈!”“但是他自己也在给自己揽工作……”“呜呜,但凡我们院长也能给我申请个科长职衔……!”
沈淡不理他们,笨手笨脚地挪到旁边的轮椅上:“你考虑考虑怎么样?而且你还有一堆烂摊子没有处理呢,比如寰及存在我这儿的魂魄,哦——还有朝辞!”
他不希望康柯现在就回答他的话,毕竟就他对康柯的了解,这位活爹一向是做好了某个打算,就风吹不动海移不动的,于是故意岔些别的事:
“我们得赶紧回院,朝辞的残魂被我送进滞留处里,还在等着重新被收容呢!”
康柯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向沈淡解释“其实我从头到尾都没打算退休”、“如果你真又干科长,又当副手,再长个肝也不够你肝的”这个问题,最终还是道:
“行,我们回院。”
之前的大战里,疗养院的地皮被熵增掀了个底朝天。
众人对着崎岖起伏的石灰岩山脊沉吟片刻,不约而同地达成共识,飞到边缘试图徒手实现“天翻地覆”。
“吭哧——吭哧——加把劲啊大家!”
“雷文,你伤得重,少用点力。”
“黑夜女神在上,谁能跟我换个位置?我不想在这两人边上呆着。”
“罗安!你在干什么?到底有没有在用力?”
“闭嘴吧约瑟夫,让我和卡兹米尔联姻的计划又不是我提的,你少见缝插针地针对我——卡兹米尔,你说句话啊,卡兹米尔!”
伤病患们吵吵嚷嚷,唯一一个战斗力没有折损的康柯悬停在空中,被勒令不准动手,以免熵增没能摧毁这片本源碎片,他自己把自己干死。
终于,伴随着轰隆一声响,整片地皮被翻转回正。
大家冲回去检查自己的房间是否健在,康柯则将倒在地上的公告牌扶起来,对着上面唯一一条入院信息,点击收容。
薄薄的残魂出现在狼藉一片的病房中,很快被扶进机械医生的诊疗室。
期间康柯将其余院长的魂魄也从空间钮中放出来,大家排着队在诊疗室外等候。
“我有一个问题。”巴尔德看着队伍如是说,“为什么我们不能也接受诊治?”
“?你想把一辈子都卖给——”罗安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往远离巴尔德方向迈出一步,“哦,忘了。你的缴费系数不高,用工资很快就能还完医疗费用。”
一句简单,但有效的挑拨,顿时令翻天覆地小分队四分五裂。
被集体排挤的巴尔德看向雷文,诚恳阐述自己对友谊的理解:“我可以和你共同承担你的医疗费。”
“??”雷文拖着伤腿试图远离此人,“别跟着我!没看那边几个院长都在拿奇怪的眼神看我们吗??”
“卡兹米尔……”约瑟夫向着自己的单推伸出手。
卡兹米尔掉头就走,伸手揽住罗安的肩膀:“我是有夫之夫,你不要做让我伴侣误会的事。”
“??”罗安试图摆脱这该死的三角漩涡,“关我什么事,我们只是假结婚——”
羌古坐在轮椅上围观了一阵,看向刚从病房里出来的朝辞:“他们都说你是东古巴尔德,如果我接受治疗,你考虑替我支付医疗费吗?”
朝辞:“?满身负债的我如何拯救口袋空空的你?还有,我不是东古巴尔德,我只是讨厌你总在我掀起混乱的时候阻碍我。”
康柯围观了一会员工之间的恩怨情仇,小心地降落至地面,正良心发现地想去老父亲那儿捞一下他自己的恩怨情仇,就见魂群中有魂费劲地挤过来,冲他扬了扬手中的东西:
“等等,这有份署名给你的信件——应该是你吧?备注是‘请在山脊中捡到此物的院长,转交给康柯·鲍沃尔’。”
“?”康柯接过信封,“在山脊中捡到?”
“对——在敌人打进疗养院前,我们因为无聊到处穿墙、穿地,所以可能比你们先一步知道疗养院下面有什么。”魂体同事说,“这封信就是在那时候,在底下的山脊间发现的,它黏在一块石灰岩上。”
吵吵嚷嚷的人和魂安静下来,包括正和养子谈人生的老父亲。
雅威望过来:“照熵增的意思,这里是我给你们准备的礼物,那信……应该也是我留的?”
“请在山脊中捡到此物的院长,转交给康柯·鲍沃尔”……听起来,过去的他似乎早已“看见”了未来,看见了会发生在今天一切……也包括他的失忆吗?
康柯的手指灵活地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东西——
一份任命书。
寰的大学生系统工作不积极,吃瓜最积极,嗖嗖窜到康柯身边:【……卸任局长,并将此重任,交托给康柯·鲍沃尔……嘶!】
众魂哗然:
“局长卸任??为什么?我以为祂很快就会回总局呢!”
“没听任命书里说吗?祂认为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希望能在最后的时刻,单纯享受一位长辈、一个普通退役员工的生活……”
“呃……这听起来不像是神明会说的话?至少不是我认知里的神明会说的话。”
“嗐,要我说,管那么多干嘛?上面人的变动,会影响我们员工工作吗?至少康柯前辈不是那种天降上司,战绩可查。”
“也对……不过继任会举办仪式吗?会放假吗?”
一时间,康柯接收到了所有魂体齐刷刷的注目:
“……好吧,放假一天——但仅限于手头上没在进行拯救任务的员工。正在执行任务的员工可以得到一天的调休假,在任务结束后可以申请。”
“——???”
在场的所有人中,反而是员工们(除了朝辞、寰)最感到匪夷所思,沈淡简直发出尖叫:“继任??局长???——等等!你为什么表现得这么镇定!好像很早之前就知道这封信一样?!”
“我不知道这封信,但雅威在沉睡前的确和我聊过这个问题。”康柯解释。
朝辞发出嗤笑:“这难道不是想象就能意识到的问题?如果咱们院长真退休了,谁来供给疗养点?他的半身?通缉犯先生人这么好?”
“……”沈淡发出窒息的声音,“那我之前说的,当、当副手……”
康柯冲着快要晕倒的沈淡笑了一下,透着几分恶趣味:“可以理解为你想申请担任副局长?怎么样,副局长的职衔够衣锦还乡吗?”
沈淡呈现出被冲昏头脑的神情,但很快,是残酷的现实令他恢复冷静:“……做了副局这辈子我还有空衣锦还乡吗?”
“嗯——”康柯很想回答“有空”,但实在不好刚就任就当着诸多员工的面骗人,“继任当天……放假一天?你可以……趁机回去看一看家人?”
“……”沈淡面无表情,“咋。这一见就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