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绪—— by来自远方
来自远方  发于:2024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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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内传出哨音,监舍大门陆续敞开,囚徒们鱼贯走出,表情或是麻木,或是呆滞冷漠,亦或是不断打着哈欠,样子萎靡不振,少见有人精神奕奕。
谷绪的生物钟极准,他总是在同一时间苏醒,不差一分一秒。
望见陌生的屋顶,又侧目看向墙壁,抑制住吸收能量的渴望,他起身走入盥洗室。片刻后走出来,仿效对面的囚徒站到门前,等待光网开启。
红光短暂闪烁,源于门后的机械甲虫。
没有让谷绪等候太久,包裹房间的能量消失,光网同时熄灭。监舍大门敞开,囚徒们接连走出囚室。
和一层监舍不同,五层内的囚徒没有显著的种族特征,穿着同样的囚衣和鞋子,脖颈和手腕上大多佩戴金属环,专为抑制他们的力量。
谷绪走出囚室,正好遇见隔壁的严珣。
后者侧头向他微笑,依稀能看到萦绕在周身的圣光,皎洁到令谷绪不适,萌生出破坏的欲望。
“五层人员在二楼用餐。”严珣走近谷绪,自然地与他并行,配合他的脚步。
“我习惯独处。”谷绪停在原地,摆明独来独往,无意和任何人打交道。
严珣没有纠缠,当即侧身让开一步,并适时表达出歉意:“如果让你感到不适,我很抱歉。”
两人说话时,前方出现一道身影,是昨日的棕发青年。他背后探出一颗头,黑发微卷,碧绿的眼睛清澈见底。
看到严珣和谷绪的距离,伽罗目光微闪,忽然从云霁背后闪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欺近谷绪,探手抓向谷绪的手腕,拇指正好压住腕上的数字。
和外表不符,他的指腹十分粗糙,触感类似蛇鳞。
伴随着手指持续用力,谷绪手臂上的芯片开始发热。
“17549,新来的。”伽罗抬起谷绪的手腕,读出烙印的数字,笑容调皮近乎恶劣,“好细,应该一折就断。”
“放手。”谷绪平静开口,漆黑的瞳孔幽暗无底。
“我要是不放呢?”伽罗歪了下脑袋,挑衅般地加重力气。
面对挑衅,谷绪的应对简单直接。
他没有急着收回手腕,而是以更快的速度探出左手,猛然扣住伽罗的脖子,单手将他提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一刻,伽罗瞪大双眼,犹不敢置信。
速度是他的种族天赋,从没有人在速度上赢过他,从来没有!
直到被窒息感笼罩,不得不松开对方自救,却发现对方的精神力压了过来,几乎能与严珣匹敌。
他终于意识到挑衅是一场错误,傲慢的试探分明就是在自找苦吃!

伽罗试图掰开脖颈上的禁锢,可惜并不成功。
他的挣扎带来反效果,冰凉的手指持续施力,剧痛叠加窒息感,生平第一次,他体会到死亡的威胁。
谷绪扣住伽罗的脖子,像是捏住一只脆弱的鸟。他短暂放松力气,声音平静近乎冷漠:“多么脆弱,应该一捏就断。”
一句话似曾相识,伽罗羞愤交加,登时满脸涨红。奈何受制于人,别说反戈一击,连出口反驳都做不到。
严珣见状又让开一步,遇上谷绪的视线微微一笑,摆明不会插手。他更按住云霁的肩膀,状似提醒:“傲慢不是错误,错判却很致命。”
闻言,云霁眸光微闪,无视伽罗的窘境,竟也选择袖手旁观。
生命遭遇威胁,伽罗的双瞳倏然变色,瞳孔收窄,额头和脸颊浮现鳞片状的花纹,脊背在半空折叠,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蛇一般缠向谷绪,试图反扼住他的脖颈和胸腔。
谷绪没有给他机会,一手扣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脸颊,在伽罗双眼瞪大时,磅礴的精神力冲击大脑,剧烈的疼痛汹涌而至。
“啊!”
伽罗发出惨叫,锋利的犬齿刺出嘴角,尖端滴落毒液。
透明的液体砸向地面,放射状飞溅开。金属地板竟被腐蚀,出现拳头大的蜂窝,蹿起丝丝缕缕的白烟,气味呛鼻。
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吸引来众多目光,除了尚未离开监舍的囚徒,还有门前的看守。
“17549,15337,停止殴斗。”
机械甲虫监测到异常,判断两人的冲突损坏监舍,立即出面予以制止。
声音重复三次,机体前方探出发射装置,管体内凝聚危险的白光,发出最严厉的警告。
“17549,15337,立刻停手!”
谷绪扫一眼机械甲虫,没有直接松开手,而是顺势向前一抛,将伽罗摔向地面。
一道黑影飞过,围观的人群迅速散开。
砰地一声,伽罗落地后滑出数米,撞上墙壁方才停住。
机械甲虫头顶闪烁红光,光束扫过走廊,分别追逐发生冲突的两人。判定混乱结束,一只飞落地面对金属进行修补,另一只盘旋在头顶,直至谷绪穿过人群走进升降梯,警报才彻底解除。
囚徒们看向捂着脖子的伽罗,未见丝毫怜悯,更缺乏关心,表情中尽是幸灾乐祸。
死水一般的日子过了太久,难得发生一件趣事,让众人心情大好。至于提供乐子的是谁,并不重要。
“难得见伽罗吃瘪。”
“陌生的面孔,是第几区的人?”
“临时分配监舍,应该不是第一区。之前在第几层?”
“不清楚。”
无人在意狼狈的伽罗,多数人仅是看笑话,不屑于落井下石。
他们对谷绪的身份更感兴趣。从走廊进入升降梯,再到通向餐厅的操场,一路都在谈论,少见地兴致勃勃。
伽罗从地上爬起身,捂着脖子连连咳嗽。脸上的鳞片浅化消失,尖牙收回唇后。他反手抹去嘴角的湿痕,声音变得沙哑:“精神力很强,比兽人力气更大,绝对不是寻常的异种。”
“伽罗,给你一个建议,收起恶劣的玩笑,不要去惹他。”严珣上前拍了拍伽罗的肩膀,声音和笑容一样和煦。
伽罗停下动作,僵硬地转过头:“仅是建议?”
“对。”严珣收回手,自始至终笑容不变。他越过伽罗身侧,穿过变得空旷的走廊,消失在升降梯后。
云霁习惯性地跟上他,中途越过伽罗,声音微重:“不要质疑严珣,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伽罗性情恶劣,行事狂妄,终究不是真正的疯子。
又一次摸向脖颈,回忆起被压制时的恐慌,情绪短暂波动,他很快又扬起笑容:“或许我该去向他道歉,你觉得如何?”
对于他的善变,云霁早就习以为常。
“随你。”
留下这句话,棕发青年加快脚步,登上另一部升降梯。
彼时,谷绪已经离开五层监舍,乘坐升降梯下行至一层,穿过看守巡逻的大厅,随着人群走入操场。
烈日高悬,晴空一碧如洗,不见一丝云影。
半空中忽现波动,光影震颤,一艘碟形飞船出现在荒漠中心,悬停在监狱正上方。船体银白,环形翼如同光带,船身上绘有舷号,证明这是一艘运输飞船。
飞船出现后,强大的气流翻卷黄沙,一时间沙雾弥漫,轰鸣声震耳欲聋。
警报声响彻监狱,明亮的光柱一道道升空,井台撤去挡板,银色的激光炮斜指向天,炮口凝聚骇人的能量。
监狱长接到消息,透过窗口望见飞船,迅速与船长取得联络。
“十二区补给船,申请降落。”船长的声音刻板平静,听不出多余的情感,如同一部精密机械。
“允许降落。”
通话结束,光柱熄灭,激光炮收回发射井。
碟形飞船缓慢降低高度,中途打开舱门,释放百余艘小型飞船。
小型飞船排成长龙,三艘并行,有序飞向监狱中最高的建筑,轮番降落在建筑顶层的停机坪上。
小型飞船不设驾驶员,全部由母舰指挥室控制。
母舰人员也不会走出船舱,甚至避免与监狱管理者会面,只依靠通讯器联络。
飞船降落后,舱门同一时间打开,现出整齐堆叠的金属箱,体积不大但重量惊人。
停机坪四周,负责运输的机械虫迅速就位。狭长的身体由九节组成,背部延伸出钢板,方便吸附金属箱。头部和尾部探出钢锁,交错捆绑,固定堆叠的箱体。
物资交接完成,机械虫伸展十余对节肢,尖端抓附建筑外墙,顺着墙壁上的通道下至地面,将全部补给送入仓库。
运输飞船每隔数月就会出现,为十二区监狱补充物资。
囚徒们对这一幕见怪不怪,都在议论这次会补充些什么。如果有不掺麸皮的小麦粉,那真是谢天谢地。
“我受够了黑面包,每次咬下去都像在吃石头。”
“还有豆子,每餐都是豆子!”
“向祖虫发誓,这是我吃过最难吃的东西,比蛮荒星的沼泽鳄都难以下咽!”
囚徒们打开话题,开始大吐苦水。大概是有了共同语言,异种、虫族和星盗达成短暂和平,中途没有发生一起口角。
物资卸载完毕,小型飞船接连起飞返回母舰。
碟形飞船关闭舱门,底部涡旋状喷出气流,迅速抬升高度,眨眼间化为一个黑点,消失在蔚蓝之下。
谷绪站在操场边缘,目送飞船消失,神情若有所思。
离开监狱是第一步。
要想平安走出荒漠,抢一艘飞船势在必行。
这艘运输飞船给了他灵感,具体如何实现,他还要认真想一想。
人群从身边走过,对他的静立感到奇怪,但无一人发声。
谷绪没有驻足太久,很快跟随人流进入餐厅一层,找到一条不算长的队伍,拿起餐盘等待领取食物。
他只是在五层暂住,迟早会搬回之前的监舍,没必要改变习惯,更没必要和五层的人凑在一起。
早餐数量充足,口感一如既往。
黑面包很硬,块茎干得噎人,炖肉能咯掉牙齿,豆子没资没味。
后厨由机械出餐,难为设定烹饪程序的天才,如此惊人的实操,数十年如一日,从不改变的难吃。
严珣和云霁走入餐厅,看到背对楼梯口的谷绪,倒也不觉得意外,很快迈步登上二楼。
伽罗走在两人身后,看到谷绪的背影,眼珠子转了转,识相地没有上前自找没趣。
餐厅内熙熙攘攘,兽人和虫族都是大嗓门,环境十分嘈杂。
谷绪四周却诡异地清净。
他挖起一勺豆子,正要送进嘴里,桌子对面忽然坐下一道身影。
纤长的手指落向桌面,刻意敲了敲,摆明是要引起注意。谷绪抬头望去,入目是一个金棕色的美人,模样似曾相识。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美人是里昂的同伴。那个兽人挑衅不成反被折断了骨头,一直识趣地避开他。
所以,这个美人有什么目的?
“我叫安娜。”安娜放下餐盘,单手握住勺子,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烁,笑容明媚耀眼。
谷绪没有接话,继续将勺子送进嘴里,咀嚼棉花一样的豆子。
“方便认识一下?”安娜单手撑着下巴,微微探身向前。宽大的囚衣遮不住好身材,邻桌的星盗和兽人几乎看直了眼。
“没兴趣。”谷绪言简意赅,吃完所有食物,端起餐盘准备离开。
“等等。”安娜心生错愕,连忙要起身追上去。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用力扣住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动作。
“吼!”豹女心生不悦,脸颊浮现兽纹,转头时呲出獠牙。
“安雅,我提醒过你,不要去招惹他。”里昂强行制住安娜,将她按回到位置上,“你看到他如何对付星盗,想想我的遭遇,难道也想被折断骨头?”
安娜挣脱不开,指尖弹出利爪,凶狠抓过里昂的手背,迫使他放开自己。
“安娜,别任性。”乌韦和乔出现在里昂身后,表情都很严肃。
里昂舔掉手背上的血痕,压低声音道:“一名虫族从巨型狼蛛的巢穴逃了回来,接下来很可能有大事发生。这段时间最好安分点,别因好奇惹麻烦。”
“逃回来的虫族?”安娜眉心紧锁,不由得想起昨夜被送入囚室的南希。
她向三人道出夜间所见,里昂当场肯定了她的猜测:“就是她。”
“依照她的情况,监狱长很可能会有行动。这段时间尽量安静点,别惹麻烦。”里昂再次提醒。
“我会注意。”安娜固然对谷绪有所好奇,却不会一意孤行。干脆接受同伴的建议,暂时打消接近对方的心思。
几人刚刚坐下,就见一道身影进入餐厅。
安娜的位置正对大门,看到走进来的虫族,立即对里昂三人道:“就是她。”
昨晚还是气息奄奄,动一动都很困难,不过是几个小时,她已经能行动自如,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
“行军蚁。”乌韦忽然开口,道破南希的种族。
“难怪。”
虫族之中,蚁群的数量最为庞大,个体实力也相当强。
行军蚁更位于顶峰。
“如果是行军蚁,倒也不算出奇。”
注意到南希的不仅是四人,包括曾在诊疗室碰面的囚徒,大多停止交谈,目光不断飘向他。
南希对此视若无睹,拿起一只餐盘领取食物,找到一个位置坐下,飞速开始进食,期间心无旁骛。
小山般的食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她很快又去取来一盘,重复三次,进食的速度始终不曾减慢。
吃完最后一块黑面包,她将餐盘送到回收处,独自离开餐厅,将所有探寻的视线抛在了身后。
骄阳似火,铄石流金。
正午时分,气温急剧升高,长时间暴露在烈日下无疑是一种折磨。
囚徒们却不肯返回监舍。
他们宁愿强顶着烈日,在热浪中消耗有限的自由时光。
谷绪走出餐厅,正遇见爆发的声浪。
兽人们围成一圈,中心处的两人正在角力,掌心相抵,拳拳到肉。宽阔的背部竖起鬃毛,伴随着力量宣泄,情绪极限爆发,竟比炎阳更加炽烈。
这群兽人占据操场中央,在叫好和鼓噪声中轮番上场。虫族和异人各踞一方,没有被激烈的场面感染。
星盗们有些跃跃欲试,显然是暴力因子在体内燃烧。
看守们站在外围,不时交头接耳,很可能又在打赌,猜测最后的胜利者。
谷绪环顾一圈,找到建筑下的一片阴凉,避开人群走了过去。
转过拐角,他才发现有人先他一步。
一名老人坐在台阶上,灰发灰须,手中捧着一本书。闻声抬头看过来,笑容慈祥,态度和蔼:“夜安。”
谷绪抬头看一眼天空,又看向对面的老人。
一次可以说是意外,这次如何解释?
老人没有再理会谷绪,重新埋首书籍,几乎和暗影融为一体。
谷绪伫立片刻,压下心中疑惑,走到台阶一侧站定。背部靠向墙壁,向后支起一条腿,习惯性地望着远处出神。
操场上鼓噪声不断,一派热火朝天。暗影下却静谧无声,似有分界隔绝时空,彼此间泾渭分明。
一阵热风袭过,打破了这片静谧。
高大的兽人出现在台阶旁,看似有意靠近,又像是心存忌惮,动作间满是犹豫。
谷绪移过视线,看到兽牌上反光的文字。

第10章
莱格徘徊在暗影边缘,不时抬头望向谷绪,却迟迟没有上前。他的动作和用意太过明显,想忽略都很难。
谷绪的反应出人预料。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平静地收回视线,继续望着远处发呆。无论莱格有什么目的,面对这种态度都无计可施。
操场中央人声鼎沸。
一场角斗进入尾声,胜负将分,叫好声和咒骂声交织,恰如浪潮汹涌,在空气中震荡开,冲击围观者的耳鼓。
兽人沃夫仰面栽倒,右眼皮高高肿起,脸上布满淤青。一条粗壮的胳膊压住他的脖颈,重拳擂在腹部,沃夫几次挣扎皆以失败告终。
“认输!”兽人皮尔大声咆哮,握拳用力砸下。脸颊、脖颈和胸膛上浮现兽纹,双眼变成嗜血的兽瞳。
沃夫嘴里尝到血腥味,他无法战胜熊兽人的力量,纠缠下去很可能会死。无奈,只能握紧右拳捶向地面。
“我认输!”
胜负既分,欢呼声如滚水沸腾。
“皮尔!”
“皮尔!”
胜利者站起身,高高举起双臂,展示出强悍的体魄。
“为皮尔欢呼!”
兽人们大声鼓噪,尽情发泄着精力。
长期的关押生活使他们压抑,暴躁的情绪急需要宣泄。
支持皮尔的欢呼雀跃,看好沃夫的则恼羞成怒,混乱中发生推搡,眼见场面将要失控,看守果断鸣枪示警。
耀眼的白光飞来,人群顿时如鸟兽散。几人动作稍慢被击中,不可能向看守寻求公道,只能捂着伤口自认倒霉。
“放风结束!”
一名看守吹响哨子,尖锐的哨音传遍操场。
“立刻返回监舍!”
在看守的催促声中,兽人们重新聚集,走向建筑大门。
皮尔抓起地上的外套,抖掉上面的沙粒,随意搭在肩膀上。转身时看到手下败将,他恶劣地咧开嘴,皮笑肉不笑,态度极其轻蔑。
沃夫向他呲牙,不小心扯动脸上的伤口,表情一阵扭曲。
“返回监舍,不要在原地停留!”
看守的声音再度传来,枪口危险的调转方向。
两人识趣地收敛态度,没有再互相挑衅。各自跟上队伍,无意和监狱的规则对抗。
异人和虫族陆续站起身,三三两两走在兽人身后。
南希隐藏在虫族的队伍里,一路上低着头,既不开口说话也不与人对视,存在感越来越低。
直至刺探的目光全部消失,她终于能松口气,放松紧绷许久的神经。
烈日炎炎,热风卷动黄沙。
哨音持续回响,看守的催促声不断,操场逐渐变得空旷。
谷绪站直身体,迈步走出暗影。
跨过暗影与明光的交界,他与莱格擦身而过,没有看对方一眼。
这个兽人三番五次试图接近他,换做一般人早就心生好奇,谷绪却不在此列。
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力量,食物其次。至于别的,他完全漠不关心,更不打算浪费脑筋。
不,有一件事例外。
双手插入衣兜,右手指尖触及团成一颗球的银腹狼蛛,谷绪想起少年的遭遇,再次萌生走出监狱的渴望。
逝去的灵魂需要公平。
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罗织冤狱,存在记忆中的面孔都必须付出代价。
看着谷绪从身边经过,莱格的表情有短暂错愕。
他加快脚步跟上去,刚刚进入大厅,就见谷绪已经登上升降梯,金属门合拢,杜绝了上前搭话的可能。
莱格有些丧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等待下一次机会。
大厅内十分宽敞,数部升降梯一字排开,显示屏上的数字频繁闪烁。门头的监视器扫射红光,扫描在场囚徒,排除任何异常。
升降梯右侧是通向二楼的长阶,星盗们都聚于此,排队等待进入监舍。
人群分流时,异人看守平举激光枪,电棍来回挥舞,不时有电火花爆闪。
“不许停留!”
“立刻返回二层!”
几名星盗混在人群中,停在角落迟迟不动,对看守的恫吓充耳不闻。他们紧盯着一部升降梯,看着屏幕上数字跳跃,直至在第五层定格。
“第五层。”
“监狱长亲自下达命令。”
“他是什么身份?”
几人窃窃私语,终于引来看守注意。
两名异人看守走过来,枪口危险上扬。一名虫族看守举起电棍,要求他们立即返回监舍,不得在原地停留。
“马上离开,这是警告!”
几人没有反抗,先后登上台阶走入人群。
二层监舍房间狭小,与一层不相上下。该层关押的都是星盗,由于人员庞杂,少见单人间,一间囚室内少则两人,多则三四人,个别房间多达六人,转身都变得困难。
星盗以所属的团伙进行划分,势力范围有大有小。
有的星盗体系庞大,拥有的飞船数量足以和正规舰队抗衡。
他们手握大量武器,掌握秘密航道,专门打劫商队和贸易星,行踪神出鬼没,很让巨星上层头疼。
桑托斯就出身这样一支星盗团伙。
在一次外出劫掠时,他所在的飞船遭遇军舰伏击,能源装置被击中,船身无法移动,当场沦为激光炮的靶子。
军舰持续炮轰,同伙丢下他们逃之夭夭。
战斗结束后,飞船变得残破不堪,超过三分之二的星盗当场死亡,其余人全被投入监狱,刑期从数十年到上百年不等。
在星盗团伙中,桑托斯默默无闻,随时可以沦为炮灰。但不妨碍他巧妙伪装,在监舍内虚张声势,纠集起一群势力。
裘卡是他的同伴,对他忠心耿耿,结果死于狼蛛的毒液。
亚什和格雷等人是他的拥趸,却在餐厅前遭遇痛殴,在星盗群体中颜面大失。
这两件都与谷绪有关,裘卡的死虽不是他直接所为,桑托斯却认定和他脱不开干系。
“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走进监舍大门,桑托斯几人中途分开,各自进入囚室。
牢门关闭,桑托斯站在门后,单手握紧藏在胸口的一颗能源石,表情狰狞凶狠。
“一定要杀了他!”
亚什与他关押在同一间囚室,对他的计划并不看好。
“桑托斯,那个少年很危险,最好再认真想一想。”
“不。”桑托斯攥紧手指,混浊的双眼闪烁凶光。他示意亚什看向门外,走廊对面的囚室内,敌对的家伙正扑到栅栏前对他们呲出发黄的獠牙,发出恶劣的挑衅。
“我们必须冒险,否则一样会死,还会死得更加凄惨。”桑托斯侧身靠近墙壁,低沉的声音中压抑着恐慌,“亚什,你得帮我。否则我们会像克罗德一样,被这群凶狠的鬣狗撕碎。”
囚室内陷入寂静,亚什没有再出声。
桑托斯的势力岌岌可危。
星盗的规则血腥残暴,监狱内外同样适用。一旦陷入绝境,所有人都不能幸免于难。
“好。”
终于,亚什的声音传来。
桑托斯长出一口气,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
要想成功设置陷阱,必须借助亚什的能力。在身边的星盗中,只有他能使用精神力。
“我承诺,我会给你一艘飞船。”
桑托斯当场立下誓言。
无论有几分真实,至少能暂时聚拢人心,让团伙成员为他卖命。
脚步声在耳边回荡,异人看守持枪巡视走廊,查看过每一个房间的门锁,透过栅栏看向门内,警告星盗们不要生事,最好老实一点。
“关闭监舍。”
结束巡视,看守全部退出走廊,金属门从头顶落下,与地面轨道严丝合缝,封闭二层监舍。
走廊内恢复寂静,柱形灯管渐次亮起,闪烁惨淡的白光,照亮囚室之间的走廊。
看守站在相邻的走廊内,掌心覆上控制板,十余张光屏同时点亮,悬浮在几人四周。
一人将激光枪背在肩后,手指点击屏幕,放大桑托斯几人的囚室。透过门上的监视器,能清楚掌握几人的动向。
“这些星盗在计划着什么。”
“留意他们。”
“存在威胁立刻击杀。”
看守们说话时,通讯器忽然发出短音,下一刻弹出投影,冰冷的机械音传出:“集结。”
命令来自监狱长,看守们不敢延误,立即奔向升降梯,速度快得惊人。
升降梯关闭,点亮的屏幕陆续熄灭。
金属地板从中掀起,两条金属蜈蚣爬出,盘踞在监舍大门前。头部和背部的集合眼滚动囚室内的画面,监控任何异常。
五层监舍外,机械甲虫盘旋在走廊内,部分栖息在高处,复眼频繁闪烁红光,看上去危险异常。
监舍内静悄悄,囚室的金属门大多落下,很难窥见室内的情形。
走廊尽头,相邻的两间囚室突然传出巨响。
房间相隔的金属墙再次融化,谷绪被打扰睡眠,情绪突然暴躁,猛然握拳砸向能量屏障,引发剧烈震颤。
能量爆裂,威力堪比海啸,顷刻波及半条走廊。
光网互相连接,同一时间撕扯变形,引发空间震动,走廊如地震般摇晃。
事情发生得太快,多数人来不及反应。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走廊两侧的金属门飞速上升,室内的囚徒扑向门前,伸长脖子四处张望。
“怎么回事?”
“能量爆炸?”
“精神力?”
“严珣还是伊戈尔?”
嘈杂的声音中,又一扇金属门升起。
灰发老人出现在门后,轻松自若,与众人的表现形成显明对比。面对邻居的询问,他平静地摇了摇头:“不是我。”
他曾经担任巨星第一军校校长,出任过第一区执法官,早年还曾是巨星舰队的指挥官。
漫长的岁月,丰富的人生经历,不会有人怀疑他将名垂青史。
偏偏造化弄人,在担任校长的最后一年,他被指与死去的舰队总指挥官密谋毁灭巨星,被新任执政官签署命令关押。
这个指控极其荒谬,一经传出舆论哗然。
没有足够的证据,法院却认定他有罪。
身为巨星上最德高望重的长者,他突然声名狼藉,在万众唾骂声中被投入监狱。十分讽刺的是,这座监狱他曾参与建造,是不折不扣的奠基者之一。
伊戈尔负手而立,难得没有手捧书籍。他没必要说谎,这场异变显然与他无关。
“是严珣?”
众人齐刷刷看向走廊尽头,唯有两间囚室门依旧紧闭。
伽罗小心避开光网,尽可能放远视线。他总觉得事情蹊跷。毕竟他亲身体验过,有同等精神力的还有一人。
“云霁,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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