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的我修无情道by明又灭
明又灭  发于:2024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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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虽然家具老旧,但一尘不染。
家里的气味也很好闻,像是某种草木雨后的芬芳,主人显然是个勤快的人。
谢亭珏心神未乱,仔细探查周围环境。
很快,他发现自己身处之地不像幻境,更像是……一段记忆的复刻。
若要强行破境,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害怕自己强行破境,会损伤祈桑的琉璃珠。
不清楚幻境内的具体情况,谢亭珏不敢轻举妄动。
屋外传来脚步声,他正欲有所动作,却发现自己失去了身体控制权。
来者推开房门,谢亭珏看清对方的脸——是祈桑。
眼前的祈桑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头发比认识时要短一点,人也要更瘦一些。
谢亭珏猜到自己的神魂,附在谁的身上了。
祈桑将洗好的野果摆在桌子上,随后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身边。
“哥哥,你今天感觉好一点了吗?”
随着这句话说出口,谢亭珏突然能与这具身体的主人共感了。
身上的每一处骨头都泛着细密的疼,盖在被子下的手早已攥成拳,用以压制蚀骨的疼。
可这人说出的话却与事实完全不同。
萧彧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不疼,早就习惯了。”
祈桑看着萧彧,好半晌,才低下眼眸,抬起自己的手。
“哥哥,我今天差点迷路了,手还被树枝划伤了。”
萧彧握住祈桑的手,上面有一道很长的血痕,看着触目惊心。
少年的皮肤很白,这也就导致了任何伤口在上面,都会看起来比实际更严重。
萧彧的眼神有一瞬变得很悲伤,却还是在祈桑看向他时,勉强露出了一个看不出破绽的笑容。
萧彧的掌心泛起淡金色的灵力,为祈桑治愈了伤口。
“会不会很疼?我们家桑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么多苦。”
“嗯。”祈桑低声说,“哥哥,好疼。”
萧彧握紧了祈桑的手,压制住自己喉间漫出的血腥味。
他想要开口安慰祈桑,却像是陡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每一个字说出口,都会透露着苍白无力。
祈桑也没有在等着萧彧的回答,他看着手上已经完好如初的伤口,又问。
“萧彧,你不是仙人吗?你这么厉害,无所不能,为什么治不了自己的病?”
这一次,萧彧没有笑了。
谢亭珏借着萧彧的视角,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祈桑执拗的眼神。
明明知道这个回答一定不会是自己想听到的,却还是固执地等着一个答案。
过了很久,萧彧才开口。
“桑桑,天命当头,所有人都只是个凡人。”
萧彧以前偶尔会觉得,祈桑的双眼如同阳春三月。
江南四季里,最温暖的池水,最烂漫的鲜花,最繁华迷人的景色,都在少年的笑容里。
可是现在,江南的春三月,落下了一场迷蒙的雨。
此时白日,屋子外阳光正好。
窗子没有合上,暖和的光照了进来。
光落在萧彧身上,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谢亭珏被困在萧彧的身体里,却想要抬手为祈桑擦去泪。
下一刻,萧彧也就真的抬起手,轻轻抹去了祈桑眼角的泪。
面前的一切开始扭曲。
幻境如同被打碎的水波,波纹荡开的刹那,幻境破碎。
谢亭珏睁开眼,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指尖仿佛残存温热潮湿的泪水触感。
是幻境中的萧彧为祈桑擦去了泪吗?
还是,被困在萧彧身体中的谢亭珏……为祈桑擦去了泪呢?
距离祈桑与顾沧焰约定的期限,还剩下一半时间。
祈桑每日雷打不动地去后山练剑,谢亭珏偶尔会顺路去教习他剑法。
无情道虽然只有十式,但每一式都能延伸出千万变化。
其中蕴含的妙意深奥,哪怕只追求其形,而不知其意,都难如登天。
第二式凝光破雪,需要识海灵气充盈,多数无情道修会选择在金丹期才开始练习。
但祈桑显然不是一般人,别人用金丹修为辅助无情剑道,他靠修习凝光破雪加快自己结丹的速度。
这一举动不说倒反天罡,也算惊世骇俗,谢亭珏见后,却没有开口阻止。
他只是给祈桑多留了一道护脉真气,防止练功出岔,危及心脉。
为表谢意,祈桑当晚就溜进食膳坊,用里面少得可怜的材料,为谢亭珏做了一碗“大珠小珠落玉盘”。
谢亭珏盯着碗里的东西,向来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的神情微动。
“这是什么?”
祈桑双手捧着那碗汤,自知做得不太好,也有些尴尬,干咳一声。
“这是弟子的拳拳孝心呀。”
谢亭珏看着祈桑期待的神色,还是拿起汤勺,喝了一勺这碗白萝卜丁配焯水青菜汤。
下一刻,谢亭珏闭上眼,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
“那道护脉真气应该留给我的。”
祈桑:“……”
师尊,说话好难听奥。
话虽如此,谢亭珏最后还是把祈桑这碗“拳拳孝心”喝完了。
祈桑心满意足,捧着空碗还回了食膳坊。
食膳坊的师姐以为祈桑把汤倒了,一点也不意外。
师姐说:“早就让你别做了吧,你看,现在把汤倒了,多浪费食材。”
祈桑气鼓了脸。
还是师姐说话更难听!
本以为结丹还需要些时日,谁知半月后,后山上空就飘起雷云。
筑基期突破到金丹期需要抗过九道雷劫,虽不致命,却也不可小觑。
祈桑在察觉自己将要突破时,当机立断给周围设下结界,防止误入的同门被他的雷劫劈到。
雷劫可不管你是谁,只要在范围内,都一并劈了。
与此同时,正在无极殿与费正青对弈的谢亭珏也察觉到什么,瞬间起身。
费正青原本在揣摩棋局,因为谢亭珏下的太烂,导致他以为对方设下了什么陷阱。
揣摩了半天,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陷阱。
……难道他真的技不如人?
见谢亭珏起身,费正青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棋局。
“以你那弟子的天资,你还怕他抗不过这区区金丹雷劫?快回来,轮到你落子了……”
谢亭珏一挥衣袖,状似无意地用宽大的袖袍扫乱了一盘棋局。
费正青气得两眼一黑,瞬间站了起来。
“谢亭珏,你莫不是怕输了,故意捣乱吧?”
谢亭珏心中肯定对方的说法,但面上冷笑,嘴上反驳。
“若不是你硬让我陪你对弈一局,我此刻正陪着桑桑在后山。”
棋局已毁,费正青坐在原位也没事可干,干脆和谢亭珏一道去后山看看祈桑。
“你将祈桑看得这样牢,顾沧焰对自己儿子都没这么上心……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区区金丹雷劫罢了。”
谢亭珏步履不停,袖袍带风。
“他根基不牢,修炼速度又太快,我只怕他遭天道针对。”
费正青晃了晃自己的酒葫芦,发现没酒了,琢磨着什么时候再找借口下山一趟。
“我看你就是想太多了,你没见着祈桑一来,云渺山下了这么多年的大雪都停了吗?”
这般天地异象,简直闻所未闻。
这还不足以展示天道对于祈桑的偏爱?
谢亭珏只说。
“但愿如此。”
谁料两人还未到后山,便有弟子御剑停在了谢亭珏面前。
“谢、谢仙尊,不好了,你快去祈师弟那看看吧!这雷劫简直是要劈死小师弟啊!”
谢亭珏脸色陡然一变,来不及询问发生了什么,直接坏了门规,用门派内明令禁止的神行术到了后山。
费正青有些语噎,这人犯禁犯得如此自然,私底下怕是没少干过。
算了算了,就当没看见吧,到时候让谢亭珏掩护他溜下山买酒吧。
反正顾沧焰因为有事不在门派,也没人会约束谢亭珏。
费正青本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见事态紧急,同样用神行术到了后山。
在无极殿时还看不出来什么,到了后山才发现,祈桑上方积攒的雷云已经黑压压一片了。
这雷云厚重,雷声闷然,显然不该是筑基渡劫该有的雷劫。
……难怪刚刚那名弟子会说,雷劫想劈死祈桑。
原本有不少弟子正在后山练剑,见到有人突破,只想躲远些自己练自己的。
谁料雷云越积越厚,其中隐隐可以窥见的雷光也不似普通金丹雷劫的模样。
顾沧焰不在门派中,反应过来情况不对的弟子,连忙赶去通知谢亭珏。
费正青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
谢亭珏去祈桑那查看情况,他则厉声让四周的弟子离开后山。
后山只剩下他们三人。
费正青遥遥看了眼正在与祈桑谈话的谢亭珏,没有过去,而是就近找了棵树靠着。
另一边,祈桑也有些纳闷。
“师尊,师兄师姐们筑基渡劫的时候,雷劫也这么……来势汹汹吗?”
无论怎么看,这雷劫都不是他这个修为抗得过去的吧!
谢亭珏见祈桑依然有心开玩笑,没有被这可怖的雷劫吓到,不免放下几分心。
“你修为进步神速,于天道是大忌,真要针对你,也并非没有缘由。”
如今仙修居多,魔修日益减少。
天地间仙魔之气不平衡,此消彼长。
天道为了维系这一方世界的平衡,只能竭力打压那些修者。
甚至曾有传言——天道会在某些修者渡劫时,刻意针对。
劈碎道心,令其堕魔,以此来平衡仙魔气之间的差距。
只是这个传言太过惊世骇俗,让许多人就算有了想法,也不敢公然讨论。
祈桑听后点点头,面上没有半分害怕的神色。
“所以,师尊觉得今天之事,是天道要……杀我?”
谢亭珏没有任何表示,但无言便是默认。
祈桑一向相信自己的师尊,见状不免对天道生出几分敌意。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祈桑觉得天上的雷云似乎愈发浓厚,但给人的压迫感却没那么重了。
就好像听见自己被人说了坏话,试图在补救些什么。
因为这一个只有他发觉的小插曲,祈桑心情好上不少。
黑云遮天蔽日,天光昏昧,气压变低。
天地间风啸树摇,偶尔乍现的雷光都带着恐怖的威势。
祈桑不慌不忙把被狂风吹乱的头发重新束紧,袖袍在风中翻飞鼓起。
在如此紧迫的时刻,他的表情却异常轻松,甚至称得上是轻狂不羁。
“那我就赌,九道天雷没办法让我死在这里……今日的每一道雷声,都会是天道对我晋升的祝贺。”

祈桑拉着谢亭珏的手, 放在自己心口。
“师尊, 你感觉到了吗?我现在心跳快得好像要死掉了。”
谢亭珏抽回手,曲指弹了一下祈桑的额头。
“别瞎说, 我在这, 不会让你……出事的。”
祈桑笑嘻嘻往后退了一步, 进入自己设置的结界中。
“那师尊你可得好好看着我, 要保护我呀。”
进入结界后, 祈桑不再分心关注外界。
他半跪在地上, 割开手掌,用鲜红的血画下了一道阵法。
紧接着, 又拿出许多提前准备好的符, 贴在阵法四角。
祈桑嘴上说自己怕,心里却没有真的求助谢亭珏的打算。
比起死,他还是更害怕渡劫失败,导致先前积累付诸东流。
结界外的费正青看到这一幕, 不由挑眉。
“你徒弟这是……找鞠孤岚的弟子偷师了?”
鞠孤岚最擅长用柔韧的仙灵绸缢杀魔族, 其次便是精通阵法。
虽说只是“精通”, 却也超出这世间九成九的修士了。
“师妹从来不收男弟子。”谢亭珏瞥了费正青一眼,“你这番话,既小瞧了桑桑, 也小瞧了鞠孤岚。”
“那倒是……”
费正青慢慢点头,随后猛得反应过来。
“不对, 你别岔开话题,那祈桑怎么会这个阵法的?我记得你也不会吧?”
没能忽悠住费正青,谢亭珏默了默,实话实说。
“在上山前,桑桑便学会了这些。”
“呵。”
费正青冷笑一声。
“原来是祈桑自己争气,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这些天,谢亭珏有事没事就去掌门殿。
顾沧焰一开始还有些“受宠若惊”,没多久就烦得恨不得赶走谢亭珏。
表面上,谢亭珏是去询问顾沧焰如何教好徒弟,实则话里话外都在炫耀祈桑有多优秀。
次数多了,还被费正青撞见过几次。
当时他还感慨谢亭珏居然真的是个当好师尊的料。
谁知道……呵。
纯靠祈桑争气,和他谢亭珏半点关系都没有。
谢亭珏不说话了。
费正青阴阳怪气两句,就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祈桑那边。
祈桑不知道那边谢亭珏的“师德”,已经被批判得一无是处。
趁着雷劫落下前的最后一点时间,他仔细思考自己能有什么解决方法。
仙魔气再怎么失衡,天道也不可能这么直白地针对修真者。
况且,他连金丹期都没到,不应该在天道的“暗杀名单”里。
他师尊倒是有可能。
祈桑晃晃脑袋,抛开脑子里倒反天罡的想法。
定了定心,他又一次仰头直视了高高在上的“天道”。
雷劫作为天道化身,本该令人望风而靡,可祈桑却半点没感觉压抑。
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
祈桑没有在脸上表露半分,心中却提起了十万分的戒备。
因为——
如果他的猜测成真,只怕这场雷劫,会比想象中还要难熬一点。
很快,雷云不再积聚。
明明是白昼,后山却黑如极夜。
酝酿许久的雷劫终于落下了。
第一道雷劫以迅猛的姿态,迅速从空中劈落。
雷霆万钧轰隆一下劈在祈桑先前设置的结界上。
才第一道雷,就将结界劈出裂痕,符纸的边缘也有些焦曲了。
祈桑脸色未变。
本来他也没想着,能让这结界防住所有雷劫。
如今第一道雷劫被结界防住,他也大致知道威力了。
祈桑感觉有些头大。
果然比想象中还要凶猛。
之后的雷劫只会威力越来越大,若再想不到对策……
轰隆雷鸣下,祈桑的声音轻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
“……那我就只好被劈死在这里了。”
萧彧死后,他对“死”这个字再没有任何忌讳。
祈桑抬起剑,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
虽然他并不畏惧死亡,但暂时还不想这么早就去阴曹地府陪着萧彧。
结界上的裂痕不断蔓延,速度快得吓人。
待第二道雷劫劈下,结界迅速碎成光尘,符纸也被烧成灰烬。
谢亭珏脸色难看,费正青也收敛了平日里不正经的神色。
只是金丹雷劫而已,却快有了元婴雷劫的威势。
那样子,就好像天道想要将祈桑劈死在这里一般。
……可是不应该啊。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祈桑都是当之无愧的天地宠儿。
天道缘何突然这么憎恶他?
第三道雷劫劈在了祈桑的身上。
仅仅筑基的肉体凡胎,怎么能与天雷抗衡?
雷霆万钧劈在了祈桑的背上,他抵抗不住,半跪在地,硬生生被劈得吐了血。
费正青刚往前迈出一步,就被谢亭珏拉住。
既然祈桑还没有向他们求助,就证明在他心里,这场雷劫还抗的过去。
只是,关心则乱。
谢亭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直这么理智。
费正青微微眯起眼,望着翻涌的雷云。
修为境界越是往后,就越能明白看似无情的天道实则最为公平。
祈桑只是一个筑基期修士,哪怕再怎么天赋异禀,天道也犯不着这么针对。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第四道雷劫劈下,第五道紧随而至。
接连两道雷劫让祈桑有些猝不及防,但他神色镇定,迅速运功抵御,也勉强抗了下来。
接连受了两道远超自身承受范围内的雷劫。
饶是祈桑再怎么心性坚定,也不由有些恍惚。
眼前阵阵发黑,喉间呕出一大口血,手臂脱力,支撑不住身体,半伏倒在地上。
费正青再三劝告谢亭珏,依照祈桑现在的状态,不可能成功渡劫,再不管不顾只会让少年早早被摧折。
谢亭珏在远处看着,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费正青正欲怒斥谢亭珏的冷漠,却在对上对方的眼神后,骤然哑了火。
……谁能比谢亭珏更宠自己的弟子呢?
百年难遇的灵果,只是祈桑的零嘴;千金不换的乐梨香,也只配拿来给祈桑熏个衣服。
其他种种偏爱,哪怕不熟悉谢亭珏的人,都能轻易看出来。
费正青闭了闭眼,“罢了。”
一个两个都一意孤行,他这个“外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说完这句话,费正青最后看了祈桑一眼,转身离去。
偌大后山,只余师徒二人。
狂风吹袭,如无形利刃劈面而来。
一向仙姿不可亵渎的霄晖仙尊,此刻黑发凌乱,白衣染了飞扬的尘灰。
祈桑吐出的血将面前一小块土地染成深色,天上涌动的雷云突然凝滞了。
雷劫停下来了,但未散去的雷云证明渡劫仍未结束。
祈桑大口喘息,勉强恢复了几分气力。
他忍着胸腔中肋骨断裂的疼痛,直起身,迅速运功调息。
祈桑声音极轻,连吹袭的风声都比他声音大。
“天道……还真是奇怪。”
既然置他死境,偏又予这片刻喘息的时间。
好像希望他死,又好像盼他挣扎着活下来。
先前在脑海中盘旋的大胆想法,又复燃发烫,让他一颗心脏都因为这温度而猛跳起来。
趁着片刻的喘息机会,祈桑源源不断地吸纳天地灵气,转化为己用。
在狂风大作的环境里,他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畅,轻微的窒息感反而让他愈发清醒。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一件从古至今万年来,都无人敢做的一件事。
——在渡雷劫之时,提前凝结金丹。
稍有不慎,金丹碎裂,此生与仙途再无缘。
断掉的肋骨,受伤的五脏六腑,无一不在喧嚣自己的存在感。
祈桑呕出大口的血,身上浅色的束袖长衫被猩红斑驳了色彩。
雷云又开始翻涌,周围的气压愈发低沉,让人喘不过气。
丹田内渐渐涌出滚热的灼烫,像沸腾的海水流进平野。
识海被强行拓宽,这本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却因为天道的紧逼,不得不急于求成。
周遭风起云涌,时间却只流逝了瞬息。
第六道雷劫劈下,鸣闪的电光不偏不倚,直直劈上祈桑的脊梁。
这一道雷劫本该将祈桑劈得脊梁骨碎,他也确实被劈弯了脊背。
然而下一瞬,席天卷地的灵气自他身上爆发而出,炸开一大团热浪。
断掉的肋骨被修复,血肉模糊的皮肤重新变得白皙,碎掉的五脏六腑也被灵气滋养。
在第七道雷劫劈下来之前,祈桑突然笑出了声,抬手狠狠抹去唇边的血。
祈桑唇角血如胭脂,给苍白的唇色添上几抹殷红。
“逆天而行……也不见得有多难。”
雷劫还剩下三道,祈桑却已金丹结成。
如此匪夷所思之事,闻所未闻。
事到如今,祈桑哪里还能看不出。
——天道的意图不是杀他,而是逼他提前结丹。
费正青曾和他说,天道是偏爱他的。
“这是偏爱的样子吗?”祈桑咕哝,“就差没把我劈死了。”
好在,天道总在绝境留他一线生机。
祈桑心里蓦然冒出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既然他被天道偏爱,天道又逼他提前结丹……
或许是因为从小生活在不缺爱的环境里,祈桑习惯于恃宠而骄。
刚刚还在心里抱怨天道下死手,现在就敢仰起头,试图和天道有商有量。
“如果我猜错了,你可要手下留情啊,我好不容易才结丹的呢。”
在第八道雷劫将落未落时,祈桑再次有了动作。
他站起身,撤开所有保护的术法。
旋即运气丹田,引导金丹离体。
费正青若是还在这,一定会两眼一黑,觉得祈桑是疯了。
不赶紧设下结界,抗过剩下的雷劫,反而将脆弱的金丹召了出来……
可惜,此时的后山,只有祈桑和谢亭珏两个人。
谢亭珏明白祈桑总有些出人意料的鬼点子,但绝不是无脑心大之辈。
就算他再担心,也不会因为所谓的“关心则乱”,而破坏祈桑的计划。
第八道雷劫落了下来,其姿态似乎要将天地一分为二。
已至金丹期的祈桑五感更加敏锐。
于是他清楚地看见,雷劫不偏不倚,要往他的金丹上劈去。
祈桑身形未动。
直到天雷劈上金丹,却没将金丹劈得粉碎,他才轻笑出声。
祈桑脸侧的血污还未擦净,明明满身狼狈,却光华夺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果然啊,想不到你还是挺好的嘛,不好意思,之前误会你啦。”
——天雷落在金丹之上,不仅没有伤到金丹分毫,反而将天雷中的庞大灵力注入金丹之内。
这枚“早产”而小巧的金丹,因为天雷的巨大灵力,瞬间膨胀。
圆润的金丹表面,还隐隐环绕着细小的电闪。
金丹与修真者相辅相成,金丹的成长自然也会带着祈桑一并变强。
祈桑感受了一下。
原先筑基后期打彭林筑只能靠侥幸,如今再来三个彭林筑,也能轻松应对了。
简而言之,看似只有金丹初期,实则已经接近金丹后期的水平了。
祈桑跃跃欲试地看着天上。
“还有一道雷劫,不如也……”
天空“轰隆”巨响一声,似乎在表达不满。
祈桑撇撇嘴,“知道了,不行就不行,吓我干什么。”
祈桑深知得了便宜不能卖乖,也没设结界,老老实实待到站在原地,等着挨劈。
第九道雷劫的威力倒是没有先前那么大了。
祈桑实打实地受了下来,也没像之前那样吐血。
“咦?”祈桑活动了下手脚,发现比之前更加结实了,“最后一道雷劫给我淬体了?”
天上黑压压的雷云还未彻底散去,闻言更是云浪翻涌。
祈桑笑眯眯望了望天,“以后有人说你坏话,我一定帮你。”
天上的雷云这才散去,重新露出湛蓝的天空。
祈桑召出长剑,随手试了几招剑法,发现身体不仅痊愈了,还比之前更加灵巧了。
祈桑:唔。
不好意思啦,刚刚在心里骂了你这么久。

确认身体无恙, 祈桑放下了心。
他欢欣鼓舞地往谢亭珏那跑,张开手臂,本想顺势扑进对方怀里。
转念一想, 自己浑身血和泥, 扑过去岂不是会把师尊弄脏?
于是人都到谢亭珏面前了, 又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因为停得太猛, 脑袋还往控制不住地前撞了一下,正巧撞在谢亭珏的下巴上。
祈桑迅速道:“哎呀, 好痛。”
只要我抱怨得够快, 师尊就不能怪我了。
谢亭珏岂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颇为好笑地向前迈了一步。
祈桑下意识后退一步。
下一刻, 却被对方克制又温柔地抱了一下。
“居然敢在渡劫时结丹, 这么大胆, 没想过后果吗?”
在刚刚最凶险的时候,谢亭珏几乎连怎么呼吸都要忘了。
此刻确认祈桑安然无恙, 他才五感归位, 感觉掌心微微刺痛。
垂眸一看,发现刚刚因为太过紧张,竟将费正青赠与他的凝神玉佩握碎了。
玉佩的碎片划破掌心,留下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在帮祈桑治疗好所有伤口后, 谢亭珏顺便治疗了下自己。
祈桑没发现任何端倪。
“对不起啦师尊, 我下次……”
祈桑说到一半突然停下, 悄悄偷看谢亭珏,发现后者用一种好整以暇的姿势看着他。
见祈桑不说话了,谢亭珏才慢悠悠接话:“这次对不起, 下次还敢,对吗?”
祈桑拉住谢亭珏的衣袖晃了晃, 装傻一笑。
谢亭珏能拿祈桑怎么办。
最后还不是得纵容对方。
祈桑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又转了个圈。
“师尊,你看我是不是长高了?”
其实谢亭珏没看出来什么差别。
但他认识祈桑以后,惯会睁眼说瞎话。
“确实长高了。”
祈桑拍拍胸脯,自信开口。
“我现在大概有四个彭林筑师兄那么厉害了。”
谢亭珏认真回忆了许久,才想起来彭林筑到底是谁。
“总提不相干的人做什么,不是什么人都能和你相比的。”
祈桑就爱听这种话,嘿嘿一笑。
“那我现在有……一点点霄晖仙尊那么厉害了?”
谢亭珏挑了挑眉,“真的吗?”
“真的。”祈桑握紧拳头,没怎么使力地锤了一下谢亭珏的肩膀,“疼吧?”
谢亭珏都没感觉到力道,但还是配合地捂了下心口。
“当然疼啊,我们桑桑现在也变得很厉害了。”
祈桑傻笑了一下,突然皱了皱眉,感觉鼻子热热的。
再看谢亭珏,却发现对方脸色剧变,伸手扶住了他。
祈桑随手擦了下人中的位置,满手的猩红。
下一刻,他的视线骤然一黑,整个人都失去意识了。
祈桑醒来了。
祈桑头痛欲裂。
祈桑怀疑天道开的后门有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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