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是知晓其中?的利弊,甚至庆幸师尊用灵屏把屋子?锁住,他不知该怎样面对云明宗的师兄师姐,也不知该怎样做回当年那?个?会撒娇任性的小师弟。
于是那?躲避的鸵鸟性格又冒了出来,他害怕去思考这一件事。
再一抬眸,陌尘衣望着?他,仿佛已明了他心中?所想?,低头贴了秋眠冰凉的额头,道:“不怕,没关系的。”
秋眠的心重重一跳,鼻子?发酸,却没有落下泪来。
很快他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我看看你。”
秋眠撑了胳膊抬起几分,长发如水流泻,散开在柔软的垫子?上。
他像是第一回见陌尘衣的这张脸。
陌尘衣任他看,呼吸渐渐变轻,彼此却都是小心翼翼。
秋眠仿佛陷入被他眼?中?的旋涡,感受到手中?温热的体温。
而就在他要倾身上前时?,陌尘衣比他还快一步,上前来衔住他的唇瓣。
这段颠倒的师徒关系,到了检验教?学成?果的时?候。
秋眠瞳孔收缩,眼?底迅速铺上了一汪水光。
他无法再说?服自己这是梦境,却也放任下坠。怎会有这么惊心动?魄,这么滚烫到连骨头都要融化的梦?
陌尘衣固执地要他意识到,这不是虚幻,这是真实。
秋眠的手环上陌尘衣的脖颈。
背脊和柔软的褥子?悬出一个?空距,重心偏移,压出更深的凹陷。
他想?要尝试化出双腿,可陌尘衣却停了下来,蛇尾尖在他背上不耐地拍了起来。
少年人眼?中?见了情态,终于在极致的温暖中?,喃喃出了那?一直压在心中?的称呼:“……师尊。”
这真是要了老命,陌尘衣用尽毕生定力,在发烫的吐息中?,反手给自己下了个?清心术。
秋眠起初还没意识到他做了什么,等反应过了,差点就要张口骂人,不过好在及时?刹住,他没骂人,他只张口咬人。
陌尘衣的脖子?上已经有了一个?牙印圈,这次秋眠却不打算再用力,他用热乎肿胀的唇去抿那?之前已然见血的印迹,瓮声瓮气地从鼻子?里发出声音来,黏腻粘连拖长了调子?:“师尊。”
师尊毫不客气地把他往被子?里塞,还掖紧了被角,竟一本正经道:“好了,你身子?还未好,不胡闹了。”
——这么可以这样!
秋眠心中?愤愤,抓住陌尘衣的衣袖,哑声道:“分明,是师尊先动?的手。”还由不知足一般,让两具身躯贴的更紧。
他对温度有天生的痴迷,如图慢慢融化在这温暖中?,伸手拉开陌尘衣本就松垮的前襟,竟像还是原身那?样要往里拱。
可这人身又如何能拱得进去,一头流水青丝全挣散了,凉凉的触感落在陌尘衣的胸口,蜿蜒在脖颈中?。
他轻声吐着?气,眼?底一派咪蒙,道:“师尊,您在我这儿……已经学成?了。”
尊称在这一刻像是变成?了撩人大火,陌尘衣的呼吸显然沉了下来,但就在秋眠准备抛却所有杂思一举让多年执念达成?时?,陌尘衣手中?出现了一个?双倍的清心术!
……你在开玩笑?
秋眠瞪圆了眼?。
不过陌尘衣好在有些良心,这清心术没拍他,而是又毫不客气地往他自己的脑门上“啪叽”一下拍了下去。
秋眠:“……”
他猛地翻身,用背朝陌尘衣。
这眼?看谈情是谈不了了,谈云明宗又未免太苦。
那?不如继续谈工作。
秋眠又开始犯困,仍背对着?他,道:“新书?的主角是花冬和印葵,但太仪界封锁,我因果琴的推演能力没有支持,我记得穿书?局里有一套特?殊封锁中?的员工行事条例……你!”
陌尘衣不假思索又靠了上来。
又不来真的,又要招惹他!
秋眠简直想?吐血!
“眠眠。”陌尘衣竟也有几分委屈一样,他这个?调子?哪里还有半分师尊的威严。
哦,唯一的威严,大概就是那?个?还在发挥功用的清心术。
“眠眠,睡吧。”
陌尘衣合抱住他,“师尊在这儿。”
秋眠竟就真的没有再谈工作,在这嗓音中?,他听话的合上了眼?。
这一刻,另一件秋眠为之回避的事又涌了上来。
他想?,假如此生,最后听到的也是师尊的这一句话,那?么他便不会有任何的遗憾,能心满意足的睡到命火的尽头。
陌尘衣一宿一宿陪着秋眠,日升月落,秋眠仍是在睡,只是睡的并不安稳。
呼吸几度凌乱,即便是在足够安全的环境中,也不可避免地被噩梦纠缠,倒气和僵直相继而来。
屋内的灯火没?有全熄去,散发柔光的灵灯无法安抚入睡之人,与之?伴随的还有身体上的疼痛,绵密且钝,细细消磨。
那些臆想中的痛楚当可刻骨,在暮色四合时潜入,每每挣扎,陌尘衣会将他?半抱在怀里顺气,时而又会轻轻拍背,摇一摇说些低低的絮语。
秋眠手中紧攥了他?的一缕头发,指节发白,手背青筋暴跳,像是垂死挣扎的人抓住仅有的一根救命稻草。
约莫每隔半个时辰,秋眠就会醒一回?,或是惊醒,或是迷蒙地找回?一些意识,确定陌尘衣是否在身边。
不甚清明的时候,他?便要咬东西,刺痛会让他?心中安定,也能让他?真正感到踏实,咬的也不是别?的,多是朝自己胳膊或手背上来一口。
这样必定会伤到自己,陌尘衣几次眼疾手快地去拦,又如送上门的猎物,倒是在自己手腕上留了一排排的红弯月痕迹。
可这还并不算凶狠,他?曾见过少?年?人衣袖下的手臂,系统的虚光曾滑过那些排布规律的伤口。
秋眠长长的蛇尾没?有一刻的放松,意识朦胧,不能切身体会到激痛后,连紧密的缠绕也不能让他?感受到真实。
在精魂虚弱的时刻,那些固执筑起的壁垒屏障也已经消融瓦解,他?半阖着眼,化成碧色的瞳珠总蒙着雾气。
他?会怔怔看着陌尘衣的脸,半晌后抿出一个笑来,那笑就像是一种妥协。
潜意识里他?还是不相信,这样的好事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该当是一场精湛的幻术。
偶尔秋眠指尖颤动,像还是想召出因果琴,可被陌尘衣吻住手腕内侧时,他?便会放松下来,似乎终于向这幻境屈服了,不再想要去击破,竟只要往下沉就好,沉到梦的底端。
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三?言两?语如何会让过往的种种一笔勾销。
陌尘衣只是静静地陪着他?,温润如水的灵波淌过这千疮百孔的身体,他?的心仿佛也已经碎成了千万片,那分明是分外柔软的一团血肉。
其?间,他?筑起的灵屏也有过被叩响的波动。
云明宗的几人纵然有万般的焦急和担忧,却也不会去闯鹤仪君的灵屏。
但?白蓁不一样,她并不在乎对方是风楼的楼主,也不管他?是云明宗的大能,长刀下火星迸射,她面色如水,一言不发。
如果不是宫主在这里,她铁定不会再踏入云明宗半步。
她还是想带秋眠离开云明宗,她心知即便翻书成功,这些人也知晓了过往,秋眠在此?处也不会太好受。
宫主要如何面对他?们,继续恨他?们吗,她知道秋眠做不到,还是就这样坦然原谅他?们吗,可日日夜夜噩梦中的脸分明在眼前。
挽仙楼的如珠娘子从来不曾死去,哪怕翻过这一页的书,她也承认那个世?故圆滑,双手沾满鲜血的妩媚女子是自己过去的一部分。
一如那趴在礁石上望桃花林的小鲛人,她仍爱桃花,仍喜唱歌,是秋眠夸她唱歌好听,是血厄宫后山种遍桃花。
可是她走出这样久,许多东西也已改变。
她自问没?有那么多的大度,也无秋眠那多么的恋恋不舍,更?不会回?到望川星海。
如珠娘子从来不属于大海,她看透了人情冷落,身边人来来去去,不如毛团子抱的舒服。
说到毛团子,白蓁把刀柄往地下一杵,从袖子里掏出一团狐狸,拎起来道:“你忒娘的就和姓陌的学这些东西,告诉你,别?再缠着我,我那儿?有一山的毛绒可爱,不差你一只狐狸。”
目光一转,“不如你留在云明宗吧,这儿?一堆和你一个心态的修士。”
云明宗的人猝然知道了真相,定是会愧疚万分,可是白蓁知晓愧疚也可作一味毒药。
她见过挽仙楼中一对搭档的下场,也曾互诉衷肠,在一次任务中,搭档中的一人替另一人挡了刀,落下双腿的残疾。
接下来便是照顾一辈子的许诺,但?挽仙楼不养废人,一人担两?人的任务终于也耗尽了昔日的耐心,进而心生怨怼:我没?有求他?救我吧,是他?自愿的吧,他?也没?有告诉我,他?如果真的爱我,为何令我日日受此?磨难?
后来,这一对儿?是秋眠和她一同?将其?埋葬,卧床之?人怎会看不透对方的心思,饮罢毒酒便要放其?解脱,可更?深的愧疚令留下的人在刺杀中失手,千刀万剐地扔在了野地。
与其?彼时心生怨恨,不如此?时留有体面。
云明宗四人早已习惯了她句句带刺,却也没?有反驳,林涧肃站起身,面色苍白地走到她面前,道:“白姑娘,林某不会用所谓面板为自己开脱,执鞭人是我,断魂崖上的那一剑……也是我。”
话至此?他?气息不稳,又强自在袖中握紧了拳,才继续道:“如果眠眠愿意,待他?好些,之?后你便能……带他?离开。”
季南月垂眸,屈启亦是静默不语。
“师兄!”纪北亭豁然回?身,眼圈红的可怕,“他?——”
“你要他?如何面对我们?”林涧肃做了云明宗这么多年?的宗主,沉下声时便有无限的威严,只是这威严与那惨淡的容色并不相合,他?缓缓道:“他?的灵息,因我们的靠近才开始波动。”
这话倒是与白蓁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在这《迷仙》的番外篇,所有人都?已经回?不去了。
季北亭用力一拳摧在石桌上,裂纹密布,他?记得翻书前的一切,来自于那些仇恨和愤怒,他?都?记得。
面板篡改的喜恶不是无缘无故,不然也不会瞒过法则,定是要有触发,放大的只是某一个点。
秋眠入山时,季北亭也才十二岁,这修真世?界于季南月而言是新生,于他?却是一半的得到和失去。
他?欢喜于阿姐和自己终于不再流浪,可也觉得孤单。
尤其?是那咬人的小白蛇来了之?后,姐姐更?是常往那儿?跑,这对于十二岁的季北亭而言,就好像、就好像……被疏忽了,被剥夺了重要之?人。
当然这只是那个年?纪的他?会有的想法,后来他?就此?事寻求过宗主的帮助,也与姐姐坦诚了自己的感觉,那些情绪便也慢慢化消,他?也开始不再对白蛇小师弟怀有敌意,觉出他?的可爱,以至于后来盘蛇盘的比谁都?欢。
但?这些旧日的情绪被那个面板翻了上来,尤其?是季南月身死,他?得知了秋眠是对季南月倾慕不成蓄意报复,他?所有的理性轰一下就炸没?了,他?彻彻底底失去了阿姐,只因为阴毒的爱慕。
面板加持下,他?恨不得要他?挫骨扬灰。
什么证据、什么真相他?都?不在乎。
他?不会杀秋眠,杀了就太便宜他?了,这蛇妖不是喜欢勾人吗,不是喜欢强求吗,好啊,他?找来了挽仙楼的人,与他?们在酒楼上探了一笔生意。
季北亭记得那一天?,下了一场大雨,天?仿佛从未亮过。
他?拨开竹帘,让那凄风苦雨洒进暖阁,在浓烈的酒香中对挽仙楼的人说:“就是那庙,你们找到他?后,该知道怎么办。”
挽仙阁的来人也是精明,对那庙中是何人也心知肚明,试探道:“知道知道,只是挽仙楼也有各做各的,明面上的、暗地里的、藏在人府里做妾氏的、千面多变的,那……这位去做甚么呢?”
季北亭把酒杯捏在掌中,冷笑道:“毕竟是从我们云明宗出来的,一时半刻太难看了惹人笑话,你们不是训人颇有手段么,既然我这位小师弟喜欢情啊爱啊,那便好好地训,不过头几年?别?闹出难听的,我找你们,也是因你们风月也主,生杀也主,他?爱杀人咬人,那我自然让他?杀个够,咬个够!”
来人见他?目有疯色,自季南月死后,这少?爷也就发了狂,他?猛地灌了口酒,将酒杯往桌上用力一砸,眼底血丝弥漫,道:“阿姐,你总让我别?欺负他?,哈,现在你来管我啊,你看,而今我要他?生不如死!”
他?真的都?记得。
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薛倾明在计划的初始蛰伏极深,他?甚至真的给云明宗的人当了几年?的好师叔,太仪界篡改记忆的方式确实不少?,用夺舍之?法,让云明宗内遍布人他?也可以办到,但?他?还是选择了费力地顶住法则压力,去调整面板。
因他?心知人性如渊,真正摧毁一个人,不是打断他?的骨头放干他?的血,而是驱使马匹和刀刃,杀过心的高墙,从最深的地方,彻底付诸毁灭。
这便是薛倾明的诛心之?局。
如今真相大白,季北亭恨不得杀了自己。
可那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他?再想开口,却也哽住了声音。
林涧肃合袖对白蓁行了一礼,身后,季南月与屈启亦合袖跟随,季北亭抹了泪,也随之?合袖。
林涧肃哑声道:“白姑娘,请你们照顾好他?,拜托了。”
白蓁环顾了云明宗的众人,抱着臂不再言语。
狐狸又窝进了她的袖袋里面,只是这回?,她却没?有去抓出。
半晌后,她似哭还笑地撇开头,道:“我算是知道了,你们这个宗门,确实……”
忽而灵风四起,屋外灵屏冰消雪融,众人对视一眼,白蓁一人当先冲了进去。
季南月等紧随其?后,却见屋内空空如也,那两?人已不知去往何地了。
白蓁大怒:“人呢?!”
第47章 书剑
花冬困的不行,脑袋小鸡啄米一般,离桌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咚”地一声,把脑门磕到了桌上。
她龇牙咧嘴捂着额头,这下倒是醒了不少困,便起身去推窗醒神。
微凉的风从?庭中吹来,拂过刘海儿和袖边,她忧心忡忡地望了一眼第六峰的方向,叹了口气?,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却托着下巴发起了呆。
那日丹月城上空再度出现了邪气旋涡,即便风楼事先已有?了准备,转移百姓的时间也依然少的可怜。
花冬从?见过如此情形,心中不可能不发慌,但后来风楼的人却说,她已经做的不错。
花冬呐呐不解,那二把手许擅便说:“谁人没有?个头一回经历任务的时候,又不是一出?生就知晓这些,皆是练出?来的,你没慌在?面上,办事也不出?差池,还能帮忙,挺好,有?兴趣加入风楼吗?”
不过那时他们都已经来了云明宗,躺在?治疗法阵中。
光靠风楼转移百姓实?在?过于勉强,好在?后来云明宗的修士前来支援,领队的是两位峰主,总算是加紧了转移的进?度。
然而邪气?涡旋发展迅猛,地面的邪气?内竟也滋生出?邪物,虽无邪水所凝的强悍,却也有?野兽的战力。
花冬一手抄一个小孩儿,背上还背了一个,刚出?了城到传送阵前,抬眼便见那浑浊的黑云内似翻滚了水液。
她一咬牙,将这三个放在?传送阵中,扭头便冲回了城中。
后来白蓁问她害不害怕,要说后怕还是有?的,梦里也在?惊心动魄,可是当时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因所有?修士都在?奋力做这一件事。
百姓中,有?慌乱推人,有?抛家而去,弃妻儿老?小,却亦有?青年背起蹒跚老?者,书院的先生指挥孩子有?序离开,姑娘们扎起罗裙搀住伤者……花冬跳跃在?高高矮矮的屋脊上,触目所见,是挣扎求生的芸芸众生。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这“入世?修士”四字的重量。
修者大可选择以?怎样的方式修行,没有?人要求他们必须为?人间做些什么,入世?还是出?世?,不分?对错,皆由心选。
可是入世?,在?修真界便意味着庇护,百姓的因果与修士相?连,当多行善举,不悖本心。
丹月城中的灵光术法,剑气?斩去雾中邪物,符篆纷纷,亦有?医修在?大声呼喊。
地动连连,恢弘的灵屏从?四面八方笼罩起丹月城,洒落的光芒仿佛一场金雨,是风楼与云明宗的阵修合力搭起了一扇灵屏。
这是丹月城最后的防线,究竟能不能挡住,能挡多久,谁也拿不准。
花冬手中是一把风楼的人给?她的剑,她攥的很紧,剑柄深深嵌入掌心皮肉,本人却浑然不觉。
此刻花冬手中握着一把可以?杀人的兵器,从?前她在?晏氏唯恐夜里遭人闯袭,枕下便会放一把刀。
兵刃会给?她足够的安定,她也一直笃定,那赌天发誓的仇恨,也定要靠此来实?现。
可便是在?檐上的这一个刹那,秋风裹挟了枯叶刮过面颊,气?候的异变令水汽也凝成了冰,噼里啪啦在?下着冰珠。
花冬突然觉得手中的兵刃很沉,沉到要为?这更?加手无寸铁的人们去挡一挡风雪。
医道也好,剑道也罢,花冬的案头放了一把剑,她手下的书泛着药香。
冬日的寒气?已经席卷了大地,可云明宗内却还是春日般的舒服。
伤好后许擅等人便撤离了云明宗,但风楼的陌楼主和白副楼主皆在?此地,花冬也不知该去往何处。
她很想和阿眠分?享自己的体会,可是她听纪姐姐说阿眠也伤的很重,早几?天前她就想去看他,后者便无奈地苦笑?,说目前除了师尊谁也进?不去屋子。
花冬合上书,取了剑要去庭中练习,阿眠给?她的功课她已经全部完成了,每日的剑法也已熟稔在?心。
没有?新的东西可练,她就继续扎牢根基,剑锋寒芒如流水,花冬默念剑诀,几?势过后,忽听庭中树上有?细声。
“要被发现了哎。”
“……我尾巴扫到了叶子。”
“那再盘紧点?。”
“我们是不是应该下去说话?”
花冬:“……?”
走到树边,抬头一看。
“……”
你们这是什么造型啊?
但吐槽的一霎,她还是红了眼圈。
秋眠拨开几?片树叶,道:“冬儿。”顿了顿,又问:“你不怕蛇吧?”
“不怕不怕,我自己都变过蛇,怎么会怕,蛇很可爱的!”花冬立即回答。
秋眠听了,眼底露出?几?分?淡淡笑?意,陌尘衣见了心里难过无比,却还要凑过去用下巴磕下秋眠的发顶。
秋眠不解地抬眸看他,陌尘衣无声做口型道:我也说过一样的话!
灵力和灵屏仍在?为?秋眠调养,故而秋眠一身薄衣出?来也丝毫不冷,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陌尘衣话中的酸溜溜的意味,顿时觉得师尊是不是太久不当鹤仪君,把当年的那个“特别正经”的师尊的模板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的灵力还未完全恢复,脸色尚是苍白,精神头却还算可以?,双手环着陌尘衣的脖子,蛇尾从?他手臂之下绕到腰紧,密密缠了几?圈,方才犯了错误的尾巴此刻正安安静静地扣在?系带上。
不过怎样秋眠都喜欢,他靠了头到陌尘衣肩上,哄道:“嗯,师尊也可爱。”
兴许是幼年时和纪南月处久了,秋眠的语气?词虽不至于那么多,但会被他念的千回百转,拖着一个调子,有?说不出?的意味。
陌尘衣面不改色,脖子却红了一大圈,于是也不打算下去,对花冬道:“不错,比之前进?步了。”
花冬顿时有?些局促,她之前听蓁姐讲过有?关这个世?界的来龙去脉,也已经知晓了阿眠以?前的身份和与云明宗的关系,一并还有?这个一直跟着他的陌楼主,居然是云明宗的大宗主鹤仪君。
那鹤仪君是什么人啊!那是修士顶峰是昔日仙阁之首,在?花冬心中,这三个字就应该和威严、冷酷、高冷联系在?一起。
可、可——
眼前这个抱着阿眠,腰上一圈蛇尾,披了件袍子就出?来荡的人是谁?!
妈耶,云明宗原来这么不羁的吗?
还不等花冬再问,陌尘衣忽然道:“你运气?御云练得如何了?”
“哎?”花冬眨眨眼,“还、还行……”
“那跟上。”陌尘衣纵身跃出?,朝第八峰方向去了。
花冬:“啊?”
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立即跟上。
云明宗的医修并不多,而除了全宗医修,按常俗,宗门若是出?了主医道的长老?或峰主,才会专门辟一个山头出?来当药峰。
在?云明宗的这一代几?位峰主中,原本有?指望的是纪南月,谁知她理论极强实?践起来下手忒狠,一般修士不敢找她看病,再者她闲不住一个地方,总喜往外跑,给?她管草药怕全都是自生自灭的结果。
后来指望秋眠,尚且处于在?第六峰上开药田的起步阶段,谁知就出?了后来的祸事,故而云明宗的医修们的大法阵还都在?上一代医修长老?的山头,有?个专门的治疗之地,供受伤的修士养伤。
花冬气?喘吁吁落了地,听见陌尘衣对秋眠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眠眠教学?生比我教的好,小姑娘着实?比从?前进?步许多了。”
说话时便见陌尘衣轻车熟路地在?灵屏上开了一个洞,花冬亦步亦趋跟上,见其中的弟子们因他们的到来各个瞪圆了眼,连几?位身穿长老?服制的修士也面露了惊讶,但都沉默着合袖行了礼,悄悄退了出?去。
越往深走,灵气?也就越充裕,花冬只觉浑身的疲倦都消散一空,而走至最深处,所见一片蓝色的灵光,如汪洋大海,倒映着流动的银河。
繁复的法阵周而复始地运转,在?法则的中央,是一玉台,其上躺着一人。
耿子规面容安详,仿佛沉在?一场空谷清梦中。
印葵则在?法阵边添补更?换灵石,此治疗阵的耗损巨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云明宗的医修来换下灵力耗尽的熄灭的灵石,但印葵留在?这里,云明宗的人见他如此,便把这件事交给?了他,有?事做总好过他在?那儿傻呆着发愣。
灵石明明灭灭,印葵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他们三人,眸子一颤,竟屈膝要拜,被陌尘衣的灵力化风托住。
他知道这法阵要耗损多少灵石,而比起灵石,更?难的是绘制,这是吊命的机会。
印葵自己从?前就学?医,他知道机会意味着什么,云明宗良善,但他们毕竟素不相?识,而这样毫不在?乎损耗,多少也因发现他们的时候,耿子规和印葵身上有?秋眠的灵屏。
他像是在?短短几?日内成熟了太多,再没有?南星医馆中那少年人的活泛桀骜。这是太过痛苦的成长,他哑声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印葵身无长物,日后愿任凭驱使,做牛做马……”
陌尘衣的灵力将印葵托起,秋眠在?陌尘衣怀中换了个姿势,拉了拉他垂下的一缕鬓发,道:“我想看看耿大夫。”
陌尘衣便走上去来到玉台边,他伸出?手,陌尘衣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腕,秋眠一怔,侧目看去,陌尘衣在?他耳边轻声道:“系统307,为?眠眠服务。”
秋眠只觉耳廓烧的厉害,吸了口气?重新镇静,一根细长的因果琴弦蜿蜒而出?,绕在?印葵与耿子规之间。
新书剧情早就崩到十万八千里外,既然耿子规以?命来抵了新书的主角,又有?配角光环,他们二人的因果应当急剧增强,或许会有?牵连的机缘启示存在?。
叮咚因果入耳,与之携来的,是有?关耿子规的心音。
第48章 子规
因果如流水涌入,有关主角印葵与耿子规原本的因果,也在此间剧情大乱的当下,有了可以追寻的蛛丝马迹。
主角光环的所有者,大抵出生命格奇异,印葵乃丹月山山灵与穿书局惊鸿道员工结合所诞,体内灵力本就有异于寻常修者。
丹月山灵为?天地至纯之造化,于清净自然中孕育出的山灵可与造化法则的本源产生共鸣。
而?穿书局员工在签定入职合同时,便相当于与那三大古老的天道定下字约,许多工作保障也皆来自于三大天道的灵力。
他们若在中途想要辞职归隐某境界,穿书局一般建议是等所有辞职流程走完了,再让他们安安心心回家去蜜里调油创造生命。
不然如果天道?灵力未去尽,他们半中间生的孩子也要在穿书局那?儿做登记。
这个过程比较麻烦,由?于此灵力在身,日后也搞不好子女承父母业,这就挺令人郁闷了。
印葵的穿书局的爹恐怕也这么想过,但他没想到山灵孕育后代并不和人族一样,就连叶疏也是在双方交战后,才在丹月山的山丹中发?现?了一个孩子的灵息的存在。
彼时天地皆沦陷于篡改者之手,很难想象山灵那?时的心情。
如此乱世,那?真正的太仪界又被封锁,穿书局的灵力也就还在印葵身上,于此天地因果及灵气大变时,才择了他为?主角。
丹月山被邪气笼罩,陌尘衣在深渊下找到了那?颗山丹,按叶疏的留言借其?冲破了围山的法阵,一并将半山腰的百姓送出。
那?些百姓不想回丹月城,被白蓁让人送回了血厄宫,这个后续陌尘衣没有跟进。但已知的便是丹月山如今虽还未塌,可山中灵气尽散,印葵也在那?一瞬有所感应,体内灵力骤然沸腾,被冲的晕厥过去。
有关叶山灵之事,陌尘衣先前在此地养伤时,也与印葵说?明了。
秋眠在接受培训的阶段,也读了许多从前不同境界书册的剧情,不同类型的书会有截然不同的走向,印葵身世在其?中不算最惨,却也不是幸运。
至于耿子规,他的光环其?实并不指向印葵,而?是花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