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戴着它出席社交季的每一场舞会!”
“暴殄天物的贵族,这可是那位大魔法师亲手制作,这应该留给军团作为战前的祝福仪式!”
“伟大的摩琳,求您告知您友人的下落,我愿意向他重金定制一整套甲片!”
“没有任何一位淑女能拒绝跳舞时,被亮晶晶的仙境蝴蝶环绕!”
“要死了,客人拿着图稿让找我定制一模一样的,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与贵族民众的热烈讨论不同,魔法师们脑袋都快要挠秃,本想责怪那位魔法师先生只管设计不管制作的死活,但是看见拍卖行展出的成品时,立马起了好胜心。
经过每晚不停练习,硬是练出点成效,虽说不能原版完全吻合,至少在努力之下,能保证七八成美貌还原。
就在摩琳带着皮皮去上城区见证拍卖会的热闹场面时,又遇见了那群曾经把她拒之门外的美容师。
这些失去贵族宠爱的势利鬼们堆起笑容,搓手上前微微弯腰:“尊敬的摩琳小姐,您有空来试试我们这儿新到的花汁吗?”
“你觉得我还需要吗?”摩琳展示自己华丽绚烂的手指,每一根手指细长漂亮,没有丁点血痂倒刺的痕迹。
她高傲地扬了扬下巴,随口朝身后喊道,“走了,皮皮,给这些悠闲的姑娘们说再见。”
“好哦!”
皮皮声音甜甜地应了一声,扬起脑袋做了个鬼脸,随后尾巴一摇一摆,从那群脸色涨红的美容师面前大步离开。
拍卖会果然是贵族们大型互扯头花现场,与报社给予的图稿销售分成加起来,快有两千金币,这是一笔大数目,足够一位小贵族整年的开销。
摩琳又调配了一套没有魔素的甲油,派遣皮皮连同那匣金币给宁知夏送去。
皮皮还是头一次来店里,抱着金币匣,背着一大包甲油瓶子,站在门口好奇地转着脑袋张望,被其他小猫簇拥的胖橘迈着小碎步凑上前,与乌溜溜的大眼睛对视着眨了眨眼。
没过多久,皮皮坐在沙发,捧着一碗红糖冰粉喝得吧嗒吧嗒,身边挂满了不停嗅闻的大胆猫咪,小三花甚至攀到了头顶,满足地趴在耳朵中间咪咪叫。
“哎呀,来就来呗,还带这么多东西做啥……”宁知夏快乐地捏了捏他毛量丰厚的大尾巴。
最近狐狸崽们制作了一种新的护毛油,他请摩琳带回去给皮皮用,果然效果不错,毛毛油光水滑,甚至还带着暖洋洋的香气,就连胖橘都无法抗拒,不停扑玩着小狼抖动的尾巴尖。
宁知夏傻乎乎地看了一会儿,抱着那盒甲油准备涂个色板。
这些甲油有五瓶打底裸色,也有五瓶猫眼,他挨个刷了一遍,流畅平滑的甲油铺平甲片,惊讶地发现表现力比那些几百一瓶的贵妇胶还要好。
市面的甲油胶都是由色粉与树脂在各种化学溶剂下调和而成,越是廉价的甲油胶挥发时有害物质含量也越高,即使是新人练手,也绝不能乱用三无牌子凑合。
宁知夏举着色板凑到等下仔细瞧。
很好,没有颗粒,没有回缩,甚至没有丁点刷痕,即使还未封层照灯,颜色就已经透亮饱和,简直是甲油胶里的极品!
“先生,你喜欢吗?”不知何时,皮皮来到了工作台前,下巴垫在桌面,歪头眨了眨眼“主人说这是感谢合作的礼物。”
“替我谢谢她,恐怕是向我推销新成功才对。”宁知夏还能不知道这位魔女打得什么算盘,拿出一枚甲片固定在甲托,神秘兮兮地对皮皮勾了勾手。
“来,我给你做个好玩的。”
摩琳做的甲油具有温变能力,于是宁知夏选了个短圆甲,在三分之二的部分描画黑蓝色描画出火焰形状,再用猫眼胶叠加了一层火苗。
只是这次的范围要小一圈,做出内外焰的不同效果。
他又点了两颗眼睛,看起来就像是只散发幽幽蓝光的火焰小恶魔。
皮皮看得愣神,忽然瞧见宁知夏把做的甲片“噗”一声丢进水杯,霎时间,猫眼的宽光如璀璨星辉般流转,逐渐升温变成灼灼夺目的红色火焰。
“哇!”
皮皮一瞬不瞬地盯着水杯沉浮跃动的小火苗,惊喜地大叫了一声,猛地转头,小手捏住宁知夏地衣摆扯了扯,“它变色了!刷的一下!”
“嗯,是你主人做的。”宁知夏显然对效果很满意,把甲片捞起来用纸擦干丢道皮皮窝起来的手心,赞叹道,“她可真厉害。”
简直像科研狂魔似的。
皮皮自豪地点了点头,用手指头戳戳逐渐变蓝的小火苗甲片问道:“这只小火苗恶魔叫什么名字呀?”
“卡西法。以后我给你看关于它的故事。”
“它厉害吗?”
“很厉害,很勇敢,也很幸运。”
宁知夏搓了搓皮皮软乎的小脸,“它也和皮皮一样,拥有非常在意它的主人和朋友。”
皮皮一愣,圆溜溜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直到眼眶传来一丝湿润,倏地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扑进了青年温暖的怀里蹭蹭。
差点哭鼻子的小狼揣好小火焰甲片,扛起一大袋零食与宁知夏挥挥手,又大包小包的消失在了白光闪烁的大门,留下的一匣子金币还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哗啦……哗啦……”
宁知夏像玩超市的大米似的,把手指插进金币堆里,很没出息地搅来搅去。
他瞅着曲半青还在厨房忙活,嘿嘿一笑,摸了一枚丢到二维码处。
“账户到账,1000元。”
噢噢噢,美妙!
宁知夏又丢一枚,电子音女声再次响起,他眼睛发亮,丢一枚,爽一下,再丢一枚,再爽一下,再再丢——
“哎呦!”
后脑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宁知夏捂住脑袋,有些茫然地扭头。
下属们看得眼晕的告状不断从屏幕里弹出,奥德罗握着震动的手机,半眯着眼道:“一次性兑换完。”
“哦……”
宁知夏心虚地低下头,乖乖地把整个分量十足的匣子朝着二维码推去了过去。
“吃饭了吃饭了!”
曲半青从厨房出来,敲着碗朝他们刚喊一声,就见宁知夏飞快蹭起身,洗手、拿碗、落座,动作相当麻溜。
“什么时候你起床也能有这效率?”曲半青发出感叹。
宁知夏嗦着可乐鸡翅,满足地边嚼边说:“如果你明天早上做排骨面,我可以考虑再表演一次。”
曲半青赶紧往碗里夹了几块急速减少的鸡翅,哼哼道:“想得美。”
最近天气热,奥德罗的胃口似乎变得更差,随便吃了点生鱼片,整个人就懒洋洋地窝进了宁知夏身后的沙发。
他推开贴来的小猫屁股,对它们不满的呼噜声选择偏着脑袋装没听见。
没过一会儿,浅色的瞳孔转动,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向青年毫无遮掩的后颈。
他抬起手,手指又轻又缓地触上白皙细腻的皮肤,半眯着眼戳了戳。
宁知夏都不用回头看,直接弯着手往后拍了拍,坏手,走开!
奥德罗撇了下嘴,在胖橘死不要脸继续贴来的时候,学着它主人的模样,往它不停扒拉自己的开花肉垫上拍了拍。
为了不被打扰干饭,拿着遥控器打开电视,准备给他放海绵宝宝。
就在他切换屏幕时,新闻频道恰好正在播放最近的一则重要新闻——
【今日下午,由海外回归的三件国宝级重要历史文物在余城博物馆正式展出……】
画面里,三件精美的文物逐一亮相,宁知夏颇感兴趣地多看了一阵。
他忽然想起博物馆离清溪路这边不算太远,兴致勃勃地提议道:“要不咱们找个时间去看看吧?”
“那也行,不过……”
曲半青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我记得你答应了平台那边要直播的,希望你挤得出时间。”
“哦对,直播!”
就像暑假临近开学,却发现还有一堆作业没赶完,宁知夏如梦惊醒,摸出了手机点开。
那场面真是红点集合,官方与粉丝都催了好些天,宁知夏越刷越心虚,滑动屏幕的手指忽然一顿,点进了一个同城官号的私信框。
“怎么了?”
曲半青目睹他瞳孔变大的全过程,伸长了脖子想看,“转发抽奖终于中奖了?”
“不不不,额,不对,差不多吧!”
宁知夏转过手机屏幕,在他和奥德罗眼前嘚瑟地晃了一圈,充满惊喜地喊道,“是余城博物馆找我们合作啦!”
第45章 博物馆
流落在外的文物不少, 但这三件文物保存完整,更是来自于历史上一个短暂神秘的王朝,余城市委宣传部与文物局统筹指导下, 将本次展出交由余城博物馆开展。
博物馆自然对这次展览无比重视,往日的冰箱贴与雪糕等周边已经被其他博物馆玩了个遍, 领导们决定搞点别出心裁的宣传方式。
各种方案里,有人列出了殷拂柳与蓝血品牌的例子, 而这家名气渐盛的怪物美甲店一直以来口碑载道,这下算是绝佳的合作对象。
于是乎, 宁知夏收到了博物馆的联名邀请。
博物馆官方希望能制作文物系列的穿戴甲作为本次展览的纪念周边,甚至邀请他与曲半青在第二天闭馆后单独参观。
“好耶!”
宁知夏叼着鸡翅快乐摇摆, 由于兴奋过头,褐色的酱汁飘出优美的弧度,“啪嗒”一声甩到了曲半青的新白T。
房间骤然安静下来, 连猫猫们都不约而同朝瞳孔震动的青年看去。
三秒后, 曲半青抄起拖鞋, 愤怒地拍桌而起——
“宁啰啰!”
“呜呜哇哇!”
凌乱的脚步声在地板响个不停, 宁知夏嚼着鸡翅猛然蹿起,灵活地绕着沙发秦王绕柱, 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救驾!救驾!”
奥德罗慵懒地靠坐在沙发,朝他体贴地张开手臂。
宁知夏大喜过望, 一头扎进去, 油乎乎的嘴巴开心地一张一合:“嘿嘿,小奥你真好!”
“当然。”
奥德罗卷了卷唇角, 余光注意到衣服被蹭出的一团油渍,神色忽然一顿。
他盯着咧嘴傻笑的青年看了两秒, 大义凛然地把人推向拿着拖鞋狞笑的曲半青,淡声嘱咐,“揍完还我。”
曲半青爽快点头:“好说。”
“咩???”
宁知夏眨眨眼,随后一只手揪住衣领将他往沙发一压——
拖鞋啪啪啪地落向屁股,他瞬间反应过来,气得不停扑腾四肢,“奥德罗!你这个坏东西!坏东西!”
奥德罗充耳不闻,甚至绕有兴致地摸了摸青年乱蓬蓬的脑袋。
事后,宁知夏在洗手间,哼哧哼哧手搓完两件衣服。
他把湿衣服扔进烘干机,从阳台探头出来,用手指比出手枪,对准客厅的两颗脑袋“叭叭”两下,这才心满意足地缩去工作台直播。
欠债是要还的,不少粉丝一听他又要开教程了,就像整日瘫痪在床的大学生听见要划考试重点,急吼吼地冲进直播间,求知若渴地嚷嚷——
“呜呼宁老师总算开课啦!”
“老师老师,今天我们学什么呀!”
“上次排小钢珠的视频超级有用,已经刷了好几遍啦!”
一群人一改在学校里学术草履虫的模样,积极提问,适当吹捧,把屁股挨揍的宁老师捧得飘飘然。
“今天咱们学个简单又常用的花卉款式。”
宁知夏知道大家对水彩这类技法感兴趣,但想要几次就达到控笔自如的水平很难。
于是展示时没有选择水彩,反而用了白色彩绘胶做示范。
彩绘胶比水彩浓稠,可以作为水彩美甲的底色,也能更好的练习笔触。
等到熟练后与水彩融合,不需要他再讲解,只要认真练习过的人就能玩出更多花样,就算是想绘制出工笔效果,也不是难事。
总体来说,这是一项回报率很高的技法。
因此这类教程就算有不少美甲大佬讲解过,大家依然很感兴趣催促宁老师开课。
“咱们先打个深一点的底色,这样方便看清待会儿的笔触。”宁知夏没有在亚克力板随便敷衍的意思,拿出甲片,顺便把底色涂匀的技巧又说了一遍。
几个学霸课代表也很配合,刷刷发出重要技巧点,方便后来直播间的小白补课。
“蘸胶一定要少,不过多蘸了也不用担心,先在干净的亚克力板蹭两下,还能顺便把笔刷晕均匀……”
下压力度决定花瓣大小,随着笔尖重压轻提,不同姿态的花朵跃然而起。
宁知夏一边画一边说,“笔刷可以选万能笔,不过想要绘制圆润一些的花瓣,建议选择小圆头的雏菊笔。”
“老师老师你用的什么牌子的笔”
“看起来好好用呀!”
“笔有链接吗?”
宁知夏瞄了眼屏幕,就知道肯定会有人不停问,直接立了个小卡片,表明所有笔都是买甲油胶赠送的配套笔,不是什么高价工具。
在他看来,对笔触技法都还很陌生的时候,其实区分不出工具好坏带来的影响,随便挑平价的也用着就行,甚至也可以去海鲜市场收退坑的材料包。
等技艺熟练了,对自己的用笔习惯也有了一定了解,这时怎么挑选工具心里自然有了杆秤,不用跟风哐哐花钱,却买一些不适合自己的产品。
曲半青正收拾着这家伙买的一堆厨具,最后这些玩意儿都落到了奥德罗手里。
听见直播的动静,他不免哼笑:“这套理论不错,可惜你做甜品时怎么就记不住?”
宁知夏皱了皱鼻子,小声蛐蛐着“我有进步的”之类的话,半闭起一只眼,手指枪对准曲半青的身影又是一下——“叭!”
“宁宁可爱死了!”
“吼吼吼知道宁老师是烹饪苦手啦!突然有种掰回一成的爽感!”
“怪不得直播页面这么干净,连一个购物链接都没有!”
“妈的,刚刚去穆林那边的直播间,卖货就卖货,还打着教程的旗号,全是推销话术,半天等不到重点!”
“就是,乱糟糟的,气氛一点也不好,问问题还要被奚落,还是这边适合小白。”
“说实话,我是同行我也爱看宁老师讲课!”
宁知夏的镜头清晰,声音干净,讲解清晰明了,即使有基础的粉丝听完也觉得受益匪浅。
他没有炫技的意思,展示完几种花卉的绘制方法后,重新擦干净甲片,用海绵蘸了点比底色稍浅的色胶,拍出颗粒感增添层次,再握着雏菊笔比较随意的点压。
花瓣留胶深浅不一,看上去有些斑驳,等到再叠第二层时,仿佛笼了层朦胧月色的滤镜,质感完全不同。
“懂了,怪不得老师画得随意,这是在模拟新手掌握不好笔触力量,但是通过配色慢慢造景的过程,也能描画出更随性灵动的花朵风格!”
“淦,课代表厉害,不像我只能哇哇叫。”
“哇好简单,我感觉我能学会这个!”
“老师好厉害,这是什么花呀?”
宁知夏想了想,认真道:“这是瞎几把乱画就能装杯花!”
话音一落,屏幕突然黑屏,触发敏感词汇的直播间瞬间显示暂封两小时!
下班下得猝不及防。
宁知夏傻愣愣地眨巴眼睛,茫然道:“不是,我、我下播了?”
与此同时,粉丝们的悲喜与他并不相通,他们还是头一次见美甲圈有老师被封的,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纷纷去平台官方嚷嚷——
“死鬼!快点把教我们装杯的宁老师还回来啊!”
虽说下播下得突然,还是有尽职录屏的课代表把重点内容拆分出来,得到宁知夏同意后发布在平台供大家学习。
粉丝们暖心至极,积极地在评论区交作业,还有熟手对个人玩家耐心指点,友爱的氛围吸引着更多人入坑。
“呜呜呜总算没有人说我画得丑了,在穆林那边交作业还要被冷嘲热讽,我要是会画,我买你家课程干嘛?”
“这样一对比,宁老师真是宝藏博主!”
因为直播的热度,平台话题区里将这次教程放入加精课程里,随着新入坑的小白观看,播放量持续上涨。
不断的好评似乎引起某些人关注,话题区里顿时吵嚷不断。
“你们干嘛拉踩穆老师啊?自己学不懂怪谁?”
“对呀,花卉教程到处都有,这种教程也能吹上天?”
“付费教程整得就像卖货合集,在他那里一学就废,在宁老师老子一学就会!”
“穆林我都不想提,说是教程,一到关键点就加速或者镜头不聚焦,生怕别人学会似的。”
“建议去看他的朋友小曲老师的流麻美甲教程,很详细,如果他的手有链接就更好了嘻嘻。”
“这是链接[流麻美甲教程],划重点,免费、高清,无虚焦,无快进哦~”
“刚刚吵嚷的朋友有看清吗?我可以再发一次链接哦!”
“希望你们的老师也多多学习,精进手艺呢!我替宁老师曲老师说一声不用客气~”
“嘻嘻谁懂我的快乐呀,最喜欢的美甲老师和手工圈大佬居然是好朋友!多坑玩家狂喜!”
“悄咪咪说一句,他们店里还有个银灰色长发的混血帅哥,店里好多甜品都是他挑的,每一种都不踩坑!”
“什么!甜品脑袋求一个汇总清单啊!”
“都说是帅哥了,你就求个甜品清单?”
“噢噢,是要叫帅哥才能发吗?求帅哥发个汇总清单!”
“……”
宁知夏第二天忙完,收拾好小挎包和曲半青开车去了博物馆。
余城博物馆重新修整过,与儿时的旧忆全完不同,唯一相似的,就是进门后迎面而来的,承载历史的厚重感。
博物馆的领导对于这次合作很重视,负责接待讲解员等候多时,但心中并不觉得对方真的会认真了解文物背景。
毕竟这种活动,曾经的合作明星名人也只是走个过程拍点照片立人设。
因此,当众人看见宁知夏乖巧地捧着笔和画本时,有些意外地张了张嘴。
讲解员倏地偏头笑了一声:“两位随我来吧。”
“好的好的!”
宁知夏想着很快要见到几件国宝,拉住曲半青难掩兴奋地跟上去。
此时已经是闭馆时间,两位受邀而来的青年没有如想象般,惊叫着拍摄视频或者夸张直播。
随着讲解员的声音响起,他们像学生崽似的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偶尔向对方轻声询问几个问题。
没有连篇废话,专业性又高,一听他们说话就知道提前做过功课。
随行的员工很喜欢这类专心低调的合作方,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次的周边会是很不错的选择。
岁月的锈蚀难掩文明煜煜之光,路过众多展品,宁知夏总算看见了静静安置在玻璃柜的三件文物。
柔和温暖的灯光洒落,讲解员在两人压抑的吸气声骄傲地一一介绍:“青花瓷梅瓶,鎏金三足盖炉,仙鹤白云缂丝扇……它们流落异乡已久,幸好在各方人士努力下归回故里。”
曲半青看得失神,连声音也放轻了许多:“啰啰啊,它们比照片里看起来还要好看……”
“嗯嗯!”
宁知夏不停点头,注意力完全被青花瓷梅瓶吸引。
梅瓶口小项短,青花浓艳,向来有天下第一瓶的美称,花纹通常按区域分上中下部分绘制。
只是眼前的瓶子却与众不同,中部并非花鸟典故,也非展现好意头的仙翁祥龙,反倒是位在缭绕云雾里舞弄水袖的女子。
宁知夏看得专注,忽然之间觉得被有道视线直视,手上记录灵感的画笔随之一顿。
他用力眨了眨眼,狐疑地打量起周围,扭头的刹那,瓶中女子收敛起充满神性的表情,轻轻地挑起细眉……
一旁的讲解员显然是喜欢自己的工作,没有用提前撰写的讲解词。
他摸着下巴说道,“三件文物都出土于一座古墓,从随葬品来看,墓室主人身份贵重,但因为这个王朝的资料太少,考古学家没有办法确定他的身份。”
曲半青有点可惜:“难怪呢,我就说怎么没搜到多少资料。”
“网上肯定搜不到的。”
讲解员左看右看,压低声音有点神秘地说,“倒是有风水学家提出过,墓主人应是早亡,亲朋惋惜至极,才在墓址花了诸多心思,意寓来生平安康健无忧。”
曲半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感叹了一声,余光忽而瞥向久没动静的身旁。
不知何时,宁知夏的鼻尖都快贴上了玻璃柜。
曲半青连忙拉他衣角:“啰啊,你看什么呢?”
“哦哦…我觉得……”
宁知夏像刚回过神似的,忽然脑子一空,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算了没啥。”
他抓了抓头发,隔着玻璃壁指道,“就是觉得图案和其他梅瓶挺不一样的。”
“那肯定的,研究价值摆在那儿呢。”曲半青见讲解员已经走到了下一件文物的位置,对他说,“走了走了,去看那个三足鼎。”
哦!那个大金坨子!
“行嘞!”
宁知夏飞快应声,朝那个金光闪闪的展柜大步走去。
其余两件展品精妙绝伦,将冶炼与刺绣技术展现到极致,宁知夏大致有了点想法,怀里捧着的画本从白纸变得满满当当。
为了不走回头的原则,展厅的出口与进口并不在一起,两人就当是多参观一会儿,跟着讲解员去了走进了偏厅。
偏厅主要是宗教展品,室内光线偏暗,走廊两道的陈列壁里展示着各类佛像,仿佛每一步都由神佛们垂眼注视。
曲半青边走边听讲解员介绍,忽然想到自己要是做个佛祖的流麻摆件,也不知道算不算冒犯。
他正想问宁知夏要不要来,扭头却见宁知夏背着包,脑袋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就算踩在平地也一副走路吃力的模样。
“咋了,不舒服?”曲半青停了脚步,低声问他。
讲解员也扭过头来,关切道:”宁老师没事吧?”
“也没啥事。”
宁知夏身体倒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就是有点说不上来的心慌,抬头瞄了一眼陈列窗里巨大的佛头,又很快避开视线,嘟囔道,“你们就没有一种感觉吗?”
两人疑惑道:“什么?”
见有异样的只有自己,宁知夏更是不好意思地抠抠脸:“就是看见这些佛像有点压抑心慌,明明我以前去佛寺也不会这样的……”
“原来是这个呀,我刚来上班时也有过同感。”
讲解员松了一口气,语气轻松地安慰道,“可能是闭馆后的灯光加强了你对巨物的恐惧,也可能是磁场不合,就像我去藏区佛寺参观时也有些不适应。”
宁知夏倒是也听去藏区旅游过的同学提起过,或许对于太过神圣又承载信仰的事物,人类本身心存敬畏。
想通以后,他当即神情稍缓:“噢噢……”
曲半青见他精神了,没走两步,突然打趣般说道:“当然也有一种说法,就是害怕神佛的不是你,而是压在你肩膀的某些东西。”
“唔!”
这下不只是宁知夏,就连讲解员后背发凉地抖了一下,瞪眼看过来,“曲老师,我以后还要在这儿上班呢……”
“抱歉抱歉。”曲半青赶紧捂嘴,出门后请他们一人吃了根三足鼎冰棍当做安慰。
冰棍是绿豆沙味的,宁知夏美滋滋地舔完冰棍,对博物馆的负责人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回去后会按时把效果图发来你们邮箱,等确定好了款式,再把样品做出来。”
“好的好的,那就拜托您了。”光是参观了一遍展品,负责人就看见了粗略版的草图,对他们的效率满意至极。
几人又商定了其他细节,等签完合同,双方都满身轻松地下班。
因为这次出行没有带上奥德罗,宁知夏绕路买了一盒铜锣烧当小礼物,等回到清溪路时,天已经黑了。
院子里的植物们刚被浇了水,悠闲地用枝条给小猫们当逗猫棒。
透过窗户里不断变化的光影,宁知夏不用猜,就知道奥德罗又在看海绵宝宝。
“哈喽,小奥我回来啦!”
宁知夏推门进屋,扬了扬手里的甜品盒。
温暖的光影照射在那张完美的侧脸,宁知夏猜错了,对方专心致志地翻看着新买的高阶甜品制作集。
不过听见熟悉的声音,图文并茂的书本被砰的一声毫不留情地合上。
奥德罗抬眼看来,青年的身影映入眼瞳的那一刻,那双浅色眼眸里的神色忽而冷淡下来。
他像是看见了令人极度不悦的一幕,起身对着宁知夏的方向,冷声道——
“滚出来。”
“咋、咋了的?”
曲半青哆哆嗦嗦地抱着猫走进屋, 心道不就带大宝珠出门溜了几小时,不至于一副被偷家的模样吧。
奥德罗少有如此怒气蓬勃的神情,看都没看曲半青一眼, 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青年,活像他心爱的甜甜圈被人啃了一口似的。
“你突然凶什么呀……”宁知夏无措地愣在原地站桩, 嘴里还没嘀咕几声,抬眼瞧见奥德罗寒气逼人地快步走来, 朝他抬起了手——
“诶、诶你干嘛!”
凉丝丝的气息贴近鼻尖,宁知夏条件反射般缩了缩脖子想躲, 却被冰凉的手指捏住他乱动的下巴扭了过来。
奥德罗放得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动。”
宁知夏低低地“唔”了声,身体变得放松了些, 刚想问怎么了,就被他另一只手擦过脸颊,倏地伸向背后。
“嗬——”
曲半青猛地吸气, 一脸惊恐地叫道, “我的天!啰啰你背上冒青烟了!”
一阵浓郁的花青色烟雾沿着背脊腾起, 绕着头顶盘旋不散, 不断有余烟从宁知夏的皮肉里快速抽离。
宁知夏只听说过祖坟有这待遇,还不知道原来能自燃, 茫然地扭头朝后背看去,袅袅青烟逐渐化为面容模糊的人形轮廓,屋内隐约回荡起令人头皮发麻的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