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方仰着脑袋追来时,又狡猾地侧过脸,移到耳侧轻声问道:“那你是王子吗?”
“不是……嘿嘿……”宁知夏傻笑两声,耷拉着眼皮嘟哝着,“你也不是小美人鱼……”
奥德罗眯起眼:“那我是什么?”
宁知夏含糊不清地说:“你是…嗯…大美人鱼!”
黑暗中,奥德罗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随即轻笑出声,他的手从温热的胸膛移开,不想再问下一个有些惊悚的问题,只安静地看着刚一说完,又陷入沉沉的睡梦之中的青年。
不多时,轻柔的安睡曲在房间里缓缓流淌,悬停在房门外的金属尾巴也随之收回。
曲半青打了个哈欠,轻手轻脚地下楼请魔女小姐吃小饼干,顺便介绍介绍本店业务。
夜风拂动,窗帘后的微光亮起又暗淡。
宁知夏翻身坐起来时,屋里没有开灯,一个人在光线昏沉的房间里默不作声地眨眨眼,耷拉着脑袋开机重启。
过了快七八分钟,楼下的说笑声渐渐穿入耳中,他抓了抓头发去洗漱。
推门下楼时瞧见摩琳和曲半青正在客厅喝茶。
“哟,醒了啊。”曲半青见到楼梯上的呆瓜,朝他笑了笑。
“唔……”
宁知夏在屋里看了一圈,倒是没见到奥德罗,抬手按住老是乱翘的头发,傻乎乎地问道,“我睡了多久呀?”
“一天一夜。”曲半青啧啧感叹,“真是比猪都能睡。”
宁知夏皱了皱鼻子:“哼哧哼哧。”
昏睡只是魔药的一点副作用,在宁知夏看来比喝充满腥气的血液要容易接受得多。
等摩琳替他检查完,宁知夏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道谢:“麻烦你了,让辛苦你多来一趟。”
“我倒不是因为这个……”摩琳举起自己被黑色蕾丝手套紧紧包裹的双手示意,“或许,接下来需要请你帮忙了。”
第41章 倒刺
一只猫爪好奇地伸向随意搭在椅背的黑蕾丝手套, 歪头拨了拨,在主人的巴掌落向屁股前,乖乖地缩回怀里揣好, 伺机等待下一次行动。
可惜现在无人注意它们的小动作,宁知夏低头神情专注, 皱眉打量着摆在桌面那双手。
“我知道你们一定没见过这些玩意儿,这其实是一种很严重的皮肤病!我尝试过无数种方法, 任何魔药都无法将它从我的甲缘根除!”
魔女的声音充满困扰,她实在太久没有当着旁人的面将手套脱去。
“嗯……额……”曲半青摸着下巴, 嘴唇嗫喏着想要插话,“其实——”
“其实这在魔法师中很常见, 每一位善于制作制作魔药的魔法师永远摆脱不了它的困扰……”
摩琳露出我都懂的表情,摸出一根小棍子挥了挥,凭空浮现的丝巾飘来脸颊揩了下眼泪, “或许我一辈子都只能戴着手套度日, 唉, 它太难看了, 难道这就是成为魔女的宿命……”
“打、打断一下。”
在她暗自神伤的第二十三分钟,宁知夏再也忍不住了, 捏住她的指尖左看右看,严重怀疑自己的认知是否在对方夸张的描述中出现偏差。
他纳闷地看了一阵,无比茫然地嘀咕, “这不就是长了点倒刺嘛!”
“天呐, 这种皮肤病叫倒刺吗?”
摩琳惊讶地感叹完,又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果然听起来就很邪恶,看来你们这里也有人深受其扰。”
宁知夏心累地强调:“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
魔女的十指与她的漂亮外表不同, 也许是经常接触药剂的缘故,短圆的甲床周围布满了许多冒白边的倒刺。
其中有几个手指看起来情况严重,指缝上翘的三角状尖端像是被撕扯过,虽已结了血痂,还一直残留着倒卷的毛刺。
事实上长倒刺是很常见的现象,尤其是干燥地区或者是秋冬时都会出现。
一般来说为了照顾客人的情绪,直接安排合适的前置步骤就好,一直吧啦吧啦念叨“哎呀您的手好多倒刺”这类推销话术更容易招人烦。
不过宁知夏万万没想到,这位魔女小姐自己的话匣子开了就没合上的意思,简直就像百度问诊,快给自己诊出绝症。
“听说你可以装饰指甲壳,就像贵族小姐们涂抹花汁一样,我的使魔知道后一直劝我来试试……”
摩琳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卷缩起手指,大抵还没有那位魅魔拥有如此糟糕的手部情况。
她观察着宁知夏的神色,真挚的请求着,“我也想做次美甲,至于这些丑东西……就请你尽量忽略它们……”
宁知夏一愣:“忽略?”
“是的。”摩琳有点难过,她曾经找过位贵族服务的美容师,可对方看见她手部的情况认为会传染,死活不愿意为她服务。
她害怕宁知夏也拒绝,连忙做出保证,“你别害怕,它们真的不会传染。”
“我当然不怕。”宁知夏甚至被她严肃的语气弄得有些想笑,坐到工作台里,自顾自地翻找工具,一派轻松地说,“如果你想让手指变得好看,那就得解决问题。”
摩琳惊愕道:“你的意思是……能治疗?”
“他当然能,因为这压根就不是什么皮肤病。”曲半青慢悠悠地倒了杯花茶,推到她手边,转身去卫生间打了盆温水过来让她泡手。
这就要开始泡药水了吗?
摩琳凑在水盆边缘,蹙眉细致地观察片刻,又用手扇闻,疑惑道:“这是什么药水,看起来和普通温水没有区别……”
“对,对,因为它本来就是一盆普通的温水。”
再磨蹭下去水都凉了,曲半青和宁知夏直接一人抓一只手,利落地按进盆里。
大概泡了七八分钟,宁知夏从把她的手捞起来擦干,开始处理已经发软卷曲的倒刺。
“你是想拔掉吗?”
摩琳一脸担忧,“我拔过,那些肉皮就像生根似的,越拔越往下裂开……”
“停停停……”曲半青龇牙咧嘴地颤了颤,捂住耳朵赶紧跑开。
宁知夏听得手指幻疼,推开她挡光的羊角,拿出指甲剪同她保证:“是剪掉,一点都不疼。”
“好吧……”摩琳不是很相信,还是安静下来,因为趴在腿上的小猫看起来很困,已经把脑袋埋进了两爪中酝酿睡意。
宁知夏的指甲钳是很薄的弧形刀面,贴与起皮部分的根本直接剪断只留下一层两三毫米翘起的残余毛边。
这时就该用到小圆柱状的打磨头了,但为了保护钻头,不能直接沾水,宁知夏挖了坨香膏让摩琳自己搓匀。
等到甲床周围微微泛起油润的光泽时,钻数调整到2万,沿着指缘逆着修剪的方向横向打磨。
因为泡水和涂过香膏的缘故,周围不再干燥,就算看着吓人的钻头磨擦而过,也没有丝毫痛感。
摩琳迫不及待地问道:“刚刚涂的是什么?”
“护手的香膏而已,是其他位面的一群狐狸崽做的,等会儿你拿一罐走,记得每天都要涂。”
宁知夏说着,觉得是时候催催白竹别只顾着吃零食,最好再出点指缘油之类的新品出来,等到入秋应该能排上用场。
摩琳露出一副谨遵医嘱的表情,身边自动飘出一卷羊皮纸,刚才宁知夏所说的话顷刻间浮现在纸页。
宁知夏一愣,不禁喃喃:“好智能的魔法,用来做会议记录该多爽!”
曲半青恨铁不成钢地瞅着他叹气,都是魔法了还想着当牛马!
除了一些破皮后的血痂,处理完倒刺的十指细腻光洁。
摩琳万万没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完自己口中的皮肤病,惊喜地感叹自己总算不用戴手套遮遮掩掩了,决定等回去就把十根手指都戴满珠宝戒指去上城区嘚瑟。
宁知夏又嘱咐她几句注意保持手部抖动不要清洁过度,得到保证后这才进入正题设计起美甲款式。
魔女的本甲太短,想要做出花样就得延长,不过她的手型细长漂亮,加上混血立体的妖冶五官,可以说与长水滴甲型堪称绝配。
“嗒嗒嗒……”
摩琳贴好了一手甲片,五指凑到胖橘面前合拢又张开,像朵食人花似的将胖乎乎的猫脑袋“一口”包住。
胖橘咕噜了声,扭头瞄向宁知夏,圆溜溜的猫眼写满了疲惫——
你们看她啊……
“乖,让让客人……”宁知夏敷衍地哄了哄,将另一只手的甲片贴好后,全部刷上透灰色打底。
接下来他取出一坨雕花胶,在调色纸用银色小拨片展示什么叫徒手生花,一溜串姿态万千的花瓣很快摆满一排,像小饼干似的送去照灯。
凝固后的花瓣还需要上色,曲半青顺手接过来,镊子夹住海绵蘸取色胶,一点点轻轻拍打在花瓣,这样染出的黑紫渐变过渡自然,可以算是喷枪的平价代替。
大的花瓣在下,小的在上,参照花朵盛放的姿态,将这些每一片形态不同花瓣叠了两层,不多时,带着一丝神秘的黑紫色菟葵花在食指与小拇指逐渐盛开。
光是这一套操作下来,精致度就胜过贵族小姐们的指尖百倍。
然而当得知这不过是这套美甲最简单的操作时,摩琳倒吸一口气,并在自己屁股底下塞了个坐垫。
宁知夏又找出完全没用过的软镜子,拿着小弯剪修成一小片椭圆,用粘钻胶固定在食指中央。
孤零零的一块,看起来简直像粘了颜色古怪的口香糖那般糟糕。
“额……”摩琳欲言又止,难道这个世界的审美有如此大的偏差。
宁知夏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用拉线笔粘着造型胶绕着一圈镜片填满空隙,又稍稍抖动笔尖,待到蹭上银色魔镜粉后,刚刚的流痕逐渐有了莨苕叶雕花的质感。
“魔镜!”
等到烤灯结束,摩琳惊喜地看着甲面的缩小版魔镜,精致程度显然超乎她的想象。
宁知夏又在底部贴了水滴状的碎钻,这才开始下一个甲片。
为了贴合诡异神秘的氛围,宁知夏找了白色贝母在甲面中央拼凑出长方形,刚开始摩琳还以为他是想做自己的眼睛,等周围的造型胶绘制出繁复的花纹再蹭粉之后,从惊觉原来是城堡的彩色花窗。
想要这些装饰保持光亮,一是要照灯时长足够,二是要蹭粉力度均匀,宁知夏为了避免斑驳,抿着嘴刷刷用力,忙活一通下来,好在效果对得起快搓充血的指头。
等到最后的无名指,宁知夏纠结片刻,又开始对流麻蠢蠢欲动。
曲半青表示他是人,不是肝上长了个人,真的大可不必,宁知夏叹气,只能选择用造型胶描画花卉缠绕的三头烛台。
这没什么难度,烛台是这类风格常用的元素,为了增添精致感,宁知夏换了最小号的拉线笔眯着眼画了许久。
正当曲半青松了口气时,就见这家伙停下笔,歪头看着甲面一阵,转身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小灯珠。
曲半青满脸警觉:“你干嘛?”
宁知夏小声哔哔:“都是烛台了,蜡烛上面总得发光吧?”
曲半青大为离谱:“你干脆装电路板算了!”
“也不是不行……我刚学了一点……”宁知夏为难道,“不过甲片可能就得改改……”
为了保证不会亮着亮着就熄灯,甲面背后得附带插纽扣电池的电路板。
曲半青发现他没开玩笑,心道这不就和流麻美甲差不多麻烦吗!
“如果是想要亮灯的效果,倒也不必麻烦。”
摩琳听他们讨论许久也来了兴趣,掏出魔杖挥了挥,桌面凭空出现一粒石头,“这是拥有魔素的黄水晶,或许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这样啊……”
宁知夏一般感叹着好神奇,一边直接用小锤子“啪嗒”砸下去。
他选了三粒形状合适的固定在蜡烛之上,银器烛台仿佛在灵动摇曳的光影之下更加奢华逼真。
另一只手也是差不多的操作,只是魔镜的材质由软镜子改为了中空模具,中间填满了欧珀粉再用最小的珍珠在周围点缀。
接下来还有细节需要完善,然而位面的通道早就关闭。
他们仗着奥德罗没在,一直忙活到后半夜,中途休息着趴沙发上任由小猫踩背,曲半青甚至去厨房煮了几袋方便面招呼两人一起解馋。
方便面总是在凌晨之后变得美味加倍,宁知夏呼呼嗦着面,余光瞥见储物间,鬼使神差地扭头贴在门板。
隐隐约约的水流声在耳畔回荡,宁知夏盯着门把手片刻,最终选择转身走开。
如果以后这栋楼出现漏水反潮,他一定会拿着账单找奥德罗那家伙算账。
一通忙活下来,天光微亮,仿佛是要把摩琳从前没有享受到的美甲服务一次满足到位,宁知夏在保持风格配色统一的情况下尽情炫技,保证让她不白来。
在西格大陆的贵族们还用花汁蜂蜡染色时,水滴尖甲独有的冷傲与诡秘繁复的装饰搭配得极其融洽,足以与皇室的工艺品收藏媲美。
摩琳感动不已,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向那些自视甚高的美容师工艺者炫耀,在利用魔法卷轴传送回去之前,交给宁知夏一袋金币。
“账户到账,5万元!”
仙乐响起,宁知夏和曲半青高呼搞钱万岁,顶着黑眼圈,心满意足地回楼上补觉。
与此同时——
堆满卷轴与魔药瓶的红顶小屋里,温暖的金黄色火焰在壁炉跳动,一头毛发杂乱的小狼俯卧在地毯呼呼大睡。
随着脚步声响起,其中一只耳朵像是条件反射般,从头顶自动升起来。
它困顿地抬头,双眼紧闭着嗅嗅,苔绿色的裙摆拂过鼻尖,瞬时精神地睁眼站起来。
“主人你回来啦!”
小狼簌簌摇着尾巴追在魔女身后,有些低落地撇着耳朵说,“对不起我睡得太熟,没有去门口迎接你……”
“没关系,皮皮还在长身体,需要大量的睡眠。”摩琳脱掉斗篷,笑嘻嘻地摸着小狼的脑袋,“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乖乖吃饭啊?”
“有、有的!”
小狼蹲坐下来,一双眼睛灼灼发亮,“我有吃掉两条火鸡腿,还用你教的魔法洗了碗!”
“哎呀,皮皮真厉害。”摩琳挠挠它的下巴,神色一顿,注意到毛毛里夹杂着一些石头渣。
“我趴窗口看小孩子玩球……被他们发现了……”小狼低落地压低耳朵,“没有砸疼我,只是窗户碎掉了,对不起……”
半兽人总是很难被接纳,摩琳叹了口气,很快又笑起来,把手指展示给小狼看:“皮皮快瞧,我手上的病好了,还做了美甲!”
“哇!是那位住在魔法玩具屋的大人吗?他好厉害!”
小狼用爪子小心翼翼地碰碰,瞬间兴奋起来,嘴筒子一个劲往她手心□□,讨要摸摸头。
“漂亮吧?”摩琳捏了捏它头顶的大耳朵,眯着眼笑道。
小狼高高地支棱着大耳朵,很诚实地大声说:“嗯!好看!就像施了魔法一样!”
“对啊,就像魔法,他就拿着奇怪的钻头……”摩琳激动地向自己的使魔描述着,忽然声音渐渐慢了下来,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低声喃喃,“魔法……”
小狼歪头:“主人?”
摩琳盯着指甲发呆许久,倏地起身,大步流星地往魔药室走去。
她身后的小狼疑惑地眨眨眼,很快听见主人的呼喊,立马开心地摇着尾巴颠颠地跟上前去……
宁知夏睡到下午,记起还有预约的客人上门,起身开工干活。
经过昨晚的各种炫技,客人想要的渐变珍珠甲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可以轻松拿捏。
等送走客人差不多又快七点半了,宁知夏伸了个懒腰宣布:“晚上让我来做曲奇吧!”
曲半青面露纠结,半晌才说:”也……行……吧……”
宁知夏抱着手臂不满:“我有进步的,上次波波就吃了一块。”
“是啊……”曲半青充满无限感慨地说,“所以我这辈子头一次知道海怪中毒会全身黢黑……”
宁知夏:“……”
就在他低头心虚地玩小猫尾巴时,一声呼喊传入屋内。
“宁先生!”
他打开门,瞧见摩琳头发散乱满脸兴奋地说,“我有个实验,想请你帮忙!”
“我?实验?帮你?”宁知夏迷茫地指着自己,真是好小众的连接词。
“听我说啊……我用魔素药水制作了几瓶色胶,利用甲面的黄水晶作为做媒介,然后——”摩琳略微激动地提高了声音,她举起自己的手说道,“你瞧!附魔成功了!”
曲半青震惊:“什么?!”
宁知夏看着烛台顶端流光转动的光点,不禁张大了嘴:“哇……”
曲半青疑惑扭头:“你知道附魔?”
“不知道,但是好看。”宁知夏老实巴交地回答,顺手戳了戳摩琳甲面的黄水晶。
“很简单,就相当于储存在指甲的便捷魔咒。”在曲半青还未来得及阻止之前,完全为实验成果上头的魔女随意地一挥手,“就像这样——”
“砰!”
伴随着一道红光从她指尖闪过,他们面对的厨房发出爆炸般的巨响,锅碗瓢盆四分五裂,扬起的余波差点将宁知夏掀飞——
“咔哒。”
混乱之中,储物间的门忽然被人打开,黑乎乎的烟雾使得随余波浮动的银灰色长发格外显眼。
奥德罗扶住门框,在死一般的寂静后,缓缓看向站在三人中满眼无措的青年,语气里竟带着一丝笃定地开口——
“宁知夏又炸厨房了?”
凭什么?!
清脆的响指声后, 宁知夏抱着手臂气鼓鼓地站在原地,再次近距离观摩自家厨房一键复原。
拥有奥德罗的最大好处,大概就是永远不用担心非人生物们造成的离谱后果, 所以他大度的原谅了对方对自己的刻板印象。
“真棒。”曲半青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心爱的骨瓷餐具,强压住笑意发出感慨, “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可以用修缮房屋来抵房租的。”
摩琳惊讶掩嘴:“那这样看来,你们这儿房租还挺贵的呢!”
宁知夏又抱着手臂转过身来, 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
“抱歉抱歉,是我兴奋过头……”摩琳摸出魔杖一点, 房门瞬时打开,扭头露出微笑邀请宁知夏, “现在有没有兴趣参与我的美甲附魔实验?”
她嘴上这样说着,视线掠过青年的肩头看向他身后的那道身影,好在对方面容平静, 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
宁知夏搓搓手, 有些心动, 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奥德罗。
“去吧, 注意时间。”
随着一道声音轻柔的嘱咐,宁知夏乐颠颠地跟在摩琳身后走向门外白光——
“哇哦!”
宁知夏没有想到自己会从一个精致的魔法玩具屋离出来, 入目飘浮在半空翻动得哗啦作响的魔法书让他不禁发出很没见识的惊呼。
毕竟电影里的场景刷的一下出现在眼前,很难有人淡定地目不斜视。
西格大陆的季节与他的世界并不相同,窗外树枝挂满了冰花, 放眼看去白茫茫的一片, 温暖的火光在壁炉里煜煜生辉,柴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爆裂声。
灰发男孩听见动静, 提着茶壶来到方几前倒了杯热茶,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陌生青年, 在摩琳的轻笑声中,捧起茶杯小心递过来,结结巴巴地说:“您好,请、请客人喝茶!”
“谢谢哦。”宁知夏接过茶杯,低头吹吹,余光注意到男孩脚边不停摇摆的尾巴。
他愣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借着壁炉映照的火光看清男孩发顶那对尖尖的三角耳。
“他叫皮皮,是与我签订主仆契约的使魔。”
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模样,个子刚刚好,蓬松柔软的脑袋只需一抬手就能摸到,摩琳很自然地挼了两下,轻笑着说,“虽说拥有魔物血统,不过性格很可爱,也不会随便伤害人。”
“嗯,不伤害人。”
皮皮满足地眯起眼重复主人的话,柔软的耳朵被压向两旁,看起来乖顺得像只大耳朵兔子。
“你好,皮皮。”宁知夏从兜里摸出一颗水果糖送给他,心里有些嫉妒地叹了口气。他没有可以甜甜问好的使魔,只有几只像祖宗似的猪咪!
皮皮知道他们还有事要忙,开心地拿着糖果跑去壁炉旁继续看书,宁知夏的视线跟着看过去,耳边听见叮叮当当的玻璃瓶碰撞的动静。
“再怎么看他也不会跟你走的,况且你家可已经被有的家伙圈地盘了……”摩琳低声嘀咕着,等青年投来略带疑惑的目光时,兴致勃勃地摇晃起手中的小瓶子,“来来来,先看我做的附魔甲油!”
瓶子里的透明甲油是由魔法植物提炼,照摩琳的说法,只需要涂抹在作为媒介的水晶石表面,再念附魔咒语,就能进行储存自己想要的魔咒。
“使用时只需要念出简短的释放咒语就好了。”摩琳语气十分轻松地讲解道,“不需要那些一长串的吟诵,这种白痴都能学会的短咒很方便普通人使用。”
宁知夏一下子就明白了摩琳的意思,比起实战时,扯着嗓子急吼吼地向光明神吟诵一大串彩虹屁,还是蹦个单词更有效率。
比如指尖一点,来上句昏昏倒地什么的……哦,简直随时随地大小装!
就在宁知夏自娱自乐地发散想象力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照你这样说……”宁知夏疑惑道,“那只需要随身带颗涂了药水的水晶不就好了?”
“但即使是一粒魔素水晶,它的价值也太过昂贵,况且又容易破损,只能当做一次性消耗品。”摩琳无奈地展示自己甲面不再闪光的烛台,“恐怕需要换一种方式才行。”
宁知夏听着听着,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抖着声音插话道:“你说水晶很贵?”
摩琳知道他回想起了什么,咯咯轻笑起来:“当然,猎杀高等级魔物才有几率拥有,做美甲的那块黄水晶就值上千枚金币呢。”
宁知夏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真行啊,一锤子还挺能砸的!
他记不起来那些留下的水晶渣有没有被自己丢进垃圾桶,情绪失落地窝进垫了羊毛毯的扶椅,双手撑着脸嘀咕,“确实得换一种媒介,干脆用甲油绘制图案如何?这能有效果吗?”
“有的,而且理论上讲,释放后只要再次储存魔力,就能重复使用。”
摩琳没想到他和自己的打算一样,很快端出装满小瓶子的鎏金盒子示意:“所以我炼制了其他颜色的甲油,想请你来帮帮我……是否能设计些与魔法阵融合的图样。”
一开始她也用纸笔尝试过,只可惜她并不是善于绘制的那类魔法师,花费了半天时间除了浪费纸张,一个完整的魔法阵都没有画出来。
“这样啊……我来康康!”
满屋子都是从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儿,宁知夏早就对那些厚实的魔法书蠢蠢欲动。
他埋头翻看了几页,发现这里的魔法阵除了由星符与光环圆组成,还有不少花植和动物图样,疑惑道:“这些是什么魔法?”
“一些的召唤术和攻击魔法。”皮皮摇着尾巴凑过来解释。
“那干脆就画这些吧!”宁知夏很快就有了主意,乐颠颠地回店里拿了工具箱回来,迫不及待地做样本。
摩琳没想到对方这么高效,甚至不问报酬,说干就干,连忙把炼制好的甲油摆在他面前,供他随意使用。
宁知夏迫不及待地想看附魔效果,于是涂完透明底胶照灯后,一个甲片利用浮胶铺平不同颜色的片状欧珀粉,另一个甲片选了贴近盐湖色系的猫眼涂满,即便不吸光,甲面也如同童话仙境般的天空之镜。
画布准备妥当就要进行绘制,只是魔素甲油的颜色不多,形态与液体丙烯比较接近。
宁知夏在调色纸上尝试几次后,又回去了一趟,再回来时手里多了支蘸水笔。
蘸水笔的笔尖与钢笔类似,能根据压感勾勒出不同粗细的轮廓线,配合着摩琳调制的甲油,比拉线笔更容易掌控线条的流畅性,毕竟每一笔都关乎着魔法阵是否能成功释放。
摩琳怕光线不够亮,挥挥魔杖,几个发光的小圆瓶瞬间拍打着半透明的晶石翅膀,安静地停驻在青年身边。
宁知夏只蘸取了黑色的甲油,借着明亮的光线半眯着眼在甲面勾勒。
很快,欧珀粉做底的甲面中央绘制出了干净清晰的荆棘玫瑰,笔尖绕着周围利索地用短线条填制出花窗格子,再微微压笔,以较粗的线条给甲面勾勒包边。
欧珀粉细碎的片状形态加强了光线折射效果,五彩缤纷的变彩效应在光线流转,将荆棘玫瑰填满绚烂色彩,整个甲面看起来就像阳光透过教堂玻璃的花窗,映照在墙壁的迷离光影。
而另一枚猫眼做底的甲片照旧用黑线勾勒出圆拱形花窗,在画面重心偏左的位置填出黑豹的剪影,又轻提手腕,在窗棂下方以极细的笔触照着魔法书写出咒纹单词。
每一根线条粗细均匀流畅,不能出丝毫差错,宁知夏暗想要是能成功,以后干脆打样刻制小钢板,试试用刮刮乐的方式会不会影响魔法效力,毕竟这样细致的描画下来,实在是费手又费眼。
时间在满脑子碎碎念中度过,桌面一堆没有见过的工具在青年手中来回摆弄,记满笔记的魔法课本早被随意丢到地毯。
不知何时,皮皮背着小手,一步一步地蹭来桌边,歪着脑袋迷茫地看了半晌。
宁知夏扭头看他一眼,忽然停下笔,从兜里掏掏,摸了颗糖塞给兽耳男孩,大方道:“吃叭!”
“谢谢……”
皮皮害羞地揣着糖果,径直一屁股坐到青年身旁,没一会儿,宁知夏就听见了窸窸窣窣剥弄糖纸的声音。
在糖果被男孩的尖牙咔嚓咔嚓嚼碎时,宁知夏顺利封层完工,又在羊皮纸上单独画了一份图样交给摩琳。
“这就好了吗?真是比我想象得还要快!”
摩琳夸张得像对待珍宝般用丝绒方巾从宁知夏手中接过那两枚甲片,余光注意到羊皮纸上整副款式的设计稿,惊喜得连连感叹,“看来找你做生意真是个绝妙的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