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的我修无情道by明又灭
明又灭  发于:2024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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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正经不过三秒。
祈桑又轻快道:“那弟子先去后山练剑啦!”
回到浮雪殿,谢亭珏走在回廊上时, 见到祈桑养的那两只小宠物, 迈着短腿迅速跑了出来。
他们以为是祈桑回来了, 兴奋地往这冲,待看清是谢亭珏以后,又同步地停下了脚步。
谢亭珏面无表情地和它们对视一会。
几息后, 曜兽率先移开目光,打着哈欠往回走。
雪兽踌躇片刻, 白色的脑袋望了望门口,确定祈桑不会来以后,也“哒哒哒”往回跑了。
谢亭珏:“……”
当初是谁把你们捡回来的?
两兽一人互不待见,没有任何交流。
浮雪殿向来只有他一人。
从前没有祈桑,没有那两只忘恩负义的妖兽,谢亭珏也不觉得冷清。
今天看着满院花雨潇潇,草木扶疏,风冷云淡,却兀然感觉有几分不适。
像是习惯了有祈桑在身旁叽叽喳喳,就无法再习惯过去的生活了。
谢亭珏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一本心法。
这是初勘无情道的修者必须要学的。
原本祈桑去后山练剑,他应该将这本心法交予对方。
……可他没有。
问道石测出来祈桑于无情道天赋异禀,他应该高兴才是。
但不知为何,看到碎裂的问道石上清清楚楚镌刻的“无情道”三字时,他却只有心烦意乱。
甚至,这种无由来的烦躁一直持续到现在。
谢亭珏召出玄莘剑,面无表情地开始练剑。
才使了几招剑诀,谢亭珏就眉峰一皱,猝然收回了玄莘剑。
他的表情惊疑不定,摊开手掌,召出一团灵焰。
灵力的颜色与修士修炼的功法有关,他修沧罡剑道,五行主金。
此刻,他召唤出来的灵力火虽然仍是耀金之色,却混杂了丝丝缕缕的墨黑。
黑色,是魔气。
谢亭珏早在数千年前,就用禁忌之法将身体里的魔气剥离于体。
除非作为容器的“心魔”消散于天地,不然魔气不可能回到他的体内。
这个心魔,就是谢逐。
如今,谢逐出事了。
很奇怪,谢亭珏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忧自己魔族的身份会被发现。
谢亭珏在想,如果谢逐消失了,祈桑会不会觉得难过。
空气中逸散的魔气逐渐朝着浮雪殿流动。
谢亭珏不再多想,当即前往谢逐所在的典经苑。
偌大的典经苑空无一人。
谢亭珏用搜寻术,将整个地界都搜查了一遍,依然没有任何生灵的气息。
典经苑像是被巨大的结界笼罩,割裂成了独立的存在。
最终在一个极偏僻的角落,谢亭珏找到了谢逐的灵力波动。
顺着地方找过去,灵力波动还在原地,却没看见谢逐的人。
谢亭珏用术法移开一处的土石,露出被土石掩埋的东西。
——这是一块流光溢彩的灵石,形状有些像弯月,灵力充沛,显然不是凡品。
谢亭珏拾起灵石,感受上面的灵力波动,确认这就是谢逐的……或者说他的灵力。
握住灵石的一瞬间,他的识海兀然刺痛起来,似乎有什么缺失的东西正在融合。
其实谢亭珏大可以直接松开手,但心里的疑惑促使他愈握愈紧。
识海里多出几段陌生的回忆。
所有的回忆都是朦胧的,唯独某一刻,画面骤然明亮起来。
是一名白衣少年握着他的手。
——是祈桑握着谢逐的手。
像是恍然间坠入了一场失真模糊的梦,走马观花却又印象深刻地经历着诸多回忆。
谢亭珏骤然睁开眼,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几丝波澜。
……他全都想起来了。
谢逐上云渺山的第二日,谢亭珏就发现了这是他的心魔。
谢逐在外门弟子大选的考核是杀戮道。
作为心魔,作为谢亭珏剥离出的“极恶面”,谢逐没有可能通过考核。
谢亭珏认为将心魔留在云渺山更为保险,就短暂地“夺舍”了心魔,替他完成考核。
可夺舍心魔的副作用比他想象中要大,他的一魂一魄在那日以后,就留在了心魔体内。
——替代心魔,成为了“谢逐”。
因为只是一魂一魄,所以他没有作为“谢亭珏”时的记忆。
夺舍的记忆也被一魂一魄带走,本体并不记得。
所以——
从谢逐站在云渺山上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是谢亭珏。
对祈桑一见钟情。
处心积虑设计被祈桑搭救。
疏竹堂内,刻意与祈桑相识深交。
做这一切的。
一直都是谢亭珏本人。
从第一面开始,祈桑认识的“谢逐”,就一直是失去记忆的谢亭珏。
这个事实猛然出现在谢亭珏眼前,他却一点也不觉得讶异。
反而微微握紧灵石,压抑住心中不甚明显的欢喜。
谢亭珏不敢深思自己心中这份欢喜到底出于什么原因。
因为这会让他直白地看见自己的卑劣本性。
待最初的喜悦过去,理智回归。
谢亭珏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心魔的躯壳太过孱弱,无法一直承载大乘期修士的一魂一魄,所以今日心魔消散于天地。
而没有容器的魂魄本该回到他的体内,却被人封印在这块灵石中。
……是谁?
掌心的灵石骤然化为齑粉。
谢亭珏想要伸手抓住,却被一道因果律挡开。
这世上,能驱动因果律的,只有一个“人”。
不,不该称之为人。
人们更习惯称之为。
——天道。
暮色四合,倦鸟归林。
祈桑练完剑,拎着剑从后山跑回了浮雪殿。
心里念着自己的小粉果和栗子糕,归心似箭。
转过拐角时,冷不防撞上了一个人。
都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祈桑一边捂着额头一边道歉。
“抱歉啊师尊,我……”
说着,他抬起头,却发现今日的谢亭珏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没等他细想区别,面前的人已经抬起手,轻轻点在了祈桑被撞红的额角。
冰凉的灵力抚平刺痛。
祈桑眼睛眨了两下,稍微觉得有点奇怪,但没多想。
或许是因为师徒间的分寸感。
从前,谢亭珏会尽量避免与祈桑肢体接触,刚刚却是实打实地碰到了他的额头。
祈桑一向藏不住心思。
谢亭珏收回手后,瞬间就看透了对方在想什么。
谢亭珏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嘴唇微微抿起。
——刚刚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自己还是谢逐,可以有正大光明的理由与祈桑亲近。
可是谢逐已经不存在了,他是谢亭珏。
祈桑尊敬他,他们之间却始终只能是师徒。
而那个因他而生的心魔,却能轻而易举亲近祈桑。
这个念头一出来,谢亭珏垂下眼眸,心里有熟悉的烦躁蔓延。
这种心情,像是祈桑还没来之前,他独自站在殿内,看着浮雪殿的大雪。
祈桑小心翼翼挥了下手,唤回谢亭珏的注意。
“师尊,你怎么了?”
谢亭珏面无异常。
“无事,你先走吧。”
祈桑怀疑自己干了什么,惹了师尊不悦。
但看谢亭珏的样子,又不像是生气了……
而且,像他这么乖巧的弟子,世所罕见啊。
怎么会做出惹师尊生气的事呢?
祈桑食指曲起,抵着嘴唇,边走边思索。
眉头都皱成一个“川”字了,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祈桑干脆把这件事抛出脑外。
随意晃了晃脑袋,快步往自己房间走。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想了,先回去亲亲栗子糕和小粉果吧。
另一边,谢亭珏依然站在原地,看着祈桑的背影。
他看着祈桑的脚步从迟疑到轻快,不自觉笑了笑。
谢亭珏的一魂一魄离体时是空白的,回来了却给他带来了七情六欲。
谢亭珏想。
也许这没有什么不好的。
在经过庭院里的那颗棠梨花树时,谢亭珏摘下了一枝正值花期的棠梨花。
他用灵力凝结了花枝的时间,让它可以永远维持在花期正盛的模样。
他将这一枝洁白的花插在花瓶里。
谢亭珏望着棠梨花,就像在透过它望着别的什么。
一魂一魄回到了体内,让谢亭珏想起了作为谢逐时的记忆,也继承了谢逐的感情。
……也不能说是继承。
谢亭珏发出一声轻笑,如同自嘲。
谢逐就是失去了记忆的谢亭珏。
是没有“霄晖仙尊”这个身份的束缚,随心所欲的魔。
谢逐的感情真实而放肆,是谢亭珏这辈子都不曾体验过的。
那株棠梨花依然在室内静静地盛放着。
暗香染透满屋的静寂,让无声也显得温软。
谢亭珏从须弥芥子中拿出一件天阶珍宝。
他将珍宝放在桌子上,它的外形像一块再平凡不过的石头。
几息后,石头周围骤然燃起熊熊的火焰。
火焰没点燃木桌,只是照亮了没有烛光的室内。
——这是业火石。
凡是心有欲望之人,只要触碰到火焰,必将被其灼烧。
这是机缘巧合下,一名弟子从虚灵渊境中带出的宝物。
弟子用须弥芥子袋将业火石带出秘境,后又怕自己被业火灼伤,主动交予顾沧焰。
但这世界上谁能保证自己无情无欲呢?
顾沧焰半步成圣,但他仍然是个凡人,于是亦被业火所伤。
当年,只有谢亭珏拿起了这块石头。
时隔数年,谢亭珏再次将业火石取了出来。
他没有犹豫,直接握住了那块燃着业火的石头。
当年顾沧焰戏谑般问他:“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有一天,也被业火灼烧。”
当年谢亭珏没有回答这句话,但他心里不觉得会有这一天。
百余载过去,谢亭珏再次握紧业火石。
业火灼肤,疼痛如抽髓剥魂,摊开掌心,血肉模糊。
厚重晦暗的欲望转瞬堆积成业障。
业火石在谢亭珏的掌心上烙下一个字。
——“妒”。
——谢亭珏嫉妒谢逐能够名正言顺地陪伴祈桑。

弟子大比如期举行。
虽然时间有点紧, 但祈桑还是赶在大比开始之前,成功修完了无情道的第一式。
就像喝水吃桂花糕一样轻松,祈桑毫无阻碍地升到了筑基后期。
沈纨知道这件事后, 本想去原星岫那找找安慰, 谁料几天不见, 原星岫也到炼气中期了。
沈纨露出假笑。
原来三个人里最废物的是他啊。
祈桑忙于修炼, 无暇顾及沈纨。
祈桑想,他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剑修了。
不会被纷纷扰扰的俗世, 以及香甜软糯的桂花糕给诱惑了。
无情道第一式名唤“流玉斩焰”, 学成后摒弃杂念, 专注于一剑。
剑转时, 剑身燃起火焰, 挥出的剑气却冷得能凝结出霜。
无情道分十式, 因其苛刻的修炼条件,普天之下, 修无情道的修士不过千余人。
其中修为最高的当属剑潮宗的掌门, 渡劫后期的修为,已经悟通了无情道八式。
弟子大比在中央广场举行,四殿五阁的长老以及掌门都会来。
有不少外门弟子都指望能在弟子大比一鸣惊人,期望能被某位长老相中做入门弟子。
祈桑虽然不打算靠弟子大比一鸣惊人, 但他还是希望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因为, 他最近需要下山一趟。
一旁的沈纨怼了怼正在发呆的祈桑的胳膊。
“弟子大比马上开始了, 你还不去准备准备?”
祈桑理了理衣襟,故作正经。
“我早已准备妥当,沈同门不必担心。”
“那你是又在想你那盘叉烧了?”
沈纨毫不留情地泼了盆冷水。
“别想了, 不能吃,想吃只能下山。”
“我的确想下山, 但没在想叉烧。”
祈桑气得鼓起了脸,锤了沈纨一下。
“我上课一直在听好不好,当然知道召唤出来的不能吃。”
沈纨拍拍祈桑的肩膀。
“既然吃不到,就别想了。”
祈桑更生气了,“都说了我没在想这个!”
原星岫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话,心里酸溜溜的。
“至少得前三名才有资格申请下山游历,金丹期的师兄那么多,你刚筑基后期,怎么可能……”
眼见着祈桑垂下头,似乎极伤心的样子,原星岫立马慌了。
“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桑桑你也挺厉害的,你看我到现在也才炼气期。”
话语一顿。
祈桑抬起头,脸上没有半点难过,反而带着小狐狸一样得逞的笑容。
“原哥啊,你果然也觉得我很厉害吧。”
原星岫嘴角抽了两下,终于接受自己被祈桑戏耍了的事实。
祈桑拍了拍对方的背,“我不需要打败所有金丹期的师兄,我只需要打败一个就够了。”
原星岫明白祈桑的意思。
大比分为筑基组和金丹组,筑基组之首可以越级挑战金丹组之首。
从前也有人试过越级挑战,但从无一人成功。
一个大境界之间的差距,哪里是能轻易跨越的呢?
原星岫七拐八绕,终于还是问了自己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说起来,你练了无情道以后,有什么感觉吗?”
“有啊,”祈桑可高兴了,“我感觉我的修为已经筑基大圆满了,应该很快就能突破到金丹期了。”
“我不是说这个!”原星岫有些气急败坏,“他们不是说修了无情道以后,会变得薄情寡欲吗?”
闻言,沈纨嬉皮笑脸的神色收敛了几分,也偏头等着祈桑的回答。
祈桑揉了揉鼻子,“哪有那么快啊,我现在才练到第一式。”
沈纨说不上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将心继续悬了起来。
他吊儿郎当地揽住了祈桑的肩膀,亲密道:“你以后无情道成了,不会不认我这个朋友了吧?”
祈桑拍拍沈纨的脑袋,“放心啦沈少爷。”
转了个身子,祈桑又拍了拍原星岫的脑袋,“原少爷,你也放心啦。”
拍完两个人的脑袋,祈桑才认真开口:“我会一辈子把你们当成我的好朋友的。”
“那些清心寡欲的前辈,从出现在世人面前,就是那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谁能说一定是因为修了无情道呢?”
原星岫勉为其难把这话听进去了,“这倒也是。”
“好了,先别说了。”沈纨突然打断二人,“大比开始了。”
一位典经苑的师兄正在介绍弟子大比的规则。
台下,安静了没几秒的原星岫又悄悄挤了下祈桑。
“哎,之前一直缠着你的那个很烦人的典经苑弟子呢?”
祈桑目视前方,悄悄回答:“我听典经苑的师兄说,好像是被我师尊叫走了。”
“你师尊找他干什么?”沈纨也加入对话,“总不能见他是个武学奇才,想要收了他吧?”
“应该不会。”祈桑认认真真分析可能性,“我师尊好像不太喜欢谢逐。”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回答,原星岫安心了,“哦,那没事了。”
最好别回来了,看到这小子就烦,整天和个大尾巴狼似的围着祈桑转。
典经苑的师兄介绍完了规则,开始让参加大比的弟子上台抽取比试顺序。
祈桑抽到和剑阁的一位师兄比试。
这名师兄同样是筑基后期,比祈桑早入门三年。
祈桑的顺序排在比较后面,所以他定定心心地站在不远处,看着擂台上的师兄师姐们对决。
围在筑基组的人寥寥无几,都是没有资格参加大比的炼气期弟子,有不少还是祈桑在疏竹堂的同门。
台上过招的两位师兄你来我往,刀光剑影。
祈桑不敢妄加评判师兄,只能悄声询问一旁金丹期的沈纨。
“你怎么看两位师兄的剑招?”
沈纨在他们周围设下结界,让周围人听不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不如我这个炼药的。”
祈桑:“……”
小沈你说话还是这么直接哦。
耐心看了两场,祈桑不打算看下去了。
他询问周围两个人,“我们要不要去看金丹组的师兄?”
沈纨表示没意见,原星岫思索片刻,拒绝了。
“我连这边的剑招都看不太明白,更别说那边了,我再揣摩揣摩。”
祈桑还没开口,沈纨已经迫不及待应下了,生怕原星岫反悔。
“一言为定!我和桑桑先走了!”
祈桑被推着走,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了。
沈纨连忙道了歉,扶住了他。
两人动静不小,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不少人认出了祈桑,见他往金丹组的方向走,忍不住心上泛酸,小声嘀咕。
“一个筑基期,难道还看得明白金丹期师兄们的剑招吗?真是狂妄自大。”
留在筑基组的原星岫往前一步,极为刻意地挤开了这人,顺便还踩了一脚。
行云流水的一套挑衅下来,原星岫还不满意,嫌弃似的拍了拍肩膀处的衣料,像是嫌弃极了这人。
说坏话的弟子扭头怒目而视,在看清是药尊的弟子以后,又偃旗息鼓。
他知道原星岫与祈桑关系好,讷讷闭嘴,不再说祈桑的坏话。
另一边,祈桑和沈纨到了金丹组。
周围的弟子全都聚精会神看着台上的人比试,没工夫注意身边的人。
祈桑认真观赛,目光紧紧追随着快出残影的剑光。
金丹期与筑基期的天差地别,从小小的擂台上就能体现出来。
祈桑目不转睛看着台上师兄们的比试。
因为太过全神贯注,险些没注意到自己那边已经要准备比赛了,幸好有沈纨在一旁提醒。
回到筑基的场地,对战的师兄已经到擂台上了。
祈桑轻功上了擂台,对着师兄抱拳行了个礼。
“浮雪殿祈桑,筑基后期,请师兄指教。”
对面的师兄同样道:“剑阁高和颂,筑基后期,请指教。”
前面几场对决皆是你来我往的过招,台下的弟子看得是热血沸腾,对于胜者的猜测不断。
如今,祈桑与高和颂一同站在台上,他们却觉得没什么悬念了。
听闻剑阁的高和颂师兄,早已有了突破金丹的预兆。
若不是赶了不巧,有门派事务下山了一趟,高师兄怕是能赶在弟子大比之前,顺利突破到金丹期。
有不看好祈桑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
——霄晖仙尊的亲传弟子,若是连弟子大比第一轮都没过去,那就太有意思了。
实战与观战不同,祈桑上了擂台尤为谨慎。
他没有急着出招,而是横剑于胸前,做出防御姿态。
高和颂没有嘲笑他太过胆怯。
反而神色认真,将祈桑当成了值得使出全力的对手。
比试开始。
高和颂面色一肃,骤然出剑,“祈师弟,承让了!”
台下人根本看不清高和颂的招式。
他们只能看到对方的身影迅速往前,长剑刺出,直指祈桑。
——要结束了,祈桑不可能躲得过这一剑。
几乎所有人脑海中,都冒出来了这个念头。
但下一瞬,剑刃相撞时发出的铿然声响起。
祈桑双手持剑,精准无误地接住了这一剑。
“不可能吧……”
先前骂过祈桑的弟子揉了揉眼睛。
高师兄这一剑,分明已经有了金丹期的水准,祈桑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接住?
除非……
祈桑也有了金丹期的水平。
从入门到现在,祈桑不过用了月余时间,便赶上了积淀三年的高师兄。
瞧不起祈桑的弟子黯然垂下头,不再说话。
你遇到一个聪明的人,可能会嫉妒会羡慕。
但你如果遇到了天才,便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
因为你知道,这是你穷极一生也无法到达的高峰。
高和颂也很诧异,但他下一瞬便露出爽朗的笑容。
“师弟,厉害啊,我们来好好过几招吧!”
祈桑用力挡开高和颂的剑,朗声回复。
“你也要小心啊,师兄!”
高和颂不再收敛实力,使出全力应战。
两人的剑碰撞在一起,迸发出刺目的火花。
起初高和颂还游刃有余,慢慢的,他开始觉得奇怪。
自己明明不小心露出了破绽,祈桑发现了却没有顺势而上。
有了这个发现,他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祈桑的剑路。
有的时候,明明可以乘胜追击,祈桑的剑却总是慢了一拍,被他抓住机会反击。
对战这么久,高和颂已经发现自己的剑术要逊色对方。
能将战局拖那么久,就是祈桑这些不明显的小破绽。
……难道祈桑在故意让他?
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高和颂的思绪乱了一瞬。
手上的剑偏了半寸,被祈桑抓住时机一剑挑飞武器。
看着被挑飞的长剑,高和颂沉默一瞬。
虽然心中酸涩,但他依然真挚道:“恭喜你,师弟。”
他还有许多想问的。
比如,祈桑是不是怕他输得惨烈,有意相让……
最后他还是没问出口。
因为无论什么样的回答,都像是他不甘失败的质问。
高和颂捡起自己的随身佩剑,下了擂台往剑阁的方向走。
突然,他被人从后拉住衣袖。
回头看,祈桑对他小幅度挥了挥手。
“师兄,你弯下腰,我和你说句话。”
本想直接开口,但想到天承门都是修士,听力敏锐。
保险起见,祈桑干脆拉着高和颂到了路边,设了个结界。
“师兄,你最后那一剑……”
高和颂明白祈桑在纠结什么,“你放心,我并不是故意相让,那确实是我大意了。”
对于所有修士来说,在比赛中被对手相让,都是一种侮辱。
既然话题说到这了,高和颂干脆就把自己的疑问也问出来了。
“师弟,刚刚大比的时候,你明明发现了我的破绽,为何故意放过?”
祈桑与高和颂意想之中的反应毫不相同。
他瞪大双眼,满脸惊诧。
“啊?”
“师弟,你莫要再装傻了。”高和颂语气变得有些严肃,“第一百三十二对招时,我被你的剑气横扫,下盘不稳,你这时候若是乘胜追击,我必然没有还手之力。”
“等等,师兄。”祈桑伸出手打断了高和颂的话,满脸懵,“一百三十二对招,是什么来着?”
打的时候那么激烈,师兄是怎么记住每一招每一式的?
怕高和颂不好描述,祈桑离远了些,握着长剑做出了“劈”的动作。
“是这招吗?”
高和颂摇头:“不是……你那招类似秋月剑诀第八式。”
祈桑不知道师兄说的“秋月剑诀”是什么,只能乱猜。
于是祈桑又“哒哒哒”转了个圈,随后虚虚刺出手中的剑。
他试探地看着高和颂,“师兄,那是这招吗?”
高和颂点头,“正是。”
祈桑挠了挠脑袋,得到肯定的回复后,表情颇为不自然。
“或许……”祈桑调子拖得有点长,“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因为我学艺不精。”
那招剑诀是他在看金丹期的师兄们比试时,偷师来的。
与高师兄比赛的时候,觉得这招肯定好用,下意识就用出来了。
没想到实际用起来出了点岔子,只能选择回防,不敢贸然进攻……
其实,那会他还怕这是师兄故意露出的破绽,自己要是上当了就完了。
现在看来,咳。
还是他的思想太阴暗了,把师兄想的太坏了。
高和颂露出僵硬的笑容,“嗯?”
祈桑也觉得不好意思,连忙略过这个话题。
“师兄,今天能和你比赛真是太好了,我一直都很仰慕你。”
高和颂开玩笑:“怕我输了难过,来安慰我吗?”
祈桑抿起唇,故作严肃,“师兄,你怎么能这么想。”
“若不是因为师兄你早些年除妖时伤了灵脉,不可能停滞筑基这么久。”
很多人早就不记得这件事了。
他们只记得高和颂曾经是天骄,如今却止步筑基这么久,简直是剑阁的笑柄。
乍一听见祈桑提起这件事,他还有些不习惯。
“是我学艺不精,才被妖魔抓住漏处……也算不得光荣的事情。”
祈桑的脸上总是习惯性地面带三分笑意。
然而此刻,他却收敛了笑,很认真地看着高和颂。
“连除魔卫道,救助苍生都算不得光荣的话,我都不想修仙了……一个人怎么可以过得这么苦,做了好事,却还被别人认为是羞耻。”
高和颂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却努力安慰自己的师弟,忍不住心中柔软了几分。
“师弟,我从前从未听过这样的话……多谢你。”
祈桑本想假装严肃,却瞬息破功笑了出来。
“不用谢我呀师兄,只是说实话就要被人道谢的话,每天得有多少人向我道谢呀。”
祈桑还要准备接下来的比试,也不客套,大大方方与高和颂告了别。
等祈桑走后,高和颂身子靠在墙上,闭上眼。
过了很久,他才失笑道:“……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去修了无情道呢?”
这么温柔的人,一定也曾在某些地方,留下过许多令人在意的善意吧。
如果未来祈桑被无情道改变了,会有很多人为他难过吧。

几日后, 终于决出了每组的优胜者。
原本高和颂是筑基组当之无愧的最强,第一轮被祈桑比下去以后,后面的人全都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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