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很久没打过架了,还挺爽。
嘴角牵动了伤口,这来自于沈质前不久下意识的回击,游星戈装吃痛:“嘶。”
果然收到了男主的视线。
他们已经出了洗手间门,在昏暗的酒吧里,程际野的目光落在了他的伤口上。
“很疼吗?”
游星戈开玩笑般接道:“拜托,我揍你嘴角一拳试试。”
也不知道是什么作祟,程际野看着他,昏暗灯光里游星戈的脸明明暗暗,调笑般的语气染上素来阳光的吉他手的唇角,看上去对这次事件并不在意。
为什么不在意?他不知道沈质是什么样的人吗?程际野看向游星戈带着淤青的嘴角。
也许对方就是这么迟钝的人。
心下一动,他的手先于理智一步摸上了游星戈的嘴角。
有些粗糙的手指在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嘴唇上摩挲了下。
软的,湿的。
卷发青年愣住了似的眨了眨眼。
程际野喉头一动,大脑轰然没想出来这么做的理由,他移开视线,开口说出来的话是:“我没带创可贴。”
这究竟什么是什么?程际野懊恼地想要收回手。
游星戈按住他,露出一个好看的笑:“没事,你摸摸就不疼了。”
他眼神很单纯,仿佛真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到底有什么问题。
可惜程际野意识到了,他乍然惊醒般抽回了手。
“我回去给你拿创可贴吧。”程际野说。
游星戈当然同意。
程际野把手插回口袋,一时间脑子里已经忘掉要说什么了。
幸好游星戈是个从来不会把话落在地上的人,只是说话间,程际野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向地面,他的手在口袋里不着意般摩挲着,像刚刚摩挲游星戈的唇角般。
无法言说的异样感依旧在他心头萦绕,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对待游星戈不同寻常的态度。
若有若无的失控感。以及他有所预示的音乐生命里,轨道偏移的预感。
太奇怪了。
程际野的手握成拳又很快松开,表情有些怔松。
他是个直男。
并且这家伙也是。
第11章 好想咬
乐队的键盘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美人尖顶着半长的黑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随后他挑了挑眉,难得调笑道:“再不出来,夜宵没凉,查尔斯的心都要凉了。”
程际野内心的怔然被冲散了点,他抬头:“你先走吧,我要带游星戈回去。”
陈青这才注意到他背后跟着的游星戈,卷毛青年还适时打了个喷嚏,然后才抬手打了个招呼,笑容灿烂。
陈青看着游星戈湿了一身,皱眉问程际野:“怎么回事?”
游星戈抢先:“运气不好,洗手间水管爆了。”
这是真话。
陈青若有所思,面上却没表现出来:“那你们一路小心。”
在程际野他们绕过一箱子啤酒出去之后,陈青正要打开门看看里面怎么回事时,门猛地从里面被打开了。
出现在陈青面前的,是一张和他有一拼的苍白的脸。
沈质不认识他,甩了甩身上的水就往外走,毕竟他留在这里大概率得被赶走。
该死的,系着系领带的男人在心里咬了下牙。
要沈质放下诱人的猎物并非不可以,毕竟他广撒网,又不是只有游星戈一个目标,床上的人流水线似的滚了一个又一个,只是他真没想到会有揍他两拳的。
他先骚扰的人,甚至占不上理。
内心十足恼怒的沈大少在心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注视着沈质离开的陈青无意识地掐了掐掌心,眼睫毛轻轻颤动,和头发近乎同色的眼睛垂了下,里面盛了些嫌恶。
沈质在南平巷子里多少算个知名人物,他当然认识。
如果只是玩得花就算了。
乐队的键盘手侧头看了眼洗手间里的场景,掌心的指甲痕又加深了些。
还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和当初那家伙一样。
外面的空气比酒吧里要凉爽得多,他们从正门出来的,这一条街都是酒吧夜店live house,后面才是撑着南城区发展的有些破旧的街道,常见警车嘀唔嘀唔的警笛声,再一路冲下来上某个破败的居民楼,抹着审美尚未发展起来的艳俗口红的女郎和大腹便便一身油腻的男人就拷着手铐畏畏缩缩地下来了。
今晚也没有例外。
警车上红蓝相间的光照亮一家灯牌子都落灰了的KTV门口,游星戈走过去的时候还被个手电筒闪了闪眼。
他下意识拿胳膊挡了下。
然后没过一会,程际野就若无其事地先一步走到了他的左边,动作间衣角的幅度潇洒地划过。
警笛和不远处半条不夜街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挺拔的身姿半明半暗,像是街角书店最近上新的科幻漫画里的人物。
游星戈不动声色地侧头看了他一会,然后才收回视线,嘴角的笑若隐若现没压下来。
警笛声鸣,有人抽抽噎噎地被带下来,围着警戒线,边上传来细小又连绵不绝的哭泣声,沾了灰的小草还试图从墙缝里钻出来。
这是个新旧交替的年代,很多东西蓬勃冒出头来的时候,违法犯罪也层出不穷,祈城就是这样一座城,压在时代里,灰扑扑的,居然也生长出了程际野这样的人。
带着祈城的沉默,又从骨子里溢出来点年轻人的气质。
过了一会,游星戈勾了勾小拇指,想起来什么似地抱怨道:“那家伙可真是够莫名其妙的。”
程际野则是想到了那张被他扔掉的卡片,心想自己本来就发现苗头了,应该早一点提醒游星戈的。
他有些懊恼,但是又不知从何处向游星戈解释。
他连他当时为什么扔掉那张卡片都说不上来。
“你以后离那些人远点。”程际野轻声说。
更准确的说法,是他希望那些人离游星戈远点。
“好嘛。”
游星戈双手交叠压在脑后,然后走快了点,走到程际野前面,转身倒着走,伸展了一下,神采飞扬般的表情:“我会注意的。”
他穿着程际野的皮夹克,别的不说,在他身上还挺合身,看上去又酷又A,只是脸上的笑实在太灿烂了点。
夜空高悬的星星也照耀着他的脸,他手枕着脑袋,倒着走得从容,完全不怕会撞上人。
这时候已经快凌晨了,月亮不知为何大得吓人,程际野看着他,街道上的风吹过,不夜街喧闹的警笛和响起来的哭闹,完全没有阻挡游星戈往前走的路。
程际野也走,只是放慢了脚步。
“小心点。”他说。
他也没有阻止游星戈这特立独行的走路方式。
只是今天街角的月亮太大了,又低得要压上房屋,程际野看着他,居然有种这人下一秒就要被月亮吞没的错觉。
这张毫无所觉但是依旧笑着的脸。
他恍惚了一瞬。
眼前的人很明显在走神,感觉比他这个倒着走的人还危险,游星戈说:“回神。”
程际野那双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眼睛才抬了起来。
再不看路他能先于游星戈撞上街角的防火栓。
游星戈在他肩上拍了三下,表情莫名虔诚,示意道:“你踩井盖了。”
程际野低头才发现,昏暗的天色里压根看不见。
年久失修也没人检查的井盖在南城区遍地都是,程际野不怎么信这个,踩了井盖要打三下之类的说法:“你倒着走的时候未必没踩到。”
游星戈听到这话,耸了耸肩,终于把自己的走路姿势掰了回来,程际野勾了勾嘴角。
很快到家的时候,程际野开了自己家的门,进去给游星戈找创口贴,后来想了想,他还是去翻到了冰块和医用碘伏,这一番翻找还费了些功夫,毕竟指着一个天天埋头在音乐里的人准确找到特定东西的位置还挺困难的。
哪料他带着这些东西敲开游星戈阳台门时,门没敲开。
里面只传来了闷闷的一声:“阳台门没关,进来吧。”
二楼只有他们两个住户,阳台连着的,游星戈后来就懒得锁阳台门了。
房间里面没开灯,凌晨的冷气冲进了黑暗的房间,微微泛冷。
游星戈出来的时候裹着浴巾在擦头发,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程际野刚把医用碘伏放在方桌上,抬头就看见他刚从浴室里出来,泛着冷的房间里只有他身上带着股热气。
屋子里很黑,游星戈只能借着模模糊糊的夜色看出来程际野手里拿着什么,他眨了眨眼:“我都忘了。”
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的伤口没有被扯动,他估计明天早上起来差不多就能完全痊愈了。
程际野有些无奈地说:“再严重点就能去医院了。”
游星戈舒舒服服地坐下来,程际野这才发现他刚刚是从浴室里出来的,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又被浴巾若隐若现地搭在他的腰间,再离近点,还能闻到沐浴露清新的香气。
房间昏暗,微小的灰尘味顺着外面的天光一起进来,游星戈离他很近,空气湿润,程际野偏了偏头,让自己的目光更多地投注在房间里,虽然黑得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那种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依旧冲进他的鼻腔里,程际野的手微不可见地动了下。
“哇,”游星戈接过药,按住他的肩,眼神很亮也很自然地开口,“快来看看我的伤口。”
程际野忍着拍掉游星戈手的冲动,这家伙挨近的时候,连同那种清爽的味道也一并涌入,热度要从连接处蔓延到他的耳根。
他只借着外面的天光,看清游星戈嘴角那一块不明显的淤青,顿了顿才开口:“张嘴。”
游星戈依言照做。
原本程际野只是想看看他伤势如何,鬼使神差地,他伸出了手,修长的手指摸上嘴唇,带着沙粒感的手指皮层若有若无般滑进了柔软的内壁,触感细腻。
他们对视,程际野黑沉色的眼睛对上了卷发青年有些茫然的眼睛。
……游星戈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程际野神色淡淡地收回手。
冰块被摆在盒子里,再不用就要融化了。
他说:“疼了吱声。”
骨骼分明的手用棉签给伤口碘伏消毒后,才拿毛巾裹住冰块开始给伤口冰敷。
程际野这样做时的神情很专注,如墨般的眼睛里仿佛只盛着游星戈。
游星戈没吭声,毕竟男主这手法真是轻柔,完全感觉不到痛。
他抬眼看着程际野,心说男主真不愧是男主,全方位无死角的美颜。
手法也真娴熟。
他很自然地问:“你经常处理伤口?”
程际野扳住他的下巴,让他不要乱动,半晌才开口:“我以前爱打架。”
对这些东西的处理方法当然早就烂熟于心。
黑发遮住了点他的神色,说出来的话也有那么一点淡薄的冷。
程际野以前确实算不上什么三好学生。
游星戈:“看不出来。”
程际野抬了抬眼,目光在他的脸上划过,又滑进了更深的地方,水珠从线条分明的上半身滑过,在浴巾处被拦截,洇出了一片深色的水渍。
他的眼神晦暗了下:“现在当然不。”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又扯出个轻笑:“毕竟有时候动嘴比动手有用的多。”
他换了个方向钳制住游星戈的下巴,手中皮肤下的骨头触感分明,他很耐心地继续冰敷着游星戈的脸。
……他很年轻的吉他手,时常给他一种仍在生长的错觉。
游星戈的视线隐晦地在男主的喉结处流连,过于靠近的距离使他们的呼吸都交错纠缠。
程际野好像也发现了,但是他没有动,他维持着耐心的姿势,俯视着,从上到下,给游星戈敷脸。
滚烫的吐息里,游星戈没说话,程际野也没有,房间里只有安静又炙热的呼吸声。
事实上,伴随着手里的动作,那种触感让程际野几乎控制不住力度。
昏色的房间里,游星戈敞着上半身,肤色健康的颈子露出来一截。
他全然无知的仰着头,看上去一捏就能断,仿佛这时候只要扼住他的脖子,就能完完全全从上到下掌控这个神采飞扬的青年。
真是,程际野喉结滚了滚。
他的眼神移到那截脖子上。
里面带了点自己都不知道的渴望。
细腻,脆弱,分明伸出手就能完全扼住。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游星戈听到了,他挑了挑眉,借着天色暗使坏般凑上前问他:“怎么了?”
程际野没推开他,他盯着那一小块脖子的地方。
他的语气和平日的主唱一样冷静:“没事。”
他的手劲没忍住使大了点。
……他只是想咬一口。
就一口。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下。
程际野深呼吸一口气,指尖在游星戈的嘴角处加大了力度。
“嘶,”游星戈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手接着往下按,“很疼诶。”
他仰视着程际野,有点吃疼。
程际野:“抱歉。”
这句抱歉来得突然,他自己都没想到,愣了下后他把手腕抽出来,神色是强压的淡定:“注意别碰水。”
“我先走了。”这句话很仓促。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一时失神咬上去。
伤口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也不需要他再做什么了。
游星戈还没说话,程际野就放下了手里的工具。
他看上去并没有他外在表现得那么冷静,近乎落荒而逃。
漆黑的房间里,游星戈眨了眨眼,嘴角溢出来点笑意。
他把没那么安分的浴巾往上扯了扯——平时这块浴巾绝不会这么低——随后才慢悠悠地摸了下嘴角。
舌头在湿热的口腔里抵住尖锐的犬齿,又停留在刚刚程际野手指伸进来的地方。
男主指尖的温度比冰块烫,连同呼吸一起,磨砂般的触感。
是甜的。
程际野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这么狼狈地从另一个人的房间里出来。
阳台上属于城市的冷风灌进他的肺里,好不容易让他一团乱麻的大脑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念头?
他把门关上,倚着阳台门,在自己的房间里才放松。
一片模糊,昏暗房间里的同款布局让他的神色有些怔然。
正常人会想咬自己朋友的脖子吗?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同性。
程际野绝算不上是个迟钝的人,搞音乐的没有点细腻的心思怎么行。
他意识到这不正常。
可是——卷发栗眼的青年面孔又一次浮现在他的面前,露出的那一段颈子弧度流畅,白皙脆弱,灯光再亮些,不难看出下面埋藏着的淡青色血管,那只要一只手就能扼住。
……还是想咬。
好想咬。
为什么?
他刚才很饿吗?
还是说,他真的有自己也不知道的同性情结?不然为什么会对同性别的游星戈产生欲望?
他的神情又疑惑又懊恼。
不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程际野的大脑运转了一个晚上,到最后也没想明白,他只能将原因归之于最近压力太大了。
他决定暂时先离游星戈远点,给自己留点时间再想想。
让他再想想。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天快大亮的时候,游星戈去敲程际野家的阳台门,出奇地发现程际野把阳台门反锁了,原本他能畅通无阻地进男主房间来着。
早餐袋子还在他手里热乎乎地挂着,这是他们两个未言明的默契,早上谁先起床谁带早饭,程际野还给他带过不少次。
游星戈眨眨眼,内心的笑意没有漫上嘴角,他硬生生把嘴角压成了条直线,又敲了一下门。
没人应声。
卷发青年的眉眼在晨曦里有些困惑,他看了眼阳台墙角生长的米兰花,估摸着时间应该没错,然后才露出一个沉思的表情:
“诶,今天这么早就去上课了吗?”
他话音刚落,“咔哒”一声,阳台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程际野那张眉眼深邃的脸,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肩宽腰窄的优势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男性的荷尔蒙在早上散发开来,只是头发有些凌乱,看上去是被它的主人随手抓出来的成果,以此来掩盖他昨天晚上没睡好的事实。
游星戈眨眼,一大早就是那副很有精力的模样:“今天的早饭,是上次你带过的那家西街的烧饼,味道超棒。”
说这话的时候他就要把袋子递给程际野,程际野看了眼他的脸,顿了顿才垂眼接过,像烫手似的飞快挑过袋子。
全程肢体无接触。
按照平时,程际野该拿出他大早上的懒散来,拖长声音开口说句“谢了”,今天他沉默着没开口。
游星戈像没发现他的奇怪之处问他:“今天上午还用去上课吗?”
程际野这音乐老师当得很是尽职尽责,可惜只算得上兼职,他不是每天都去。
“今天还去,”程际野的目光在他的嘴角停留了一会,随后才若无其事地移开,声音有些低,“你伤好得怎么样了?”
游星戈真不知道他担心什么:“压根没有那么严重,一觉醒来就差不多全好了。”
为了证明,他拿手指森*晚*整*理出来那块已经快消失的淤青,咧开个闪闪的笑。
他笑得太灿烂了,简直和楼外刚刚升起的太阳有得一拼,程际野有些僵硬地“嗯”了一声。
昨天晚上那个念头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他一时间无法拿出和平时一样的自然态度对待游星戈。
偏偏卷发青年是那种十分积极的人,性格上还有点迟钝,压根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用手撑开门:“对了,话说……”
游星戈巧妙地露出了个沉吟的表情,随后挠了挠自己的卷发,看上去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他这个姿势,让程际野的视线不可自拔地又滑到了游星戈的脖子上,没了朦胧晚灯,这是一个正常人类都有的部位,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太白了,真的能看清血管,像连绵的雪山山脉下淡青色的森岭。
把你的视线移上去,程际野在心里默念。
别再看下去了,离他、离这个卷发青年远点,他只是乐队的吉他手,他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是你的朋友,你可以试着把他当弟弟看。
程际野闭了闭眼,这时候卷发青年终于问道:“你们培训班还缺老师吗?”
他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表情。
听到这话,程际野兀地睁开眼:“你想当老师?”
其实这是个很不错的提议,培训班的吉他老师上个月刚刚离职,正巧赶上了培训班缺人的关头,如果游星戈想去当然可以。
游星戈拿他那双真诚得没人能拒绝的眼睛看程际野,巧克力河在其中流淌:“拜托,会有人拒绝第二份薪水吗?”
程际野想起来他的吉他手刚刚才大学毕业,身上可能还没什么钱。
他开口:“如果你想来的话,今天就可以。”
游星戈的吉他水平有目共睹,当培训班的音乐老师的话还是绰绰有余的。
卷发青年惊喜地睁大眼睛,就要给他的主唱一个拥抱,程际野却微微侧了身躲了过去。
他的神色很淡,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他想抬起又被硬压下来的手有些僵硬。
最后他扯了扯嘴角,硬生生勾出来一个笑:“我是说,你一会和我一起走就行。”
没提他为什么故意躲游星戈拥抱的事,也没让游星戈身上还沾着早上阳光的味道涌进他的鼻腔。
他怕自己真的在游星戈冲上来给他一个拥抱的时候咬他一口。
那时候他就该看到青年错愕的表情了。
说起来,这个人……他抬眼看了看游星戈的脸,这张毫无所觉的脸。
真的没有意识到吗?昨天晚上那已经不是正常朋友之间该有的距离了。
太近了,太超过了。
程际野的手握紧又松开。
早餐过后,游星戈就迫不及待地坐上了程际野的机车,这玩意放在这个年代太酷了,程际野带他出去的时候街道边还有学生侧目,稚嫩的高中生眼中露出羡慕的目光,游星戈还自来熟地隔老远冲人家挥手。
哪怕这条老街不可避免地蒙了层祈城所特有的灰尘,但是早晨的阳光穿透下来,依旧有不少清新的草木一起焕发出生机,街角的报亭边围着三三两两要去上学的学生,朝气蓬勃得要冲散雾气。
游星戈搂着程际野的腰,在多次坐过程际野的机车后座后,他连吃豆腐都吃得理直气壮。
虽然今天他一再发现,不动还好,一动程际野的身体就僵得不行。
他坏心眼,在程际野身上摸上摸下,隔着衣服布料感受程际野腹肌的形状,衣服略凉的表面都要被他蹭热了。
最后惹得人忍无可忍,程际野低声说:“你能不能规矩点。”
再蹭下去点热的就不是衣服了。
很早之前他就发现游星戈这人手脚闲不下来,他将之归于青春期小孩特有的毛病,多动症什么的,但是现在不一样,再动手动脚的,他怕是真一下把这人撂下来,让他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动手动脚。
游星戈放开手,无辜地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深栗色眼睛的青年装得好一手可怜,就算程际野坐前面没看到,他照旧摆出湿漉漉的眼神,语气又软又诚恳:“我没注意。”
他自己甚至会开机车,但是就是愿意让程际野带。
毕竟逗男主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程际野听到这话又闭了嘴,有点懊恼自己是不是把话说重了。
明明是因为他的原因,和游星戈没有什么关系。
是他自己心思太杂了。
他放缓了语气:“没事。”
其实让游星戈摸也没关系。
不、不对。
说好的,暂时和游星戈保持一段距离。
毕竟他不想到时候真有一天把人咬了。
程际野加大马力,压下了内心微微上涌的烦躁。
整个祈城就这么大,音乐培训班自然也不可能远到哪里去,在城区一个商场的四楼,从外边就挂着门头招牌,发光的字在白天看得不太清楚,模模糊糊的,缀着“艺圆”两个字。
程际野将摩托车驶进了停车位里,一直环着他的腰的青年终于把手放下,他内心松了一口气。
他摘掉头盔,一头利落的黑发显露出来,他的眉眼也带着些许的锋利:“下来。”
卷发青年坐在后座,一条长腿已经往下挎,手却还在头盔扣子上压着,试图解开。
他还背着琴包,这样有点不方便,骨骼分明的手在绳带上盘了一会也没打开头盔。
程际野很耐心地等待了半分钟,然后看他实在打不开,才把手凑上前帮他解,绳带是那种滑带又盘扣式的,程际野连头都没凑近。
他黑沉的眼睛定定地落在头盔带子上,却并不与游星戈对视。
哪怕是游星戈一直拿着他那双深栗色的眼睛看着他,眼神冠之以同样的、不逊于他解带子的专注。
修长的手以男性难以达到的灵巧解开了带子,黑白交错,不知道是不是掌握了什么特殊的技巧,游星戈好一会没解开的头盔一下就被他拿下了。
同样有一头黑发的年轻人在头盔解下时露出了个和煦的笑,发丝飞扬又自然垂落。
程际野往后退了一步,垂下了眼,没对上游星戈的视线。
“走吧。”
第13章 别动
这家音乐班最开始就是个爱好培训班,后来艺考的人多了,也接收了一些还在上高中的学生,处在水嫩嫩的年纪,个个拔葱似地长个子。
程际野不教声乐,毕竟他不是科班出身,他教的是钢琴,学生三四个,有一个还不常来上课,都是群十三四岁的小孩。
培训班的老板是他的校友,和他关系很熟。
从商场的后门上四楼,脚下踩过的木楼梯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游星戈摸了一下同样是木制的栏杆,发现还挺牢固。
他好奇地看了眼楼梯拐角的角落里织出来的蜘蛛网:“这个商场历史很久远吗?”
用木楼梯的建筑还是很难得一见的。
程际野想了一会:“十几年的年头吧。”
其实不算久远。
从楼梯角上面往下看,一层一层的雕花栏杆让它看上去颇为古朴,只是掩盖不了空气中灰尘的味道。
他的声音压得低,在楼梯间也有回声。
拉开四楼的门,里面依旧是木地板,比外面还潮湿些,老板坐在柜子那里无聊地拨弄着算盘,背后的一整面墙上挂着的都是乐器。
这也是张蛮年轻的脸,但是搭配了个不太年轻的身材,已经有小肚腩的老板侧头看了一眼,眼睛蹭地一下变亮了:“阿野你来了,我要和你说——”
他要说的话还没蹦出来,就看到程际野背后的卷发青年,他的话停在了嘴边:“诶?”
他目光里的陌生青年朝他打了个招呼,一缕头发被穿堂风吹得上扬起来,深栗色的眼睛弯起来露出一个友好的笑。
“这是新来的学生?”刘英不知所措地招手,然后他就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地问程际野,“你新教的?”
长得还怪好看的。
程际野挑了挑眉,把游星戈背着的琴包提起来又放下:“错了,给你找的新吉他老师。”
他的声音有些散漫。
听到这话,刘英的眼神噌一下又亮了,他打量了下游星戈,脑袋里电光火石般想起来,手捶掌心:“你是ONE的吉他手吧。”
“是吧?”他紧跟着追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有点不确定。
他有时候会去看程际野乐队的演出,注意到过这个新吉他手。
台上台下完全是两个人啊,这样看着简直不像是玩摇滚的,从哪个大学里拔出来的青葱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